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際春,孛鵬旭
(天水師范學院隴右文化研究中心,甘肅天水741001)
近二十年來天水放馬灘木板地圖研究綜述
雍際春,孛鵬旭
(天水師范學院隴右文化研究中心,甘肅天水741001)
天水放馬灘木板地圖自1986年發(fā)現(xiàn)以來,引起學術界的高度關注。近20年來,學術界在原有研究基礎上對天水放馬灘木板地圖研究又取得新的進展,主要包括地圖作者丹的身份為日者或方士,地圖繪制年代則有秦始皇八年、秦惠文王后元年間的不同看法,而在地圖內(nèi)容、政區(qū)范圍等方面,至今未取得公認的看法,但對地圖的繪制技術和歷史地位,研究者都給予了高度評價。今后除了對資料的進一步確認之外,對地圖具體問題和專題性問題的分類研究,將是放馬灘地圖研究的主要方向和走向深入的著力點所在。
天水;放馬灘木板地圖;繪制技術;研究綜述
天水放馬灘木板地圖自1986年出土至今已有30年時間。由于該地圖是我國迄今發(fā)現(xiàn)的最早的實物地圖,所以,有關放馬灘木板地圖的繪制年代與作者、繪圖技術、所繪內(nèi)容與性質(zhì)等問題,既涉及中外地圖學史和科技史,又與秦人早期歷史密切相關,故一直受到學術界的關注,有不少學者就此進行專門探究并取得可喜成就。有關前十年的研究概況筆者曾以《近年來關于天水放馬灘木板地圖研究的回顧與展望》[1]為題進行了總結(jié),近年來,有關地圖的研究又取得了豐碩成果,主要進展集中體現(xiàn)在:一是經(jīng)發(fā)掘者——甘肅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系統(tǒng)整理的《天水放馬灘秦簡》[2]一書,以圖文結(jié)合的形式,對放馬灘秦漢墓出土文物、地圖、甲乙兩種《日書》、《志怪故事》(原稱《墓主記》)及發(fā)掘報告等成果匯集出版,為學術界研究木板地圖和竹簡《日書》提供了完整的第一手資料,也推動了放馬灘《日書》研究出現(xiàn)高潮;二是以雍際春《天水放馬灘木板地圖研究》[3]一書為標志,出版了放馬灘木板地圖研究的學術專著和相關專題論述。[4-6]張修桂《中國歷史地貌與古地圖研究》[7]一書,收入了作者對天水放馬灘木板地圖研究的主要成果;三是一批學者從不同角度對地圖進行了專題研究,新見迭出。現(xiàn)就近20年來有關放馬灘地圖研究的新進展以及此前未曾搜集到的研究概況作一綜述。
關于地圖作者,是一個與墓地主人和地圖年代息息相關的問題。目前,對于地圖作者主要有兩種觀點,一種意見贊同秦墓發(fā)掘和地圖整理者何雙全主張的《墓主記》所記的丹即是地圖作者的觀點;另一種觀點則認為墓主并非是丹。盡管如此,大家在墓主即是地圖作者和墓主身份為日者、方士一類人物的認識上,已取得共識。
雍際春《天水放馬灘木板地圖研究》及相關論文通過對墓主丹及其事跡身份提出新看法,認為丹是犀首(公孫衍)舍人,在魏國傷人后自刺(重傷),死后(藏匿)三年復活(出),在犀首幫助下離開魏國輾轉(zhuǎn)至北地柏丘,四年后到邽縣直到去世?!赌怪饔洝匪龅さ慕?jīng)歷,即是丹為了強化自己從事數(shù)術活動的神秘性,而將自己本不光彩的過去包裝成為通曉人間和陰間鬼神的離奇經(jīng)歷,借以擴大影響力和權威性。所以,墓主丹是日者、方士一類人物,既精通占筮術數(shù),也擅長地理和測繪地圖。劉勁《天水放馬灘秦國木板地圖芻議》[8]一文也主張墓主丹是民間以精通地理、風水、醫(yī)學和占筮數(shù)術而見長的術士,也即天水地區(qū)所稱的“陰陽”。
