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遠遠 郭立鑫
(1.鄭州旅游職業(yè)學院 河南 鄭州 450009;2.68206部隊 甘肅 臨夏 731100)
《詩經(jīng)·國風》女性“好色”觀探析
胡遠遠1郭立鑫2
(1.鄭州旅游職業(yè)學院河南鄭州450009;2.68206部隊甘肅臨夏731100)
《詩經(jīng)·國風》多以女性為抒情主人公,據(jù)此,《毛詩序》和朱熹《詩集傳》以女性為《詩經(jīng)》的原創(chuàng)主體。基于女性在《國風》中的重要性,我們可以從《國風》考察我國古代女性審美意識的相關問題?!墩撜Z·子罕》篇:“吾未見好德如好色者也”,表達了孔子對容貌之美的誘惑甚于德性之美的焦慮?!秶L》作為女性創(chuàng)作且大多以女性為抒情主人公的作品集,突出體現(xiàn)了女性的“好色”觀。具體包括:清晰的“性別”及角色意識、以形貌之外形美和德性之內在美為審美對象和審美標準、以真摯的情感為精神內核、因禮教約束而形成“樂而不淫,哀而不傷”的審美特征幾個方面。
《國風》;女性“好色”觀;“情”;“禮”
《詩經(jīng)》作為我國古代一部詩歌總集,后世學者對它的研究可謂既“廣”又“深”,產生了傳序、點校、譯注等以文本為對象的研究成果,如毛亨《傳》、鄭玄《鄭氏傳箋》、朱熹《詩集傳》、陳戍國《詩經(jīng)校注》、楊任之《詩經(jīng)今注今譯》等。同時,從價值論的角度,《詩經(jīng)》的文化學、社會學價值也得到充分闡發(fā),如劉玉峨《詩經(jīng)與古代社會》、樊樹云《詩經(jīng)宗教文化探微》等著作。再次,從文論和美學的角度,《詩經(jīng)》的比興傳統(tǒng)、抒情性等問題也得到關注,如李子廣《〈詩經(jīng)〉抒情藝術的審美特征》等。以上宏觀研究為《詩經(jīng)》研究在更加細致的層面展開奠定了基礎。本文在現(xiàn)有從女性視角研究《詩經(jīng)》的成果基礎上,以《詩經(jīng)·國風》為主要依據(jù),呈現(xiàn)我國古代女性“好色”觀的發(fā)生、審美標準以及“色”與“德”、“情”、“禮”的關系范疇和“哀而不傷,樂而不淫”的審美特征。
《詩經(jīng)·國風》女性“好色”觀發(fā)生于“性別”意識觀念,以“性別”劃分兩性角色和責任的觀念意識在《周易》中有鮮明的體現(xiàn)?!断缔o上》:“天尊地卑,乾坤定矣”,“方以類聚,物以群分,吉兇生矣”,“乾道成男,坤道成女”。[1]這里不難見出《周易》對男女、天地、吉兇區(qū)分的觀念。韓伯康注曰:“方有類,物有群;則有同有異,有聚有分也。順其所同則吉,乖其所趨則兇。”“性別”決定男女角色和地位的不同,并認為只有順從這種差別性才能“吉”。再如:“夫乾,其靜也專,其動也直,是以廣大生焉;夫坤,其靜也翕,其靜也闢,是以廣生焉?!闭撜咭詾檫@是《周易》“莊嚴地純潔地描寫兩性”,[2]以之為生殖象征,“乾坤各有動靜,……靜別而動交也。直、專、翕、闢,其德性功用如是?!保?]由此可見,認為“性別”是決定兩性角色差異的根本。
“性別”意識在《詩經(jīng)·國風》中具體形象地表現(xiàn)為兩性在家庭和社會生活中的責任分工不同??傮w來說,《國風》中的社會活動大致包括日常生產勞動、祭祀和戰(zhàn)爭。相比之下,女性則主要以日常生產勞動為主,較少參與祭祀等政治活動,而國事與戰(zhàn)爭則以男性為主。如以采摘、飼養(yǎng)、手工制作等生產活動,《詩經(jīng)·國風》多以女性為主。采摘活動如《采蘋》、《卷耳》、《采薇》等篇目?!安刹善]苢,薄言采之;采采芣苢,薄言有之?!薄安刹删矶?,不盈頃筐。嗟我懷人,置彼周行?!