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書宏+肖永明
摘要: 清人袁枚認為書院得名于唐代的麗正、集賢書院,并指出其在當時尚不具備教學的功能,不失為知言。而后人賴以證明麗正、集賢書院具有教學活動的史料,多半都經(jīng)不起推敲。其中《選集賢學士敕》乃是《準太學生徒支給廚米敕》的誤傳;而裴耀卿的觀書感言則是文人學士之間的酬酢之作,并非實錄。由此可知,麗正、集賢書院與后代書院的關系,不在其實,而在其名。由已知的史料,可以確立一個假說,即“書院”最初乃是“修書院”的簡稱。這一簡稱深受文人學士的喜好,并將其作為自己及友朋的書齋、書室之名?!皶骸币蚨靡詮某⒆呦蛎耖g,最終成為了教書育人的文教機構。
關鍵詞:書院;麗正書院;集賢書院;書院起源;教學;名實
中圖分類號:G51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2-0717(2016)01-0063-05
收稿日期:2015-11-30
清人袁枚曾謂“書院之名起唐玄宗時,麗正書院、集賢書院皆建于朝省,為修書之地,非士子肄業(yè)之所也”[1]。這句話包含著兩方面的意義:一是認為書院之名起源于唐代的麗正、集賢書院;二是明確了后代書院的核心功能是教學,即所謂的“士子肄業(yè)之所也”,而麗正、集賢書院則不具備這一功能。袁枚的這一論述無疑是與事實相符合的,雖然學界對書院之實尚有不少爭論。但完全拋開教學這一核心功能來敘述書院,顯然是難以讓人接受的,書院之為書院正是由于其所承擔的教學功能。①由此可知,麗正、集賢書院與后世書院的關系,不在于書院之實,而在于書院之名。
一、麗正、集賢書院無教學職能
《舊唐書·職官志》載集賢學士的職掌為“集賢學士之職,掌刊緝古今之經(jīng)籍,以辯明邦國之大典。凡天下圖書之遺逸,賢才之隱滯,則承旨而徵求焉。其有籌策之可施于時,著述之可行于代者,較其才藝而考其學術,而申表之。凡承旨撰集文章,校理經(jīng)籍,月終則進課于內,歲終則考最于外”[2](P1852)。這里原本說得很清楚,集賢院是沒有教育的職掌的,正如日本學者池田溫在《盛唐之集賢院》中所說:“弘文、崇文、廣文皆與教授生徒,常為出身科第之門戶……只集賢一院,概不干預教育?!盵3]但不少研究書院史和教育史的學人,都曾努力鉤沉史料,以證明麗正、集賢書院有教育活動。而其中最廣為引用的史料,分別為唐代宗廣德二年的《選集賢學士敕》和侍中裴耀卿于開元二十三年所作的觀書感言①。事實上,以上史料都是經(jīng)不起推敲的,下文即一一進行辯駁。
(一)《選集賢學士敕》乃是《準太學生徒支給廚米敕》的誤傳
《唐大詔令集》記載的代宗廣德二年的《選集賢學士敕》為:
古者立大學,教胄子,所以延俊造,揚王庭。雖年谷不登,兵甲或動,而俎豆之事,未嘗廢焉。頃年已來,戎車屢駕,天下轉輸,公私匱竭,帶甲之士,所務贏糧,鼓篋之徒,未能仰給。由是諸生輟講,弦誦蔑聞,宣父有言,是吾憂也。投戈息馬,論道尊儒,用宏庠序之風,俾有簞瓢之樂。宜令所司,量追集賢學生,精加選擇,使在館習業(yè),仍委度支準給廚米。敦茲儒術,庶有大成,甲科高懸,好學者中,敷求茂異,稱朕意焉[4]。
粗讀這一詔令,確實能給人以集賢書院招收生徒的印象,這似乎是集賢書院有教學活動的鐵證。但細讀起來卻讓人疑竇叢生。首先,詔令開宗明義,曰“古者設大學”,而“大學”即“太學”,詔令開篇也是直指太學,那為何要把太學的職能轉移到集賢書院門下呢?其次,“仍委度支”一句說明是按慣例“委度支”,也就是說這里一直就在招收、教授生徒,那為何關于集賢書院招收生徒的官方文獻只此一例?再次,為何這道敕書名為“選集賢學士敕”,而文中卻是“量追集賢學生”?唐代崇文重教,學士是何等尊崇,是無論如何也不至于以廚米來選集賢學士的。開元十三年改麗正書院為集賢院時,初定制以五品以上官為學士,六品以下為直學士[2](P1852)。能被選為集賢學士的都是朝中要員、儒門鴻士,如中書令張悅、散騎常侍徐堅、禮部侍郎賀知章和中書舍人陸堅等。那上述《選集賢學士敕》又當作何解呢?
