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 斐
(河南師范大學 政治與公共管理學院,河南 新鄉(xiāng) 453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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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論新中國成立初期農民政治意識的構建
高 斐
(河南師范大學 政治與公共管理學院,河南 新鄉(xiāng) 453007)
新中國成立初期是農民政治意識萌生和構建的一個關鍵時期,通過劃分階級成分、推翻地主階級、削弱宗族影響提高了農民的政治地位,促進了農民階級意識的形成;通過鄉(xiāng)村基層民主政權和黨群組織的建立、農民成為政治骨干、農民參與民主選舉和民主監(jiān)督保障農民享有民主權利,培養(yǎng)了農民的政治參與意識;通過樹立示范典型和表彰模范人物給予農民政治榮譽,增強了農民的責任意識。農民政治意識構建的過程是基層政權建設和農民政治認同同構的過程。
農民;政治意識;新中國成立初期
土地改革后,昔日把持農村社會、處于農村社會政治生活上層的地主、鄉(xiāng)紳威風掃地,跌落到社會的底層,成為被批判、管制和改造的對象,而貧下中農則成為農村中的主人。從土地改革影響的延續(xù)性上看,其社會和政治影響甚至超過了經濟影響,因為土地改革所形成的自耕小農制的土地制度在農業(yè)合作化之后就不復存在了,但農村基本的社會政治結構卻被保存了下來。
(一)劃分階級成分
1950年8月,政務院通過了《關于劃分農村階級成分的決定》,對地主、富農、中農、貧農等各類階級成分的劃分作了具體的說明,主要以土地、勞動等要素作為區(qū)分各階級成分的標準。地主占有土地,一般不參加勞動,主要靠以地租方式剝削農民為生;富農一般占有土地,少部分存在租入土地,自己參加勞動,但經常以剝削雇傭勞動作為生活來源;而中農與貧農的區(qū)別是,中農一般不出賣勞動力,而貧農要出賣小部分勞動力[2]。1951年3月,中共中央又下發(fā)了《關于劃分農村階級成分的補充規(guī)定(草案)》作為階級劃分的參考,實際上在階級成分劃分標準中增加了生活水平、職業(yè)、家庭出身、政治態(tài)度等要素,使之滲透到整個農村社會。具體進行階級劃分的辦法一般是先劃地主,后劃富農,最后劃農民內部。先在貧農、雇農會上學習政策,劃分階級,然后在農代會上劃分階級,統(tǒng)一后再集體進行劃階級,強調從政治上劃倒地主階級。階級成分的劃分改變了農村社會原來的權力結構、階級與身份地位的認知評價,開始以階級身份指標來區(qū)分農村社會各階層的社會地位,階級成分越低微,政治地位和社會地位越高,階級身份成為農民政治地位和政治權利的象征。地主、富農階級從農村社會的上層人物變?yōu)樯鐣牡讓?,而貧苦農民成為新政權的主人。雖然階級劃分帶有理論上的先天不足和實踐中的“符號化”趨向*關于理論上的先天不足是指這種階級劃分的理論主要是根據占有社會財富的多少即生活富裕的程度來劃分,會造成“越窮就越富有革命性”的觀念;而關于實踐中的“符號化”,周曉虹指出,土改之后地主、富農,以及與此相應的雇農、貧農和中農,實際上只是歷史遺留下來的一種階級身份符號,已不具備原來的意義。參見張一平:《地權變動與社會重構——蘇南土地改革研究(1949—1952)》,上海世紀出版社2009年版,第230-231頁。,但在當時通過階級劃分,廣大貧苦農民獲得了基于階級成分上的地位提升和占有各種資源的優(yōu)先權?!稗r民”這一稱謂成為新中國成立初期令人自豪和驕傲的身份,出身貧農成為明顯的政治優(yōu)勢。