薄拜d玄載黃,我朱孔陽,為公子裳。”“糾糾葛縷,可以履霜?摻慘女手,可以縫裳?”都呈現(xiàn)出一幅生機勃勃、熱情清新的勞動場面。對此,姚際恒說:“古稱采桑者皆婦人。”[4]《詩經(jīng)·大雅·瞻》:“婦無公事,休其桑蠶?!笨梢砸姵?,從社會分工和性別角色來看,女性主要以桑蠶、織造勞動為主?!秶L》中還有少量女子以歌舞娛神的形式參與祭祀活動的記載,如《陳風·宛丘》:“子之湯兮,宛丘之上兮?!财鋼艄?,宛丘之下?!财鋼趔?,宛丘之道。”《陳風·東門之枌》:“東門之枌,宛丘之栩。子仲之子,婆娑其下”,描寫的是巫女徑自歡舞娛神的場景。由此可見,日常勞動及祭祀活動中的部分事務屬于“德性功用”規(guī)定的女性行為、意識的存在之所。
除此之外,以戰(zhàn)獵、政事為例,則以男性為主,女性只以他者的身份觀察體驗此類活動,而本身并不作為此類活動的主體。如《騶虞》“彼茁者葭,壹發(fā)五豝,于嗟乎騶虞!彼茁者蓬,壹發(fā)五豵,于嗟乎騶虞!”塑造了男性獵手箭法高強、氣概如虹、不可戰(zhàn)勝的形象。此外,《君子于役》、《揚之水》、《兔爰》等篇,也都是描寫戍卒行役之苦的詩篇,觀之,可見男性在戰(zhàn)獵活動中的主體地位。而女性往往在對此類男性活動的觀察或體驗中產生崇敬、愛慕、擔憂、思念等情感,這也從側面體現(xiàn)出男女“性別”的差異性。
但是,女性在家庭、社會生活中的角色有別于男性,并不意味著女性審美意識與男性無關。相反,女性審美意識正是通過個性化的勞動實踐活動與兩性愛情、社會德性聯(lián)系起來。以《關雎》為例:“參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惫媚镌诓杉舨说膭趧又校A得君子的愛情。聞一多《風詩類鈔》曰:“女子采荇于河濱,君子見而悅之?!痹偃纭渡V小罚骸捌谖液跎V?,要我乎上宮?!薄恫筛稹罚骸氨瞬筛鹳?,一日不見,如三秋兮?!薄吨芏Y·地官·媒氏》記載:“中春之月,令會男女”,意思是約定的社會習俗或勞動實踐常常是男女婚戀的平臺之一,因此女性的情感、愛戀在勞動中醞釀發(fā)酵就不足為奇了。此外,女性在家庭和社會生產活動的作用也直接孕育了女性的德性評判意識。如《伐檀》:“彼君子兮,不素餐兮。”無情地嘲罵不勞而獲者。《碩鼠》:“莫我肯顧,是將去汝”,是反抗剝削的最強音。
總之,“性別”意識蘊含在男女自身自然差別和社會角色差別之中,使女性審美活動的范圍從閨閣拓展到廣闊的社會,也使女性審美意識呈現(xiàn)出個人情感與社會情感交織的狀態(tài),體現(xiàn)了女性審美意識的豐富性。
《國風》所體現(xiàn)出來的女性“好色”觀是外在形貌之美與內在德性之美的統(tǒng)一。薛富興說:“‘美’在《詩經(jīng)》里又有其獨特內涵,主要形容男女兩性外在形式之美,指人的容貌、形體,相當于今天之形體美?!保?]《國風》中有大量描寫男女形貌之美的作品,并對這種形貌之美表現(xiàn)出贊賞的態(tài)度。《衛(wèi)風·碩人》:“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睂畜w現(xiàn)女性特征的手、膚、頸、齒、眉做了形象的描寫,比之于柔荑、凝脂等,加之笑靨如花、美目流轉,突出了女性形貌柔美靚麗的特征。再如《月出》:“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窕兮,勞心悄兮?!泵鑼懙氖丘嵉脑鹿庀拢暂p盈窈窕的體態(tài)美。除了直接描寫女性形貌美之外,《國風》還常常通過譬喻或男性的視角側面體現(xiàn)女性形貌美?;ā⒂?、云等美好的事物也成為女性美的象征。如《桃夭》:“桃之夭夭,灼灼其華?!