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公私合作的產生、演化及啟示

梁昌祝，杜磊，鐘韻，王聰

英國公私合作的產生、演化及啟示

梁昌祝，杜磊，鐘韻，王聰

2013年以來，我國各地在公共事業(yè)領域廣泛推廣了公私合作模式，但在實施過程中出現(xiàn)了一些問題。通過分析英國公私合作產生的歷史背景，以及后續(xù)不斷改進過程中政府所采取的措施與改革的得失，揭示了公私合作的演化過程中的政治與社會作用過程。在英國推進公私合作改革過程中最終形成的PPP項目，對我國推進公私合作改革提供的啟示是：推進PPP方案應始終圍繞改革的目標，重視轉變發(fā)展觀念，平衡好各方利益，不斷地堅持完善。

政府改革；公共服務；PPP

中國需要更為深化的體制改革。通過對英國公共事業(yè)改革加以研究，分析其改革背景、困局、路徑，總結經驗教訓與存在的問題，對在我國公共事業(yè)中推進公私合作有重要的借鑒意義。

一、英國民營化改革的背景

進入20世紀，英國經濟的世界上領先地位受到挑戰(zhàn)，綜合國力衰退跡象難以遏止。長期依賴于殖民地的經濟模式，使得英國的制造業(yè)在國內生產總值中所占比重較低，而金融、貿易、海運則成為支柱性產業(yè)。20世紀高漲的民族獨立運動，使得英國不得不花費大量的精力維護其在殖民地的利益。兩次世界大戰(zhàn)沉重打擊了英國的經濟體系，戰(zhàn)后的英國急需恢復國力，振興制造業(yè)成為重中之重。但是，長期輕視制造業(yè)使得英國在技術領域落后于美、日、德等國。為振興制造業(yè)，英國在技術及資金上轉而依賴美國，國家債務逐年增高，國內矛盾隨之凸顯。1942年發(fā)布的《貝弗里奇報告》成為英國建立福利國家的思想基石，英國自此開始了福利國家的政策，以緩解國內矛盾。該政策被歷屆政府延續(xù)下來，政府財政的負擔逐年加大。為了盡快恢復戰(zhàn)爭破壞和緩和國內階級矛盾，英國政府采取了不同于戰(zhàn)前的經濟政策，即凱恩斯主義與費邊派思想相結合，需求管理政策與“福利國家”措施并用。但是，這并未抑制“英國病”①的加重?！坝　币l(fā)高失業(yè)率與高通脹并存，社會矛盾日益加劇?！案＠麌摇彼斐傻呢斦摀c經濟低效率運行，造成了英國社會動力缺乏，更造成了深刻的社會信任危機［1］，不僅加重了“英國病”，更打擊了全社會走出危機的勇氣與信心，社會改革已迫在眉睫。

二、應對“英國病”中公私合作的產生與發(fā)展

（一）改革的開端——撒切爾夫人時期（1979—1990年）的改革

1971—1979年，政府財政赤字總額達到支出總額的10.3%，達到同期國民生產總值的5%；通貨膨脹率最高時曾經達到25%，國債規(guī)模也急劇擴大，“英國病”日趨嚴重，經濟增長放緩，政府的稅收不足以支付各種公共服務開支，尤其是應對社會福利的各項開支［2］。英國長期實行的凱恩斯主義經濟政策導致英國政府對經濟干預過多，福利國家的建立更加大了這種干預。過多經濟干預與福利國家造成了2個方面的影響：一方面加速了資本與專業(yè)人員的外流，使得能夠刺激經濟發(fā)展的關鍵要素不足；另一方面導致了政府的大規(guī)模擴張與公共部門官僚主義化，市場配置資源的優(yōu)勢難以得到發(fā)揮［1］。更為可怕的是，政府干預與福利國家加重了原本植根于英國傳統(tǒng)文化中的門第與等級觀念，讓安于現(xiàn)狀的守成思想大行其道，原本能夠創(chuàng)造價值的社會力量難以發(fā)揮其在社會生活中的作用，嚴重挫傷了英國的社會資本［1］。

