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文婷
(遼寧師范大學(xué) 外國語學(xué)院, 遼寧 大連 116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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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境維度論關(guān)照下《鴻門宴》英譯語用規(guī)則研究
趙文婷
(遼寧師范大學(xué) 外國語學(xué)院, 遼寧 大連 116029)
摘要:本文以哈蒂姆和梅森在《話語與譯者》中對語篇語境的多維關(guān)照為視角,從交際、語用和符號三個語境維度論述《鴻門宴》中部分篇章英譯,探討原文與譯文意義轉(zhuǎn)化背后的語用規(guī)則差異。并提出在進行漢語典籍英譯時,應(yīng)多維剖析原文語境,挖掘原文篇章語言形式背后的隱含義,并按照英語文化中的語用規(guī)則重構(gòu)語境,再現(xiàn)原文含義。
關(guān)鍵詞:語境維度;《鴻門宴》;英譯;語用規(guī)則
一、引言
20世紀(jì)90年代,西方學(xué)者紛紛把語篇語言學(xué)(也叫話語分析)理論引進翻譯研究領(lǐng)域(Baker,1992),他們意識到語篇分析和語用意義的重要性,認(rèn)為研究對象不僅包括原文和譯文兩種語言體系,還包括“情景語境”(context of situation)和“文化語境”(context of culture)(張美芳,黃國文,2002)。豪斯以韓禮德的系統(tǒng)功能理論為基礎(chǔ)提出翻譯質(zhì)量評估模式,貝克在篇章和語用層面的分析拓寬翻譯研究視野,在此基礎(chǔ)上,哈蒂姆和梅森又進一步拓展到語境和語篇的意符層次上,其中從交際、語用和符號三個語境維度來探討翻譯的觀念得到認(rèn)可。本文擬在這一視角的關(guān)照下,對中國古典文學(xué)作品《鴻門宴》及其英譯試做分析,綜合多維度語篇語境,對英漢語用規(guī)則差異進行對比,探討原文及譯文多維語境下意義傳達的得失。
二、語境維度與語用規(guī)則
(一)哈蒂姆和梅森的語境分析模式
哈蒂姆和梅森作為微觀翻譯功能的語篇分析派以語域分析模式為基礎(chǔ),結(jié)合語用學(xué)和符號學(xué)的有關(guān)知識構(gòu)建了一個新的語境分析模式,包括交際、語用、符號三個層面,被稱作語境維度論。
語境維度中的交際層面也稱作語域?qū)用?,理論來源于韓禮德的話語分析模式。韓禮德(Hanliday,M.A.K and R.Hansan:1985)的話語分析模式重視語言的交際功能,他提出通過語域(語篇所處的動態(tài)情境)以及語域的三個可變元素語界、語旨、語式來進行話語分析。
翻譯中,譯者需要對原文和譯文進行雙語語域分析,用譯語構(gòu)建與原文相契合的語域環(huán)境,由此哈蒂姆和梅森(Hatim.B & Mason:1990)提出了篇章語境的語域(交際)維度。但篇章語境絕不可能僅僅是三個情景變量的累加,他們又著眼于微觀語言層面上的動態(tài)情形,提出語境的語用維度,具體指的是“借用語言行事”的能力。根據(jù)語用學(xué)的基本精神,句子具有因?qū)嵤┬袨?perform action)和超越詞義(sense)而產(chǎn)生某種交際目的的能力(杜洪峰,2008)。篇章詞句是作者為交際目的的實現(xiàn)做出的導(dǎo)向性選擇,詞句整合后有超越字面的含義,起到語境效果。同時符號系統(tǒng)之下的語言系統(tǒng)還帶有符號的特性。譯者應(yīng)時刻關(guān)注語言的符號性并保留語言作為符號使用的諸種特征。比如對隱喻翻譯時要考慮其聯(lián)想義所帶來的語境變化。至此,對語篇翻譯進行交際、語用和符號三層面的語境分析模式才具有有效性。
(二)語用規(guī)則與篇章語境
人們在交際中不僅要正確使用語言的語音、語法和詞匯,為交際順暢還要正確使用語用規(guī)則,語用規(guī)則制約著語言形式,包括在對待沖突或矛盾、提出請求、表示拒絕和異議的具體言語行為和事件。某種語言的語用規(guī)則往往是約定俗成的,是一種潛在于語言使用者深層意識中的特殊的也是重要的組合規(guī)律(周樹江,王玉新:2007)。在同一語言和文化中,語用規(guī)則和篇章語境是相互影響、辯證統(tǒng)一。讀者可以通過語境預(yù)測或判定篇章結(jié)構(gòu)及詞語語序的選擇和表達;又能依據(jù)潛意識語用規(guī)則形式化語言表達,建構(gòu)出一定的篇章語境。但不同語言有不同的語用規(guī)則,符合某語言語用規(guī)則的禮貌表達在另一語言中可能很粗魯,在語篇體裁和情景語境確定的情況下,語言意義的分析和傳達還分別受兩種語言語用規(guī)則的制約??缥幕Z用對比研究也證明,不同語言文化傳達和推理含義的方式也不盡一致(張新紅,何自然:2001)。這些文化背景和推理習(xí)慣都應(yīng)看做語言使用者的語用規(guī)則。