事實上,這道詔令乃是《準太學生徒支給廚米敕》的誤傳。在池田溫主編的《唐代詔敕目錄》中,代宗廣德二年,有一道名為《準太學生徒支給廚米敕》的敕書[5],按圖索驥,《冊府元龜》中也全文收入了這道詔書,出乎意料的是,這和《選集賢學士敕》竟是同一道敕書,只是其中“量追集賢學生”變成了“量追集賢學士”。②而《新唐書》的記載則略有不同,其文為:
古者設太學,教胄子,雖年谷不登,兵革或動,而俎豆之事不廢。頃年戎車屢駕,諸生輟講,宜追學生在館習業(yè),度支給廚米[6](P1165)。
其中“宜追學生”四個字,尤其值得注意?!段墨I通考》、《五禮通考》和《御定淵鑒類函》的記載與此相同。故而,可以肯定《唐大詔令集》中的《選集賢學士詔》即為《準太學生徒支給廚米敕》,而“量追集賢學生(學士)”應該是“追學生”的誤傳。這樣一來,前面所有的疑問便一一釋然了。并且這也和當時的歷史背景相一致。安史之亂嚴重沖擊了唐代的統(tǒng)治,文教事業(yè)也受到很大的影響。從肅宗到代宗,都把恢復文教、興復儒學看成當務之急,下發(fā)了一系列詔敕來解決這一問題。由此可知,這一史料所指的并不是集賢書院,而是太學。因而,用這一條史料來證明集賢書院具有教學活動,無疑有張冠李戴之嫌。
(二)裴耀卿的感言并非實錄而是酬酢之作
《唐語林》載:
開元廿三年……侍中裴耀卿因入書庫觀書,既而謂人曰:“圣上好文,書籍之盛事,自古未有。朝宰允使,學徒云集,官家設教,盡在是矣。前漢有金馬、石渠,后漢有蘭臺、東觀;宋有總章,陳有德教;周則虎門、麟趾,北齊有仁壽、文林;雖載在前書,而事皆瑣細,方之今日,則豈得扶輪捧轂哉
其中確有“學徒云集,官家設教”一句,但這一句并不足以作為集賢書院有教學活動的證據(jù)。第一,作者將集賢書院同前漢的金馬、石渠,后漢的蘭臺、東觀,宋的總章,陳的德教,周的虎門、麟趾以及北齊的仁壽、文林相比擬,可知這些機構具有相同的性質,而這些都是作為藏書機構而聞名于世的,它們并不以教授生徒為職責。第二,“學徒云集”之中的“學徒”是指何人?這些“學徒”的學習內容又是什么呢?劉海峰認為這里的“學徒”是指書院中的百來名書直和寫御手,進而推測集賢書院之所以有教學活動,是因為“學士、直學士和修撰官等在組織眾多的書直和寫御書參與整理、抄寫圖書的過程中,必定要傳授一些典籍整理、??焙推渌?jīng)史文化知識”[8]??梢?,這乃是集賢書院內部對職員的業(yè)務培訓,還不足以稱之為教學活動,同袁枚所說的“士子肄業(yè)”更是風馬牛不相及。再者,開元五年選取書直和寫御書的敕書為:“于秘書省昭文館,兼廣召諸色能書者充。皆親經(jīng)御簡。后又取前資,常選三衛(wèi)散官五品以上子孫,各有年限,依資甄敘”[9](P1118)。由此可見選取書直和寫御書的標準是“能書”,從這一標準可知書直和寫御書所承擔的不過是抄寫圖書等較為簡單的工作,那么相對應的培訓也應該是在短期內完成的。更為重要的是,講究“君子不器”的儒家,看重的是“君子之學”,這種簡單的業(yè)務培訓,顯然是與“官家設教,盡在是矣”無緣的。endprint
由上面的分析可知,如果將“學徒云集,觀象設教”當作寫實的話,則始終會有一些難以解釋的矛盾。實際上,這里的“學徒”并非是指學生,而不過是對集賢書院的職員或者訪客的泛稱。這種情況廣泛地存在于時人的詩文之中。開元十三年三月,玄宗在集仙殿宴請學士,期間眾人成酬酢之作數(shù)百首。其中學士張說有《奉和圣制送赴集賢院(賦得輝字)》一詩,其文為:
侍帝金華講,千齡道固稀。任將賢士設,書共學徒歸。首命深燕隗,通經(jīng)淺漢韋。列筵榮賜食,送客愧儒衣。賀燕窺簷下,遷鶯入殿飛。欲知朝野慶,文教日光輝。①
詩中“書共學徒歸”一句常常被后人引來證明集賢書院有學徒存在,但這不過是不顧全詩語境的斷章取義。從全詩來看,這首詩表達的是作者對皇帝網(wǎng)羅賢才、尊崇儒術的稱頌和感激之情?!叭螌①t士設,書共學徒歸。首命深燕隗,通經(jīng)淺漢韋”,這四句說的是同一個意思,即皇帝不遺余力地網(wǎng)羅賢才?!皶矊W徒歸”是指書籍和人才一起來到集賢書院。這里將賢才稱作“學徒”,只不過是謙稱和避免重復的替換之辭。張九齡在《集賢殿書院奉敕送學士張說上賜燕序》中說:
上不以惟睿作圣,而猶垂意好學,用相必本于經(jīng)術,圖王亦始于師臣。及乎鴻生碩儒,博聞多識之士,自開元肇建,以迄于今,大用征集,煥乎廣內。②
這同張說之詩完全是同一個意思,即對“鴻生碩儒”的“大用征集”。另外,學士源乾曜的《賦得迎字》有“圣業(yè)光書府,微人盡國英。絲綸賢相稱,群俊學為名”③之句,句中之“學”明顯是針對集賢書院的群?。▽W士等)而言的,這就更加說明了所謂的“學徒”不過是對自身的謙稱。由此可知,裴氏的感言更多的是文人學士之間的應對之辭,而非寫實之語。
由于集賢書院原本并不具有教學職能,后人誤讀史料才將教學功能加入其中。經(jīng)過上文的一一辯駁,已經(jīng)足以說明主張集賢書院有教學活動的觀點,不過是捕風捉影之論。然而,麗正、集賢書院和后代書院也并非全無關系,它們之間的關系就在于“書院”之名確實是起源于此。
二、麗正、集賢書院與“書院”的起源
袁枚認為書院得名于唐代的麗正、集賢書院,可謂知言。然而,當代學者通過對地方志的爬梳,尋得了不少早于麗正、集賢書院的民間書院。但是在沒有其他文獻的佐證之前,對于明清方志中的追溯性記載,只能存而不用。正如徐曉望《唐五代書院考略》所言,實在沒有“可靠的史料”,能夠證明有早于麗正、集賢書院的民間書院的存在[10](P102)。就現(xiàn)存的可靠史料而言,袁枚的論斷,依然是不刊之論。麗正、集賢書院與后代書院的關系,不在其實,而在其名。并且,由麗正、集賢書院到真正的“書院”之間,存在著一條清晰的脈絡。
(一)從“修書院”到“書院”的省稱
“書院”二字連用而成一詞,最早出現(xiàn)在南齊書法家王僧虔的《論書》之中。文中有“晉中書院李充母衛(wèi)夫人善鐘法王逸少之師”之句。徐曉望將其斷為“晉中書院,李充母”,并認為晉中書院并非后世教學書院而是李充母的書齋[10](P101)。但根據(jù)前后文可知,這句話應該斷為“晉,中書院李充母,衛(wèi)夫人。”“中書院”是對李充的尊稱,因為李充乃是晉的中書侍郎,而“中書院”指的便是其所任職的中書省。后世王安石《題中書院壁》中的“中書院”即是指中書省而言①。