1979年撒切爾夫人上臺執(zhí)政后面臨城市供水、污水處理、垃圾處理等公共事業(yè)全部由政府經營，效率低下，連年虧損，政府背負沉重負擔的窘境，決心進行變革。撒切爾夫人政府在公共服務領域通過民營化實現(xiàn)公私合作，主要采取了3種形式：出售國有資產，即向社會公眾發(fā)行公共事業(yè)公司的股票，減少政府持股，加大私人資本對公共事業(yè)的參與，實現(xiàn)產權轉移；放寬政府管制，對公共事業(yè)領域放寬準入條件，取消行政法規(guī)上的壁壘，打破官僚機構對公共事業(yè)的壟斷；運用特許經營、公共服務采購，在避免產權轉移的條件下鼓勵私人投資人進入到公共事業(yè)領域中，運用市場化的手段提高公共服務的供給效率。在公私合作的3種主要形式中，股份化為主要的改革方式。撒切爾夫人政府執(zhí)政初期，民營化的力度并不大，直到1982年為解決英國電信部門現(xiàn)代化改革缺乏資金的問題，出售股份進行社會融資的方案才被提出。對于政府改革的一小步嘗試，卻拉開了公私合作的大幕。在隨后的民營化改革計劃中，逐步包括了電信、煤氣、電力、水務、鐵路等主要的公共事業(yè)。改革取得初步成果后，英國政府開始大規(guī)模出售公共事業(yè)部門的國有企業(yè)，全面啟動民營化改革。通過股份化改革，英國公共事業(yè)基本實現(xiàn)了私人投資人參股。

大量的民間資本進入到公共事業(yè)領域，一方面補充了政府財政的不足，另一方面私人資本較政府部門更加關心企業(yè)的運營效率與盈利情況，產權的明晰避免了公共事業(yè)的“公地悲劇”。從出售英國火車運輸公司的案例中可見民營化改革的顯著效果：撒切爾夫人政府于1982年出售了英國貨車運輸公司83%的股份，結果該公司的勞動生產率提高了33%，股值增加了40倍［3］。撒切爾夫人政府推進公共事業(yè)民營化改革的過程中，公共交通領域的改革進展速度較快。在其他公共事業(yè)領域，撒切爾夫人政府也大刀闊斧地推進民營化改革，1986年出售國營天然氣公司的40億股，成為英國歷史上對私人最大規(guī)模的出售活動［3］。這些改革取得了顯著成效。英國各主要公共事業(yè)公司在20世紀70年代基本處于低效運營的狀態(tài)，而在撒切爾夫人執(zhí)政時期，其勞動生產率有了明顯的提高，這一現(xiàn)象被稱為“撒切爾夫人生產率奇跡”。

除了出售公共事業(yè)部門公司股份外，撒切爾夫人政府在公共服務領域引入了市場機制，通過向社會采購的方式，將公共建筑物及交通設施的維護工作進行外部采購。后期，政府采購的范圍擴大到醫(yī)療等公共領域，隨后的公共交通社區(qū)服務更是全面推行了采購方式。在此基礎上，撒切爾夫人政府還鼓勵新建“城市發(fā)展公司”，用以推動地方政府與社會投資人合作進行城市建設。城市發(fā)展公司具有較大的權利，有權擁有土地并進行開發(fā)，可以設立工廠，并對當?shù)匕l(fā)展與建設進行投資。這些公司通過私人渠道募集足夠的投資基金用于完成項目立項、土地開發(fā)等活動，以引導私人資本對當?shù)剡M一步投資。

撒切爾夫人的民營化改革，在今天看來已經具備了公私合作伙伴關系（Public—Private—Partnership，以下簡稱PPP項目）方案的基本雛形。盡管其在公共事業(yè)領域的改革產生了巨大的成績，減少了政府的財政負擔，刺激了公共服務供給的效率，為經濟增添了活力，但其過分注重效率的弊端也逐漸顯現(xiàn)。私人資本在進入公共事業(yè)部門后逐利的特性逐漸出現(xiàn)，放松管制使得社會不公開始產生，社會分層加劇。中產階層開始進入投資領域，而社會底層階級的數(shù)量不斷擴大，許多社會問題隨之產生。離婚率與失業(yè)率持續(xù)升高，社會貧富差距加大，社會矛盾激化最終導致撒切爾夫人的下野，這也為其繼任者持續(xù)改革埋下了伏筆。

（二）改革的持續(xù)推進——梅杰政府（1990—1997年）的改革

1990年，撒切爾夫人被迫辭去保守黨的黨首及首相職務，首相轉由財政大臣約翰·梅杰出任。梅杰吸取了撒切爾夫人執(zhí)政期的教訓，決心革除單純追求效率的弊端，避免出現(xiàn)喪失公眾支持而產生的政治風險，在施政過程中將公平提升到與效率同等重要的地位。具體操作上，梅杰政府通過引入競爭機制，重點防范了私人資本逐利性對公共服務質量的損害。