也有學者對《墓主記》及墓主提出不同看法。陳長琦《天水秦簡〈墓主記〉試探》[9]認為,簡文是一個喜好方術的人做的記錄,丹是作為第三人稱出現(xiàn)的,因此墓主人不可能是丹。簡文定名“墓主記”,可以理解為墓主所記,而不能作為墓主的傳記。鑒于《墓主記》中作為第一人稱出現(xiàn)的是邸丞赤,同時,墓中又出土了與邸丞工作有聯(lián)系的邸道地圖,故墓主當為邸丞。祝中熹《對天水放馬灘木板地圖的幾點新認識》[10]一文贊同李學勤關于《墓主記》的訓解和內(nèi)容為志怪故事的看法,認為一般所說《墓主記》中“丹”即是墓主的觀點沒有根據(jù),并從丹為大梁(今開封)人,距離邸(邽)地千里之外和使其復活的司命使公孫強為神話人物不能坐實事實為據(jù)加以否定。但他也認為墓主是一位類似后世“算命先生”和兼習“陰陽風水”的“日者”。孫占宇《放馬灘秦簡乙360~366號“墓主記”說商榷》[11]一文認為簡文所述主人公丹雖可能確有其人,但不一定就是墓主。他將“墓主記”簡文與秦漢間墓志、告地書等喪葬文書及編年紀等紀事文書進行比較,發(fā)現(xiàn)均有較大區(qū)別,而與睡虎地秦簡《日書》“詰咎”篇及懸泉漢簡《日書》殘篇基本接近,其自神其說的手法又與虎溪山漢簡《日書》一致,因此,它并非“墓主記”,稱之為“志怪故事”也不妥,而是乙種《日書》中的一篇,其篇題按內(nèi)容擬為“丹”或“祠鬼”為宜。
地圖繪制年代是一個既關乎作者,又涉及地圖認定的關鍵因素。此前的研究已有秦始皇八年(前239年)、秦昭王三十八年(前269年)和秦昭襄王八年(前299年)三種觀點,其所確定的都是對《墓主記》開頭“八年”的時間推斷。新的研究在地圖繪制年代上基本傾向于秦惠文王后元年間。
陳長琦認為,簡文開頭的八年自秦惠文王改元至秦始皇共六位秦王之中,有八年紀年的只有惠文王、昭王和始皇三位,但三王各自紀年的八年八月用顓頊歷、周歷、夏歷推衍,皆不合有己巳日,故懷疑簡文有誤。他通過邸道改為侯國的時間在始皇十六年(前231年)的確定,認為簡文開頭八年為始皇八年(前239年)。雍際春在其專著和相關文章[12]中認為是秦惠文王后元八年(前330年),簡文中該年的“八月己巳”應為“乙巳”,該年是邽丞上報墓主丹離奇經(jīng)歷的確切時間。他結(jié)合作者生平和《墓主記》四個年份相互關系、墓主丹的經(jīng)歷及與秦國史事的分析,得出地圖繪于秦惠文王后元年間,即公元前323~前310年之間。則放馬灘木板地圖距今已有2300年之久,是中國最早的實物地圖和實用地圖。劉勁《天水放馬灘秦國木板地圖芻議》一文也認為地圖系秦惠文王更元元年至秦惠文王更元八年(前324~前317)之后的一段時間繪就。
由于放馬灘木板地圖分繪在四塊木板的正反兩面,而且圖上地名和所繪水系互有關系,故要討論地圖所繪的政區(qū)與內(nèi)容,就必然要涉及對地圖關系的分析,而對地圖關系的不同判斷,又會導致對地圖政區(qū)與內(nèi)容的不同認定。
(一)關于七幅地圖的關系與編綴
關于放馬灘地圖關系的研究,此前就有四種編綴方案,一是發(fā)掘者何雙全提出的“天水市渭河流域說”,[13]二是曹婉如提出的“嘉陵江上游地域說”,[14]三是張修桂提出的“渭河、花廟河流域說”,[15]四是日本學者藤田勝久提出的“藉河流域與西漢水上游說”。[16]近年來的研究,既有對此前某一方案的認同,如祝中熹的研究[10]認同曹婉如對地圖關系的組合方案,認為地圖均為豎列上北下南方向,圖一為總圖,其余各圖均為總圖各個分圖局部的觀點,根據(jù)各圖地名相互關系,認為圖二屬總圖左上方之水系;圖三、四均顯示的是圖一右上方的水系,其中,圖三為該水系的全貌,而圖四偏重于該水系的上游;圖五為圖二中下部一條水的細寫;圖六右方的水系為圖三、四所繪水系北端的上游。同時,又有新組合編綴方案的提出,概括起來有三種新方案。
