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票房冠軍反而是零IP電影？

苗正卿

在人人熱議IP的中國電影市場，《美人魚》和《捉妖記》兩部“零IP”作品摘得了中國影史票房紀錄冠亞軍。

上映僅12天，《美人魚》便以24.68億元打破了此前由《捉妖記》保持的24.39億元紀錄。與《美人魚》同檔期上映的，是中國第一超級文學IP《西游記》改編電影《三打白骨精》以及“老牌”電影IP《澳門風云3》。

實際上，文學IP改編電影和電影項目IP化經營已經成了近幾年中國電影市場的主流趨勢。但如果觀察2015年至今的中國電影市場便不難發(fā)現(xiàn)，被加上“IP為王”定語的市場并沒有一味給IP電影投贊同票。

在2015年票房前十的國產電影中，IP電影也只勉強拿下半壁江山。就算在《尋龍訣》《萬萬沒想到》等大IP電影上映的賀歲檔期內，《老炮兒》《唐人街探案》等零IP電影也各自奪下了10億元左右的票房。

這幾乎給許多正準備挖掘、儲存更多IP的中國電影公司們潑了一盆冷水。

隨著IP市場火熱，文學IP版權價格水漲船高，以顧漫《何以笙簫默》為例，2011年《何以笙簫默》版權出售給樂視時，版權費僅為數十萬元，而2014年合約到期，轉賣光線時，這一價格已到了百萬元級別。隨著大部分優(yōu)質文學IP逐漸被影視公司、版權公司分食，尚未被買下的優(yōu)質文學IP版權費只會更高。而當IP電影與票房大賣電影之間并非對等時，抱著“買一個大IP就一定能賺錢”念頭的影視公司就不得不反思自己的IP戰(zhàn)略了。

零IP反而更容易成功？

《捉妖記》上映后不久，許誠毅已開始籌備《捉妖記2》。“坦白講比第一部難度只會更大，成為了IP，需要考慮的事情變得更多，起碼我們要新設計許多怪物。”

在他看來，原創(chuàng)故事最大的好處是能夠帶來新鮮感，一旦一部電影有IP基因，新鮮感實際上已經大打折扣。

抱有同樣想法的還有管虎。《老炮兒》開拍前，不少投資人拿著文學IP或者曾獲得市場成功的電影IP找到他，希望他來執(zhí)掌導筒，但管虎都拒絕了。在他看來，中國電影工業(yè)并沒有形成一個良性的“IP生態(tài)”。

“在中國，所謂的IP不過是一些有知名度的小說，或者有知名度的電影。”曾去好萊塢考察過的管虎發(fā)現(xiàn)好萊塢有很成熟的IP挖掘、培養(yǎng)、變現(xiàn)體系，甚至可以說，但凡一部符合好萊塢要求的文學作品投入到這臺機器里，就有很大幾率生產出口碑、票房雙高的作品?！霸谥袊腎P電影和拍原創(chuàng)電影幾乎沒什么區(qū)別，既然如此，還是原創(chuàng)有意思，并不是說有一個大IP就能做出真正意義上的商業(yè)大片?！?p>

很多觀眾看完 《美人魚》評價都頗高：“周星馳還是那個生產段子，而不是搬弄段子的人?！?/p>

截至2015年，國內文學IP改編的電影中，票房超過10億元大關的，只有《小時代》（累積），《尋龍訣》以及各種版本的《西游記》（累積）。動漫題材中也只有喜羊羊、熊出沒的累積票房超過10億元。大量文學作品甚至熱門網絡劇改編電影的票房僅徘徊在5億元左右。

“IP電影的制作、宣傳、營銷跟原創(chuàng)電影并不一樣?！惫夂嫌钞婥EO陳舊認為，目前國內電影行業(yè)還在探索IP影視的打法，并沒有摸索出成熟的套路，一部零IP電影如果內容優(yōu)質、宣傳營銷得當，可能比IP電影更容易成功，因為觀眾們沒看過這個故事所以不會有任何預期，有時候過高的預期反而會影響電影的口碑和票房。