梅杰政府很好地繼承了保守黨的市場化政策，并把改革引向深入。1993年，梅杰政府頒布了“鐵路法”，將鐵路運輸業(yè)務分拆為4家公司上市出售，而政府只保留鐵路相關基礎設施產權。到梅杰卸任時，英國鐵路運輸基本上由私營公司接管。在這個過程中，英國政府公共事業(yè)民營化的步伐進一步加大，最終英國政府放棄了國有控股50%的界限，大量公共事業(yè)開始由民營公司實際控制。政府放棄了公共事業(yè)企業(yè)的產權，轉為通過法規(guī)對行業(yè)進行管理，實現(xiàn)了政企分離，基本實現(xiàn)了市場化目標。

梅杰政府出于2個方面的原因，在公共建設領域創(chuàng)新性地提出了PFI（PrivateFinanceInitiative）方案。一方面，公共支出使得財政赤字依然巨大，政府難以對公共建設提供財政支持；另一方面，推動民營化能為市場化改革提供必要理論與技術準備。在“伊麗莎白三世橋”的工程中，英國政府首次采用PFI方案。通過一系列合同，將項目各個利益相關者通過“特殊目的公司”（SPV，SpecialPurposeVehicle）聯(lián)系在一起，風險在協(xié)議框架下得到很好的分擔。PFI有效地將競爭機制引入到了公共服務的供給當中，政府部門成為了公共服務的購買者，政府權利得到限制，職能也發(fā)生了相應轉變，減少了對經濟活動的直接干預。企業(yè)通過競爭獲得公共服務的訂單，供給效率更高。在實施過程中盡管出現(xiàn)了一些問題，但從整體來看PFI是有效的，英國國家審計委員會2003年的研究報告支持了PFI項目，認為其代表了較好的性價比［4］。

公民憲章運動和競爭換質量運動構成了梅杰政府在公共服務領域進行市場化改革，推進公私合作的框架。為了提升公共服務質量，梅杰政府在1991年發(fā)布了白皮書《公民憲章》（TheCitizen’sCharter），將公共服務部門的內容、標準、責任等公之于眾，促使各公共部門提高效率、改進服務、重塑形象［5］。作為一種從內部約束政府行為的機制，政府要求各壟斷部門公布自己的公民憲章，向公眾公布準確的信息和自身行為準則，接受公眾監(jiān)督。截止到1992年9月，共有28個公共部門頒布了公民憲章［6］。盡管公民憲章運動的許多承諾缺少實質內容，也難以被有效監(jiān)督，但在提高公共部門服務質量與公眾滿意度以及后來的公私合作中政府行為的規(guī)范方面起到了積極的作用。針對壟斷影響公共服務質量的問題，梅杰政府又展開了“競爭求質量運動”，并發(fā)布了《競爭求質量》白皮書，強調了競爭才是提升公共服務質量的關鍵，而非僅僅是產權歸屬。競爭求質量運動，有效降低了公共服務的成本、提高了供給效率。1991—1993年，私營部門獲得了8.85億英鎊的合同，而英國政府宣稱，相關工作節(jié)約了25%的成本，年平均節(jié)約1.16億英鎊［6］。

梅杰政府延續(xù)了撒切爾夫人市場化、民營化的公共服務改革方針，在某些方面進行了改進，使得英國公共服務改革得以持續(xù)推進。但梅杰政府固執(zhí)地在所有公共服務領域推進市場化，而沒有根據(jù)民眾的希望進行改進。在選民心中，公共服務民營化已變質，多數(shù)選民希望政府保留基本公共服務的供給，而不是全部民營化。最終，倫敦地鐵的民營化成為了梅杰政府的“滑鐵盧”，1997年保守黨政府在大選中慘敗。

（三）PPP方案的提出——布萊爾政府（1997—2007年）的改革

保守黨在其20年的執(zhí)政期內貫徹了新自由主義的理論，取得了巨大的成績，但這造成了在公共服務領域公平缺失的政治困局。1997年上臺執(zhí)政的布萊爾政府，其公共服務改革圍繞一系列社會價值體系展開，通過職能轉變、伙伴關系、績效評價等措施推進英國公共服務的變革。

