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中的二人轉

連麗麗　徐潔

【摘 要】電視劇《山里紅》是2011年上映，由雷獻禾執(zhí)導，顏丹晨、潘粵明、于震等主演的一部角度新穎的革命題材影視劇。以北鎮(zhèn)戲班中的名角春芍（藝名叫“山里紅”）的故事為主線，講述了她從熱愛二人轉到最后走上革命道路的感人故事。電視劇有三大亮點：一是苦難的歷史背景，二是春芍和三個男人的感情糾葛，三是二人轉這一藝術形式在戰(zhàn)火紛飛年代的生存和發(fā)展情況。電視劇自上映以來紛紛獲得好評，學界一般從民族危亡的歷史時刻和它的革命題材來分析，或者從人物形象或者語言特色來評論，對二人轉在解放前的生存狀況論及的不多。其實電視劇《山里紅》可以看成是二人轉這一藝術形式在那個特定的歷史時期的發(fā)展剪影。在電視劇里，觀眾可以看到二人轉狂歡化的藝術魅力及藝人對這一藝術形式的摯愛與熱烈追求，也可以看到它當時的演出形式及生存發(fā)展情況，更是反映了在戰(zhàn)火紛飛的年代、在民族存亡的關鍵時刻，二人轉以自己的藝術魅力鼓舞了多少關東子弟英勇地抗擊日寇，怎樣用自己獨特的方式在那個年代貢獻自己的能量，它不僅沒有被戰(zhàn)火燒滅，反而生存繁衍下來，并為解放后二人轉的發(fā)展與輝煌打下了堅實基礎。

【關鍵詞】《山里紅》；戰(zhàn)爭；二人轉

中圖分類號：J905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7-0125（2016）02-0090-02

一、狂歡化的藝術魅力

當代著名美學家王朝聞說：“她（指東北二人轉——筆者加）好像一個天真活潑、淘氣、靈巧、潑辣甚至帶點野性的姑娘?！盵1]在電視劇《山里紅》中，二人轉向世人證實了她強大的藝術生命魅力。中華民族在儒家文化的浸禮下，講究含蓄深沉和中庸之道，要求人們時刻保持內心的平靜和行動上的克制。但人的情緒、情感是需要釋放和發(fā)泄的，二人轉是人情感發(fā)泄一個好的契機，它詼諧幽默，令人捧腹。在《山里紅》中，上至達官顯貴、鄉(xiāng)村土豪，下至平頭百姓，無不為二人轉著迷，因此民間有“寧舍一頓飯，不舍二人轉的說法”。

二人轉的藝術魅力可以從巴赫金的狂歡詩學中找到理論依據(jù)。巴赫金在《陀斯妥耶夫斯基詩學問題》和《弗朗索瓦·拉伯雷的創(chuàng)作和中世紀與文藝復興時期的民間文化》中提出和論述了狂歡詩學，他考察了歐洲中世紀民間文化狂歡化的特點：無等級性；宣泄性；顛覆性；大眾性?？駳g節(jié)使人擺脫一切等級、約束、禁令，采取的是非官方的、非宗教的角度與立場，這樣就形成了一個與現(xiàn)實生活相隔離的第二個世界，“在這里，節(jié)慶性成為民眾暫時進入全民共享、自由、平等和富足的烏托邦王國的第二種生活形式。”[2]正是二人轉有這種使人進入“第二種生活形式”的特點，才會贏得人們對它的熱愛。在電視劇中，達官顯貴的家里有什么“紅白喜事”都會找戲班唱幾天大戲，而且附近鄉(xiāng)鄰都可以免費來聽戲，圖得就是熱鬧，有全民狂歡的色彩。二人轉的丑角迷糊和大丫頭常常逗得大家哈哈大笑，戲班里的名角十里香或春芍和牤子搭成一副架唱的《大西廂》等名戲更是讓聽戲的人忘記了一切，沉浸在無等級、無禁令、無約束的藝術境界中。

二、二人轉人的藝術追求

在《山里紅》中，引人入勝的不僅是電視劇情節(jié)，還有那些為了二人轉藝術奉獻自己一生的藝人。有一生為戲班生存殫盡竭慮的北鎮(zhèn)戲班班主丁老拐，有為二人轉創(chuàng)作優(yōu)秀唱本的宋先生，有把唱二人轉視為生命的春芍，他們是二人轉產生發(fā)展并且能在戰(zhàn)火中沿承下來的所有二人轉藝人的縮影，為建國后二人轉的興起甚至在國際上產生影響起到了關鍵作用。