《尋龍訣》導演烏爾善認為，一個文學IP人氣很高，并不意味著就適合拍成電影?！氨热鐣袑彶榈膯栴}，許多玄幻題材文學涉及的內容很難在銀幕上播放，比如特效的成本問題，書里你怎么寫都行，可是拍電影是要花真金白銀的?！?/p>

好萊塢并沒有IP的說法，他們更愿意用高概念（high concept）一詞。

2015年，北美票房前十的電影，高概念電影占到7部，如果算上經典童話改編的《灰姑娘》和網絡小說改編的《火星救援》，那么就是9部，唯一原創(chuàng)的作品是《頭腦特工隊》。

許誠毅介紹道，在好萊塢，影視公司也會花錢購買許多文學版權。但是對于文學作品電影化，好萊塢非常謹慎。只有超級文學版權才會被開發(fā)為高概念電影。比如《哈利波特》？《納尼亞傳奇》？《暮光之城》，這些文學作品的共性是：具有全球性知名度和數以千萬計的粉絲，在電影化之前，這些文學作品已經被出版商開發(fā)出了周邊產品，并有很好的銷量。

“好萊塢信奉典型產品思維。”許誠毅說，如果一個文學作品的市場開發(fā)調查結果并不理想，就算有很多讀者，影視公司也不愿意去進行開發(fā)，他們寧肯嘗試一些全新的零IP作品，比如漫威的《銀河護衛(wèi)隊》。

零IP成功之道

與IP電影相比，零IP電影最大的弱勢就是人氣及知名度。某種意義上，《美人魚》借力于周星馳的個人影響力，上映前，片方一反行業(yè)舊規(guī)，幾乎沒有安排點映場和提前場，這讓人們處于一種對“周星馳新片到底講什么”的饑餓狀態(tài)?！蹲窖洝凡坏昧诉@樣的饑餓感，更讓主演帶著萌物胡巴上了《奔跑吧兄弟》，還在一些酒店、超市、地鐵里不斷為胡巴刷“存在感”，成功地勾起了許多人的好奇心。對新生事物的好奇心，是IP電影所不能賦予的。

在好萊塢，許誠毅學會了一個道理：凡是票房能大賣的電影，一定是老少咸宜的。這就要求電影劇情相對簡單、人物塑造到位、充滿喜劇元素。

喜劇元素也是《捉妖記》和《美人魚》共有的特性。不僅如此，2015年的大部分票房賣座電影都是喜劇電影。而在網絡文學IP中，中國主流網絡文學IP以愛情題材和泛玄幻題材為主，尚無大火的喜劇IP。

“其實還是得回歸故事本身，給觀眾們講一個有意思的故事?！痹S誠毅認為，尤其在暑期檔和春節(jié)檔這樣的學生假期，合家歡風格的電影往往能有更好的票房表現(xiàn)。

許誠毅的判斷在《美人魚》？《三打白骨精》和《唐人街探案》三部作品上得到了印證。在與好萊塢大IP電影《神探夏洛克》的正面對決中，《唐人街探案》無論口碑還是票房，又或者排片率、上座率都大幅度領先。

另一個細節(jié)是，兩部先后登上華語票房冠軍的電影都巧妙選擇了一個好檔期。《捉妖記》是在國產電影保護月上映，而《美人魚》則選擇了春節(jié)這個對中國市場而言最為紅火的檔期。

來自藝恩的統(tǒng)計數據顯示，《美人魚》的票房中，將近80%來自二三四線城市。2015年，二三四線城市已經超越北上廣深成為了中國電影產業(yè)必爭的重要票倉。周星馳、鄧超這樣家喻戶曉的明星，在二三四線城市的號召力相當巨大，喜劇元素又加碼了這部電影成為春節(jié)合家歡必選的勝算。

單從特效角度來看視覺呈現(xiàn)，大量運用CG的《捉妖記》顯然比《美人魚》更好，但這并不影響星爺新作的高票房。

“其實大家買IP不就是為了買一個有意思的故事么，所以，電影更應當回歸故事本身，技術甚至演員陣容的影響在未來都會逐漸變弱?！惫芑⒑蜑鯛柹贫颊J為，中國觀眾會逐漸從“為了特效看電影、為了明星看電影”變成“為了一個自己喜歡的故事”去看電影，零IP電影的成功也是契合了電影市場的黃金法則：內容為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