(二)推翻地主階級
土地改革的總路線是:“依靠貧農、雇農,團結中農,中立富農,有步驟有分別地消滅封建剝削制度,發(fā)展農業(yè)生產?!蓖恋馗母锶绻f在財產的剝奪和再分配過程中尚留了一部分給地主,那么在政治權力的剝奪和再分配過程中,地主則變得一無所有,也就是說地主在土地改革中不僅失去了財產,也失去了權力和社會地位。地主過去的養(yǎng)尊處優(yōu)地位喪失殆盡,而且成了貧雇農批斗、控訴的對象和管制、鎮(zhèn)壓的對象,而原先處在社會底層的貧雇農成為農村新的主權階級,他們在一系列政治運動中通過從肉體上、精神上“推翻”地主階級,體驗到了“翻身”的喜悅。
首先,在“鎮(zhèn)壓反革命”中嚴懲地主惡霸。1950年12月至1951年10月,中國共產黨領導發(fā)動了大規(guī)模的鎮(zhèn)壓反革命運動,在農村主要是鎮(zhèn)壓地主惡霸,首先把他們管制起來,進行示威游行,然后放手發(fā)動群眾,召開各種代表會、干部會、座談會、群眾會、控訴會、公審會等,進行苦主控訴,展覽罪證,揭發(fā)地主罪惡,清算地主發(fā)家史,經過一年左右的時間,大部分地主惡霸遭到了致命打擊。鎮(zhèn)壓反革命運動摧毀了地主階級的“社會權力”,使他們從鄉(xiāng)村社會的上層跌落到最底層,鏟除了鄉(xiāng)村社會的毒瘤。在農村到處可以看到農民在集會,可以聽到農民們的呼喊:“現在是我們的天下了!”“打倒惡霸地主!我們要翻身!”[3]
隨著白內障手術的日益成熟和人工晶狀體的不斷發(fā)展,白內障手術后患者的視力越來越高。我們都知道,隨著微切口白內障超聲乳化手術的發(fā)展,散光及散光明顯降低,術后視力主要取決于眼底。準確評價白內障手術前的眼底,正確、客觀地預測術后最佳矯正視力,可以減少醫(yī)患之間不必要的麻煩,為選擇合理的手術方式和不同類型的人工晶狀體提供有力的依據。[1]OCT在對術后眼底功能變化的準確客觀分析及視覺功能評估有重要價值。
其次,在“訴苦”中沉痛打擊地主階級。土改前期,中國共產黨派駐農村的工作隊啟發(fā)引導農民開展“訴苦”運動?!霸V苦”是“訴說自己被階級敵人迫害、剝削的歷史,因而激起別人的階級仇恨,同時也堅定了自己的階級立場”[4]。雖然目前學界對“訴苦”存在不同的認識和評價,但“訴苦”在增強農民政治認知和階級意識構建中確實發(fā)揮了重要作用。在“訴苦”運動中,將農民在日常生活中經受的苦難凝練成通俗有力的政治口號,激發(fā)農民的苦難記憶;通過召開集體“訴苦”大會,將農民的個人苦難上升為一種階級的苦難意識,使農民找到階級歸屬感,從而消除不敢訴苦的種種顧慮;通過將訴苦與“分配”“算賬”結合起來,幫助農民挖掘苦難的根源,激發(fā)農民對地主的憤懣與仇恨。通過“訴苦”,廣大農民認識到,自己貧困的根源是地主階級的剝削和壓迫,地主并不是什么“生來富貴”,農民并不是什么“八字不好”;不是地主養(yǎng)活農民,而是農民養(yǎng)活地主;地主的土地不是“從祖上傳下來的”,而是從農民手中掠奪去的[5]。地主成為舊制度、舊政權的代表,成為農民批斗、控訴和精神發(fā)泄的對象,也成為一種政治和精神地位翻覆的負面參照。廣大農民深深體會到“如今的剝削階級是的確要打倒了?!刂鳌殉闪藧u辱的代名詞,只有勞動人民才是光榮的!”[6]
(三)削弱宗族影響
