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介家族女詩人考

朱則杰

(浙江大學(xué) 傳媒與國際文化學(xué)院， 浙江 杭州 310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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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藝學(xué)】

胡介家族女詩人考

朱則杰

(浙江大學(xué) 傳媒與國際文化學(xué)院， 浙江 杭州 310028)

古代女詩人的考察和搜尋，是學(xué)術(shù)研究的一項重要工作。清初杭州西溪胡介家族，曾出現(xiàn)過三位女詩人：妻翁桓、妹胡氏、女胡蕙。她們的作品在后世流傳情況各不相同，從文獻角度來看恰好代表著三種類型；關(guān)于她們的生平事跡，各種記載不甚清晰甚至?xí)r有錯誤，因此有必要予以探討和訂正。

清詩；女詩人；胡介家族；翁桓；胡氏；胡蕙

清代女性詩人具有家族性的特點，往往一個家族擁有不止一位女詩人。清初遺民詩人胡介的家族，就出現(xiàn)過三位女詩人。

胡介原名士登，字彥遠，號旅堂，浙江錢塘(今杭州)人。生于明萬歷四十四年丙辰(1616)，卒于清康熙三年甲辰(1664)，享年四十九歲。原居西溪河渚，后遷城內(nèi)“一畝田”。明末為諸生。入清后，改今名，棄科舉，堅持民族氣節(jié)。長期游歷南北，交游十分廣泛。著作通行者有康熙刻本《旅堂詩文集》，現(xiàn)今《四庫未收書輯刊》第7輯第20冊已據(jù)以影印，包括“詩集”“文集”各一卷；“詩集”內(nèi)部分體，并附有“詩余”。

胡介的妻子翁桓、妹妹胡氏、女兒胡蕙，三人均能詩。但其具體情況卻很不相同，并且不甚清晰。因此，現(xiàn)在主要依據(jù)原始文獻，對她們分別進行考述。

一、妻翁桓

翁桓字少君，也是錢塘人。其父翁汝遇，系萬歷二十六年戊戌(1598)進士，官至河南衛(wèi)輝知府。據(jù)《旅堂詩文集》卷首陸嘉淑所撰胡介傳記載，翁桓“未笄即愛彥遠詩；適邑令王公為彥遠求淑媛，納幣，竟為夫婦”[1]694。自此以后，夫婦唱和，便成自然。

翁桓也曾有過詩集?！堵锰迷娢募肪硎椎谌鹣箅S序，說在胡介卒后：

翁少君桓……哭旅堂過哀，既葬亦殞。其《秋水堂遺稿》并逸；今得如干首，附卷末。[1]693

這里所說《秋水堂遺稿》，應(yīng)該就是翁桓的詩集。唯書名中的“遺”字，系丘象隨從在世者的角度予以添加，原稿自然不會有這個字。后世著錄翁桓著作，一般都作《秋水堂稿》*參見胡文楷《歷代婦女著作考》卷十三《清代·七》，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8月第2版，第488頁。，個別作“《翁少君集》……一作《秋水堂遺稿》”*見民國《杭州府志》卷九十四《藝文·九》“集部·五”，《中國地方志集成》浙江府縣志輯第2冊，第662頁。，也有徑作《翁桓集》者*見雍正《浙江通志》卷二百五十一《經(jīng)籍·十一(集部·四)》“別集·國朝”，中華書局2001年12月第1版，第13冊第7002頁。；而其依據(jù)，顯然都是丘象隨這段話。

翁桓《秋水堂稿》，在丘象隨等人整理《旅堂詩文集》的時候就已經(jīng)失去。丘象隨這里說“今得如干首，附卷末”，本來還有一種可能就是將所得零星作品匯合在一起，單獨用一個“殘稿”之類的書名，附在《旅堂詩文集》的最末，這樣勉強也可以看作一種獨立的詩集。但現(xiàn)今《旅堂詩文集》影印本最末，未見有這樣的附錄。而結(jié)合我們下文所述來看，這里所謂的“附卷末”，實際很可能是指散附于胡介對應(yīng)的作品之后。

