論黃庭堅辭賦的獨特性

王盼盼

論黃庭堅辭賦的獨特性

王盼盼

黃庭堅辭賦是宋賦體系中的一部分，具備宋賦以文入賦、注重說理、好議論的特點，但是卻突破了宋賦枯淡少情趣的特點。相反，他的賦給人清新自然、理趣充沛、含蓄委婉、高雅深刻的感覺。表現(xiàn)在以下三個方面：一是辭賦“尚雅”意識的增強(qiáng)；二是重情與人生的深刻之思；三是對賦體“麗以則”的追求。

黃庭堅 辭賦 獨特性

一、尚雅意識的增強(qiáng)

宋代的文化已逐漸走向一條尚雅為主的道路，張海鷗說：“盛宋中，黃庭堅的詩雅化傾向最嚴(yán)重”。[4]其實，黃庭堅的辭賦更是如此，雅是其最大特點。何為“雅”?宋人的“雅”怎樣理解呢？

首先，“雅者，正也。言王政之所由廢興也”（《毛詩序》）；“文章爾雅?！保ā妒酚洝と跏兰摇罚?。索隱：“皆訓(xùn)正也。雅為言正也。”（《風(fēng)俗通·聲音》）；“雅者，古正也?！保ā栋谆⑼āざY樂》）。由此可見，“雅”的含義是中正，美好之意。其次，《文心雕龍·體性》說：“典雅者，熔式經(jīng)誥，方軌儒門者也。”這里說文學(xué)作品的典雅，是指從經(jīng)書中熔化得來，與儒家著作并行的。再者，司空圖論詩《二十四品》中有“典雅”一則：“玉壺買春，賞雨茅屋。坐中佳士，左右修竹。白云初晴，幽鳥相逐。眠琴綠陰，上有飛瀑。落花無言，人淡如菊。書之歲華，其曰可讀?！边@是指詩中所反映出的文人的書卷氣息，士大夫式的審美情趣，一種淡泊的人生態(tài)度。

宋人崇尚的“雅”，來自傳統(tǒng)儒家的雅正，這表現(xiàn)在宋代文人的好學(xué)求知上，正如馬積高認(rèn)為的宋賦有意識學(xué)習(xí)漢賦，又自為新變。宋代文人普遍具有淡泊自適的生活態(tài)度，悲損自達(dá)的處事風(fēng)格，與司空圖的《二十四品》論詩意境相似。黃庭堅的辭賦在此基礎(chǔ)上走得更遠(yuǎn)，并在賦中把文人士大夫的高雅情趣發(fā)揮到了極致。他對宋賦“雅”的開拓主要體現(xiàn)在三點：雅的題材的密集，內(nèi)容上追求一種高尚的人格和高雅的人生趣味，手法上化俗為雅。

黃庭堅辭賦在選題上傾向于雅，他作賦約30篇，或表現(xiàn)閑適生活，如《煎茶賦》；或表現(xiàn)對藝術(shù)的看法，如《東坡居士墨戲賦》、《蘇李畫枯木道士賦》、《劉仲明墨竹賦》；或托物喻志，如《白山茶賦》、《苦筍賦》、《對青竹賦》；或探討如何立身處世，如 《寄老庵賦》、《休亭賦》、《別友賦》?；虮憩F(xiàn)自己的政治見解，如《江西道院賦》。此外，他還有騷體賦《龍眠操》、濂溪詩》、《明月篇》、《悲秋》等，大部分表現(xiàn)對高潔人品的向往，最得《離騷》神韻。

