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版《孫中山全集》的創(chuàng)新

一

孫中山是近代中國偉大的革命民主主義者，又是一位具有深遠影響的思想家。盡管他已辭世90年了，但其巨大影響至今仍存。他有些思想，在今天依然保留著重大的現(xiàn)實意義。

孫中山一生的著述，是中華民族的一筆寶貴文化遺產(chǎn)。出版一部完善的《孫中山全集》，既是了解和研究孫中山思想和生平事業(yè)的文獻基礎，也有益于國人更好地繼承和光大這一筆彌足珍貴的政治思想文化遺產(chǎn)。不僅如此，它還有助于推動中國近現(xiàn)代史、中共黨史、中國近代思想史、中國近代文化史等諸多學科的研究工作，而對實現(xiàn)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更具有重要意義。

自上世紀20年代以來，孫中山文集或全集，林林總總，有不下數(shù)十種不同的版本問世。1925年4月，甘乃光所輯、廣州孫文主義研究社出版的《孫中山先生文集》，是試圖反映孫中山重要著述的第一部文集。此后90年來，以《中山全書》《中山叢書》《總理全集》《孫中山全集》或《國父全集》等不同書名，陸續(xù)出版發(fā)行了眾多篇幅不一、指導思想也不一的版本。其中，以中國社會科學院近代史研究所民國史研究室、廣東省社會科學院歷史研究室、中山大學歷史系孫中山研究室合編，中華書局1981-1986年出版的《孫中山全集》11卷，和臺北秦孝儀主編，近代中國出版社1989年出版的《國父全集》12冊，編纂為好，也較為完備。前者500萬字，后者為參補中華書局版而修訂其1973年版而成，有600萬字左右。這兩部書，特別是中華書局版《孫中山全集》出版三十余年來，曾多次印刷發(fā)行，對研究孫中山及中國近現(xiàn)代史等方面起了很大作用。

但是，隨著孫中山研究的深入和新史料的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看來兩部書有頗多不足之處：

首先，近些年來，中外各界人士挖掘披露的新資料和對該書錯漏輯佚考辨的成果，頻頻涌現(xiàn)，數(shù)量很多。初步統(tǒng)計，約有250萬字左右的新資料，為現(xiàn)有的《孫中山全集》或《國父全集》的佚文；而對其存在的種種不足和差錯，見于報刊的批評、糾誤文章，已有50余篇之多。但三十多年來，該兩部書均不曾作過增補和修訂。

其次，在編輯體例和文獻編排分類方面，不夠理想。中華書局版不分著作性質(zhì)，完全按年代順序編排。記得該書出版不久，胡繩先生曾對我說：“按年代順序編排孫中山全集，對查找資料卻增多了麻煩?！蓖ㄟ^讀者的檢驗，在使用上確實給讀者造成了不便。而臺北近代中國出版社版，基本按著作性質(zhì)分類編排，卻在有些分類上存在不妥之處。如，該書設有“雜文”一個大類，竟把《<建設>雜志發(fā)刊詞》《祭黃花崗七十二烈士文》《歡迎俄艦祝詞》《與宋慶齡結婚誓約書》等多達191篇著文列為雜文類。這樣的分類辦法名不符實，既不確切，也不科學，理應從新分類，回歸它們的屬類處。此外，在文件取舍上有明顯的政治偏見，竟不收錄《中國國民黨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宣言》《致蘇聯(lián)遺書》等多篇孫中山的重要著作。