币蕴一ㄖ榔G比喻女性美,同樣《有女同車》:“有女同車,顏如舜華。將翱將翔,佩玉瓊琚?!币阅鹃然ê铜傝⒅辣扔髋悦馈!冻銎鋿|門》:“出其東門,有女如云。雖則如云。匪我思存??c衣綦巾,聊樂我員。”以云之潔白、輕盈、飄逸象征女性美。此外,女性形貌美還通過男性的視角表現(xiàn)出來。如《野有蔓草》:“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揚婉兮。邂逅相遇,適我愿兮?!北磉_了青年男子邂逅美女的喜悅心情,女子清新婉麗的外形在男子的歡欣喜悅之中呼之欲出?!稏|門之池》:“東門之池,可以漚麻。彼美淑姬,可與晤歌?!斌w現(xiàn)了男子對美麗的漚麻姑娘的愛戀。
女性對外在形貌美的審美標準也適用于男性,尤其以男性高大、健壯的形體特征為審美的關鍵。如《騶虞》:“彼茁者葭,壹發(fā)五豝,于嗟乎騶虞!”能夠一箭射中五只野豬,男性孔武有力的形象呈現(xiàn)無遺?!妒逵谔铩罚骸笆逵谔?,巷無居人。豈無居人?不如叔也。洵美且仁?!比姟颁狼胰省?、“洵美且好”、“洵美且武”的反復詠嘆,熱情贊頌男子的英武瀟灑?!斗谇忆病罚骸氨似渲?,美無度?!币彩桥訉σ庵腥嗣滥凶拥馁澝馈S纱丝梢?,《國風》女性審美意識把男女形貌美一并作為審美對象,如朱自清《古詩歌箋釋三種》:“古人‘碩’、‘美’二字,為贊美男女之統(tǒng)詞,故男子亦稱美,女亦稱碩?!笨梢姡信蚊裁蓝际桥詫徝酪庾R的指涉對象,強調人體外在形貌的“美”和“碩”特征。
《國風》所體現(xiàn)出來的女性“好色”觀還包括內在德性之美?!秳P風》:“凱風自南,吹彼棘心。棘心夭夭,母氏劬勞。”描寫了一位終生勞苦,撫育子女的母親形象,德性之美不彰自明。此外,如“淑”、“婉”、“靜”、“都”等關乎德性標準的詞在《國風》中大量運用,也是對德性美的強調?!蛾P雎》:“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薄毒淤衫稀罚骸白又皇纾迫缰??”《鸕鳩》:“淑人君子,其儀一兮。”《東門之池》:“彼美淑姬,可以晤歌?!薄睹珎鳌方猓骸笆?,善也?!薄吧啤笔堑滦詢r值評判的范疇,在《國風》成為審美標準的一個方面。再如“婉”、“靜”,《猗嗟》:“猗嗟孌兮,清揚婉兮。”《甫田》:“婉兮孌兮,總角卯兮?!薄鹅o女》:“靜女其姝,俟我于城隅?!薄墩f文》:“婉,順也?!薄睹珎鳌罚骸巴?,順?!薄睹珎鳌罚骸办o,貞靜也?!睖仨?、貞靜是古代社會對女子性情和行為規(guī)范的基本要求,也是屬于德性范疇的評價標準。“都”,《有女同車》:“彼美孟姜,洵美且都。”《集傳》:“都,閑雅也?!眿寡攀菍θ说臍赓|、人格、性情特征的指涉,有別于單純的形貌標準。由箋注對這些詞語的解釋來看,我們可以認定,《國風》審美意識關于“美”的標準,除外在形貌美之外,還關涉內在精神性,這就是德性美標準的體現(xiàn)。
此外,《國風》強調德性美還體現(xiàn)在對失德行為的批判上。如《何彼禯矣》:“何彼襛矣,棠棣之華?何不肅雍?王姬之車?!北磉_了對貌美卻行為不端的貴婦人的諷刺?!毒淤衫稀罚骸白又皇?,云如之何?”表達了對莊姜美麗外表之下不端行為的譴責。再如《新臺》、《墻有茨》、《鶉之奔奔》三篇,均以女性有色無德、宮闈之中淫亂穢行為諷喻對象。以《墻有茨》為例,《毛詩序》評之曰:“公子頑通乎君母,國人疾之而不可道也。”[6]《左傳·昭公二十八年》針對夏姬屢嫁之事,借叔向之母的口吻表達了對有色無德女性的批判:“甚美必有甚惡?!蛴杏任铮阋砸迫?。茍非德義,則必有禍。”[7]“尤物”指貌美的女性,美色足以迷惑人心。如果沒有德義的規(guī)范,必然成為禍患。綜上可見,《國風》女性“好色”觀以“外美”與“內美”為審美對象,強調“色”與“德”的統(tǒng)一的審美準則。