《旅堂詩文集》的詩集內(nèi)，一共附有三首翁桓詩歌。因其數(shù)量本來就少，彌足珍貴，所以全部抄錄于次：

殘日下林木，輕舟泛渚中。

蘆看兩岸白，楓憶萬山紅。

澹澹秋光迥，泠泠曲港通。

蒼涼石橋畔，似與去年同。

——“五言近體”《京口得婦與眉媛泛渚見懷詩，次韻》“附婦寄詩”[1]709

深惜饑驅(qū)苦，相依童仆群。

開書知別久，臨鏡惜釵分。

春酒淹歸騎，梅花憶隱君。

長安何處是？千里望寒云。

——“五言近體”《答婦，用來韻》“附婦原詩”[1]710

空山蘆荻滿秋堤，客路清霜夢不迷。

寒磬一聲黃葉寺，知君起舞為鳴雞。

——“七言絕句”《早發(fā)禾城，酬婦寄韻》“附婦寄詩”[1]727

而與此相似，《旅堂詩文集》詩集內(nèi)還有若干《次婦韻》《答婦寄詩》之類的題目，卻不見“附婦原詩”或“附婦寄詩”，可以說明翁桓詩歌確實遺佚很多。

此外，前及《旅堂詩文集》卷首陸嘉淑所作的傳，曾敘及這樣一件軼事：

彥遠嘗客閩，少君寄緘，題其外曰：“久客神光寺，春歸人未歸。旅園今夜月，空照落花飛?！薄吧窆狻?，閩寺；“旅園”，即一畝田僦舍，彥遠自署曰“旅堂”。彥遠得詩，即日歸錢塘。[1]694

這里的“久客神光寺”云云，也是一首詩歌，體裁為五言絕句。

朱彝尊輯《明詩綜》卷八十六，則錄有翁桓另一首七言絕句《重過西湖》：

風(fēng)風(fēng)雨雨鳥空啼，草綠山腰水滿堤。

畫閣已傾歌舞散，十年重到六橋西。[2]4190

《明詩綜》大約成書于康熙四十四年乙酉(1705)，朱彝尊過去與胡介曾有交往。該書卷七張翨《西湖竹枝詞》后所附“詩話”，記載順治十八年辛丑(1661)夏在杭州西湖的一次泛舟聚會，其中就同時有胡介和朱彝尊*可見中華書局2007年3月第1版點校本《明詩綜》第1冊第265—266頁。其中朱彝尊所謂“子曰”，應(yīng)作“予曰”。。因此，這里所錄翁桓詩歌，其真實性應(yīng)該是不成問題的。

這樣，現(xiàn)在我們還能夠讀到的翁桓詩歌，總計為五首。其他文獻特別是有關(guān)詩歌總集中，是否有超出于這五首之外的翁桓詩歌，且待日后繼續(xù)留意。

需要特別注意的，翁桓還有詞?！堵锰迷娢募吩娂健霸娪唷眱?nèi)，有《舟曉，與婦同填阮郞歸調(diào)》一首[1]736，從標(biāo)題可以知道系胡介、翁桓兩人合作；又《湖上即席聯(lián)句識別，調(diào)寄西江月》一首[1]736，參與聯(lián)句者凡五人，其中也有翁桓。這兩首詞，現(xiàn)今《全明詞》均已收入*見饒宗頤、張璋《全明詞》，中華書局2004年1月第1版，第5冊第2398頁。據(jù)校記，后一首的調(diào)名《西江月》，應(yīng)作《惜分飛》。，但作者按照通行的體例都只能歸于胡介。這樣一來，翁桓對于這兩首詞的著作權(quán)，就等于被剝奪了。同時，人們在統(tǒng)計《全明詞》作者人數(shù)的時候，通常只看作者總目而不看內(nèi)部這種具體情況，最后得出的結(jié)果必然也是不準(zhǔn)確的。即如民國初周慶云輯《杭州西溪奉祀兩浙詞人姓氏錄》，“明”有胡介[3]223，“閨閣”卻無翁桓，這就顯然被遺漏了。至于《旅堂詩文集》該處還有一首《次蔡尋真望江南》，小序末尾敘及“與婦各次其一”[1]736，而翁桓所作未見，則正如前述詩歌一樣，可以見出其遺佚作品之多，包括詞。