雖然經過保守黨的持續(xù)改革，政府在公共服務中的身份已經從供給者變?yōu)榱艘?guī)制者，但其責任主體地位沒有發(fā)生變化。政府對公共服務供給不能置身事外，應當承擔起其應有的責任，保守黨留下的教訓使得布萊爾政府決心對政府結構與職能進行改革，主要體現(xiàn)在以下幾個方面：設立公共服務改革辦公室，專門負責公共服務改革相關事宜；進行政府分權改革，通過部門目標與工作方案的制定，清晰其職權，有利溝通，落實責任；改進績效評價，通過引進“地方公共服務協(xié)議”和“全面質量評估”強化最佳價值，提高獎勵力度和懲罰力度，提升政府雇員的工作效率［5］。

不同于保守黨強調產權轉移與市場競爭，工黨政府承認市場力量的重要性，但是工黨政府同時認為，市場、社會、公眾等公共服務的主體間需要形成良好的合作機制，達成默契，利用多種主體進行綜合治理，提升公共服務的質量。PPP項目可以說是英國政府現(xiàn)代化的基石。在民營化與PFI基礎上發(fā)展起來的這一理念以伙伴關系、利益共享、風險共擔為特征，是對英國公共服務改革的進一步闡述。傳統(tǒng)公共服務過程中，公眾習慣于被動接受，而不對服務進行評價或建議，最終公眾會通過投票的方式將對公共服務的看法反映到大選的選票上，這也是保守黨失利的主要原因。布萊爾政府吸收了梅杰政府的教訓，鼓勵民眾參與到公私合作當中來，使得原有的政府與非政府的線性關系變?yōu)檎?、公眾與合作者的三角關系。通過設立工作組、顧問組、檢查組等部門，將對服務有利害關系的公眾意愿反映上來，及時進行修正，避免公眾不滿情緒的積累。

布萊爾政府執(zhí)政的10年時間，吸取了保守黨執(zhí)政期改革的弊端，建立起了一套適合英國國情的公私合作體系。英國政府通過自上而下的管理，合作關系的構建，以及自上而下的反饋機制，有效的綜合評價與激勵體系，使公私合作有效地運作起來。布萊爾卸任后，英國政府又對PFI進行了改進，使之升級為PF2，技術上更加成熟，但英國公私合作的核心框架理念與思想并未發(fā)生改變。

三、英國發(fā)展公私合作對我國的啟示

近年來，我國經濟增速放緩，原有經濟發(fā)展模式的弊端逐漸顯現(xiàn)，改革勢在必行，中國已經站在改革的十字路口。處理好政府與市場的關系，充分調動市場的力量，是下一步改革的方向。2014年10月24日，國務院總理李克強主持召開國務院常務會議，點出了積極推廣政府與社會資本合作模式，即實施PPP項目的重要性；2015年5月召開的國務院常務會議上，李克強總理再次強調部署推廣PPP項目的重要性，點出PPP項目應該具有中國特色。當我們重新審視現(xiàn)代PPP項目的發(fā)源地——英國的時候，應該總結其推進公私合作過程中的經驗與教訓，為我國的發(fā)展提供參考。

（一）推進PPP項目應始終圍繞改革目標

公共服務改革，作為振興英國的抓手，有著特殊的意義。英國公共服務改革的直接目的是為了治理政府失靈，限制政府擴張，更為合理地處理好政府與市場的關系，而長遠目標則是振興英國。因此，不能孤立地看待英國在公共事業(yè)領域所進行的公私合作改革，僅僅把PPP項目作為融資手段，而忽略其在系統(tǒng)性體制改革中的地位。我國在過去的改革發(fā)展過程中，地方政府主導建設投資，支出巨大，土地財政引起的財政幻覺，使得地方政府背負了沉重的債務，嚴重影響了經濟的持續(xù)發(fā)展。PPP項目的推廣被不少地方政府認為是融資的手段，而沿用于舊有的城市建設模式中，注重形式而非實質。這樣不僅不能發(fā)揮PPP項目的作用，相反可能進一步加大政府的財政壓力。2013年11月12日中國共產黨第十八屆中央委員會第三次全體會議通過 《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以下簡稱 《決定》）要求順應時代的要求，正確處理政府與市場的關系，轉變政府職能，轉變經濟增長方式?！稕Q定》是深化體制改革的總綱，公共事業(yè)領域推進公私合作作為改革中的重要一環(huán)，不能脫離“總綱”而只重“條目”，應強化改革目的，真正將推進PPP項目作為一項利國利民的改革措施。

