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手抄本《婦科秘傳》論峏山楊氏婦科精要

張東鳴，許仕海

(1.安徽醫(yī)科大學第四附屬醫(yī)院中醫(yī)科，安徽 合肥　230000；2.張家港澳洋醫(yī)院針灸推拿康復科，江蘇 張家港　215600)

?

從手抄本《婦科秘傳》論峏山楊氏婦科精要

張東鳴1，許仕海2

(1.安徽醫(yī)科大學第四附屬醫(yī)院中醫(yī)科，安徽 合肥230000；2.張家港澳洋醫(yī)院針灸推拿康復科，江蘇 張家港215600)

[摘要]峏山楊氏婦科是安徽著名婦科流派之一。其家傳著作《婦科秘傳》有關論述表明：楊氏將青春期或圍絕經(jīng)期相關疾患稱為“二限之病”；認為四物湯實為補血之劑，方中地黃應選用生地黃；強調婦人產(chǎn)后應謹慎養(yǎng)護，同時要審查婦人產(chǎn)后腹痛與否，二便通調與否和乳汁暢通與否，以辨婦人產(chǎn)后虛實；并提出婦人產(chǎn)后多因虛實夾雜而成“無根虛氣”的學術觀點。

[關鍵詞]峏山楊氏婦科；婦科秘傳；手抄本；學術流派；學術思想

安徽峏山楊氏婦科與廬江徐氏婦科、新安黃氏婦科并稱為安徽三大中醫(yī)婦科流派[1]。其自明朝初葉傳承至今已歷20余代，有600余年的歷史[2]。筆者之父張麗峰自幼拜峏山楊應侯為師，是其開山之徒，并隨其在巢縣柘皋鎮(zhèn)大楊村學藝三載。因勤奮好學，獲楊應侯傾囊授楊氏祖?zhèn)鳌捌叻桨朔ā焙兔刂拼笸杷幍呐浞郊皞鹘y(tǒng)丸藥加工工藝。1953年間筆者之父在蕪湖安徽中醫(yī)進修學校學習時，從蕪湖著名婦科專家楊仲書處抄得峏山家傳《婦科秘傳》及《求診便覽》。現(xiàn)就所抄藏的《婦科秘傳》試作評鑒。

《婦科秘傳》全書分上、下兩卷，抄本未著撰者。但從書中用詞文白相間，如“我國在溫帶之中，俄國在寒帶之中，……是以南洋、印度之間有十歲出嫁則能懷孕生子，在中國則為奇，在南洋是常事也”及“甚者如載墨晶眼鏡，是為怪胎之證象”等語，推測本書成書年代當在清中晚期至民國期間。加之此書是抄于峏山蕪湖支系楊仲書處，別支未見傳本，故符合著述條件者僅有楊光淮(1834—1909年)及其三子楊?；菁皩O楊仲書(1900—1972年)3人。而筆者遍查相關縣志、家譜等史料，均未見楊光淮、楊?；葜写藭?。因此，筆者更傾向于該書作者為楊仲書，此書是其在家傳有關“七方八法”的基礎上增潤而成。盡管著者未署名，從書中論述的主要內容來看，當為楊氏傳人無疑，誠如作者著述時有言：“無一言是抄襲古人之陳語，無一方是古人之陳方，全是祖?zhèn)鬟z言，試驗神效妙方?！钡緯半S言隨敘，故無文意，無章法”，可見作者著此書時全是隨性而記，并無刻意謀篇布局，故書中內容繁雜，亦未按“經(jīng)、帶、胎、產(chǎn)”順序寫就，而多是述錄家族驗方或個人心得之言?？v觀全書內容，以分條解析楊氏家傳“七方八法”及-詳論調經(jīng)、胎產(chǎn)之旨為主，其中尤以對胎產(chǎn)二病論述為多。因本書著者明言：“祖?zhèn)骶眠h，所經(jīng)歷之病實為古人遺漏，又有經(jīng)驗之效方，不言何待？”因此，《婦科秘傳》較如實地反映了峏山楊氏婦科獨特的學術思想。現(xiàn)將其主要學術觀點闡述如下。