翁桓的生卒年也可以考知?！堵锰迷娢募吩娂捌哐越^句”有《己亥冬贈婦初度四首》[1]731-732，蓋為翁桓四十歲生日而作*道光年間黃士珣撰《北隅掌錄》，卷下“旅園”條說：“少君年四十時，彥遠賦生平偕隱十章為壽。”此處所謂“十章”，似為“四章”之訛。見臺灣新文豐出版公司《叢書集成續(xù)編》第233冊，第503頁。至于其資料來源，則可能是吳振棫輯《國朝杭郡詩續(xù)輯》卷四十一翁桓名下所附詩話，具體出處參見下文。，時在清順治十六年(1659)。由此逆推，可知翁桓生于明泰昌元年庚申(1620)，小于胡介四歲。又前及《旅堂詩文集》卷首陸嘉淑所作的傳，在所述該軼事之后接下去說：“后少君哭彥遠極哀，不二年亦卒?！盵1]694這就是晚于胡介兩年謝世，亦即清康熙五年丙午(1666)，享年為四十七歲。

附帶關(guān)于道光年間周壽昌輯《宮閨文選》，正文卷二十三《詩·七》“七言絕句”選錄翁桓《重過西湖》[4]102，而附錄《宮閨姓氏小錄》說：“翁桓，字少君，錢塘人，處士吳介妻?！盵4]169這里的“吳介”，明顯系“胡介”之訛。

二、妹胡氏

《旅堂詩文集》詩集“七言絕句”，有一首《和妹句》：

片片花飛似蝶飛，空將濃綠照人衣。

池頭蛛網(wǎng)知春好，也自絲絲罥落暉。[1]727

題下自注說：“春暮擬作春去落花詩，妹忽有‘片片花飛似蝶飛’句，為足成之?！庇纱丝芍榈拿妹靡彩且晃辉娙?。

這首詩在《旅堂詩文集》詩集“七言絕句”中，居于第四題，可以推想是胡介早期的作品。從“妹”字之前沒有任何限定來看，胡介的妹妹應(yīng)該就只有這一個。關(guān)于她的基本情況，《旅堂詩文集》文集所收《祭江妹文》敘述最為集中[1]779，從中能夠獲得不少了解。

一是生年。該文曾說：“吾憶先孺人之棄我二人而去也，我年十九，汝年方十。”這就是妹妹小于胡介九歲，其出生應(yīng)該在明天啟五年乙丑(1625)。

二是謝世時間。該文開頭就說：“妹之亡，以朱明之后二日，今十又九日矣?！庇窒挛恼f：“我生十九而痛失母，又二十年而痛失妹。”這里的“二十年”，從文內(nèi)有關(guān)數(shù)字都十分具體來看，應(yīng)該屬于確指而非泛言。這樣，妹妹謝世應(yīng)該在胡介三十九歲那年，也就是清順治十一年甲午(1654)的初夏四月初二日(公歷5月17日)，享年只有三十歲。

三是丈夫。該文敘及：“更二日，而妹婿爾慈將舉汝之柩而厝于江山之麓，自此歸山丘而辭華屋矣……”結(jié)合標(biāo)題以及《旅堂詩文集》文集所收《與江爾慈》“唯家妹臥病不起，耿耿于中”云云[1]769，可以知道姓江，“爾慈”應(yīng)該系其表字，名則未詳。又這里的“江山”，很可能兼作地名用，則江“爾慈”的籍貫為浙江衢州府的江山縣。江西寧都魏禧《魏叔子文集·文集外篇》卷十一《汪母陳太君九十壽序》，末尾有江“爾慈”一則評語：“格調(diào)落落，絕去蹊徑，不獨洗壽文套腐氣也?！盵5]570可見他也是一個讀書人，并且與同時代的著名文人也有一定的交游。不過，《旅堂詩文集》文集內(nèi)還有一篇《誡江爾慈書》，以《史記》《漢書》為喻，專門告誡他：“試觀古成道人與命世英雄，闊闊落落，一生止辦一事，一事而其人已千古矣，正有單刀直入之意也。若以有限精神東涂西抹，成得何用！”[1]764由此猜想，江“爾慈”大約興趣過于廣泛，不能專注于某一項事業(yè)，所以一生成就不大，流傳下來的資料也很少。

