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天霞,羅紅云
(1.陜西師范大學 外語學院,陜西 西安 710062;2.蘭州財經大學 外語學院,甘肅 蘭州 730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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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與肉之爭
——裘德的弗洛伊德人格三重結構理論解讀
羅天霞1,羅紅云2
(1.陜西師范大學外語學院,陜西西安710062;2.蘭州財經大學外語學院,甘肅蘭州730101)
托馬斯·哈代在《無名的裘德》中塑造的悲劇人物裘德,敢于沖破傳統道德觀念和婚姻制度追求愛情,敢于挑戰(zhàn)不公正的教育體制追尋學術理想。目前國內研究多從女性主義、生態(tài)自然觀、倫理學等視角來分析文本和人物,本文從跨越文學和心理學的弗洛伊德三重人格結構理論視角,解讀裘德人格三重結構的本我、自我、超我在現實中的沖突和變化下進行一場靈與肉的較量,最終由于人格結構失衡導致裘德由勇敢的挑戰(zhàn)者淪為失敗者。剖析裘德為迎合人們的道德標準和價值取向,既要成為現實的人,也要成為道德的人,最終只能壓抑超我、迷失自我、放棄本我,選擇死亡的成因。
弗洛伊德人格三結構理論;自我;本我;超我
《無名的裘德》(Jude the Obscure)是英國小說家托馬斯·哈代(Thomas Hardy,1840~1928年)對英國20世紀傳統文學進行的一次大膽的創(chuàng)新和嘗試的現實主義著作。[1]刻畫出英國維多利亞時代社會大變革時期的村鎮(zhèn)的社會風情、經濟面貌、道德標準、風俗人倫,展現普通小人物受社會影響的悲苦人生,揭露資本主義不公的社會體制是導致小人物家破人亡的根源。濃郁的悲情色彩籠罩在裘德這一無名小卒身邊,他無力改變自己和所愛人的生活處境和人生軌跡,最終只能接受命運擺布淪為現實的殉葬品。
弗洛伊德人格三重結構理論構在文學和心理學之間構建了一座橋梁,本文從雙重視角解讀裘德人格結構三元素間的沖突、變化、平衡和失衡,深層剖析裘德在個人背景和社會環(huán)境、個人信仰和社會宗教、靈魂與肉體、理性與感性產生沖突下,人格三重結構發(fā)生變化,深究裘德成為一個無人問津的失敗者的成因。
弗洛伊德人格三結構的本我,是指原始的自己,包括人的生存、安全、性、自我實現以及尊重需要等基本欲望、沖動以及生命力。[1]一般情況下,生活在現實社會中的人,其人格中的本我、自我和超我處于協調和平衡的狀態(tài),并能保證人格的正常發(fā)展,如果三重人格結構失調或者被外界環(huán)境所破壞,就會讓人產生神經疾病,人格就發(fā)生扭曲和畸變,甚至于危及性命。
裘德在靈魂和肉體的漩渦中抗爭:是堅持,還是迎合;是斗爭,還是妥協;是要做一個人們眼中道德的人,還是要做個有著自我追求的自己。矛盾和沖突對裘德人格結構中的本我、自我和超我之間產生了強烈的沖擊,為迎合人們的道德標準和世俗的偏見,既要成為現實的人,更要成為道德的人,他不得不壓抑超我、迷失自我,連基本求生欲望的本我也被剝奪,唯有絕望。
從弗洛伊德人格三重結構理論解析裘德的本我,表現在他人生歷程中的各種需求,包括他的安全、生理、感情、尊重等需求以及自我實現的需求。本能是裘德人格結構中的驅動因素,它驅動裘德各種本能行為的發(fā)生,引導著行為可能發(fā)展的方向。裘德的本能除了激發(fā)和驅動他在滿足自己的基本生活需求外,還驅動他想方設法得到世人的尊重和認可。
1.基本生活需求
在英國社會大變革環(huán)境下的農村長大的裘德,過著清苦而貧寒的生活,但擁有健康體魄的他必須提供自我保障,要通過勞動和工作來得到安全保障。裘德在青年時期的各種本我需求在超我和自我之間處于一種協調的平衡狀態(tài),其人格結構中的超我居于控制權狀態(tài),外在的裘德是有學術夢想和人生追求的青年,是敢于和社會較量的挑戰(zhàn)者。