在這些賦中，最能代表黃庭堅雅趣的是《煎茶賦》。賦開頭形象地描寫了煎茶的工藝，如 “洶洶乎如澗松之發(fā)清吹，皓皓乎如春空之行白云?！苯又菍Σ璧钠疯b，“賓主欲眠而同味，水茗相投而不渾?？嗫诶?，解醪滌昏，未嘗一日不放箸。而策茗椀之勛者也。余嘗為嗣真瀹茗，因錄其滌煩破睡之功，為之甲乙。建溪如割，雙井如撻，日鑄如，其余苦則辛螫，甘則底滯。嘔酸寒胃，令人失睡，亦未足與議?；蛟粺o甚高論，敢問其次。涪翁曰：味江之羅山，嚴(yán)道之蒙頂。黔陽之都濡高株，滬州之納溪梅嶺，夷陵之壓磚。臨邛之火井。不得已而去于三，則六者亦可酌兔褐之甌，瀹魚眼之鼎者也?！彼@里說到品茶之味，強(qiáng)調(diào)茶的“滌煩破睡之功”，彰顯了自我高雅而獨到的審美趣味。接著便是制茶的配料，如“斮附子如博投，以熬葛仙之堊。去藙而用鹽，去橘而用姜。不奪茗味，而佐以草石之良，所以固太倉而堅作強(qiáng)。于是有胡桃、松實、庵摩、鴨腳、勃賀、靡蕪、水蘇、甘菊。既加臭味，亦厚賓客。前四后四，各用其一。少則美，多則惡，發(fā)揮其精神，又益于咀嚼?！边@些類似于茶的文獻(xiàn)資料的性質(zhì)，體現(xiàn)出黃庭堅學(xué)識的廣博。最有意思的是，黃庭堅在這篇賦中發(fā)表了如何用人的觀點，即“蓋大匠無可棄之材，太平非一士之略”。僅此一句議論，卻點亮全篇，以見他對時政的看法，理趣盎然。最后說：“賓至則煎，去則就榻，不游軒石之華胥，則化莊周之蝴蝶?！边@些可謂是黃庭堅淡泊而閑適的人生寫照，他將茶的淡雅與人生的淡泊結(jié)合在一起，以見他的雅意。

黃庭堅的 《劉仲明墨竹賦》與此賦有異曲同工之妙。賦寫劉忠明畫竹時高潮嫻熟的技藝，重在表現(xiàn)他畫竹時的專注凝神以及對文學(xué)藝術(shù)的高度理解力，比如對“化形”和“寫意”的認(rèn)識，賦寫道：“人或能曲盡其形，至于其理，非高逸人才不能辨意其中。”這雖沿用蘇軾觀點，但有所發(fā)揮。這篇賦也用了大量的典故，非讀書人不能明會。如“佝僂”、“庖丁”、“印印泥”、“鶴鳴九皋”等?！短K李畫枯木道士賦》也與以上二賦同類，劉壎評黃氏《蘇李畫枯木道士賦》說“深得莊、列旨趣”。[5]黃庭堅的賦體雅之獨特還在一種雅逸之趣。

除了文人的高雅的審美之趣和淡泊的生活態(tài)度之外，黃庭堅還注重對高潔人格的贊美。如其詠物的《白山茶賦》贊美白山茶與眾不同，“不歲寒然后知松栢之后凋也，麗紫妖紅，爭春而取寵，然后知白山茶之韻勝也。”不因環(huán)境的變化而改變自己的品性，其實是表達(dá)自己對于高潔人格的堅守，白山茶的神韻與作者自身的境界合二為一?！吧w將與日月爭光，何苦與洛陽爭價”，這大概有一種隱逸的味道，黃庭堅賦寫白山茶一如陶淵明詩寫菊，具有淡然而高潔、不與世俗相爭的隱逸品質(zhì)。

黃庭堅的騷體賦也表現(xiàn)了他對高潔志向的追求。如《濂溪》：“溪毛秀兮水清，可飯羹兮濯纓。弦琴兮觴酒,寫溪聲兮延五老以為壽。蟬蛻塵埃兮玉雪自清聽潺湲兮鑒澄明,非青蘋白鷗兮誰與同樂。”他以濂溪自清來喻自己的清白高尚，用詞表意都有《離騷》和《漁夫》的神韻?！段恼戮x》說：“學(xué)楚辭者多矣，若黃魯直，最得奇妙?！眲_《隱居通議》也說：“近世騷學(xué)殆絕，……至宋，豫章公用功于騷體甚深，其所作亦甚似?！钡拇_如此。

二、重情與人生的深刻之思

“情深而文明，氣盛而化神”。黃庭堅的辭賦“為情而造文”，不論是騷體賦還是文賦，都深情款款，有回歸傳統(tǒng)賦體的意識。同時，宋人的理智和冷靜在他的賦中也變得柔情溫暖。重情彌補(bǔ)了宋賦缺乏“形象”的不足，使所作之賦饒有興味。