其一是雍際春專著在綜合探討地圖復原原則、版式方向,水系、地名及其相互關系的基礎上,提出六副成品地圖分兩個圖組,1、2號圖組成第一圖組,3、4、6、7號圖組成第二圖組。其中,第一圖組1號圖是總圖,2號圖是1號圖左側(cè)支流的詳圖;第二圖組以3號圖為中心,繪有東流、西流兩條水系,4號圖是3號圖西流水系自源頭至中游的擴展圖,6號圖則是這一水系的完整圖,7號圖屬于3號中心圖所繪東流水系的詳圖。兩個圖組也可構成一個完整的地圖。第一圖組為渭河水系,第二圖組為為西漢水(西流)與藉河(東流)水系。劉勁不認可大家基本公認的2號圖“上”字指示地圖為上北下南,而認為根據(jù)該圖西漢水上游水系形狀和古人寫字、繪圖自右向左習慣,則“上”字標示的是正東方向。他認為地圖的拼接問題是個偽命題,六幅圖根本無法編綴。[8]他對六幅圖相互關系的簡單分析實際與雍際春對各圖關系的認定和組合是一致的。
其二是潘守正《放馬灘木板地圖的組并、釋解及反映的史實》[17]一文認為六幅成品圖沒有總圖、附圖、延伸圖之別,而是三個地圖并成一幅的兩幅完整圖,而且兩幅圖均以“品”字型組并。其中,2、3、6號圖為一幅,2號圖豎立居中偏上,3、6號橫向居下分列左右;1、4、7為另一幅,1號圖豎立居中上,7、4號圖橫向居下分列左右。前者為“草圖”,后者是“正圖”,地圖所繪為天水地區(qū)渭河水系圖。
其三是屈卡樂《天水放馬灘木板地圖新釋》[18]一文,以地圖中指示每條河流的單曲線在用筆上連貫作為確定所繪河流主干流的依據(jù),并結(jié)和地圖河流形態(tài)與今天的河流進行比對,認為7幅圖均以河源作為各幅地圖的上方,其中,1、2、7號圖的方向為上南下北,3號圖存在著兩組不同方向的文字注記,故沒有統(tǒng)一的上方,4、6號圖為上北下南方向,而5號圖為東西方向。各圖的關系為分繪兩組水系的3號圖具有核心圖的作用,以此圖居中,其圖上部的1、2、7號圖為北流水系即渭河支流東柯河和永川河,其中,1號圖為東柯河、永川河,2號圖為1號圖左側(cè)的東柯河,7號圖為1號圖西部的永川河部分河段;其圖下部即花廟河水系,4、6圖為花廟河,這一看法與曹婉如、張修桂的觀點相同。他還對大家都置而不論的未成圖5號圖進行了研究,認為是永川河河源部分。
(二)關于地圖所示的政區(qū)和地域范圍
地圖所繪地域位置與地圖組合關系密切相關,由于學者們各自對地圖組合關系的認定不同,必然導致對于地圖所示政區(qū)和地域范圍界定的不同,主要有四種代表性觀點。
一是祝中熹認為各圖所涉及范圍當在方圓150里之內(nèi),顯示的是今甘肅省天水縣中南部地區(qū)。[10]二是雍際春通過復原水系和對地圖比例尺的分析,認為地圖所繪地域以今天水為主,包括天水市秦州、麥積、清水、張家川、秦安、甘谷六縣區(qū),定西市通渭一縣,隴南市禮縣、西和二縣,平?jīng)鍪星f浪、靜寧二縣。寧夏固原市市隆德、西吉二縣,共13縣,東西寬140公里,南北長240公里。所繪水系為這一地域黃河流域渭河上游天水段與長江支流嘉陵江上游西漢水上源。[3]三是潘守正認為地圖所繪地域東至隴山(六盤山)西麓,西至華家?guī)X東麓,南以秦嶺為界,北至葫蘆河上源。地域相當于今天水市秦州區(qū)北部(不計秦嶺以南)、麥積區(qū)大部(不計秦嶺以南和東部東岔鎮(zhèn)屬地)、秦安縣、清水縣、張家川回族自治縣、甘谷縣(不計西南部),平?jīng)鍪星f浪縣、靜寧縣,定西市通渭縣,白銀市會寧縣(僅東南部葫蘆河支流上源地區(qū)),以及寧夏回族自治區(qū)西吉縣、隆德縣,陜西省寶雞縣西部、隴西西南部(寶雞、隴縣主要為通關河流域)。涉及甘肅、陜西、寧夏3?。▍^(qū))的14個縣區(qū)。[17]四是屈卡樂的研究認為地圖所繪區(qū)域主要包括放馬灘南北兩側(cè)的東柯河、永川河和花廟河一帶地區(qū)。[18]
(三)關于地圖的分類與性質(zhì)
