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思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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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夜里燃起的希望曙光
——談《吶喊》帶給人靈魂的覺醒
◎劉思萌
大凡經(jīng)典文學(xué)作品,總是在悲涼的故事中帶給人們一絲希望,讓人們不至在暗夜中遙遙無期地摸索前行。魯迅的小說集《吶喊》,也正是如此。他給這個衰微的民族開了一劑文化的藥方,盡展家國之夢、人性之善,以期“叫醒‘鐵屋’中的人”,并“聊以慰藉那在寂寞里奔馳的猛士,使他不憚于前驅(qū)”?!秴群啊肥囚斞冈诟惺芰烁叭諏W(xué)醫(yī)的“弱國國民辛酸”,目睹了強壯的國民“只能充當(dāng)麻木看客”的“電影”,于1918---1922年所寫的一部小說。它真實地描繪了“五四”前后被壓迫者的痛苦生活和悲慘命運,揭示了種種深層次的社會矛盾,深刻剖析了社會制度的黑暗。當(dāng)然,在漫漫長夜,魯迅先生不忘燃起希望的曙光,這是他作品蘊含的豐富而深刻的內(nèi)涵與靈魂,是博大而精深的內(nèi)在力量。作品巨大的生活容量、思想容量與感情容量,至今仍是激勵人們前行的希望。
在橫遭外族踐踏、內(nèi)部軍閥混戰(zhàn)的中華大地上,人們早已習(xí)慣了眼前死氣沉沉的景象:“蒼黃的天底下,遠近橫著幾個蕭索的荒村,沒有一些活氣?!濒斞干罡羞@景色的悲涼,內(nèi)心也“禁不住悲涼起來”。但在肅殺中,他總是帶給人一片凈土,描繪優(yōu)美的田園風(fēng)光,激發(fā)民眾的家國意識?!豆枢l(xiāng)》中的那幅“神異的圖畫”:深藍的天空中掛著一輪金黃的圓月,下面是海邊的沙地,都種著一望無際的西瓜……”《社戲》里那幅優(yōu)美的“水鄉(xiāng)夏夜圖”——“兩岸的豆麥和河底的水草所發(fā)散出來的清香,夾雜在水氣中撲面地吹來;月色便朦朧在這水氣里。淡黑的起伏的連山,仿佛是踴躍的鐵的獸脊似的,都遠遠的向船尾跑去了,……”月色如洗的夜晚,或是看海邊沙地的西瓜園,或行船水上,清香的氣息與朦朧優(yōu)美的景色聚攏而來,氤氳在眼前。這樣奇異的景象扎根在每一位讀者的腦海中,揮之不去。不管現(xiàn)實的景象多么破敗,但在魯迅心中,仍有一方圣地,那是我的國我的家。他無數(shù)次在作品中提到的“故鄉(xiāng)”,表面是再現(xiàn)記憶中魯鎮(zhèn)、平橋村等故園景象,實則簡筆曲轉(zhuǎn),那是每一位同胞的故園故國。作者將如詩如畫的田園風(fēng)光與眼前慘遭蹂躪的家國現(xiàn)實對比,啟發(fā)人們對故國、對未來的憧憬與向往。他用自己對熱土的依戀燃起民眾的故園之思、故國之夢,燃起民眾“重新收拾舊山河”的希望之火。
在故鄉(xiāng)的土地上,生活著這樣的人們:受“兵匪官紳”的欺壓而不知反抗,木偶般麻木地把希望寄托給偶像(如閏土);只為得到一些破爛家具不惜尖酸刻薄甚而為賊(如楊二嫂);“拿”東西和借送行之名來“拿”東西的送行人。他們早已習(xí)慣了這種苦難的生活而且還將繼續(xù)忍受下去。在這樣沉悶的陰霾中,在人們已經(jīng)對故鄉(xiāng)近乎絕望時,卻有幾個孩童,如閃電橫空出世,一掃陰霾,直刺社會的丑惡。天真活潑地“飛出”迎接“我”的宏兒,飽含著對親情的渴望;他在如此壓抑的世界竟能對生活充滿了好奇與想往;他熱情地邀水生同玩,他珍視玩伴的友誼,期待將來與水生再相見。少年閏土,“紫色的圓臉”,健康而有活力;他沒有“我是短工之子他是少爺”的等級觀念,將月下看瓜刺猹的經(jīng)歷,在雪地捕鳥的經(jīng)驗,漲潮時在沙灘拾貝殼的快樂一并滔滔不絕地說給“我”,讓“我”成了他的崇拜者。水生,閏土的兒子,初來時雖有些拘謹(jǐn),但并沒有局囿于父親那一聲“老爺”,很快同宏兒熟絡(luò)并邀約同玩。