第三，臺北版的取材不一，字誤頗多，在外文部分譯校存在差異，兩書在注釋方面均有詳略不當?shù)娜秉c。

因此，重新編纂一部完善的《孫中山全集》，以應廣大讀者的需要，就很有必要，也具備了諸多的可能和有利條件。

二

眾所周知，編纂《孫中山全集》這類屬于鴻篇巨制，有超千萬字篇幅的書，是一個浩大的工程。其意義之大又非一般，所以任務很重，責任巨大，并且又是一項集體作業(yè)，編輯工作需要眾人分工去做，要想編好確實很難，很難。我們且不說尚未公開的藏札秘籍，難以找到；即使公開發(fā)表的東西，由于散見于為數(shù)很多且分散各地的各種報刊書籍，要想網(wǎng)羅無遺，也實非易事。這就要下功夫去做。更重要的是，必須編輯謹嚴，不許出現(xiàn)一點混亂。還要求在搜羅宏富的基礎上，慎重選擇底本，求其良善，求其權威。在考校勘比和甄別辨?zhèn)紊险J真，不能丟掉佚文、異文，失去當收而未收的材料，更不能錯收偽文。對于文字的校勘注釋要妥帖、正確，避免注釋過廣、過濫，或當注未注。也就是說，眾多工作的每一個環(huán)節(jié)，都不能有絲毫的掉以輕心。

新版全集的學術編輯委員會，以尚明軒任主編，由中國社會科學院近代史研究所、北京大學、清華大學等單位的九位近代史研究專家組成。其中，既有德高望重、成果豐碩的老專家，更多的還是年富力強、積學有待的中青年學者。他們?yōu)楸救木幾敕绞健Ⅲw例規(guī)范、統(tǒng)一結構、學術審查、搜集資料、確定凡例，以及辨定文件真?zhèn)稳∩崤c如何劃歸范圍，和改進注釋、修訂段落與標點諸多方面，做了大量工作，力求新版能有所改善和創(chuàng)新。

人民出版社一向重視有關孫中山書籍的出版工作，早在1956年，為了紀念孫中山誕辰90年，他們就出版了新中國成立后的第一部《孫中山選集》。這次，為紀念今年的孫中山逝世90周年和迎接明年的孫中山誕辰150周年，又特為籌劃出版新版《孫中山全集》工作。這是該社長期出版孫中山著作的又一里程碑。他們專門成立了以社長黃書元為主任的由15人組成的《孫中山全集》出版委員會，以提高各個編輯環(huán)節(jié)的水準，保證編書質(zhì)量，并對全集的裝幀、版式設計、體例格式統(tǒng)一，以及每項編排細節(jié)的審定、查證、查校等諸多方面全力以赴，力求最大限度地完善全集的編校出版工作。

我們從2009年開始這項工作后，首先做了大量的調(diào)查研究，廣泛翻閱了現(xiàn)有的近20種版本的中山全集、全書和文集，包括胡漢民的《總理全集》，黃季陸的《總理全集》等，分析了各版文獻的收載情況、體例結構編排、分卷原則、資料輯錄、底本選擇以及?？?、考釋和標點分段等的情況。如何在已有整理研究的基礎上更進一步，是我們考慮的關鍵。經(jīng)過反復討論，我們決定采用“百衲本”的方式，即每一篇都選擇一個最優(yōu)版本，然后在該版本基礎上再做加工，同時吸收近些年中外各界最新研究成果。如此，既能加快工作進度，保證質(zhì)量，同時也是對前人研究成果的尊重。

在編纂理念上，我們認為，隨著時代的發(fā)展，歷史的進步，就要破除以往種種成見，站在歷史角度總結前人經(jīng)驗，以求最大限度地完整重現(xiàn)孫中山的寶貴思想。因此，在總體上應該從文化的視角，立足于中國的國情，聯(lián)系當今的國際形勢，重在弘揚中華傳統(tǒng)文化，突出“孫中山中西文化觀”相融合的一大特色，以期有助于進一步認識和評價孫中山。所以，一方面我們要有世界性眼光，另一方面也要體現(xiàn)中國傳統(tǒng)文化特色。譬如，孫中山的文獻資料一大特點，就是檔案材料較多，而我們編纂《孫中山全集》并非單純整理檔案，這就需要注意體現(xiàn)古人所謂的“文筆之分”。政治人物的作品，一般來說，就其基本性質(zhì)而言分為兩大類，一為“文”，即文章著作等，一為“筆”，即超出“文集”概念的批牘公文等。較之單純的人事命令、統(tǒng)一簽發(fā)的一般公牘等檔案文件，那些由他親自執(zhí)筆所著的政論性著作和方略性規(guī)劃等，更能充分反映孫中山的立國思想與建國設計，更應該引起關注和重視，故而兩者應區(qū)分開來，輕重有別；同時還要做到不溢美，不諱缺，不偏私。