遺憾的是，胡介妹妹本人的名或字，我們卻一無所知，因此只能稱之為“胡氏”，或者添上其夫姓稱作“江胡氏”。

另外按照一般對女子定位的習(xí)慣，這個“胡氏”的父親最好也能夠知道。但是，關(guān)于胡介的父親，有關(guān)資料同樣很少。據(jù)孫治《孫宇臺集》卷十五《亡友陸彥龍、趙明鑣、胡介合傳》，知胡介“父僦木行；雖為賈，長者也”；胡介“死后，其父困乏，亦游燕，死于旅館，紀(jì)伯子映鐘、陳胤倩祚明為之經(jīng)紀(jì)其喪焉”[6]第149冊：20。又據(jù)陸世儀《桴亭先生詩集》卷六清順治十四年“丁酉”(1657)所作《壽胡彥遠尊人靜庵先生六十長歌》[7]599-600，知其生于明萬歷二十六年戊戌(1598)；所說“靜庵”，應(yīng)該系其別號，而名與字同樣均不詳。

至于“胡氏”的后人，除了胡介《祭江妹文》“哺兒鬻子”提到之外，具體不得而知。

鑒于這種實際情況，我們給“胡氏”的定位，最好就是以胡介為主，稱為“胡介妹”。

這位“胡氏”的詩歌，存世的很可能就只有“片片花飛似蝶飛”這么一個殘句。但是，按照歷史上《全唐詩》之類各種斷代詩歌全集的編纂通例，即使是只有一個殘句乃至一個殘存的標(biāo)題，也都在收錄之列；它的作者，同樣計算作一家。因此，就因為有這個殘句，所以清代詩人特別是女詩人可以理所當(dāng)然地增加一位作家。

三、女胡蕙

胡介后代，只有一個女兒，單名蕙。前及《旅堂詩文集》卷首陸嘉淑《傳》，在敘述翁桓之后接著說：“女蕙，季貞以妻汪定武棨，亦知書?！盵1]694又孫治《亡友陸彥龍、趙明鑣、胡介合傳》，說胡介“有一女慧哥，適汪生棨；汪生故奇才”[6]第149冊：20。按之李漁《尺牘初征》卷三所收胡介《與婦》“少君與蕙哥無恙乎”云云*見李漁《尺牘初征》，《四庫禁毀書叢刊》集部第153冊，第554頁。《旅堂詩文集》文集內(nèi)有同題之作，見于第767頁，但非同一篇，可知此札系胡介佚文。此外該書尚有多篇胡介書札，未盡核對。，可知“慧哥”實為“蕙哥”之訛，而“蕙哥”則是昵稱。另外《旅堂詩文集》詩集內(nèi)有一首《憶蕙蕙》：

十歲憐嬌女，臨妝自點唇。

別爺初有淚，風(fēng)氣近成人。[1]726

此詩為“五言絕句”最末一題，可以推想是胡介晚期的作品，而當(dāng)時胡蕙還小，“蕙蕙”則同樣屬于昵稱。

這里需要特別指出的，是陸嘉淑在傳中提到的“季貞”，乃指胡介摯友丘象隨，江蘇山陽(今淮安)人，“季貞”是他的表字。原話的意思，是說胡介身后，丘象隨為胡蕙主持婚姻，把她嫁給汪棨。關(guān)于這件事，前及《旅堂詩文集》卷首丘象隨序，曾有“子女相托”之語[1]692。又王士禎《蠶尾文集》卷五為丘象隨之兄丘象升而撰的《承德郎大理寺左寺副前翰林院侍講丘公墓志銘》說：“錢塘胡介歿，有寡女，不遠千里，歲赒恤之，久而不衰?！盵8]1877-1878這里面應(yīng)該也包含丘象隨。而汪楫《悔齋詩》“七言古詩”《贈趙天羽》，在頌揚趙吉士(天羽其字)尚義之舉的時候，也連帶寫到丘象隨：