1　詳論“二限”先識病

何謂“二限”？《婦科秘傳》中有多處提及，如：“天癸將通未通之間，所生天癸諸證，名為小限”；“小限是天癸初通之病，大限是天癸將完之病”；甚至指明“二限”的時間段為：“小限由十歲至十八歲，大限從四十歲至五十歲”?？梢姡瑮钍纤摗岸蕖敝?，恰似今日女性青春期及圍絕經(jīng)期這兩個特殊時期。女性此階段的疾病，在當今臨床仍頗為常見?！秼D科秘傳》云：“此二限，婦人十人即有八九有之。婦人自幼至老，無二限之病者，誠不多見?！睏钍贤ㄟ^長期的臨床觀察，認為小限為病易治且好治，“瘧疾、吐血、鼻血、咳血、腸紅肚脹，其病雖兇，天癸通行，其病自愈，并無后患”。而對于“大限”，楊氏認為：“大限以血海為主，婦人至四十歲以后，癸血欲回，血海浩凈，無礙大限之病可矣。倘有微微礙事，亦必變有頻頻之病無疑。”所以，在大限之疾的治療上，楊氏認為：“大限之患，多挾有兼證，亦必按證用方治之?！比缪?，則兼用歸脾；如氣虛，則兼用補中益氣種種。因楊氏所謂的“二限”之病古往今來確實屢見不鮮，但詳明重視者鮮有。因此，著者才在《婦科秘傳》中不厭其煩地告誡后輩：“兩限之病最多，醫(yī)家難談，豈能治愈，治婦人之病宜留意識之?！?/p>

2　方究四物有深意

四物湯最早見于唐代藺道人所著《仙授理傷續(xù)斷秘方》[3]中，由當歸、川芎、白芍、熟地黃四味藥物組成，主治“傷重，腸內有瘀血者”[3]，可見此方在唐代主要治療外傷瘀血腹痛。隨著后世醫(yī)家的應用及演變，到了宋代《太平惠民和劑局方》則專門將此方列于治婦人諸疾篇中，認為其可“調益營衛(wèi)，滋養(yǎng)氣血”[4]，可治“沖任虛損，月水不調”[4]。由于《太平惠民和劑局方》為宋代官修方書，影響較大，四物湯繼而從治傷良方變成婦科專方，后世醫(yī)家治療婦人疾患多用四物湯亦由此濫觴。以致金、元時期，以“陽有余，陰不足”為主要學術思想的朱丹溪從陰虛火旺立論，尤喜在婦科諸證中運用四物湯，并善加黃芩、黃連、知母、黃柏等化裁，使之成為婦科諸方中一劑極其重要的滋陰良方。加之“滋陰學派”的影響力巨大，故使當時及明以后諸多接受“滋陰學派”學術思想的醫(yī)家逐漸習慣性地認為四物湯就是滋陰之方，繼而各家著書立說以強調四物湯的滋陰功效，則又對“四物滋陰”起到推波助瀾的作用。而肇始于明初的峏山楊氏對此看法是：“夫血固屬陰，是陰之一物，即血旺之人，陰亦能虧”，且四物湯中“當歸、川芎能補陰耶？白芍、熟地其力單薄也。”認為此方只是“補血之劑也，非補陰滋陰之方”。楊氏指出，此乃后世承“丹溪之錯謬……，誤認血作陰，補血即補陰”。

另外，唐宋以來，四物湯多用熟地黃，峏山楊氏對此也有不同看法：“九蒸九曬大熟地，膩其胃脘胸膈，阻其上下之氣”；“今時之人用九蒸九曬，變其氣味，性質如芋，雖與人一斤食之，亦無礙于事。其可作食品果品服之，豈能做藥治病耶！”故其認為：“四物多用生地，以生地有活血之力矣，其氣味甘寒平和，并不能傷胃，并無黃連、黃柏、黃芩等苦寒傷胃之力也?！庇缮峡梢?，楊氏對于四物湯有其獨到見解。