某語言的語用規(guī)則對于用這種語言創(chuàng)作的作者來說是一種背景語境,而譯者必須具有雙語背景語境。翻譯時,譯者應(yīng)先作為原文讀者,解讀源語篇章語境,看到潛藏在句子、篇章等表面內(nèi)容之下的不易察覺的語言習(xí)慣,并對原文語言形式下的語義潛勢進行挖掘。之后,再用符合譯入語語用規(guī)則的表達形式重構(gòu)語境、使意義再生。
三、多維語境下《鴻門宴》英譯的語用規(guī)則關(guān)照
《鴻門宴》是《史記·項羽本紀(jì)》中的一部分,內(nèi)容是項羽想在鴻門宴斬殺劉邦卻沒有成功。本文采用楊憲益戴乃迭的譯本,用語境維度論對《鴻門宴》原文及英譯進行分析,討論譯者是否并怎樣做到再現(xiàn)原文篇章含義,以及意義再現(xiàn)的語言形式在理解習(xí)慣、推理習(xí)慣、表達習(xí)慣上是否符合譯語的語用規(guī)則。
(一)譯文導(dǎo)向譯語理解習(xí)慣
項羽得知劉邦想在咸陽城內(nèi)稱帝時,勃然大怒欲馬上討伐劉邦,范增對項羽說道:“沛公居山東時,貪于財貨,好美姬。今入關(guān),財物無所取,婦女無所幸,此其志不在小。吾令人望其氣,皆為龍虎,成五采,此天子氣也。急擊勿失!”楊憲益、戴乃迭(2002:11-83)譯文為:“When the Lord of Pei was in the east,he hankered after wealth and beautiful women,but since entering the Pass he was taken no loot nor women. This shows he has great ambitions. I told a man to watch his halo,and it takes the shape of many-colored dragons and tigers-the halo of an emperor.You must lose no time in attacking him!”
對原文進行語域分析結(jié)果如下:語場:范增向項羽進諫除掉劉邦;語旨:軍師范增向項王冷靜分析劉邦的行為和氣質(zhì);語式:范增對話項羽,對比劉邦行為,引入理據(jù)得出結(jié)論。原文語境的語用維度分析為:語篇行為意圖在于告誡項羽和讀者劉邦有成為天子的潛力。原文語境的符號層面分析為:“志不在小”、“天子氣”等符號說明劉邦志為天子;范增話語的排列順序也是符號的體現(xiàn),先通過劉邦自身行為變化判定其胸懷大志,又通過劉邦外部氣質(zhì)變化強調(diào)其大有成為天子的潛力,先講內(nèi)因后講外因雙重揭示劉邦稱帝野心,而范增本身并不希望劉邦成為天子,其目的在于警告項羽下定決心、及擊勿失。
對譯文進行分析,發(fā)現(xiàn)語域維度上與原文基本一致。但在語用層面,譯文忽略了范增急切警示項羽的語境義,筆者認(rèn)為最后一句譯作“You must lose no time in attacking him or I am afraid he will steal your crown.”更貼切原文目的,便于譯語讀者理解。在符號層面,“天子氣”譯為“the halo of an emperor.”會使英語讀者產(chǎn)生疑問,對此,譯者加了注釋,把“望氣”行為解釋為“The ancient Chinese believed that over the heads of famous men there sometimes appeared a vapor or halo,which astrologers could detect”。這不僅是對漢文化的補充,原文表達意圖也易于識別,且古漢語中觀云氣測災(zāi)禍的語用規(guī)則也會給譯文讀者留下印象。
楊戴的譯文多數(shù)采用了異化手法進行直譯,且按原文順序翻譯原文,這利于向西方讀者傳達漢語使用習(xí)慣。但英語讀者說話、閱讀時,更愿意開門見山,先得結(jié)論后解釋理據(jù),因此楊戴的譯文不能說符合英語的語用規(guī)則。對于云氣的符號性,英語讀者可能不了解傳統(tǒng)中國對封建迷信的崇拜,不易推測出這是范增欲加強理據(jù)的心理色彩。對于這種文化差異,楊戴增加了注釋,彌補了譯文讀者對原文的理解落差。
(二)譯文依照譯語表達習(xí)慣