（二）推進PPP項目應重視發(fā)展觀念的轉變

凱恩斯主義雖然不是導致“英國病”的唯一原因，但其指導下的經濟發(fā)展模式卻加重了“英國病”；撒切爾夫人轉向新自由主義，強調市場的作用，減少國家干涉；梅杰政府注意到了效率與公平的關系，對民營化的實施做出了調整，仍未能做出發(fā)展思想上的轉變；布萊爾政府建立了新的改革價值觀，用以指導其公私合作的改革。指導思想的轉變是改革實施的關鍵，從撒切爾夫人政府到布萊爾政府可以看出轉變思想對改革方向與力度的影響?！稕Q定》的指導思想中強調使市場在資源配置中起決定性作用，要求各級政府轉變發(fā)展思想，將該由市場做的事情交由市場去做，減少政府對市場的干預，簡政放權。我國多年來依靠政府投資拉動的經濟發(fā)展模式的弊端已經顯現(xiàn)，大規(guī)模的公共建設使得政府能力有所不繼，推行PPP項目是一種必然選擇。在推進PPP項目的過程中，需要各級政府在能夠市場化的領域放寬準入限制，在能夠經營的領域主動退出，而不能沿用以往的思維方式。這需要領導干部轉變既有的政績觀；需要地方政府放棄已有的既得利益，讓利于民；需要地方政府拿出優(yōu)質的可經營的項目交由市場去經營，解放思想，改革創(chuàng)新，具體問題具體分析，而不是簡單地套用PPP項目模式或者案例。

（三）推進PPP項目要平衡各方的利益

改革是對原有社會結構的重塑，以及利益的再分配，涉及到不同的利益集團。英國在推動公共事業(yè)改革的過程中產生了尖銳的社會矛盾。撒切爾夫人政府時期，大量國有企業(yè)實行民營化，國有工人變?yōu)樗狡蠊と?，改變了原有的利益格局，工會作為傳統(tǒng)的利益集團得到了部分工人的支持，組織了多次罷工活動，發(fā)生了激烈的沖突。但是，英國政府并未因此放棄改革，通過推進公共事業(yè)民營化，使得經濟要素流入市場，激發(fā)了市場活力，并由此得到英國社會大多數(shù)的支持。隨后，撒切爾夫人政府對官僚主義作風嚴重的文官集團的治理，進一步提高了支持率。而在其執(zhí)政的后期只重效率而忽視公平的弊端顯現(xiàn)，特別是公共事業(yè)領域，直接關系到民眾的利益，民眾利益的減少，直接導致了撒切爾夫人的下臺。繼任者梅杰注意到公平的重要性，對改革政策進行了調整，但保守黨政府不注重傾聽各方訴求的問題在不久后再次暴露出來，最終導致保守黨的敗選。布萊爾政府充分吸收了前任首相的教訓，除了注重市場的作用外，規(guī)定政府所需提供的基本公共服務，維護了社會的公平性。此外，布萊爾政府將原本的公私合作線性體系，發(fā)展為多維的伙伴關系體系，鼓勵公眾參與公私合作，更加有利于推進改革的實施。長期以來，我國發(fā)展過程中形成了固定的利益集團，在推進PPP項目的過程中勢必對原有的利益體系造成沖擊。原有的政府部門將喪失權利與地位，部分部門可能由財政支持變?yōu)樽载撚?，因而推進改革過程中，可能會遭到原有利益集團的抵觸。實施PPP項目將使原有的供給主體與供給結構發(fā)生變化，公眾不僅要面對政府，還要面對項目主體，這一過程中也可能出現(xiàn)公平與效率的矛盾，民眾的利益訴求可能無法得到現(xiàn)實的回饋；即使有所回饋，政府也無法及時作出調整。因此，PPP項目可能受到來自外部的雙重壓力，這需要改革者拿出智慧與勇氣去化解矛盾，合理照顧各方的利益訴求，平衡各方利益關系。在推進PPP項目的過程中要做到公平與效率并重，通過必要的“補償”方式使利益受害者能夠接受并達成合作，最終順利實施PPP項目改革。