地主階級被推翻,沖擊了鄉(xiāng)村社會的宗族血緣關系,削弱了傳統(tǒng)鄉(xiāng)村的宗族影響。土地改革之后,沒收了大量宗族群體所屬的族田、學田等,摧垮了血緣群體的經濟基礎,血緣群體之間靠經濟維持的聯系逐漸減弱。與此同時,一些新型的超越宗族血緣關系的組織普遍建立起來了,比如農民的群眾性組織,再加上各種宗族組織和制度化的家族活動被取締,原先的血緣群體的認同感和宗族血緣意識減弱了,取而代之的是逐漸成長起來的階級意識?!稗r民們感到,正是他們自己改變了自己的生存條件,他們才能夠成為自己命運的主人”[7]。伴隨著農民階級觀念的增強和自我意識的增長,傳統(tǒng)血緣群體的主導地位被顛覆,原先握有相當權力的族長不僅被剝奪了權力,而且要接受農民的監(jiān)督和管理。農民不僅擺脫了“家族系統(tǒng)”的“權力支配”,而且實現了政治地位的躍升,農民成為“新農村”的主人。
新中國成立后,農民獲得了由法律明文規(guī)定的各項民主權利以及行使這些權利的機會和條件。
(一)鄉(xiāng)村基層民主政權和黨群組織的建立
首先,廢除保甲制,建立鄉(xiāng)級基層民主政權。具體規(guī)定是:鄉(xiāng)與行政村并存,同為農村基層行政區(qū)劃。各鄉(xiāng)人民行政權的機關是鄉(xiāng)人民代表大會(會議)和鄉(xiāng)人民政府;在鄉(xiāng)人民代表會議休會期間由鄉(xiāng)人民政府行使政權。鄉(xiāng)行政村政府由同級人民代表會議選舉的正、副鄉(xiāng)(村)長(須經區(qū)報縣政府批準)和若干名委員組成,任期一年,連選得連任。為了便于人民管理政權,密切政府與人民群眾的聯系,當時實行的是小鄉(xiāng)制?!皳y(tǒng)計,管轄人口在3000人以下的鄉(xiāng)占鄉(xiāng)總數的74%,3000—5000人口的鄉(xiāng)占22%,5000—10000人以上的鄉(xiāng)僅占4%,平均每鄉(xiāng)為1000—3000人。除西藏以外,1952年,全國縣以下共有區(qū)18330個,鄉(xiāng)(行政村)284626個”[8]。鄉(xiāng)建制體現了人民民主政權的性質,為農民行使民主權利提供了保障。
其次,建立農民協會。新中國成立初期,為了充分調動農民在土地改革中的積極性和主動性,新政權建立了鄉(xiāng)村基層群眾性組織——農民協會。農民協會保護雇農、貧農、中農等貧苦農民的利益,為他們提供了充分享有民主權利的平臺。農民協會不僅成為農村進行土地改革的領導機構和執(zhí)行機關,也成為農民執(zhí)掌農村政權的主要組織形式和農村政治生活的中心,有關農民利益的許多事宜都要經過農民協會委員會或農民代表大會討論。比如應該怎么劃階級成分,誰家劃為地主、富農;應該怎么分配土地,誰家的土地該拿出來分,分多少;應該怎么嚴懲惡霸地主,哪個該殺該判等,都要由農民協會集體討論。農民通過參加農民協會參與到中國共產黨所領導的政治變革和基層政權更替中,開始在鄉(xiāng)村政治中占據優(yōu)勢。農民參加農民協會的積極性很高,農民協會會員僅“華東、中南、西南、西北四大行政區(qū)即達8800余萬人,其中婦女約占30%左右”[9]。
再次,發(fā)展黨的農村基層組織。全國各地的鄉(xiāng)一般設有黨的總支委員會?!暗?954年11月,全國22萬個鄉(xiāng)有17萬個鄉(xiāng)建立了黨的基層組織,農村黨員近400萬人”[10]。同時,農村還新組建了民兵、婦聯、青年團、少先隊等群眾組織,這些組織的主體都是貧苦農民。在土地改革中,通過召開婦代會、青代會、人代會等,宣傳土地改革政策,充分調動這些組織代表的積極性和能動性,展開串聯,形成了一支較強的戰(zhàn)斗力量,起到了先鋒作用。
(二)農民成為政治骨干