3　產(chǎn)慎養(yǎng)護審虛實

自古醫(yī)家多注重產(chǎn)后調養(yǎng)，遠如《經(jīng)效產(chǎn)寶》《產(chǎn)育保慶集》，近則《達生篇》等有關產(chǎn)后調養(yǎng)的婦科專著不下數(shù)十種。峏山楊氏亦不例外，對于婦人生產(chǎn)等相關問題也有著自己的看法。其認為：“生產(chǎn)第一天最屬緊要之時，身畔一刻不能離人，又不可擾其安臥，……不但風寒宜謹，倘冬天窗戶緊塞，火爐、火盆、炭火過重，炭氣蒸人，亦宜略通空氣為佳?！笨梢?，楊氏已意識到空氣流通，保持空氣新鮮等周圍環(huán)境對于產(chǎn)婦的重要性。而對于剛分娩的產(chǎn)婦，其認為一定要做到“三審”：“一審肚腹痛與不痛，以徵惡露有無；二審二便通與不通，以徵津液氣化盛衰之象；三審乳汁行與不行，以徵飲食多少、胃氣強弱?！睆囊陨先c，可見楊氏十分注意證候的辨識，這也是楊氏家族在數(shù)百年的臨證過程中積累的寶貴經(jīng)驗。

對于產(chǎn)后“虛實”的問題，世人多認為產(chǎn)后屬虛，其中尤以氣血虧虛較為常見。然楊氏認為除氣血虧虛外，尚還有一種可使婦人產(chǎn)后諸證迭起的重要原因，其稱之為“無根虛氣”。筆者考此“無根虛氣”，歷代醫(yī)家均未見著述，實為楊氏發(fā)明，對于其病因病機，著者在《婦科秘傳》中明言：“產(chǎn)后無根虛氣，產(chǎn)婦多有此患，因臨盆之際，無有不掙產(chǎn)下胎兒，少腹無有不空，空則虛氣自生，掙則逼氣亂行，此乃生病兩大因素。虛氣生則分途而病矣?！笨梢?，此“虛氣”能亂竄于臟腑、筋骨、血脈諸竅、上下表里而無處不到。若無根之氣已然生根，積于何處，則即可現(xiàn)此處之癥象，如“有下積為疝者，為子宮氣痞者；有積于絡而成筋骨疼痛者；上行而為頭痛者；傷肺而為嗆咳者；種種變相不一而是”?？傊?，楊氏認為此“無根虛氣”實乃因虛致實，為虛實夾雜之病，且“產(chǎn)后虛氣十人有九”極為常見。當然，楊氏還認為“產(chǎn)后雖然虛，不可盡作虛治之”，主要是因為產(chǎn)婦“新產(chǎn)敗血未行，瘀而不化，當用行血逐瘀之法”，故“產(chǎn)后者，理氣活血而惡收斂”。因此，峏山楊氏治婦人產(chǎn)后諸疾，均以“無根虛氣”為基本病機，加減化裁以治之。此外，峏山楊氏對于血府、血海、血室的“三血”辨證，子宮、沖任、陰維、陽維等胞絡與奇經(jīng)八脈均有獨到見解，楊氏治療月經(jīng)病、雜癥、不孕癥等經(jīng)驗亦值得深入研究。

參考文獻：

[1]胡國華.全國中醫(yī)婦科流派研究[M].北京：人民衛(wèi)生出版社，2012：455.

[2]許仕海,張東鳴.安徽巢湖峏山楊氏中醫(yī)婦科流派傳承初探[J].中醫(yī)藥臨床雜志，2014,26(1):5-9.

[3]韋以宗.理傷續(xù)斷方點校[M].南寧:廣西民族出版社,1989：33.

[4]北宋太平惠民合劑局.太平惠民和劑局方[M].北京:人民衛(wèi)生出版社,1985：310.

作者簡介：張東鳴(1960-)，男，副主任醫(yī)師

[中圖分類號]R249.8[DOI]10.3969/j.issn.2095-7246.2016.04.004

(收稿日期：2015-10-22；編輯：張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