騷體歷來最適合抒情，黃庭堅的騷體之作如《毀璧》為悼亡妹而作，情感充沛。由序文可知，其妹黃氏二十有五而卒，時其四子尚幼，因初不愿嫁洪氏，得罪其姑，不能進(jìn)入洪氏祖墳，落得“焚而投諸江”的下場。十四年后，黃母始知，痛苦不堪。庭堅為其賦曰：“毀璧兮隕珠，執(zhí)手者兮問過。愛憎兮萬世一軌，居物之忌兮，固常以好為禍。”所謂“毀璧、隕珠”，透露出對愛妹早逝的無限惋惜?！笆缟瀑馇迕鳎柎嘿庥癖??；妒蕾馓烀撈鋽t，愛骨人兮冥冥?！?“歸來兮逍遙，西山浪波何時平。山涔涔兮猿鶴同舍，瀑垂天兮雷霆在下。”對妹妹生前的懷念，難舍之情溢于言表。其妹永遠(yuǎn)不會有歸期，他的思念自然不會有盡頭，痛徹心扉是自然的。這篇賦可以與歐陽修的 《哭女師》相媲美，歐陽修為其8歲早逝愛女所作，情詞悲切，讀之讓人淚下，黃庭堅不在其下，因其妹逝后仍得不到安息，痛苦更為綿長。

劉塤最欣賞黃庭堅這篇賦，稱其：“公作此詞，清峭而意悲愴，每讀令人情思黯然?！敝祆鋭t在《楚辭后語》[7]中說：“庭堅以能詩而大名，而尤以楚辭自喜。然有意于太甚，故論者以為不詩若也。獨此篇為女弟子所作，蓋歸來失愛于姑，死而猶不免于水火，故其詞極悲哀，而不暇為作也，乃賢于他語云?！敝祆浔静惶蕾p黃辭賦，他認(rèn)為因其雕琢太甚，而獨贊賞此賦，可見此賦藝術(shù)和情感上的震撼力。

黃庭堅在《放目亭賦》中寫道：“放心者逐指而喪背，放口者招尤而速累……”這篇賦只有幾十字，卻蘊含著深刻的人生哲理。黃庭堅一生受黨派之爭影響很大，雖然他置身事外，努力保持高潔的品性，但卻未躲過劫難。這篇賦作于元符元年（1098），即他由黔州貶所移至戎州之后，當(dāng)時他心灰意冷，把居所命名為“死灰”和“任運堂”，以表示自己安分守命，無所事事了。他在這篇賦中所說的“防口”就是指從此不再參與社會政治，謹(jǐn)言慎行，以免遭致禍患上身。“放目”則指登高眺遠(yuǎn)，怡情自然，轉(zhuǎn)而提高自身的內(nèi)在修養(yǎng)。事實證明他采取的這種生活方式是明智可取的。

這種力量源自對于人生體驗的內(nèi)省意識，這并不意味著退縮，而表明他受儒家“中庸”思想的影響更深。因此，他認(rèn)為辭賦不應(yīng)有失中正，認(rèn)為蘇軾的好罵不足取。他在《胡宗元詩集序》里說：“士有抱青云之器，而沉陸林皋之下，與麋鹿同群，與草木共盡。獨托于無用之空言，以為千歲不朽之計。謂其不怨邪，則又傷己不見其人。然則其言，不怨之怨也?！笨梢娝麨槿说臏匚臓栄?，處事大度，并不在言語上斤斤計較，圖一時之快。