發(fā)現農民中的積極分子并將他們培養(yǎng)成骨干力量是改造鄉(xiāng)村政權的重要任務之一,也是構建和增強農民政治意識的重要途徑之一。土地改革和農業(yè)合作化運動中,黨選撥和培養(yǎng)了一大批農民積極分子、骨干和群眾領袖。
首先,貧苦農民擔任農民協會的干部。農民協會是廣大貧苦農民的群眾組織,代表農民的利益,農民協會干部一般具有較強的號召力和組織能力。在國家政權的支持下,他們成長為新的村莊領袖,成為國家政策的執(zhí)行者和國家政治意圖的傳達者。
其次,貧苦農民擔任鄉(xiāng)、村、隊干部。在工人階級領導下以農民為主體的農村人民民主政權,經過土地改革以后更加鞏固。在土改中表現突出的積極分子被黨組織吸收到鄉(xiāng)、村等基層政權擔任領導職務,成為取代傳統(tǒng)鄉(xiāng)紳的新的鄉(xiāng)村政治領導者和管理者?!袄?,陜西省3798個鄉(xiāng),就有172874個積極分子被選撥為鄉(xiāng)村干部。浙江省在土改中共涌現出300多萬個積極分子,其中有41.1萬余人成為鄉(xiāng)村領導干部。干部成分亦有了很大的變化。據蘇南行政區(qū)15個縣的統(tǒng)計,在土地改革后的89500名干部中,貧雇農占65.13%;中農占30.05%,其他占4.82%”[11]。據湖南省統(tǒng)計,到土地改革結束時,在新建的13274個鄉(xiāng)中的9443個鄉(xiāng)的鄉(xiāng)長、鄉(xiāng)農協主席、團支書、民兵隊長、婦女會主任等主要干部47215人,95%以上是翻了身的農民[12]。這些在土改中涌現出來的廣大農村基層干部,一般都能積極工作,密切聯系群眾,接受群眾監(jiān)督。其后,在農業(yè)合作化時期,互助組、初級社、高級社的各級各類干部基本上都是貧苦農民出身。通過對當時25個省(區(qū)、市)的農業(yè)生產合作社領導進行的調查表明,在支委、社管委、生產隊長和社會計四種領導職務中,均是貧農所占比例最大,分別占到42.8%、43.3%、43.7%、35.1%;其次是新下中農,均占20%以上,其中支委中的新下中農占到將近30%[6]。由此可見,貧下中農已占據農業(yè)合作社領導干部的主體,成為基層政權的支柱,并且在隨后的幾十年中成為貫徹黨和國家路線、方針、政策及維護鄉(xiāng)村社會政治秩序的中堅力量。
新中國成立初期,“出身于貧農下中農的鄉(xiāng)村干部控制了農村政治生活的各種組織,他們成為新制度下的鄉(xiāng)村精英”[13],憑借國家權力的支持建立了自己的權威,承擔著在鄉(xiāng)村傳播革命和階級話語的光榮使命,國家政權依靠他們向鄉(xiāng)村滲透國家意志,以此強化政權的合法性基礎。
(三)農民參與民主選舉
新中國成立初期,“黨和國家在全國范圍內推行普選,以普遍、平等、直接和無記名的方式選舉地方各級人民代表大會的代表和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的代表”[14]。1950年12月頒布的《鄉(xiāng)(人民政府)代表會議組織通則》規(guī)定,凡反對帝國主義、封建主義、官僚資本主義,贊成共同綱領,年滿18歲的人民,除精神病及被剝奪政治權利外,不分民族、階級、性別、信仰,均可當選為代表。500戶以上的鄉(xiāng)可選代表50—80人;100—500戶的鄉(xiāng),可選代表30—50人;100戶以下的鄉(xiāng)可選代表20—30人。雖然由于農民的民主意識不強,農民的選舉是一種上級機關和干部主導型的選舉,但這體現了對農民民主權利的尊重和保障。廣大農民群眾珍惜這來之不易的政治權利,紛紛踴躍參加選舉。“選舉的方法有豆選、票選、燙香洞、圈名、寫號碼和舉手表決等”[15]。