沒有等級的尊卑與思想的隔膜(不似閏土與“我”),沒有金錢利益(不似楊二嫂),沒有奔波勞累(不似“我”),三個孩子的亮麗登場,展示了沒有被世俗污染扭曲的鮮活的人性美。他們守護著如水般清新潔凈的心靈,帶著對未來的憧憬,堅守著靈魂的家園。作者向我們描繪了理想中的社會,而且堅信這樣的社會就在眼前,就在不久的將來。孩子的身上飽含著魯迅對明天的希望,也寄托了作者對人性回歸的希望?!豆枢l(xiāng)》雖只擷取了幾個生活畫面,卻是當(dāng)時中國農(nóng)村的縮影:環(huán)境的荒涼冷落,普通農(nóng)民、知識分子與小市民物質(zhì)與精神生活的衰頹。在那個被封建制度、封建禮教桎梏得如此黑暗的社會,魯迅能以敏銳的洞察力,撥云見日,贊美無瑕的孩童,為孩子人性的純真吶喊,為人性的真善而高呼。孩子的出現(xiàn),為這黑暗蕭索的世界涂上了一抹亮麗,給人們靜如死水的生活帶去了一絲波瀾。他希望以此喚醒民眾改變社會現(xiàn)狀追求美好生活。
“揭出病苦,引起療救者的注意”是《藥》的寫作緣由。魯迅向我們展示了一個華夏悲劇,一個民族麻木的悲劇。華老栓不惜一切地將自己辛苦積攢的錢買“藥”救子,小栓卻仍斃命;他給兒子舐革命者的鮮血,卻對劊子手畢恭畢敬、千恩萬謝;眾茶客對救他們出水火的革命者身陷囹圄還宣講真知灼見,竟稱其“瘋了”;年輕人面對革命者被殺頭只是充當(dāng)看客;親叔叔出賣了夏瑜,甚至母親到最后也以兒子被戧殺為恥。敵人的殘暴,封建統(tǒng)治的反動腐朽與兇殘,民眾政治上的麻木與思想上的愚昧,是這個社會的病苦、詬病,是“華”“夏”民眾的現(xiàn)狀!在人們憤憤不平時,在為夏瑜的逝去扼腕哀嘆時,在“如此黑暗的社會,出路在哪里”的吶喊聲里,作者巧妙設(shè)計了“曲意置花圈”這個情節(jié)——小栓的墳冢光禿禿的,而夏瑜的墳上卻有一圈鮮花。紅白相間的小花,盡管不齊整,盡管有瑕疵,但組成的花圈是那片墳地的亮點,是夏四奶奶的慰藉,是對亡者勇于犧牲精神的贊頌,更給后來者以希望:夏瑜的血沒有白流,革命者,后繼有人。在那個病態(tài)的社會,敢于反抗、勇于斗爭的夏瑜就是魯迅苦苦尋求的“藥方”。只有這個“藥方”才能改變積貧積弱的現(xiàn)實,給民眾以希望。
現(xiàn)實生活的殘酷,讓百姓的生活異常艱難。但魯迅總會將一些普通人的人性之美收入眼底,記掛在心里,描摹于文章中。《一件小事》,就塑造了一位充滿人性光輝的人力車夫形象。在北風(fēng)吼叫、寂靜無人的街上,在罹盡自然寒冷與人世苦難的壓榨下,一位靠賣力氣拉車賺錢養(yǎng)家的、生活于社會最低層的人,執(zhí)意將倒在車前的老婦送去巡警分駐所。面對“我”怪他多事的提醒:“沒有什么的。走你的罷!”他“毫不理會,——或者并沒有聽到,——卻放下車子,扶那老女人慢慢起來,攙著臂膊立定,問伊說:‘您怎么啦?’”他沒有收我的車費,冒著被訛詐的危險,選擇了承擔(dān)責(zé)任。他沒有過多的豪言壯語,甚至連長相身型都不被人所知,但他心系他人、毫不顧及自己的利益得失、善良偉岸的高大形象,卻屹立在人們心中近一個世紀(jì)。魯迅用這樣一種近乎素描的方式,通過將“我皮袍下的小”與這位車夫?qū)Ρ?,向人們昭示:一個人生活再貧窮,即使衣不蔽體食不果腹,也要有一顆向善的心。這是我們應(yīng)該孜孜追求的,是我們民族的希望,民族的脊梁。
魯迅在人們的心目中始終是一位硬漢,但在《吶喊》這部小說集里,他以細膩的手筆,女子般的似水柔情,細致描繪孩童的天真、人性的善良、祖國河山的壯麗。在白色恐怖的淫威下,在豺狼虎豹肆虐的日子里,他燭照每件事背后人性的晦明,精確地描繪人性的豐富與局限。矚目事物的內(nèi)部,觸及最堅硬的內(nèi)核,揭示生活的本質(zhì)。在暗無天日的寒夜,魯迅用如曙光筆,撕開了漆黑的天幕,為人們迎來一道希望的曙光,喚醒處于混沌狀態(tài)尚未覺醒的民眾,與舊社會決裂,與惡勢力決戰(zhàn),追求全新的生活。于是,“世上本沒有”的“路”,正因為“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一條光明坦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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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思萌淮北師范大學(xué)文學(xué)院235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