丁老拐是戲班的班主，一生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戲班的發(fā)展上，可以說戲班就是他生命的全部。一年四季不管寒冷酷暑丁班主都帶著戲班坐著大馬車到各處演出。他雖圓滑世故，左右逢源，是個老江湖，周旋在達官顯貴、鄉(xiāng)紳土豪甚至是官兵土匪之間，他也保護著戲班里的每一個成員，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戲班的生計，在他手里，百年戲班曾經鼎盛一時，但在日軍入侵東北三省之后，他的戲班處境艱難，面對日本鬼子的威逼利誘，他的戲班也沒為日本人唱她們想聽的戲，最后丁班主親自上臺，在戲文中怒斥日軍，被惱羞成怒的日軍開槍打死在戲臺上，為了二人轉奉獻了自己的一生。另一方面，我們可以從丁班主的一生和他的戲班看出，在20世紀中期二人轉這一藝術形式在民間的演出形式及日本侵華戰(zhàn)爭給整個民族甚至是民族文化藝術毀滅性的打擊。

二人轉自誕生至今，成為東北人喜愛的一種藝術形式，有一個重要的原因是經典唱段的出現(xiàn)，這些經典唱段如《西廂記》、《馬前潑水》、《回杯記》、《包公斷太后》等都是二人轉的民間藝人所寫，戲詞雅俗共賞深得戲迷喜愛。宋先生可謂是這樣的民間藝人的縮影。宋先生是個私塾先生，頗喜舞文弄磨，他用生命愛著二人轉，也幾次在危難中救了戲班。他專研二人轉錦繡戲文，并專門為春芍寫了唱本如《孟姜女》等，春芍能成為紅透整個北鎮(zhèn)的名角其中有宋先生的功勞。正是有宋先生這些民間藝人的默默耕耘，才會使二人轉這一藝術有了傳承的載體。

二人轉深得關東百姓喜愛，也在于二人轉演唱者臺下、臺下的辛勤努力，“山里紅”春芍便是二人轉表演者的縮影，她同樣是用生命熱愛二人轉的民間藝人，對戲劇藝術有著孜孜不倦的追求，為了能進北鎮(zhèn)最好的戲班，她磕頭作揖；為了能學唱詞，她甘愿當十里香的丫鬟；為了能唱好戲，她無論寒冬酷暑都勤奮練習，即使是嗓子“倒倉”后，她對二人轉的熱愛也未曾減少一分，出嫁也要嫁給會寫戲詞的宋先生。春芍的藝術追求還體現(xiàn)在她對二人轉“葷口”的抵制，寧可遭受賈六指的酷刑絕不唱“下三濫”的《十八摸》，在日本人面前，寧可冒著生命危險也不給鬼子唱戲取樂，表現(xiàn)了一個民間藝人的民族氣節(jié)。

三、艱難的藝術生存環(huán)境

二人轉本是東北民間的一種藝術形式，“新中國成立以后……二人轉演出團體逐漸地由民間小班轉化為專業(yè)團體。現(xiàn)今在市場經濟的背景下，各個地區(qū)的多種地方戲都存在危機，而民間二人轉卻在火爆演出。”[3]二人轉在20世紀經歷了多次戰(zhàn)火的洗禮，但二人轉不僅沒有消失，如今還走向了輝煌。電視劇《山里紅》記載了在戰(zhàn)火紛飛的年代，它是怎樣憑借自己的藝術魅力生存下來的。當然，二人轉能有今天的輝煌主要是承載它的二人轉藝人在那個年代的堅持和努力。

在《山里紅》中可以看出，在那個時代，二人轉雖然是老百姓非常喜歡的藝術形式，但戲子的社會地位及其低下，生活條件也十分艱苦，演出條件通常也很差。正如班主丁老拐所說，他們是吃“張口飯”的，是北鎮(zhèn)的父老鄉(xiāng)親養(yǎng)活了他們，他們見著什么人都要點頭哈腰，遇到地方鄉(xiāng)紳和達官顯貴更是要十分小心伺候著，時常還會受到土匪的騷擾。在電視劇中，賈六指、裘登順和土匪賀老二就是這些人的代表。電視劇一開始，丁老拐的戲班給謝伯民家唱戲，土匪“小北風”來謝家破壞婚禮搶走了新娘春芍，也把丁老拐的戲班“請”上了山，土匪們看戲不讓十里香和牤子下臺，還是丁老拐跪地磕頭“小北風”才讓他們下臺休息，在這部戲里“小北風”馬占山還算是一個草莽英雄，可是班主丁老拐得磕頭作揖才免使十里香和牤子唱壞嗓子。北鎮(zhèn)戲班有過兩個角兒——十里香和山里紅，因為戲子社會地位低下，都是走投無路了才去唱戲的，而且戲班的女子很容易受到輕薄，十里香、春芍差點就被賀老二、賈六指、裘登順父親非禮，可見那時戲班生存不僅面臨經濟之艱難、還有人生之安全。