處事謹(jǐn)言慎行才能無悔于心，黃庭堅不僅對當(dāng)時的社會有清醒的認(rèn)識，而且以史為鑒，感悟生活。其《木質(zhì)彬彬》作于熙寧元年在葉縣時，賦中先對木質(zhì)發(fā)感慨，“見其髠箝之人也，皦皦自鮮，行于眾污之前；嶢嶢不讓，立乎眾埤之上。積小不當(dāng)，是以亡其大當(dāng)?！彼f木質(zhì)彬彬者彰顯自己的才華，不知收斂，勢必造成大禍。所謂“易其言則害智，用其智則害明。為君子則奈何，獨見曉于冥冥”。那么，君子的行徑是心知肚明而采取迂回方式對待的。“吾嘗觀于若人矣，巧于辨人，拙于自辨。好動乎天機(jī)，不周乎時變。”這明顯是對三國時楊修等人的好顯露自己才華的批判，并以此為戒?！犊喙S賦》中苦筍雖苦但食之有味，“僰道苦筍。冠冕兩川。甘脆愜當(dāng)，小苦而及成味。溫潤稹密。多啗而不疾人。蓋苦而有味?！秉S庭堅由此發(fā)表自己對人生的看法：“蓋上士不談而喻，中士進(jìn)則若信，退則眩焉。下士信耳。而不信目。其頑不可鐫。李太白曰。但得醉中趣，勿為醒者傳?！北娙私宰?，何必我清醒？做一個糊涂的人何嘗不是一種智慧？黃庭堅的感慨，并不是故作曠達(dá)，在當(dāng)時的黨爭中，他選擇了明哲保身，又努力保持高潔的品質(zhì)，他在《寄老庵賦》中贊美其岳父“超世而不避世”的人生態(tài)度，所說“窮于外者反于家，困乎智者歸愚。伊未嘗一用其智，對萬世而德不孤。若人者在斯乎！”可見其努力保持品性的一面。

三、對“麗以則”的追求

曹丕《典論·論文》中關(guān)于賦體有“詩賦欲麗”之說，“麗”呈現(xiàn)出的語言華美是評價賦的標(biāo)準(zhǔn)之一。揚雄《法言·吾子》說：“詩人之賦麗以則，辭人之賦麗以淫?！笨梢姟胞悺笔且卸鹊?，在要求辭藻華美的同時也要求內(nèi)容雅正，反對過度的藻飾。

黃庭堅辭賦對宋賦的又一開拓是追求賦體辭藻的華麗。如前文所說，“文賦尚理而失于辭。”馬積高也在《賦史》中評述：“到歐陽修所提倡的古文運動興起之后，賦的散文化和語言平易化的傾向就更加突出了……賦到宋元已經(jīng)是押韻之文了?！笨梢娝钨x逐漸打破傳統(tǒng)的賦“麗”，走了一條平易流暢的道路。這本是對唐代律賦的矯正，無可厚非，但矯正太過則有違賦體的雅正。黃庭堅在這一點上是有顧忌的。他創(chuàng)“江西詩派”，工于詩法，形成了生新悍廉的“山谷體”。在辭賦的創(chuàng)作中亦是如此，好用生新瘦硬的語言、生僻的典故，以之造就辭賦的麗色，這不僅是宋代文化雅化的需要，也是辭賦之美的需要。

但黃庭堅辭賦用典是隱秘而巧妙的，如《蘇李畫枯木道士賦》中有“失來無向”一語，不知作何解，宋人張基邦《墨莊漫錄》[10]卷二解釋：“山谷先生作《蘇李畫枯木道士賦》云：‘驚夫子是獨立而失來無向，乃作女蘿施于木末，婆娑成陰，與世晏息?！Ｒ浴頍o鄉(xiāng)’問人，少有能說者。后因觀《韓非子》，有云：‘失來有鄉(xiāng)，則積鐵以備一鄉(xiāng)，則為鐵室以盡備之。備之則體無傷，故彼以盡備之不傷，此以盡敵之無奸也?！焦扔檬缕нh(yuǎn)，此點化格也。不知者豈知其工云?！笨芍^知言。黃庭堅用典如“水中著鹽”，無跡可尋，這源于他“點鐵成金”的詩歌創(chuàng)作手法，他博學(xué)且善于融通，書到用時信手拈來。他曾說：“作賦須要以宋玉、賈誼、相如、子云為師，略依仿其步驟，乃有古風(fēng)?！庇终f：“學(xué)者當(dāng)熟讀《莊周》、《韓非》、《左傳》、《國語》，看其致意曲折處，久久乃能自鑄偉詞?！笨梢娝麨橘x的尊體意識和點化功力?！白闷娑皇湄懀嫒A而不墜其實”，黃庭堅賦體在辭藻和法度之間達(dá)到了平衡，賦之麗多為清麗，如《白山茶賦》、《對清竹賦》、《煎茶賦》等，不僅題材清新，用語、句式、情趣都是淡雅式的。