選擇了恰當?shù)恼矸绞?，樹立起科學的編纂理念后，我們又從以下三個方面來保證新版全集的編纂質(zhì)量：

一是建立完善底本文化資源信息系統(tǒng)，篩選、整合權威性底本，以便查核、校對已有的成果。由于新版全集是采“百衲本”的整理方式，借取已有成果，故對底本的審核就顯得必不可少。我們早期主要全力搭建此平臺，搜集、收集、甄選、判斷、成稿，雖耗時不少，卻方便了后期的查校工作，奠定了新版全集最重要的“百衲本”式底本基礎。

底本選擇適當與否，是衡量《孫中山全集》的一個重要標志。我們從開始這項工作起，就高度著力于底本的選擇，曾派專人先后分別到中國歷史第二檔案館及北京、南京、上海等地有關科研機構、高等院校、圖書館和檔案館，對底本信息進行了仔細比對和勘誤；并專程赴臺北國史館、中國國民黨中央文化傳播委員會黨史館等處，查閱核對相關檔案信息，以及搜集新資料，力爭能成為資料來源更為可靠的文集。

二是在工作程序上，保證各環(huán)節(jié)均可回溯。在全面搜集孫中山公私文獻后，以類相從，整理成冊，再分送給學術編委會成員加以審核、校改。編委審核校改過的稿件收回后，再分別安排責任編輯進行編輯加工，并隨時與學術編委保持溝通，必要時需再次返回稿件到編委處，重加校訂，直至符合要求為止。最后，全稿由主編通覽校訂和定稿。這樣循環(huán)往返，雖然時間跨度較大，但在編輯整理工作期間的每一環(huán)節(jié)，都做到了可回溯，這會大有益于全集整理質(zhì)量的提高。

三是規(guī)范制度，態(tài)度認真，不貪多，不求大，寧缺毋濫。要求參與者廣事鉤稽，多方查找，在每個環(huán)節(jié)都要嚴肅認真，避免粗心大意。強調(diào)從增補資料、編輯體例和編輯質(zhì)量三個方面著重改進工作。對書的編纂理念、編排結構、凡例要求以及工作規(guī)范等的要求和初稿，經(jīng)《孫中山全集》編輯整理工作研討會暨編輯委員會會議多次討論通過后，要求統(tǒng)一行動，從而進一步保證了編書的質(zhì)量，使其更具科學性，也得以確保其學術價值的權威性。

我們的工作，是在繼承前人成果的基礎上完成的。部分內(nèi)容，擇善而從，徑自采用已有成果，用“百衲本”方式，比較參證，如遇其中不當、不妥、不足之處，則進行細致的比勘校正，予以略加修訂。

總之，我們力求能匯整梳理各種孫中山文集之成果，挖掘整理國內(nèi)外的新舊資料與新成果，認真地進行考校增補與縝密整理和安排，期望能編纂出一部具有自己特色、結構完整、首尾一貫、內(nèi)容更加完備、科學性更強，可以完整地反映孫中山一生政治主張與奮斗業(yè)績的方方面面，力求為讀者提供一部全面反映孫中山政治思想文化的全集。

三

在整個工作進程中，基于全集編纂任務量重繁雜，往往為了一篇資料，要從各個方面查詢搜集，工作量大大超出預計；編委們工作進度也參差不一，造成工作完成時間不得不一再向后推遲。最后，在全力投入工作中的24人的團結互助，群策群力推動下，歷時六載，磨難良多，終以16卷本的規(guī)模圓滿成書，與廣大讀者見面了。