項羽的左尹項伯和劉邦的軍師張良交好,項羽攻打劉邦在即,項伯私見張良勸他離開劉邦,項伯對張良說:“勿從俱死也?!睆埩荚唬骸俺紴轫n王送沛公,沛公今事有急,亡去不義,不可不語?!睏畲鞯淖g文為:“Otherwise you will perish”,he warned him.But Zhang Liang replied,”The King of Han sent me here with the Lord of Pei. It would not be right to leave him in this emergency. I must tell him”
原文進行語域分析結(jié)果如下:語場:項伯勸張良離開,張良仍要幫助劉邦;語旨:項伯和張良倆友人討論去留;語式:通過項伯與張良的對話表現(xiàn)各自的想法。對原文語境的語用維度分析為:語篇的行為意圖在于張良想堅守仁義、繼續(xù)幫助劉邦。對原文語境的符號層面分析為:“臣”、“王”、“公”稱呼符號對比使用,加強其重視身份、等級的理念;而究其不愿逃走的根本原因,正是一個“義”字?!巴鋈ゲ涣x”的價值觀深深植入張良心中,這是每個義士追求的品格,也是統(tǒng)治者統(tǒng)治人心的工具?!傲x”字代表的符號顯示了儒家道德觀念。
楊戴忠實的譯文在語域維度上基本與原文一致,但在翻譯“臣為韓王送沛公”這一句時,對文言文理解有誤,不是張良被韓王送給沛公,實際意義應(yīng)為張良替韓王護送劉邦(入關(guān))。這在語用層面有重要意義,因為“替”韓王“護送”沛公比“被”韓王“送給”沛公更能體現(xiàn)張良“不與俱去”“不能不語”的使命性。因此譯文應(yīng)該改作“The King of Han sent me here to make sure the Lord of Pei’s successfully entering of the gate.”張良把護送沛公當(dāng)做使命更顯示其大義,不僅增強了語氣,還使得上下文語義連貫。在符號層面,因為英語中缺少“臣”這個謙詞的對應(yīng)詞,譯者在譯文中轉(zhuǎn)換了句式,把“臣(我)”由主語轉(zhuǎn)化為賓語,以此避免英漢稱謂中的不對稱現(xiàn)象。對于“義”的翻譯,譯者巧妙地轉(zhuǎn)化為“be right to do”的形式,清晰地再現(xiàn)了張良的價值觀,達到了原文意義再現(xiàn)的目的。
在對原文語境綜合分析后,漢語使用者潛意識的使用規(guī)則也就顯而易見了,表現(xiàn)為:朋友之間拒絕對方時必然解釋原因;君臣有利益矛盾時以大局為重;儒家文化是文人義士的說話和行為準(zhǔn)則。在語用規(guī)則方面英語和漢語有相同的部分,英語使用者在拒絕時也會考慮到禮貌的解釋原因,也會遵從統(tǒng)治者的權(quán)威,但他們沒有受到儒家文化的影響,可能有更強的自我意識,因此譯文中強調(diào)張良的忠心品質(zhì)也就極為必要。
(三)譯文符合譯語推理習(xí)慣
劉邦赴宴而來,向項羽表明自己絕無反逆之心,項羽請沛公入席,此時范增數(shù)目項王,舉所配玉玦以示之者三,項王默然不應(yīng)。楊戴翻譯為“Fan Zeng shot Xiang Yu several glances,and raised his jade pendant three times as a signal,but Xiang Yu paid no attention.”對原文進行語域分析結(jié)果如下:語場:范增舉起玉玦三次示意項羽下決心斬殺劉邦;語旨:作為軍師的范增舉玉玦示意項王;語式:采用敘事手法對人物進行動作描寫。對原文語境的語用維度分析為:范增的這段話形成的語篇其行為意圖在于暗示項羽早下決心殺劉邦,而項王猶豫不決、沉默不應(yīng)。對原文語境的符號層面分析為:范增的一系列動作是向項羽傳遞信息,以“玦”代決,示意項王當(dāng)機立決、斬殺劉邦。且范增舉玉玦示之者三,其中“三”為表示次數(shù)之多的符號,更加顯示范增催促項王之意,以及項王優(yōu)柔寡斷之態(tài)?!矮i”與“決”同音,漢語讀者可以聯(lián)想到范增舉玉玦之意。“玦”字以音表意,這種表現(xiàn)手法也應(yīng)該理解為漢語常用的語用規(guī)則之一。但在翻譯為英語時,因為譯文讀者與漢語讀者已有知識的差異,不能由玉玦聯(lián)想為下決心的意思,會對范增舉玦的動作有疑問。楊戴采用直譯的手法譯出“舉玉玦以示之者三”,譯文讀者恐怕難以理解其中深意,筆者認(rèn)為可改為“raised his jade pendant several times which means a signal of encouraging Xiang Yu to make up his mind in killing Liu Bei”,舉玉玦作為范增向項羽傳遞的殺人符號,就容易被譯文讀者結(jié)合上下文語境解讀了。
