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語「甘え」文化的漢譯策略

栗園園（湖北三峽大學(xué)外國語學(xué)院，湖北宜昌443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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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語「甘え」文化的漢譯策略

栗園園
（湖北三峽大學(xué)外國語學(xué)院，湖北宜昌443000）

摘要：「甘え」文化是日語比較發(fā)達、表現(xiàn)形式靈活多樣、一直被認為難于翻譯成英語、漢語等的文化現(xiàn)象之一。文章以土居健郎在『甘えの構(gòu)造』一著中對「甘え」文化的語詞表達的多級分層為依據(jù)，結(jié)合作者的翻譯實踐認識，對日語中「甘え」文化的實質(zhì)、漢譯策略做出分析，并嘗試探討「甘え」?jié)h譯對處的最佳方案。

關(guān)鍵詞：「甘え」文化；「甘え」表達；漢譯策略；譯案探討

一、「甘え」文化概略

土居健郎在『甘えの造』一著中認為「甘え」不僅是理解日本人精神構(gòu)造，同時也是理解日本社會結(jié)構(gòu)的關(guān)鍵概念，換句話說，「甘え」文化可謂已經(jīng)滲透到日本人、日本社會的方方面面，成為理解日本人、日本社會不可跳開的關(guān)鍵。

「甘え」的原初形態(tài)應(yīng)該始于嬰幼兒對母體的生理·心理依賴?？梢韵胂?，所有哺乳類動物自降生之時、原本所依賴的營養(yǎng)源紐帶——臍帶被切斷的瞬間開始，出于生命成長本能的需求，「甘え」心理、「甘え」行為便自然發(fā)生。也可以看作是對原初依賴臍帶從母體獲取營養(yǎng)這一機制的慣性延伸。因此，離開母體的時間越短、自立能力越弱，則此心理、行為傾向便越強烈。反之，隨著生命幼體的成長、走向獨立，將會逐漸減弱。盡管這一變化關(guān)系多少存在個體差異，但共性依然突出明顯。一般中國人所說的“撒嬌”行為，多發(fā)生在特定對象下的婦女、兒童身上便是此規(guī)律的一個印證。而且，隨著生命個體的完全成熟獨立，「甘え」的心向、心理雖然會逐漸減弱，但卻不會完全消失。這是「甘え」文化在個體方面的共性本質(zhì)表現(xiàn)。

作為地域性特征，「甘え」文化在日本民族、日本社會的表現(xiàn)相對突出、發(fā)達，可謂無處不在，有泛濫之勢。二戰(zhàn)失敗后，情況尤其如此。這一點對于以理性見長、崇尚獨立自主的歐洲人不易理解，對于同處東亞的中國人也成為一道難題。日本與世界、尤其與東亞各國之間的種種交流障礙、摩擦，其本源便在于其文化價值認知、取向的獨特性、差異性，無法被理解、接納。文章通過探討日語中「甘え」的語詞表達實質(zhì)及其漢譯策略，以便對日本人、日本社會的這一文化現(xiàn)象有更深入的了解。

二、「甘え」的語詞表達及其漢譯

「甘え」在日語中的概念、內(nèi)容：

基本動詞「甘える」行為表示“親近、討好別人，同時毫不客氣地接受別人的親切、友善的行為”（『広辭苑』第五版）。其詞干「甘え」成為這一行為、心理的基本名詞概念。因為其含意的廣泛豐富，使其成為日本人價值體系、待人接物關(guān)系中不可或缺的行為依據(jù)，漢語現(xiàn)在基本上沒有恰當(dāng)?shù)膶ψg處理。這也是本稿中基本保持其原形「甘え」來指稱的理由；某種意義上講也是促成本稿研究寫作的出發(fā)點?；緞釉~「甘える」之外，還有近義動詞「甘んずる·甘んじる」，表示享受、滿足，或雖不情愿但不得不接受的情況，例如「薄給に 甘ずる」「甘んじて牲犠となる」（『広辭苑』第五版）。這兩句可分別譯為‘安于低工資’、‘甘于犧牲自己’。此外，還有從「あまたれる」變形而來的「あまったれる」，表示‘極度討好、依賴別人’。比如「母にあまったれる」「あまったれたことを言うな」，撇開具體語境，分別可以譯為“（完全）跟媽媽撒嬌”“別講那么幼稚的話！”之類的中文。動詞之外，還有以「AはBに甘い」形式使用的形容詞「甘い」，其近義詞「甘ちょろい」等。此處的形容詞「甘い」表示A 對B要求“不嚴(yán)，放任嬌慣”的態(tài)度。名詞方面，除了中心概念「甘え」之外，還有「甘える」行為傾向強烈的小孩、過分期待得到別人好意、友善的人——「甘えん坊」這樣的稱謂。此詞應(yīng)該相當(dāng)于漢語的“嬌氣包”。這些算是直接表述「甘え」文化的語詞，如果將此作為基本層級，那么土居健郎在『甘えの構(gòu)造』中，接著介紹的第一組擴展詞有：「すねる」、「ひがむ」、「ひねくれる」、「うらむ」、「ふてくされる」、「やけくそになる」。這組詞和「甘え」心理活動關(guān)系密切，其共同特征是：因無法實現(xiàn)「甘え」心理而產(chǎn)生的負面行為、扭曲心理。單從和「甘え」相關(guān)聯(lián)的意義考察，前述六個語詞依次可以對譯處理為：“執(zhí)拗、曲解、扭曲、記恨、賭氣（慪氣）、破罐子破摔”。后兩者「ふてくされる」、「やけくそになる」也可以說是因“執(zhí)拗”“慪氣”等而產(chǎn)生的結(jié)果。

