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祥連
(南京市溧水區(qū)實驗小學,江蘇 南京 211200)
“語用”,是指2011年版《義務教育語文課程標準》所提出的“學習語言文字運用”之“語言文字運用”。[1]但現(xiàn)在看來,“語用”又何止僅僅是“語言文字運用”,何止是狹窄的語言知識、文字技巧、表達方式、寫作特點、語言規(guī)律、語言現(xiàn)象、遣詞造句、言語智慧、方法技能、讀寫結合、遷移運用……“語用”還是思維、情感、思想、內容、趣味、邏輯、形象、想象、意境、審美、人文、精神、靈魂……
海德格爾說:“語言是存在的家。”
人在語言中。人與語言并非分離,而是統(tǒng)一的——“人活在自己的語言中,語言是人‘存在的家’,人在說話,話在說人。”
“語用”是工具的,也是人文的,是綜合的、整體的、統(tǒng)一的,是寬厚的、包容的——“大語用”“全語用”。識字是“語用”,寫字是“語用”,口語交際是“語用”,習作表達是“語用”,課堂是“語用”,課外亦是“語用”……開口皆是“語用”時,生活處處是“語用”。
“語用”,其實就是生活本身,就是人存在本身。因為,“人在語言中”——人離不開語言而存在。語言反映著人的存在,語言中表現(xiàn)著人的情感、精神與思想。
“語用”教學的目標是2011年版《義務教育語文課程標準》所提出的“致力于培養(yǎng)學生的語言文字運用能力”(語文課程的核心任務與目標),但“語用”的主旨何止僅僅是為了培養(yǎng)學生的語言文字運用能力。其要義不是為了培養(yǎng)少數“語用”精英與作家,而在于培養(yǎng)“人”本身,而非其他;為了培養(yǎng)普適社會生活的人——在生活中正確、順利、得體地運用祖國語言文字與別人交流及表達自我的幸福的人。語文課程,“語用”教學,終極意義是讓人因之(語文、語用)生活得更好,更好地生活。
“語用”課堂,當然需要強化知識與技能,突出能力與方法,但不止于“技”,更在于“人”在“語用”學習過程中完整、統(tǒng)一、和諧地發(fā)展。我們不能“只見樹木,不見森木”?!安晃犯≡普谕?,只緣身在最高層”。登上“語用”的高峰,自然“一覽眾山小”——風光無限,豁然開朗,腦洞大開。
《我不是最弱小的》一文,當教者糾結偏執(zhí)于教學什么樣的“語用”知識、技能而不得其解之時(是教“伏筆”“對話的層層推進”,還是“暗示”“反問”“情節(jié)與構思”,……),我們能否跳出與超越對“語用”理解與認識上的狹隘與自私、傲慢與偏見,走向文本最原初、最真實、最動人的“語用”本真——偉大的教育家蘇霍姆林斯基創(chuàng)作這篇故事,正如書名《做人的故事》——是教人如何做人的,是贊頌最美好的人性:同情弱小,愛護弱小。文章“語用”之根、之源、之核、之本、之主旨,都在于此。[2]
循“語用”之道,方能入“美好”之境。我們不要把“語用”看得那么偏狹、機械與理性,不要把“語用”等同于技術、方法與智能。筆者教學《我不是最弱小的》一文,由“言為心聲”(“言由心生”)切入,瞄準課文的主體“對話描寫”,引導學生細細揣摩兩位主人翁——媽媽與孩子(薩沙)每次對話時的內心與情感,體會話語中包含的人物細膩的思想與美好的情感。正可謂“人在說話,話在說人”?!扇宋锏摹把浴?,看人物的“心”,讀出存在于語言中的真正的“人”的“美好”。
不必理性而乏味地分析追究對話的“層層推進”(學生對此,其實并不感興趣),更無須竭力說教與“微言大義”(實無意義)地深挖——媽媽“話中有話”(強調“媽媽的話說得很高明”),媽媽是在“暗示”(刻意地引導、教育)孩子要去關心身邊更弱小的事物。不必把媽媽看得那么功利或崇高,媽媽就是媽媽,母親愛孩子,就是天性。我們應當引導孩子真實地細細地揣摩媽媽的話語“每個人都要保護比自己弱小的人”?!耙悄阏l也保護不了,那你不就是最弱小的了嗎?”(媽媽笑著回答說)——讓學生各抒己見:或許有人體會到母親對孩子的關愛,或許有人體會到母親是在啟發(fā)孩子,告訴孩子愛護弱小的做人道理,或許還有人體味到媽媽第二句話似乎在逗引薩沙玩,在享受天倫之樂呢?……這些理解與體會都未嘗不可。這樣才真正與文本、人物展開了多元對話。“對話描寫”——文本鮮活語言的魅力與內涵,學生才能真正體味到。“語用”的效果與意義,就這樣被學生所真正理解與真切感受。