新版全集之新，集中表現(xiàn)在編排創(chuàng)新、結構嚴整、內(nèi)容更完備和科學性更強諸方面。

我們把收錄整理的孫中山現(xiàn)有全部著述，按文體性質(zhì)分類（含有多種性質(zhì)者，據(jù)其主要傾向歸類），按時間順序編次，按類別和字數(shù)列卷。把孫中山生前曾單獨發(fā)表過，且集中體現(xiàn)孫中山政治思想的五篇重要著作，即《三民主義》《建國方略》《建國大綱》《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宣言》和《五權憲法》，列為“專論”，置于卷首。整個卷式按著作性質(zhì)分類，各卷內(nèi)部按時間順序編排。全書連同附錄，共分為13大類，并按照國際學術規(guī)范編制了重要人名、重要地名和專有名詞索引，專列一卷，以便查考與研究工作，并附《孫中山傳略》一文，供讀者參閱。

在內(nèi)容上，增加了外文著述和題詞遺墨兩大類并單獨列卷。前者主要收錄孫中山以英文發(fā)表之文件，并附少量英、俄等媒體或私人轉載、記述之文件。這些文件已翻譯成中文，并將所有譯文依其性質(zhì)分別列入各類目中。考慮與其他孫中山親自執(zhí)筆之文件相比較，譯文并不一定完全保持孫中山思想原貌，特匯集所有外文原文，編為一冊，以供讀者查證參考。后者為以往各種版本的《孫中山全集》所無，考慮到其反映著孫中山當時的活動和社會交往的軌跡線索，具有歷史、文物和書法藝術價值，特首次單獨設卷。通過吸收學術界、文物收藏界等相關研究考訂成果和挖掘國內(nèi)外新發(fā)現(xiàn)的文物資料，收錄孫中山題詞及其中部分題詞的真跡共235幅。

至于在新卷名、新目錄的設定及內(nèi)容的選取整理標準等方面，新版全集旨在打破以往各卷本的編排體系格局，重新建構新的篇章結構，并按照以“孫中山為代表的中華傳統(tǒng)文化”為研究核心，組織編排文獻資料體系，以使整體的體例、體裁、內(nèi)容劃分標準清晰，科學性也更強，并且總體路徑均符合學術研究脈絡和規(guī)范。

再就新版全集的增補遺闕和考辨真?zhèn)味裕谇叭藥撞枯^為詳備的孫中山全集、文集基礎上吸收外，又廣泛搜羅了三十多年來中外學術界及各地披露的新資料和輯佚考辨成果，故而史料得以豐富與確切。如此，既填補了空白，又能為今后這項工作的進一步充實和發(fā)展奠定基礎。

三就數(shù)量而言，根據(jù)統(tǒng)計，新版全集收集整理稿件共11500余篇，計10106干字，比較當前公認的最完備的中華書局版和臺北近代中國出版社版，前者增多3000余篇，增加501余萬字；后者增多2000余篇，增加410余萬字。最后就質(zhì)量而言，新版全集不僅重新核校了大部分原始底稿，修正了一些文字上的錯誤，還在吸收前人成果基礎上，對200余篇文件做了進一步的考釋辨正，使其準確無誤。并且收錄了有20余篇從未發(fā)表或從未在國內(nèi)發(fā)表的新文件。人們常說“全集難全”，特別是孫中山足跡之廣布全球、言論之宏偉富瞻，想要達到羅掘無遺，是難以實現(xiàn)的。而新版全集，謂其為迄今為止，孫中山全集的最完善者，卻也并非妄言。

我們對新版《孫中山全集》的設想規(guī)劃和奮力追求目標大體如是，至于實效如何，尚有待讀者們的檢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