2.生理需求和感情需求
哈代的這段情欲描寫凸顯裘德人格結構中本我中的性本能需求:“阿拉貝拉和其他的年輕女人們一起清洗屠宰后的豬肉,她故意將一只豬鞭砸向了裘德”,阿拉貝拉希望得到血氣方剛的裘德的關注和回應,裘德當時有著強烈的生理需求和欲望,將她投過來的東西又仍回去。裘德性的需求在本我和超我的斗爭中表現得很強烈,當阿夏貝拉拋來東西在附近橋梁上翻滾的時候,裘德開始和阿拉貝拉浪漫地調情了。年輕的裘德沒有自制力,三重人格結構中的本我的原始生理需求戰(zhàn)勝了超我的道德規(guī)范,約束力和控制力在強烈的欲望中顯得薄弱,沖動的行為舉止已經不受精神的約束,不久就在阿拉貝拉的引誘下和她發(fā)生了性關系。性欲沖動驅動他跨越超我的道德約束放縱去享受肉體的樂趣,本能欲望讓本我占了上風。
由于受到傳統婚姻觀和道德觀的約束和限制,和阿拉貝拉發(fā)生關系的裘德必須要用婚姻來彌補自己由于性沖動而引起的過失,他選擇結婚。他們的婚姻基礎并非愛情,而是基于性和欲。道德原則制約著裘德的自我選擇和本我需求,一方面裘德想追求有愛情的婚姻,一方面又要追求學術夢想,但是和阿拉貝拉的婚姻生活使他產生厭煩情緒,正是這樣的情緒刺激著裘德燃起了夢想的追求,超我又一次在思想斗爭中占了上風,裘德想結束和阿拉貝拉之間沒有愛情的生活,兩人分手后,各自尋求自己的生活。
3.自我實現需求
裘德上進的精神激勵著他追逐學術理想,對知識的萬般渴望,對名譽、聲望和地位的期盼都成了他奮斗的動力。從韋塞克斯來到了大學城,他甘當石匠,希望在那里努力工作并刻苦自學以便提煉和升華學術水平。追求知識的道路艱辛,但裘德強烈的自我實現需求不斷激勵他勇往直前,求知欲是他人格中的自我對于命運的一種吶喊和挑戰(zhàn),也是他人格平衡發(fā)展的體現。
教育制度對裘德而言是不公平的,他意識到自己是“讓那些百萬富翁們的兒子給擠到大門外”的門外漢,象征學術權威的基督寺只不過“是給那些有大錢的人預備的”的學府。不能逾越教育制度的框架,他只能歸咎于時遇不濟和欲望太多,自我需求驅動下他極盡所能養(yǎng)活自己,不得不找尋各種工作,社會角色的扮演實屬生活所迫。
在裘德不同人生階段從事不同的職業(yè),是人格中自我外在角色扮演的體現。他做過很多工作,既是本能需求的滿足,也是自我的實現。為了糊口,在姑婆的面包店做小伙計;十九歲時,立志成為神學博士,為了夢想,來到基督寺甘心做石匠,潛心鉆研神學著作,沐浴在學術氛圍中;為和心愛的淑一起生活,千方百計找到一份修復教堂的機會。工作于裘德而言,既是為了得以生存,也是其自我人生價值的體現。
1.腳踏實地的面包店幫工
裘德生活在鄉(xiāng)間,接觸的文化人只有小學教師菲洛特桑,當老師離開居住地前往基督寺追尋夢想時,給裘德留下了很深的啟迪和無限的希望。為了生活,裘德在姑婆家的面包店幫忙,這也是能讓裘德維持生活的唯一途徑。一邊做工,一邊自學希臘語和拉丁語,他腳踏實地地付出,為實現著自己的夢想而努力,希望有一天能實現自己到基督寺學習的目標。
2.心懷夢想的石匠
和阿拉貝拉始于性欲的婚姻困擾著裘德,本我需求給予裘德一股力量來掙脫婚姻束縛。阿拉貝拉去了國外,裘德恢復自我,重拾學術之夢,來到基督寺附近甘當石匠。[2]這里,他遇到了有思想和抱負的表妹淑,本能的欲望被愛情點燃,淑若即若離的態(tài)度加深他對愛情的渴求和對淑肉體的占有欲,也正是發(fā)自內心的本能欲求讓他們在愛情之路上更堅定和勇敢。裘德作為普通石匠滿足可以實現基本生活需求,也能讓他成為感性的人,超我的道德標準時刻提醒著裘德要理智,他和淑是名義上的表兄妹,加之他和阿拉貝拉已婚,道德準則制約著他對愛情的追求,他只能刻苦地工作,默默承受淑和菲洛特森的親密關系。
3.“無牧師資格但可以傳道”的牧師
裘德發(fā)現菲洛特森追求淑的時候,遏制住對淑的感情,人格中自我的各種需求和欲望點燃了學術的希望。他給很多學院的院長寫信,希望能夠得到入學求學的資格,而每一次得到的回音都是拒絕,他開始酗酒,不久就被解雇,只好絕望地回到馬里格林。在一位副牧師的幫助下,他決定先成為一名“無牧師資格但可以傳道者”為別人作些有益的事情。在此期間,淑和裘德通過書信接觸維系著兩人的愛情,裘德對于愛情追求和肉體占有的欲望左右著他的人格結構中自我的實現,他必須干好眼前的工作實現自我。