即使這樣，戲班還有生存的空間，畢竟北鎮(zhèn)的老百姓還是喜歡并愛護戲班的，但日本人的侵略徹底打破了北鎮(zhèn)戲班本已不太平的生活。日本軍人木村以商人的身份先來到北鎮(zhèn)，裘登順就獻媚日本人并且把戲班逼來為日本人唱“十八摸”，多虧謝伯民日本朋友美馬君相救，春芍唱了宋先生改過的“十八摸”戲班才得以脫身，但是春芍的嗓子卻“倒了”[4]，繼十里香之后丁老拐戲班精心培養(yǎng)的臺柱子又倒了，戲班第一次給日本人唱戲就倒了一個角兒?！熬拧ひ话耸伦儭敝螅敬逭揭攒娙说纳矸蓠v扎在北鎮(zhèn)，漢奸賀老二為了討好木村，又逼著嗓子好了的春芍給日本人唱真正的“十八摸”，北鎮(zhèn)戲班為了二人轉的藝術追求和民族正氣，丁班主親自登臺表演，用戲文大罵日本人被打死在舞臺上。老班主丁老拐的死不僅使北鎮(zhèn)人佩服，也給了戲班強大的動力，戲班雖然生活艱難，還是義務到革命部隊給戰(zhàn)士們唱抗日新戲文。可是戲班在那戰(zhàn)火紛飛的年代還是很難維持下去，他們把對二人轉藝術的熱愛化在抗日的行動中，春芍和牤子都走上了革命的道路。在電視劇的結尾，解放后春芍重逢了謝伯民和十里香等戲班的人，雖然經歷了戰(zhàn)火的洗禮，以春芍為代表的二人轉藝人保留了二人轉藝術的火種并且發(fā)揚廣大，春芍當上了文工團團長，她的著作《二人轉考略》得以出版。正是那個艱苦時代二人轉藝人的堅持，才有了今天二人轉的輝煌。

正如有些學者所說“中華文化為我們影視劇的創(chuàng)作提供了源源不竭的精神財富，憑借《山里紅》這樣一部東北傳奇，我們更深入地了解到了傳統(tǒng)而地道的東北二人轉，并進一步感受到了東北地區(qū)的風貌民情和歷史往事?！盵5]透過《山里紅》我們可以看到那個動蕩紛亂的戰(zhàn)火年代中，東北人民為了革命事業(yè)而奮戰(zhàn)不息的抗日精神，更是在革命劇、愛情劇或者是英雄劇、勵志劇背后看到東北人喜歡的藝術形式——二人轉藝術在那個動蕩紛飛的戰(zhàn)爭年代的歷史境遇，電視劇《山里紅》也為為我們研究二人轉藝術在東北的發(fā)展歷程及發(fā)展形式提供了寶貴的影像資料。

注釋：

[1]李家君.二人轉：狂歡之后——對東北二人轉的闡釋和反思[J].渤海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6，（3）：75.

[2][俄]巴赫金.拉伯雷研究[M].石家莊：河北教育出版社，1999.11.

[3]鄧麗.關于東北二人轉傳承與發(fā)展的幾點思考[J].遼寧經濟管理干部學院學報，2008，（4）：156.

[4]二人轉藝人唱壞了嗓子叫嗓子“倒了”。

[5]廉政，綦霽.《山里紅》的開花之道[J].當代電視，2012，（3）：30.

作者簡介：

連麗麗（1979-），女，碩士研究生，綏化學院文學與傳媒學院講師，研究方向：俄羅斯文學與文學名著影視改編研究；

徐 潔（1980-），女，碩士研究生，綏化學院文學與傳媒學院講師，研究方向：比較文學及二人轉曲辭輯錄研究。

基金項目：本文系2014年度黑龍江省藝術科學規(guī)劃項目“黑龍江省二人轉曲辭輯錄與研究”（項目編號：2014D058）階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