此外,在傳世文獻之中,早于麗正、集賢書院而稱書院的為乾元書院?!队窈!芬都t注記》言:乾元書院更號麗正修書院②。由于乾元院乃是麗正修書院的前身,這一史料很容易讓人誤以為“書院”之名在麗正書院之前便有了。但考慮到這是出于后起的《集賢注記》,且以乾元書院指稱乾元院僅此一例,可知此處實為作者的誤用?!队窈!返钠渌胤胶汀稓J定歷代職官表》、《群書考索》等書都稱乾元院,而非乾元書院,可知在開元六年十二月(亦有開元五年十一月的記載)乾元院改為麗正修書院之前,并無“書院”的稱謂。由此可知,“書院”之名最早出現(xiàn)在“麗正書院”之中。
然而,麗正書院最先的官方名稱乃是麗正修書院?!短茣分械摹傲辏焊桘愓迺骸盵9](P1118),以及《注記》中的“乾元書院更號麗正修書院”,都是顯證。另外,麗正修書院的緣起、職能和職官設置,也能證明這一點。麗正修書院乃是繼承乾元院而來,設置的目的為整理、修撰書籍,即“內庫書,皆是太宗高宗前代舊書,整比日,常令宮人主掌,所有殘闕,未能補緝,篇卷錯亂,檢閱甚難。卿試為朕整比之”[9](P644)?!稓J定歷代職官表》例舉了修書院中的諸多職官,分別為使、檢校官、修書學士和修撰、校理、勘正及??钡娶?。這些無疑都是為修書而設置的官職。而麗正修書院在成立之后,所承擔的第一件要務就是編寫四庫書,即“(開元七年)五月,麗正殿寫四庫書”④。由此可見,麗正書院最先的正式稱謂乃是麗正修書院。修書是職能,院是官署,修書院即是承擔修書任務的官署。這種命名方式在古代很是常見,如命婦院、掖庭院等。“修書院”中的“書院”并非像后代一樣是密不可分的,只是形式上連在一起。而時人為了減省的方便,便以“書院”指稱“修書院”了?!堵毠俜旨o》記載:“十一年春,車駕北巡便祠后土。歸京師,始于大明宮光順門外創(chuàng)造書院,依舊謂之麗正書院。十二年冬,車駕入都,始于明福門外別置院,亦以麗正書院為號”。⑤這里的“書院”與“院”一樣都是省稱之辭,指的都是麗正修書院。
(二)文人學士對“書院”的雅化
“書院”相對于“修書院”而言,除了簡省的方便之外,還顯得更加文雅、莊重。而這恰恰符合文人學士的審美,“書院”進而由省稱轉變?yōu)檠盘?。集賢書院之名直接繼承于麗正書院,但“書院”的內涵已經(jīng)不再局限于修書了,而成為了內容廣泛且格調高雅的文化場所的代稱。像麗正修書院一樣,集賢書院的正式名稱叫做集賢院。在詔令、敕書、政書以及正史的職官志之中,多是將其稱作集賢院?!短拼笤t令集》中集賢院共出現(xiàn)26次,但集賢書院卻沒有出現(xiàn)一次。這足以說明在官方的正式文書之中,對“集賢書院”這一稱謂的使用是相當慎重的。然而當時的文人雅士在詩文之中,卻常常以集賢書院代指集賢院。最著名的莫過于《集賢書院奉敕送學士張說上賜燕》等御制及應制的十七首組詩了。由此可見,文人雅士在詩文之中,對“書院”這一稱謂有著特別的喜好。endprint
時人進而有意識地將書院區(qū)別于一般的官署,將學士區(qū)別于一般的官吏,更加注重其中的儒學內涵。集賢學士張說曾謂:
君子欲晦其美,不欲多上人也。書院權制,非百司之列。徒以朝廷尚儒,宰相為使,遂得列于諸司之上。當自挹退,不宜光耀以損儒風。⑥
同時,張說還特別尊崇學士,謂:
學士者文儒之美稱。⑦
從“徒以明廷尚儒”到“學士者文儒之美稱”,不難看出其中的一以貫之之處,即張說眼中的書院、學士乃是特別文雅的美稱。另外,唐肅宗在乾元元年(或二年)曾題寫“集賢殿御書院”的匾額,王維在謝表中云:
加以親重儒門,將為教首,俯題金榜,自運銀鉤……將使率土之人,知陛下寵茲書府;普天之下,敩陛下敦彼儒風[11](P299)。
這里也是將書院與儒門、儒風緊密地聯(lián)系在一起。由以上的分析可知,此時的書院,已經(jīng)不僅僅是修書院的省稱,而更加是一種雅號,是儒家學者開展文化活動的場所。
(三)“書院”由朝廷走向民間
文人學士的推崇,使書院的內涵發(fā)生了變化,也使書院走向了民間。書院不再是修書院,而是儒家學者開展文化活動的場所,這一變化極大地擴展了書院的應用范圍。其中最明顯的就是士大夫紛紛將自己及友朋的書齋、書室命名為“書院”,最終促使了大批民間書院的興起,而這群士大夫多數(shù)具有集賢書院的背景。鄧洪波教授指出早于麗正、集賢書院的民間書院只有寥寥數(shù)所,而在麗正、集賢書院之后,卻涌現(xiàn)出大量的民間書院。事實上,依據(jù)可靠的史料,所謂的民間書院是在麗正、集賢書院出現(xiàn)之后才大量涌現(xiàn)的。實際上,這并不是偶然的,這個時間節(jié)點正好說明了民間書院與麗正、集賢書院的密切關系。
據(jù)鄧洪波教授的考證,《全唐詩》統(tǒng)共提及民間書院13所,而這些詩歌的作者大多是進士出身,并且還有許多直接在集賢書院、弘文館或秘書省任過職[12]。其中的盧綸、李益為集賢學士,劉禹錫為集賢直學士,呂溫為集賢校書郎,楊巨源、姚合供職秘書省,李群玉則在弘文館,其他如韓翃、王建、許渾、顧非熊、楊發(fā)都是進士出身,只有于鵠、曹唐、齊已不是進士。從作者的身份和經(jīng)歷可知,他們極有可能將集賢書院的“書院”之名借用到私人書齋、書室中來。另外,詩中書院的命名都十分隨意,只是在人名、地名之上添加“書院”的稱謂而已,如杜中丞書院、田將軍書院、沈彬進士書院等等。這種命名的方式,只是對“集賢書院”的簡單模仿。對于“書院”之名由官方走向民間的過程,這一旁證無疑具有極大的說服力。而書院最終得以區(qū)別于書齋、書室、書房,成為一種社會化的教育機構,乃是緣于書院之名的大、公、雅,以及麗正、集賢書院在文人學士之中的巨大影響。
綜上所述,袁枚在《隨園筆記》中對書院的斷案,確是的論;而明清地方志對唐代民間書院的追溯性記載,則是經(jīng)不起考究的。唐代的麗正、集賢書院確實沒有教學的職能,但書院之名卻導源于此。麗正、集賢書院與后代書院的關系,不在其實,而在其名?!皶骸闭怯晒俜降摹靶迺骸倍鴣?,簡省之后的稱謂深受文人學士的青睞,從而促使其由官方走向民間,最終成為了歷史上的書院。而最先使用“書院”一名的人,大多與集賢書院有著密切的聯(lián)系。這一旁證雖然還不足以證成其事,但無疑是“雖不中,亦不遠矣”。然而,就書院的起源而言,礙于史料的限制,猶不得不以“假說”加以界定,至于最終的定讞,還有賴好學深思之士的玉成。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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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黃建新)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