（四）推進PPP項目需要不斷堅持完善

改革不能一蹴而就，而應采取循序漸進的方式。激進的方式不僅不能實現(xiàn)改革的目標，相反可能造成社會動蕩。英國推進公共事業(yè)改革的過程，歷經撒切爾夫人、梅杰、布萊爾3任首相，以撒切爾夫人的效率導向的市場化改革為開端，梅杰政府則通過競爭求質量運動兼顧了公平，布萊爾政府在公私合作關系中加入了公眾參與。整個過程有激進的階段，也有畏首畏尾的過程，從最初的嘗試，到初步實施，再到被迫調整與持續(xù)改進，才逐步建立起了較為完整的PPP項目實施體系。每個階段都體現(xiàn)出了明顯的時代特征，在保持了政策連續(xù)性的同時，執(zhí)政者依據(jù)每個階段的政治經濟環(huán)境進行政策的調整，使得英國長期的公共事業(yè)改革成效顯著。我國在推進PPP項目的過程中，也應注意政策的穩(wěn)定性與持續(xù)性，既不可操之過急也不可走走停停，而是應當順應時代的要求，持續(xù)不斷地建立健全PPP項目的政策制度體系。應不畏懼改革過程中出現(xiàn)的困難，也不采取激進的改革行動，正視PPP項目推進過程中出現(xiàn)的問題，根據(jù)不同階段與區(qū)域的具體特征，制定符合當時當?shù)靥攸c的改革方案，有步驟有計劃地實施。我國是一個發(fā)展中大國，人口眾多，區(qū)域發(fā)展不平衡，市場發(fā)育不足，法規(guī)體系不夠健全，這些都是我國現(xiàn)階段的國情，應該正視。PPP項目的推進既要有具體的實施方案，解決當前發(fā)展過程中的困難，也要注重管理機制的構建，促進PPP項目的科學實施。通過反復的項目實踐，將所產生的問題及時反饋到政策制定層面以對政策進行必要的修訂與補充，形成良好的反饋機制。

四、結語

通過分析英國PPP項目的產生歷程，不難發(fā)現(xiàn)英國今天成熟的公私合作機制并非一蹴而就，而是在不斷發(fā)展完善。撒切爾夫人政府從醫(yī)治“英國病”入手開始實施民營化改革為英國社會注入了新的發(fā)展活力，然而其同時在公共事業(yè)領域帶來了嚴重的社會不公；梅杰政府雖然注意到了社會公平的重要性并在前任政府政策的基礎上有所革新，但并未注意到公私合作中政府所應承擔的責任；布萊爾政府吸取了前任的經驗，將公私合作發(fā)展為一種價值體系，并引入公眾參與到項目中，有效地緩和了社會矛盾，減小了社會阻力。這對我國現(xiàn)階段推廣的PPP項目有重要的借鑒意義。針對我國現(xiàn)階段推進PPP項目實施過程中所出現(xiàn)的“合作形式化”、“立項運動化”、“項目落地難”等問題，結合英國PPP項目發(fā)展的經驗，我們提出了應圍繞改革目標推進PPP項目實施，轉變發(fā)展思維，平衡利益關系，不斷地檢查完善4項建議，期望對PPP項目在我國的推廣起到積極的作用。

注釋：

①英國病是指英國經濟出現(xiàn)的滯脹狀態(tài)，通貨膨脹—失業(yè)并發(fā)癥與國際收支問題的交織、收入分配與經濟效率之間的矛盾、地方經濟發(fā)展不平衡和分權主義日益嚴重的趨勢，就是“英國病”的3個主要癥狀。

［1］厲以寧.二十世紀的英國經濟：“英國病”研究［M］.北京：商務印書館，2013.

［2］鄭恒峰.英國公共服務民營化戰(zhàn)略述評［J］.中共福建省委黨校學報，2008（10）.

［3］黃安年.評撒切爾夫人治理“英國病”［J］.世界歷史，1992（2）.

［4］路鐵軍.英國PFI模式的發(fā)展及其借鑒意義［J］.國際經濟合作，2015（10）.

［5］曹現(xiàn)強.當代英國公共服務改革研究［D］.濟南：山東大學，2007.

［6］周志忍.當代國外行政改革比較研究［M］.北京.國家行政學院出版社，1999.

（編輯：唐龍）

F402.2

A

1673-1999（2016）08-0047-05

梁昌祝（1974-），女，重慶鼎信建設監(jiān)理有限公司（重慶400041）高級工程師，研究方向為項目管理；杜磊（1985-），男，重慶大學（重慶400045）建筑管理學院2014級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項目管理、PPP；鐘韻（1981-），女，重慶大學（重慶400045）建筑管理學院講師，研究方向為項目管理、投融資、PPP；王聰（1986-），男，重慶市綠色建筑技術促進中心（重慶401121）工程師，研究方向為綠色建筑與建筑節(jié)能。

2016-06-18

2016年重慶市科委決策咨詢與管理創(chuàng)新計劃項目“重慶市既有建筑節(jié)能改造市場化機制創(chuàng)新研究”（cstc2016jccxB0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