上文提到黃庭堅以為寫文章“好罵是不足取的”，但這并不意味著漠視了辭賦的美刺功能，而是采取了“主文而譎諫”以到達(dá)“婉而多諷”的效果，如《煎茶賦》中談及煎茶的原料時產(chǎn)生感慨：“蓋大將無可棄之材，太平非一世之略?！备鶕?jù)《山谷年譜》[8]，此賦作于元符二年，即黃庭堅貶至黔州時所作，以當(dāng)時的心境來看，此賦有諷刺時政的意味，但在煎茶這種淡泊高雅的小事中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來，并無刻意之作，諷刺也有淡雅的色彩，耐人尋味。因此可以說黃賦實乃“詩人之賦”。

劉勛《隱居通議》[9]卷四說“古賦”：“坐器能銘，登高能賦，蓋文章至極致，然銘固難，古賦尤難。自孟堅《兩都》、左太傅《三都》，皆偉瞻巨麗，氣蓋一世；往往組織傷風(fēng)骨，辭華勝義味；若涉大水，其無津涯，以浩博勝者也。六朝諸賦，又皆綺靡相勝，吾無所取焉耳。至李泰伯賦《長江》、黃魯直賦《江西道院》，然后風(fēng)骨蒼勁，義理深長，駕六朝，軼班、左，足以名百世矣?！边@里的“風(fēng)骨”可以理解為風(fēng)格、風(fēng)貌，“蒼勁”是指賦的老成有力。不過，“風(fēng)骨”理解為文學(xué)作品的“風(fēng)韻”、“骨氣”更合適，馬積高《賦史》評黃庭堅賦說：“故為硬瘦?！秉S庭堅論文強(qiáng)調(diào)“氣骨”，所以作賦也多為橫空盤硬語?！秉S庭堅辭賦以硬語出氣勢，一反六朝諸賦的綺靡卑弱之格，這正是劉對其欣賞之處?！傲x理深長”的特點是指黃庭堅賦重于說理，只是與典型宋賦說理不同，多有生活的氣息，意味深長。

黃庭堅的《江西道院賦》就有“風(fēng)骨蒼勁、義理深長”的特點。這是一篇表達(dá)自己政治見解的作品。賦序云：“江西之俗，士大夫多秀而文，其細(xì)民險而健，以終訟為能。由是玉石俱焚”。賦中有語：“吾聞風(fēng)行于上而水波，此天下之至文；仁行于心而民服，此天下之善化。豈可多為令而病民，慢自設(shè)險而病民？詐邪！九轉(zhuǎn)丹砂鑄鐵成金，兩漢循吏鑄頑成仁。我簡靜則民肅，我平易則民親。”此賦涉及到政治，是黃賦中少有的篇什，言語樸實，說理直接透徹，不愧以“高古之文變艷麗之格，六朝賦體，風(fēng)斯在下矣?！蓖瑫r，劉勛最推崇黃庭堅的《毀壁》，因其悲情直繼《楚辭》，風(fēng)骨義味宛然而出。

劉勛歷覽各代名作，認(rèn)為黃庭堅辭賦是其理想中古賦的一個典型，這里“古賦”并不以時代為標(biāo)準(zhǔn)，鄧國光對這里的“古賦”作過辨義，指出此處“古”不與年代有關(guān)，而是借以標(biāo)示一種端正文風(fēng)，“古”是“高古”之意，如同韓愈所倡導(dǎo)的古文。

劉勛好黃庭堅辭賦，朋友傅幼安作賦效仿黃庭堅，因此選錄最多；又常和傅幼安誦讀黃庭堅賦，以之為人生樂事。他曾說，“愚亦喜山谷諸賦，誦之甚習(xí)，每與此先生文會劇談，至意氣傾豁處，此先生輒曰：相與讀山谷賦，可乎？因振袂同聲朗誦激發(fā)，覺沆沆生齒間。”劉勛的眼光是敏銳而獨到的，黃庭堅辭賦沒有漢大賦的鋪陳和辭藻，又不同于六朝及唐代的靡麗，他根植于宋賦的土壤，在說理中意味深長，在抒情中風(fēng)骨凌然，辭藻清麗，風(fēng)格典雅，可見其對賦“麗以則”的追求。

（作者單位：海南師范大學(xué)文學(xu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