據統(tǒng)計,“在全國區(qū)、鄉(xiāng)基層選舉中,參加投票的選民有2.78億人,占登記選民總數的85.88%,共選出基層人民代表566.9萬名”[16]。據《人民日報》報道,1950年2月,察哈爾全省除察北外,各縣召開了區(qū)各界人民代表會議和村人民代表大會。各縣此次會議與前次相比,代表更具有廣泛性,各階層代表均占有一定比例,農民代表中,中農代表比例提高,婦女代表也增多了,一些勞動好的并已改變了成分的地主、富農也當選為代表。會后各界代表回去結合春節(jié)文娛活動等,將會議精神和指示在農民中進行了宣傳,幫助群眾解除了顧慮,提高了政府威信。代表們感到人民政府真是“盡為老百姓謀福利”。左云的代表反映:“來時老百姓要問一下政府種什么莊稼好?政府叫種啥,就種啥,保險沒錯?!标柛呖h接受各界代表會建議處分了失職區(qū)長,代表反映:“這才是人民作主了,區(qū)長也交人民管著啦!”[17]
在1954年9月通過的新中國第一部憲法中把人民民主原則和社會主義原則用根本大法的形式確定下來。出席第一次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的代表中有一位農民,他是山西代表李順達。他從前沒有出過家鄉(xiāng)的山溝,新中國成立后才到了縣里。他說:“過去國家大事哪撈得上管!”可是新中國成立后他上北京,到蘇聯,現在當選為全國人大代表。“過去,連做夢也夢不到?。 盵18]
(四)農民參與民主監(jiān)督
人民代表會議賦予農民選舉、檢查、批評、檢舉直至罷免政府任何工作人員的民主權利,農民通過人民代表會議行使民主監(jiān)督權,反對官僚主義。在召開人民代表會議前,向農民進行思想動員,培養(yǎng)農民的主人翁意識和責任感。在思想發(fā)動的基礎上組織群眾認真審查政府的工作,揭發(fā)、批評政府工作中存在的問題,并交給代表帶到人民代表會議中來。比如1952年9月,山西省陵川縣的人民代表會議吸收了提案928件,超過了以往任何一次;沁源縣吸收的提案達到1068件,為上次代表會議提案的十倍。這些提案絕大部分是對政府工作的意見。農民代表具有揭發(fā)、評判政府工作中的官僚主義的神圣權利,任何人不能侵犯,還可以提出處理犯有官僚主義錯誤的人員的意見,比如對情節(jié)較輕的令其進行檢討,情節(jié)較重的給以紀律處分,對嚴重違法失職的依法處理。山西省介休縣代理縣長暴國唐在之前任供銷合作社主任期間,推銷豆餅時不檢查用途,代表們紛紛提出責問,他因為害怕落選而幾夜睡不著,但代表們在批評了他的缺點以后,也表揚了他工作中的優(yōu)點,最后還是選上了他。事后他說:“我并不是怕當不上縣長,而是因為這次選舉是人民對自己的一次鑒定,也是對自己的一個考驗。以后不敢再有一點官僚主義了”[19]。農民享有的民主選舉權和民主監(jiān)督權使他們認識到人民民主政權是確實掌握在人民自己手中的。
總之,農民通過享有民主權利,增強了政治意識,提高了政治參與的積極性,增進了對新的民主政治體制的了解和認同,這種認同感又使他們以更加積極的態(tài)度參與到組織中。
政治榮譽是個體或群體得到所屬政治體系的承認與重視后產生的,比如,個體或群體為社會作出了一定貢獻得到政治上的褒獎和認可所帶來的政治自豪感或精神愉悅感。政治榮譽是人們對自己社會價值的一種自我認識、自我肯定,既滿足了人們自我實現的需要,也增強了人們的責任意識。
(一)農民成為示范典型所帶來的集體榮譽感