在語用維度層面,譯文不能直接表達范增舉玉佩數(shù)目項王的目的,譯為“raised his jade pendant three times as a signal”也只是在直譯原文,不容易讓譯文讀者推理出范增急切督促項王下決心斬殺劉邦之意。因此在譯文中也應(yīng)做到符合語用目的,有必要把范增舉玉佩的目的闡述明白。與此同時,從符號維度來看,“玉玦”在漢語中音、形、意的結(jié)合使得翻譯困難,譯文難以達到三者統(tǒng)一的效果,這時為了彌補語篇符號意義的缺失,應(yīng)該按照譯文推理習(xí)慣予以補充,那么針對漢語中以音表意或以形表意的符號,在譯文中就可以通過轉(zhuǎn)換或補充來達到原文效果。
四、結(jié)語
哈蒂姆和梅森的語境維度論拓展了前人的視野,多維度多層次的論述使得語境功能得以全面展示。翻譯作為一種交際行為是在語境的制約下進行,而翻譯中意義的交流和傳達也是在源語語境分析和譯語語境重構(gòu)中實現(xiàn)的,因此語境對翻譯具有重要的意義。除此,翻譯的順利進行還要對雙語語用規(guī)則分別進行剖析和轉(zhuǎn)化。源語語言形式需要通過語用規(guī)則挖掘深層含義,原文篇章含義也需要通過語境分析漸漸明晰,至此,原文的表層、深層、微觀、宏觀含義才能全面呈現(xiàn)。譯者用譯入語進行意義重構(gòu)時,還要考慮到譯入語語用規(guī)則下的語境重構(gòu),使譯文含義符合譯入語語言表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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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zé)任編輯:陳君丹
The Pragmatic Rules in English Translation of the Chinese ClassicHongMenYanfrom the Perspective of Contextual Dimensions
ZHAO Wen-ting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 Liaoning Normal University, Dalian Liaoning 116029, China)
Abstract:Under the perspective of multidimensional analysis of context which was proposed by Hatim &Mason in their work Discourse and the Translator, the paper will analyze several parts of Hong Men Yan and the English version of it from communicative, pragmatic and semiotic perspectives. There are discussions about the differences of pragmatic rules beyond the meaning transfer from source text to target text. This paper proposed that translators should analyze multidimensional contexts while translating Chinese Classics into English in order to explore the implied meanings behind the text. Furthermore, the contexts should be rebuilt in English according to their pragmatic rules in English Culture to successfully transfer the meaning.
Key words:Contextual Dimensions; Chinese classics Hong Men Yan; Chinese to English translation;pragmatic rules
中圖分類號:H059
文獻標(biāo)識碼:A
文章編號:1674-344X(2016)03-0124-04
作者簡介:趙文婷(1992-),女,山東濟寧人,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翻譯學(xué)、認(rèn)知語言學(xué)。
收稿日期:2016-02-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