身從淮北來江滸，身是胡君好儔侶。

胡君身后身任之，應(yīng)為養(yǎng)親兼嫁女。*見汪楫《悔齋詩》，《清代詩文集匯編》第140冊，第664頁。另可參見趙吉士《寄園寄所寄》卷十一《泛葉寄》“故老雜記”門，《四庫全書存目叢書》子部第155冊，第468—469頁。

最后一句的“為……嫁女”，就說得更加明確。然而，道光年間吳振棫輯《國朝杭郡詩續(xù)輯》，卷四十一翁桓名下所附詩話卻說：“女蕙季貞，亦名慧哥，為汪定武棨室，亦能詩?！盵9]5a這里其他毋論，“季貞”則顯然被錯誤地當(dāng)作了胡蕙的表字，或者可以說是吃不準(zhǔn)“蕙季貞”的含意*按照古人書寫習(xí)慣，“蕙季貞”通常會被誤解作單名“貞”，字“蕙季”，正如“汪定武棨”單名“棨”，字“定武”一樣。。此后如光緒年間潘衍桐輯《兩浙輶軒續(xù)錄》卷五十二翁桓名下所附許溎祥語[10]160、民國《杭州府志》卷一百五十四《人物·十二(列女·四)》“錢塘縣·閨秀”翁桓本傳[11]640，以及施淑儀《清代閨閣詩人征略》卷一“翁桓”條所附詩話[12]41，都一再沿襲這個錯誤，至今未見有人訂正過。

至于胡蕙以及其丈夫汪棨的其他情況，目前均不得其詳。

關(guān)于胡蕙的才藝，陸嘉淑該《傳》只大致說“知書”，即今天所謂的識字、有文化。而王士禎《漁洋詩話》卷中第七十三則，則進一步說：

胡介……布衣食貧，而妻與女皆能詩?！榕c淮陰邱曙戒象升、季貞象隨兄弟善。[13]198

這里明確提到胡介的女兒亦即胡蕙也“能詩”。由于王士禎本身是大詩人，又與丘象升、丘象隨兄弟有交往，熟悉胡介的家庭情況，所以他說的這句話應(yīng)該是可信的。這樣，胡蕙作為一個女詩人，這一點就可以得到確認(rèn)了。此后如前引《國朝杭郡詩續(xù)輯》以下各種著作，均稱胡蕙“亦能詩”，應(yīng)該也都是據(jù)此而來的。只不過胡蕙的詩歌作品，目前還沒有發(fā)現(xiàn)。

以上胡介家族三位女詩人，可以說代表著三種類型：一種是曾經(jīng)有過詩集而后世遺佚、僅有若干零星作品傳世；再一種是沒有聽說過詩集甚至沒有見到過完整的單篇作品，而偶然有零星作品包括殘句傳世；還有一種，則是任何詩集、詩作都沒有聽說過或見到過。事實上，在最美好的尚有詩集傳世那種類型之外，古代詩人從文獻角度來看，也就只能有這樣三種類型。而我們在統(tǒng)計詩人數(shù)量的時候，通常都是按照“有作品傳世”這個標(biāo)準(zhǔn)。因此，像胡蕙這樣的女詩人，在沒有發(fā)現(xiàn)作品之前，還不能真正列入清代女詩人的名單。不過，她們在某種程度上，也能反映清代詩歌特別是女性詩歌的繁榮，以及女性詩人的家族性特征等。

胡介大概因為艱于子嗣，所以在翁桓之外還娶有兩妾，稱作“唐山”“鳳姬”*參見《旅堂詩文集》詩集“五言近體”《試燈夜病起寄婦，兼示二姬》，第713頁；蔣薫《留素堂詩刪·塞翁編》卷一《夢胡介》，《四庫未收書輯刊》第7輯第19冊，第165頁，等。。但關(guān)于這兩個人，有關(guān)文獻都未見明確提及其“能詩”，所以這里不再具體考察。