“情”,尤其是愛情,是《國風》中幾乎所有女性抒情主人公詠唱的主題。從女性“好色”的審美意識看,正是“情”的精神內核使“好色”意識具有了深刻感人的力量。《國風》女性對“情”的訴求突出表現(xiàn)在女性對真摯情感的渴望和對不公平兩性關系的譴責上。首先,真摯熱烈的情感是《國風》女性群體的一個鮮明傾向?!稉坑忻贰罚骸皳坑忻罚鋵嵠哔?。求我庶士,迨其吉兮。”一個姑娘看到樹上的梅子即將熟透,想到青春易逝以及對愛情和婚姻的渴望,表達情感真實、坦率、熱烈。最為典型的是《蒹葭》一篇:“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碧J葦、白露、流水、伊人,此情此景,使女子的思戀之情溢于言表,透露出淡淡的幸福和哀傷,情真意切,令人動容?!毒佑谝邸罚骸熬佑谝?,不知其期。曷至哉?雞棲于塒,日之夕矣,羊牛下來。君子于役,如之何勿思?”牛羊下山,雞群上架的暮色中,滲透著女子對服役在外的丈夫的牽掛和期盼。千載之下,女性細膩溫暖的情感依然能產生震撼人心的藝術美感?!蹲玉啤罚骸扒嗲嘧玉?,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感慨“一日不見,如三秋兮?!币蚱溆们橹?,連戀愛中思念之情和嗔怪之意也顯得純真自然?!渡接蟹鎏K》:“山有扶蘇,隰有荷華。不見子都,乃見狂且。山有喬松,隰有游龍。不見子充,乃見狡童。”幽會中的女子故意打趣意中人的調笑之語,拙樸熱烈的真性情撲面而來。再如,《柏舟》:“泛彼柏舟,在彼中河。髧彼兩髦,實維我儀。之死矢靡它!”表達一個女子為追求婚姻自由反抗父母之命、“之死矢靡它”的決心。以上都說明,《國風》女性“好色”意識不僅止于對外在形貌的追求,真摯熱烈的情感意識才是其最重要的精神實質。
女性真摯熱烈的情感訴求促成了追求平等自由之愛的理想。這一方面體現(xiàn)在《國風》對兩情相悅的贊頌上,另一方面體現(xiàn)在對負心背義男子的鞭撻上。前者如《女曰雞鳴》:“女曰雞鳴,士曰昧旦。子興視夜,明星有爛。將翱將翔,弋鳧與雁。弋言加之,與子宜之。宜言飲酒,與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靜好。”以女子叫醒睡夢中的男子的閨閣之語開始,繼之以烹調、對飲、琴瑟相和,相親相愛的兩性關系使全詩在溫情脈脈中展開,意味無窮?!毒l衣》:“緇衣之宜兮,敝予又改為兮。適子之館兮,還予授子之粲兮。緇衣之好兮,敝予又改造兮。”女子以男子著緇衣為美,因此親手縫制修改,殷殷深情款款愛意將和睦的家庭生活中一個賢妻良母的形象呈現(xiàn)出來。《綠衣》:“綠兮衣兮,綠衣黃裹。心之憂矣,曷維其已!”一位情深義重的男子悼念亡妻之詩,睹物思人,斯人已逝的悲切感人至深。另一方面,《國風》中女性對自由平等兩性關系的渴望還體現(xiàn)在對不合理的婚姻的抗爭和對負心男子的譴責上。《行露》:“厭浥行露,豈不夙夜,謂行多露。誰謂雀無角?何以穿我屋?誰謂女無家?何以速我獄?雖速我獄,室家不足!”表達了一個女子對已婚男子以刑獄手段粗暴逼婚的反抗?!督秀帷罚骸敖秀?,之子歸,不我以。不我以,其后也悔。江有渚,之子歸,不我與。不我與,其后也處。江有沱,之子歸,不我過。不我過,其嘯也歌。”這首遭到遺棄女子的自慰詩,充滿了對男子及其續(xù)室的詛咒。再如《遵大路》、《中谷有蓷》也是棄婦的哀怨與譴責?!陡狒谩罚骸案狒萌珏?,洵直且侯。彼其之子,舍命不渝。”則是正面呼吁女性的尊嚴和獨立。
由此可見,《國風》女性在兩性審美意識問題上,雖然“好色”但不流于“好色”之膚淺,而以真情、自由平等、兩情相悅的兩性關系狀態(tài)為“好色”的精神內核,這也是《國風》女性審美意識之愛情觀念的主要內容?!扒椤迸c“色”的統(tǒng)一,使《國風》女性兩性審美觀彰顯出深刻的意蘊美。