接著介紹的一組詞是：「たのむ」、「とりいる」、「こだわる」、「気がね」、「わだかまり」、「てれる」。咋一看似乎和「甘え」文化沒有直接關(guān)系，實則不然?！袱郡韦唷篃o非是希望對方允許自己的「甘え」行為；「とりいる」是通過巧妙取悅對方從而達到自己的目的，換句話說，讓對方「甘え」的最終目的是為了實現(xiàn)自己的「甘え」。不過，對于「こだわる」之人，想要“委托”或“討好”可不是件容易之事。當(dāng)然，這類人本身也有超常的希望「甘え」的心理，只是因為擔(dān)心遭對方拒絕而無法率直表露?！笟?がね」、「わだかまり」與此有類似心理。「気がね」通常表示對對方客氣的心理。此心理源發(fā)于對對方能否順利接受自己的「甘え」行為缺乏自信。「わだかまり」一詞表示表面上裝著若無其事的樣子，但內(nèi)心卻包藏著對對方的憎惡，可謂一種需要極高技巧、城府的「甘え」，一般對譯為漢語的“隔閡、心結(jié)”。然而這種漢譯處理明顯喪失了日語“表面上裝著若無其事的樣子”的信息，從而使日本人通過偽裝、控制、扼殺自我而實現(xiàn)的一種極致「甘え」無法得到再現(xiàn)。可以說一定語境中對譯處理成“隔閡、心結(jié)”完全是一種無奈的模擬替代，詞意缺失嚴(yán)重?！袱皮欷搿怪伺c「こだわる」之人相同，無法直接表達自己的「甘え」，不過原因卻與「こだわる」的情形不同，是因為對在別人面前“撒嬌、賣萌”感到難為情。

接下來結(jié)合本尼迪克特在《菊與刀》中的論述，土居氏對「すまない」一語與「甘え」的關(guān)聯(lián)關(guān)系進行了詳細闡述。眾所周知，這個短語包含著較強因給對方添麻煩的道歉心理。這也正是它常常被用來感謝來自對方的親切、友好的理由所在。換句話說，當(dāng)日本人察覺到關(guān)愛、關(guān)照別人的行為多少會給行為主體造成心理負擔(dān)時就講「すまない」。如本尼迪克特想象的那樣，說「すまない」并非意味著因為日本人意識到要對別人的友善、親切還禮。土居氏在此指出本尼迪克特如下命題的合理性：日本人對于相互幫助及金錢的贈與這兩種不同類型的情義卻往往表現(xiàn)出相同的心理準(zhǔn)備。何以日本人對于別人的友善行為不滿足于單純使用一般的感謝用語呢？原因在于他們意識到造成了對方的心理負擔(dān)，非道歉不足于平衡自己的心情，不足于保證持續(xù)維持與對方的友好關(guān)系。否則，會讓對方覺得無禮，不再得到類似的好處。為了今后長久能夠得到對方的「甘え」，日本人才不厭其煩使用「すまない」的。當(dāng)然，日本人多用「すまない」的心理與其“恥、罪”意識發(fā)達也有關(guān)聯(lián)，在此不予展開討論。