附帶關(guān)于胡介本人，此前學(xué)術(shù)界同樣還不見有人專門研究。倒是筆者所在浙江大學(xué)，人文學(xué)院中文系漢語言文學(xué)專業(yè)本科2008級的馬坤同學(xué)，寫過一篇《明清之際杭州西溪詩人胡介研究》，作為“浙江大學(xué)大學(xué)生科研訓(xùn)練計劃(SRTP)項目”(第13期)的成果。該文由于作者身份的緣故，目前還無法公開發(fā)表；但作者所做的大量工作，客觀上為筆者撰寫本文提供了不少的幫助，在此謹(jǐn)致以衷心的感謝。

又，今人柯愈春先生《清人詩文集總目提要》卷六著錄胡介《旅堂詩文集》，曾說卷首第二篇“馮景序稱，其詩‘始而弄柔翰近美人，一變而疆場戎馬，再變而老衲空山’”[14]106；按之馮景該序原文，所謂“其詩”，實際乃是胡介身后“所遺”之“畫圖”*見胡介《旅堂詩文集》，第691頁。又該序亦載馮景《解舂集文鈔》卷二，題作《旅堂遺稿序》，正文文字稍有異同，所引諸句作“始而弄柔翰睇圖史，一變而甲胄戎馬，再變而畫眉繡闥，三變而老衲空山”，見《續(xù)修四庫全書》第1418冊，第396頁。。此外前及孫治《孫宇臺集》，卷四有一篇《胡彥遠遺集序》[6]第148冊：701，也是為《旅堂詩文集》而作，但《旅堂詩文集》卷首失載。

又，方孝標(biāo)《鈍齋詩選》卷六《有僧持胡彥遠所書扇，不覺哀念成詩》，有句云：“交君雖暫知君久，行年較我惟長一?！盵15]94考方孝標(biāo)生于明萬歷四十六年戊午(1618)*參見拙著《清詩考證》第二輯之十七《讀三種新版清人別集》第一條“方孝標(biāo)《鈍齋詩選》”，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2012年5月第1版，上冊第684—685頁。，則胡介實際長他兩歲。

[1] 胡介．旅堂詩文集[M]//四庫未收書輯刊：第7輯第20冊．北京：北京出版社，2000．

[2] 朱彝尊．明詩綜：第8冊[M].北京：中華書局，2007．

[3] 周慶云．杭州西溪奉祀兩浙詞人姓氏錄[M]//西湖文獻集成：第11輯(西溪專輯，第18冊)．杭州：杭州出版社，2004．

[4] 周壽昌．宮閨文選[M]//傳世文選：第2冊．北京：西苑出版社，2009．

[5] 魏禧．魏叔子文集[M]：中冊．北京：中華書局，2003．

[6] 孫治．孫宇臺集[M]//四庫禁毀書叢刊：集部．北京：北京出版社，2000．

[7] 陸世儀．桴亭先生詩集[M]//續(xù)修四庫全書：第1398冊．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

[8] 王士禎(禛)．蠶尾文集[M]//王士禛全集：第3冊．濟南：齊魯書社，2007．

[9] 吳振棫．國朝杭郡詩續(xù)輯[M].光緒二年丙子(1876)錢塘丁氏刻本．

[10] 潘衍桐．兩浙輶軒續(xù)錄[M]//續(xù)修四庫全書：第1687冊．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

[11] 陳璚修，等．(民國)杭州府志[M]//中國地方志集成(浙江府縣志輯)：第3冊．上海：上海書店，1993．

[12] 施淑儀．清代閨閣詩人征略[M].上海：上海書店，1987．

[13] 王士禎．漁洋詩話[M]//清詩話：上冊．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

[14] 柯愈春．清人詩文集總目提要：上冊[M].北京：北京古籍出版社，2002．

[15] 方孝標(biāo)．鈍齋詩選[M].合肥：黃山書社，1996．

責(zé)任編輯：劉海寧

I207.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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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7-8444(2016)06-0780-05

2016-09-06

國家社會科學(xué)基金重大招標(biāo)項目(14ZDB076)；全國高等院校古籍整理研究工作委員會直接資助項目(1362)；浙江省哲學(xué)社會科學(xué)規(guī)劃重點課題(13NDJC024Z)。

朱則杰(1956-)，教授，博士生導(dǎo)師，文學(xué)博士，主要從事清代詩歌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