“禮”是儒教對社會人倫一切秩序的最高規(guī)范,《國風》中女性“好色”的審美意識也受到“禮”的規(guī)范和約束作用。以《關雎》為例,足見《國風》對“色”的強調?!榜厚皇缗保鐥钚邸斗窖浴匪f:“美狀曰窈,美色為艷,美心為窕?!保?]即《關雎》所謂“窈窕淑女”就是形貌德性俱佳的理想女性形象,足以引發(fā)君子強烈的思念和愛慕之情。但是“色”必須受到“禮”的制約。上博館藏《戰(zhàn)國楚竹書》中《孔子詩論》一篇以《關雎》等篇為例,說明“色”與“禮”的關系。其中,第十簡:“《關雎》以色喻于禮?!保?]第十二簡:“好反納于禮?!保?0]即從竹簡《孔子論詩》來看,《關雎》是“喻于禮”、“納于禮”的,即對“色”的思慕和渴望最終被控制在“禮”的范圍內。另外,《論語·為政》:“隨心所欲,不逾矩”,“矩”否定了無限放任情感和行為的處事方式,即孔子認可包括兩性情感在內的人的自然性情,但是這僅限于“禮”的范圍。如《國風》中的《綠衣》、《燕燕》、《東方未明》、《將仲子》等表現(xiàn)的情感類型有兩情相悅、有懷人、有追思,這些發(fā)于個體內心的自然情感,孔子作為《詩經(jīng)》的編纂者并不回避反而盡數(shù)摘錄,表明了他對人的自然性情的尊重。但是孔子同時又說:“吾未見好德如好色者也”,即孔子自知“色”對人的誘惑和對禮法社會秩序的潛在威脅不可忽視,所以主張以“禮”對人的“好色”之情加以節(jié)制。彭燕說:“作為《詩經(jīng)》編纂者的孔子自覺地將詩教和禮教結合起來,……進而建立和維護一個他所心儀的君臣、父子、夫婦、兄弟、主仆等級有差、內外有別的均衡和諧社會。既然如此,則其對《詩經(jīng)》女性及有關女性的一切評價仍應是從這個原則出發(fā)的?!保?1]也認為“禮”是對女性及其評價的標準??傊岸Y”的約束使《國風》中的“情”、“色”女性意識呈現(xiàn)出“樂而不淫,哀而不傷”的審美特征,用孔子《為政》中的話說就是:“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薄八紵o邪”,即詩樂情感中正平和合于節(jié)度。
綜上,由《詩經(jīng)·國風》以女性創(chuàng)作及抒情主人公的實際出發(fā),我們可以考察其中女性審美意識之“好色”觀的產生、審美對象及標準、精神實質以及審美特征等內容。概括地說,《國風》女性審美觀念產生于“性別”意識,以“外美”和“內美”并重為其審美對象和審美標準,以真摯的情感為其精神實質,以“禮”為約束而形成中正平和的審美特征。直至今天,這幾個方面依然是女性兩性審美觀念的主要內容。任一鳴說:“女性文學是女性作家創(chuàng)作的,充分體現(xiàn)了女性意識的文本?!保?2]《詩經(jīng)·國風》以女性創(chuàng)作為主,表現(xiàn)了女性生存生活、女性性情命運和女性觀念意識,這也是以《國風》考察我國古代女性審美意識的依據(j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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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1-6469(2016)-05-0038-05
2016-05-19
胡遠遠(1981-),女,河南鄭州人,華東師范大學博士生,鄭州旅游職業(yè)學院教師,研究方向:文藝美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