此外，諸如「人を食った態(tài)度 」、「相手を呑んでかかる」、「相手をなめている」等詞語，表示某種待人關(guān)系的屬性，看上去似乎和「甘え」文化風(fēng)馬牛不相及。從「食う」「飲む」「なめる」字面上看，對方已經(jīng)不是人而完全成為一種物的存在。土居氏認為這種待人關(guān)系的產(chǎn)生恰恰因為「甘え」的缺失。對別人采取“生吞活咽”“玩弄”等不當(dāng)方式面對的人，表面上盛氣凌人，不可一世，但往往他們內(nèi)心極度孤單無助。與其說他們超越了「甘え」，毋寧講他們正是為了掩飾曾經(jīng)對「甘え」的缺失、才采取了這種極端的行為態(tài)度。比如，「聴衆(zhòng)を 飲んでかかる」之人，沒準(zhǔn)正因為自己缺乏底氣、不那樣裝腔作勢則可能被聽眾“生吞活咽”，趕下講臺?！溉摔蚴长Α挂矊偻?，尤其在面對「食うか食われるか」這種嚴(yán)重事態(tài)時。再看「なめる」、當(dāng)黑幫發(fā)出嚴(yán)厲警告「貴様、なめているな！」的威脅，亦或男人捉弄女人、女人捉弄男人這些場合，其本質(zhì)都和「甘え」直接相關(guān)。

在以「甘え」為首，「甘える」「甘んずる」「甘い」「甘えん坊」等基本詞匯之外，土居氏在『甘えの構(gòu)造』一著中接連列出四組表示「甘え」心理行為的語匯?？傊?，在此意義上，「甘え」可謂能夠?qū)崿F(xiàn)日本人圓滑順暢交流所不可或缺的文化因素。在嘗試對這些語詞進行漢譯時，往往會感到存在諸多力不從心、難于得心應(yīng)手的糾結(jié)，譯語與原語之間產(chǎn)生的種種信息缺失、偏差也比較突出。對于頻繁出現(xiàn)的中心詞「甘え」，我們基本上都引用原語就是一個無奈之舉?；谝陨嫌懻摚乱还?jié)將對「甘え」的實質(zhì)做出提煉并結(jié)合翻譯原理技巧，嘗試對日語「甘え」的漢譯策略、難點做出分析探討。

對于概念性語詞「甘え」的漢譯，可以嘗試從異化和歸化兩個方面進行思考。要么利用漢語表意性強的特點，對一直以來有人嘗試使用的“甘甜”與“撒嬌”進行重組，變通，彌補原來“甘甜”只突出好處利益，“撒嬌”過分局限于動作行為主體和涉事對象的語義缺陷，重新思考更加恰當(dāng)?shù)淖g語。要么采取異化處理辦法，對「甘え」這樣的核心概念，直接采取音譯法（比如“阿媽愛”之類）。不過，根據(jù)漢語對處文化空缺詞的常用方法，作者更希望利用漢字表意性強、日漢共同使用漢字這一現(xiàn)實，在歸化思維的方向上進一步下功夫，將日語中的「甘え」概念對譯處理為更加恰切的語詞（比如“甘嬌”或“甘蕉”之類）。

以上對日語「甘え」概念的漢譯方案討論僅僅只是一種方案思路，希望藉此引起譯界同仁關(guān)注、討論。沃爾特·本雅明在《譯者的任務(wù)》一文中說過這樣的話："不朽的詞語仍沉默著，世上各種各樣的慣用語使任何人都無法說出那些本可以一舉將真理具體化的語詞"。希望日語中的「甘え」在漢語中盡快打破沉寂，沖破“撒嬌、甘甜”的束縛，在漢語中找到自己不朽、恰切的替身。

參考文獻

［1］陳德鴻，張南峰著.西方翻譯理論精選——譯者的任務(wù)（本雅明著·張旭東譯）.

［2］土居健郎『「甘え」の構(gòu)造』弘文堂株式會社·港北出版印刷平成16，2.

［3］ルース ·ベネディクト著長 谷川松治訳『菊と刀』社會思想社株式會社，昭和49年11月.

［4］倉石 武四郎·折敷瀬興 編『 巖波日中辭典』巖波書店株式會社人1993年10月『広辭苑』（第五版）.

Abstract:"gansuえ" culture is a relatively developed Japanese manifestation，flexible，and has always been considered as one of the cultural phenomena difficult to translate into English，Chinese and so on. Based on the multilevel classification of the expression of "gansuえ" culture by Takeo Doi 's in "gumpえのstructure"，the paper combines with the author's translation practice to analyze the essence of the "gansuえ" culture in Japanese and Chinese translation strategy，and tries to explore the best solutions of Chinese translation of "gansuえ".

Keywords:"Gansuえ" culture；"gansuえ" expression；Chinese translation strategies；translation case study

中圖分類號：H059

文獻標(biāo)志碼：A

文章編號：2096-000X（2016）11-0265-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