典型示范是我國農業(yè)合作化運動中的一條重要原則。在農業(yè)合作化運動中樹立了一批典型,比如,全國最著名的典型是“窮棒子社”,它是在河北省遵化縣王國藩領導下成立的,當時23戶貧農自愿組成合作社,但湊到一起只有三條驢腿,所以被稱為“窮棒子社”。他們發(fā)揚“勤儉辦社”的精神,“‘從山上取來’了大批的生產資料”,發(fā)展壯大起來,成了全國的典范。早期的典型還有河北省饒陽縣五公村耿長鎖農業(yè)生產合作社、山西省平順縣川底村郭玉恩農業(yè)生產合作社、山東省莒縣呂家莊呂鴻賓農業(yè)生產合作社、吉林省延吉縣金時龍農業(yè)生產合作社等。這些農業(yè)生產合作社在當時影響很大。比如川底村農業(yè)生產合作社,各部門都來參觀訪問、考察學習,電影制片廠來拍電影,藝術家來體驗生活,作家趙樹理來到了川底村,并以川底村為素材,創(chuàng)作了長篇小說《三里灣》,反映了農業(yè)合作化運動的具體情況。而呂家莊因為呂鴻賓領導的互助組而獲得了“全縣第一模范村”的榮譽稱號,1950年,呂鴻賓被沂水地委授予勞動模范稱號,光榮地出席了全國工農兵戰(zhàn)斗英雄、勞動模范大會,遇到了農業(yè)部農政司司長劉定安,劉定安請他試辦合作社,他回去后在沂水地委的支持下成立了合作社,成為全省第一個農業(yè)生產合作社,當時全國許多報紙作了報道。1952年夏,小麥畝產達到317斤,華東軍政委員會對此進行了獎勵[20]。還有河北省安平縣的三戶貧農,他們在三戶老中農退出后繼續(xù)辦他們的小小合作社,也一樣成為合作化運動的楷模,毛澤東更是鮮明地表態(tài):“這三戶貧農所表示的方向,就是全國五億農民的方向。”[21]其實,在《中國農村的社會主義高潮》中收入的176篇文章,篇篇樹的都是合作化運動的典型,正是在這些典型的帶動下,中國農村掀起了社會主義高潮。這些被樹為典型的合作社和被評為模范的個人也從這些政治榮譽中獲得了自我肯定和自我價值的實現,增強了他們建設新中國和社會主義的責任感,從而以更積極的態(tài)度參與到農業(yè)合作化運動中來。
(二)農民成為模范人物所享受的政治待遇
個人榮譽稱號是對先進典型人物進行精神激勵的一種途徑,新中國成立初期,“生產模范”等榮譽稱號使農民享受到至高無上的政治待遇,從而使他們在產生無上光榮的自我認同感的同時,增強了政治責任意識。
新中國成立后,各地開展了各種生產競賽,選舉模范人物,給予他們物質獎勵和精神獎勵,有的還被選為人大代表等。1950年4月,河北省武安縣在全縣擴大干部會上表揚了領導生產運動的模范干部,經各機關、各區(qū)的選舉,全縣共選出甲等模范10人,乙等模范43人,丙等模范24人。這些模范干部,在1949年的生產運動中,都做出了不少模范事跡,因而在大會上對他們進行了表揚,并給以物質獎勵[22]。湖南省湘陰縣濠河區(qū)仁和鄉(xiāng)第一村農民張在田由于在農業(yè)生產中發(fā)揮了模范帶頭作用,幫助全村人渡過了春荒、夏荒,被評為湖南省生產模范,1950年6月1日,參加了湖南省農民代表大會,并被選為省農協會委員。他說:“過去,我們打赤腳的農民,莫說參加咯(這樣)大的會議,冒得(沒有)資格;就是站在偽縣政府的門口望一下,也要受到喝罵。現在,毛主席領導我們翻了身,使我們能夠參加省農民代表大會,和省人民政府主席同坐在一條凳上談話?!盵23]