薩沙的話亦是如此。“這么說我就是最弱小的了?”(薩沙朝著薔薇叢走去。他掀起雨衣,輕輕地蓋在薔薇花上……)“現(xiàn)在我該不是最弱小的吧,媽媽?”從這兩句話中,有的學生體會到“薩沙不服輸,證明自己不是最弱小的”——這是孩子天性的美好;有的學生體會到“薩沙理解了母親的心,在母親的影響下,也學會了關心弱小”——這是教育影響的美好;有的學生認為“第2個反問句表達出薩沙內心的自豪,而媽媽此時內心一定也非常高興,這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和諧”——這是母子心心相印、心靈相通,體現(xiàn)出母子親情關系的美好;還有的學生想到“文章最后以薩沙的問話結束,只問不答,至此戛然而止,令人回味無窮”——這是文本表達的美好……
在此基礎上,最后筆者以這樣一個綜合性的想象練筆,進一步深化理解、升華主旨:“時光如流,歲月如梭。一眨眼三十年過去了。還是這一家人,還是這片森林,同樣遭遇了突如其來的滂沱大雨,還是只有一件雨衣。這種愛會如何延續(xù)?又會發(fā)生什么樣美好而動人的故事呢?(展開想象,續(xù)寫故事。運用對話描寫,注意標點符號的使用,還要注意把每人說的話單獨作為一段。)
有的學生想象:薩沙把雨衣披在了媽媽身上,而媽媽卻把雨衣蓋在了流浪貓身上。
有的學生想象:薩沙把雨衣披在了媽媽身上,而媽媽卻把雨衣給了薩沙的孩子,而薩沙的孩子又把雨衣披蓋在薔薇花上。
有學生這樣展開想象與對話描寫:
人到中年的薩沙趕緊拿出雨衣,披在年老體弱的母親身上。
母親用顫巍巍的手取下身上雨衣,遞給了薩沙的孩子——自己的小孫子科利。
聰明可愛的小科利,接過雨衣卻沒有穿上。他不解地問:“奶奶,爸爸把雨衣給您,您為什么自己不穿,要給我呢?”
“那是因為你最小?。 蹦棠袒卮鸬?。
薩沙接過話,微笑著說:“爸爸把雨衣給奶奶,是因為她年紀大了,年老體弱,我們都應該照顧比自己弱小的人!”
科利想了想,反問道:“這么說,我就是最弱小的了?”
薩沙微笑著說:“要是你誰也保護不了,那你不就是最弱小的了嗎?”
小科利若有所思,環(huán)顧四周。薔薇花在風雨中搖晃著細嫩的身姿,顯得楚楚可憐??吹竭@,小科利快步上進,把雨衣輕輕地披蓋在薔薇花上……
風停了,雨住了。森林里,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就這樣,《我不是最弱小的》一文的主旨與對話描寫的作用、效果、意味等,為學生深切地自然而完整地體悟到。相比之下,有的課堂,教師拼命地一味地分析、比較人物對話,理性地強調這組對話如何的精妙——層層推進、步步深入,以及反問句的“妙用”等。結果,我們發(fā)現(xiàn)學生一臉茫然,課堂氣氛沉悶,學生主體根本沒有得到張揚,根本沒有真正進入文本,與文本展開真正對話,也根本沒有真正體味到這段對話表情達意的效果與作用……究其原因,他們忽略了“人在語言中”,而非“人在語言之外”——人與語言的分離。
“語用”的背后是人豐富而完整的精神活動。因此,“語用”是言語形式的學習,是言語方法、知識、技巧、技能、智慧,也是人的思維、思想、情感、趣味、內涵、文化、心胸、意境、靈魂……是人對萬事萬物的理解、判斷與表現(xiàn)的整體呈現(xiàn)。
因此,不要把“語用”看得那么功利,“語用”本來就是功用與非功用的統(tǒng)一。[3]所謂“情動而辭發(fā)”“言由心生”,我們要看到“語用”的超功用之“用”——無用之“用”。如此,方能從語用之“技”走向語用之“道”。
在此,如果一定要用一句話來說明對“語用”的理解,我的表達是:“語用”是形式與內容、語言與精神內在完整統(tǒng)一的美妙共舞,是言語與靈魂的載歌載舞?!?/p>
參考文獻:
[1]中華人民共和國教育部.義務教育語文課程標準(2011年版)[S].北京: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12:2.
[2]南京鳳凰母語教育科學研究所.語文:四年級(下冊)[M].12版.南京:江蘇教育出版社,2015:73.
[3]王祥連.語用之“用”[J].教育研究與評論,2014(7):22-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