超我是道德化的我,是接受文化傳統、價值觀念、社會理想的影響而形成的,由道德理想和良心構成,在人格結構中控制道德,是人高尚行動的動力,遵循著理想原則,并且通過自我典范確定道德行為的標準,通過良心懲罰違反道德標準的行為,使人產生內疚感。
裘德追求愛情和學術夢想時,超我激勵和推動他去迎合人們的道德觀念和價值取向,家庭悲劇發(fā)生后,超我完全解體,產生了很強的負疚感。裘德的自我無法承受壓力和挑戰(zhàn),超我已經完全不能協調和本我、自我的沖突和矛盾,他的生活失去了平衡,沒了工作和養(yǎng)家的自我技能,也沒了求生的本我欲求。
1.追求純潔的愛情
裘德和淑不顧世人的眼光,依然堅守著禁忌之愛,愛情固然美好,但現實卻無情摧殘著他們的幸福,裘德和淑不但撫養(yǎng)前妻的孩子,還要撫養(yǎng)他們沒有結婚而同居生的兩個孩子,他們的結合有悖于傳統婚姻觀,為習俗所不許,為禮法所不容,不得不飽受白眼和冷落,找不到養(yǎng)家糊口的工作,租不到安身歇腳的地方,只能顛沛流離,四處流浪。悲劇不可避免地發(fā)生在這個不受世人祝福、不受社會接納的家庭里。[3]淑沒把她和裘德沒有結婚就在一起組建家庭的狀況告知孩子,整個家庭遭受歧視和冷眼,導致生活窘迫,最終導致孩子的誤解自殺的悲劇。悲痛萬分的淑在無奈和絕望中離開裘德,改變不了現實和命運的淑選擇回到菲洛特桑身邊,而裘德毫無選擇回到阿拉貝拉的身邊,兩個擁有愛情而沒有婚姻的人被窘迫的生活拆散,有名分的婚姻看似成為他們最好的歸宿,追求愛情的一對勇敢者被家庭悲劇深深地擊潰。
愛情在沒有婚姻保護的生活中變得脆弱,裘德人格中追求美好事物的超我在愛情悲劇里消失殆盡,完全沒了自我的能力,本我的欲望也被現實擊得粉碎。人格三要素在疲憊悲苦的人生中已經失去了平衡,他終日郁郁寡歡,身心被現實摧殘的支離破碎。
2.追求神圣的學術夢想
教育現狀是裘德無法改變的,人格結構中的超我在他苦讀神學著作和潛心鉆研的時期占據著控制地位,表現為積極向上,刻苦奮斗,不懈努力。他甘于做面包店小伙計、也愿意從石匠做起,只為實現超我境界的追求,夢想自己有一天能達到一種超我的完美學術殿堂接受教育,超我激勵他勇往直前,給了他很大的精神動力。
裘德掙扎在道德邊緣,超我和本我進行著一場搏斗,要做道德的人還是不道德的人,要迎合人們的觀念還是遵循自我的準則,拷問著這個小人物的人格。資本主義傳統價值取向、保守的婚姻和道德觀念改變著裘德的信念,當愛情顛覆,夢想幻滅,生活破碎,精神支撐搖搖欲墜的時候,裘德沒有了自我控制能力,沒有扮演社會角色的能力,連求生本能的欲求也消失殆盡,他無力改變現實,唯有等待現實扼殺自己的靈與肉。
弗洛伊德人格三重結構視角下的裘德是現實的殉葬品,他自我奮斗的歷程就是人格三元素相互沖突、相互碰撞又相互協調最后失衡的過程,是靈與肉斗爭的過程。資本主義社會的價值觀、道德觀以及各種不公的教育制度和社會制度無情地撕扯裘德的肉體和內心,人格三元素在靈與肉的斗爭較量,壓抑超我,迷失自我,放棄本我,成為社會的棄兒。
[1]聶珍釗.哈代的小說創(chuàng)作與達爾主義[J].外國文學評論,2002,(2).
[2]陳晞.《無名的裘德》中的人格索隱[J].四川外語學院學報,2003,(2).
[3]羅廣榮,程飄云.無法直面的人生──哈代《無名的襲德》女主人公淑的雙重性格分析[J].南寧師范高等??茖W校學報,1999,(3).
2095-4654(2016)08-0090-03
2016-06-06
2015年度甘肅省哲學社會科學規(guī)劃項目“話語權視域下的中國本土特色翻譯理論研究”(YB055)
I10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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