1950年9月,召開了全國戰(zhàn)斗英雄勞動模范兩代表會議,黨和國家的主要領導人參加了會議并發(fā)表重要講話,毛主席也親臨會場并給予這些模范高度評價:“你們是全中華民族的模范人物,是推動各方面人民事業(yè)勝利前進的骨干,是人民政府的可靠支柱和人民政府聯系廣大群眾的橋梁。中國共產黨中央委員會號召全黨黨員和全國人民向你們學習,同時號召你們,親愛的全體代表同志和全國所有的戰(zhàn)斗英雄、勞動模范同志們,繼續(xù)在戰(zhàn)斗中學習,向廣大人民群眾學習。”[24]這給了與會的農業(yè)勞動模范代表莫大的鼓勵,增強了他們的榮譽感和責任感。1952年4月8日至8月13日,中共中央派出了由農業(yè)勞動模范組成的中國農民代表團,對蘇聯進行參觀訪問。訪問期間,農民代表團在莫斯科參加了蘇聯“五一國際勞動節(jié)”慶典,聽取了蘇聯有關方面關于農業(yè)情況的全面介紹,然后分為5個組,在烏克蘭、高加索、哈薩克等地參觀了72個集體農場、28個國營農場、22個機器拖拉機站及多個研究機構和工礦企業(yè),代表團所到之處受到了熱烈歡迎和熱情款待。這次參觀增長了農民的見識,他們看到蘇聯集體農場擁有土地幾百幾千公頃,并且已經實現了高度機械化;集體農場農民每日有5公斤糧食和10個盧布的報酬,住著寬敞的房屋,裝有電燈、收音機,種著花木,訂閱著報紙;集體農場的生活設施一應俱全,有俱樂部、圖書館、托兒所、幼兒園等。他們不禁感嘆道:“集體化的好處說不完”[25]?;貒?,農民代表在各級黨政機關的禮堂里向無數聽眾講述在蘇聯的見聞和感受。各地報刊對他們的報告活動進行報道,這給他們帶來了莫大的政治榮耀感。他們深切地體會到黨和國家對他們的尊重,同時以極大的政治熱情回報這種尊重。他們做好關于蘇聯集體化優(yōu)越性的宣傳,并以實際行動積極投入到農業(yè)合作化運動中。
總之,新中國成立初期,通過土地改革,廢除了封建土地所有制,其實質就是廢除了封建地主經濟下農民對地主的人身依附,農民不僅在經濟上獲得解放,也在政治上獲得解放,農民成為“新農村”的主人,發(fā)揮當家作主的作用,培養(yǎng)了農民的階級意識,提高了農民的階級覺悟。在農業(yè)合作化運動中,農民在獲得政治榮譽的過程中更加強烈地感受到自我實現的滿足感和責任感,他們以極大的政治熱情參與到新中國的建設和各項政治運動中。這既是構建農民政治意識的過程,也是結果。農民政治意識的萌生和增強使他們擁護中國共產黨的領導,擁護新政權,并逐漸認同和接受了社會主義思想,實現了基層政權建設和農民政治認同的同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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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張家鹿]
10.16366/j.cnki.1000-2359.2016.05.005
2016-0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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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663.2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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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斐(1980—),女,河南安陽人,法學博士,河南師范大學政治與公共管理學院副教授,河南省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體系研究中心研究員,主要從事政治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