雍際春認為,1號圖為政區(qū)圖,2、6、7號圖是水系圖,3、4號圖屬于交通物產(chǎn)圖。潘守正認為“草圖”突出了自然植被、物產(chǎn)、道里等內(nèi)容,“正圖”突出了建制單位名稱等。屈卡樂認為放馬灘地圖所繪內(nèi)容主要為山川溝谷的形勢,關隘、道路、林木分布及宗教信仰等,因而,它可能與居延漢簡所載由駐屯邊境吏卒所繪邊境上的烽燧分布的“蓬火圖版”性質(zhì)相類;是作者進行軍事勘察的記錄。[3]王子今、李斯《放馬灘秦地圖林業(yè)交通史料研究》[19]認為地圖中有關木材、植物、道里、交通線、關隘等資料,是秦人經(jīng)營林業(yè)、組織林區(qū)運輸、開辟河流航道、建立津渡橋梁等林業(yè)和交通的重要史料。所以,放馬灘地圖或可稱為“林區(qū)圖”或“林區(qū)運輸線路圖”。
(四)關于地圖中部分地名的研究
放馬灘木板地圖共有87個文字注記,除去重復者,尚有75個反映不同事物的注記,另外,還有亭形、關隘等圖形符號注記。就文字注記而言,又可分地名類(城邑居民點、山谷名、河流溪水名、關隘名)、林木物產(chǎn)類(采伐林木、物產(chǎn)布局)、道路里程類三類。這些地名因年代久遠而很難找到相對應的現(xiàn)代地名,又因各人地圖組合的不同而使有關地名的認定更趨復雜。現(xiàn)就學術界對主要幾個地名的研究作一回顧。
陳長琦《天水秦簡〈墓主記〉試探》一文贊同曹婉如釋“邽丘”為“邸”的觀點,認為邸即是漢代氐道所在。雍際春專著對幾個重要地名的考證結(jié)果是:“邽丘”即邽縣治所,位置在今北道(麥積)區(qū)治地;“略”即略陽道,約在今秦安隴城鎮(zhèn)、莊浪水洛城一帶;“珂”即麥積區(qū)馬跑泉鎮(zhèn)以東的東柯河;2號圖中的圖形符號和以“閉”字注記的關隘地當在莊浪縣的磨石峽;“燔史閉”當為今天水鎮(zhèn)附近的鐵堂峽。第二圖組的交通線,顯示的當為今天水至禮縣的徐禮公路一段。潘守正對“邽丘”、“珂”的看法與雍際春相同,認為“略”在清水縣紅堡鄉(xiāng),“燔史閉”為吳砦鎮(zhèn)以東的渭河峽谷處,以“閉”標志的關隘為《水經(jīng)注》所稱的“僵人峽”,即今靜寧縣南部葫蘆河峽谷。他還指出,地圖中加方框的地名,大者如邽丘屬縣級政區(qū)名,其余為縣下的鄉(xiāng)里名。劉勁認為邽丘在天水市皂郊鎮(zhèn);“故西山”即近年來發(fā)現(xiàn)秦人早期文化遺址的禮縣縣城西山;“廣堂”等地名在禮縣鹽官一帶;“閉”位于今天水市楊家寺;“略”為天水市新陽鎮(zhèn);“珂”在天水市社棠鎮(zhèn)。屈卡樂認為地圖中的亭形物在東柯河支流軒轅谷水西側(cè)金黃家山附近,當與黃帝崇拜有關。1號圖沿渭河沿岸的邸、漕、楊里、真里、阿、與涇谷水、永川河沿岸的封(邽)丘、中田、廣堂、南田明顯屬于兩種不同性質(zhì)的注記,后者的組合很有可能和歷史早期的畤祭相關。與黃家山相近的余家山即是封(邽)丘所在,當時畤祭的中心。
由于放馬灘地圖是目前我國最早的實物地圖和實用地圖,在世界地圖學史上也占有重要地位。所以,對于放馬灘木板地圖的繪制技術和在我國地圖學與科技史上的地位,大家的看法基本一致,且都給予很高的評價。
(一)關于繪圖技術與特點
對于放馬灘地圖的繪制技術,論者或從與馬王堆地圖的比較中立論,或者從中國、世界地圖學史入手。曹婉如《放馬灘秦墓與馬王堆漢墓出土地圖比較》[20]認為,兩圖都非常重視水道的表示,在注記方面也極嚴謹,各有特色。它們均以山川特別是以水系為綱,成為中國傳統(tǒng)制圖思想的一大特色。地圖也十分重視軍事方面的需要。它們都使用了統(tǒng)一的圖例,對河流、山脈、居民點和道路的表示符號和文字注記已有一定的規(guī)范。它們也都具備分率、準望、道里三項繪圖原則,而馬王堆更是六體咸備。馬先醒《新出土秦板圖漢帛圖匯考》[21]在對放馬灘地圖與馬王堆漢墓地圖進行比較研究后認為,它們均有重視河流水文山脈的特點,馬王堆地圖山脈的畫法又有相當?shù)倪M展;放馬灘5號圖所繪并非河流,而是山脈,其對山峰、山脈的繪制,風格與水準與馬王堆《駐軍圖》非常接近,說明當時地圖繪制已有流派并且兩者的技法同屬一派。按制圖六體衡量,兩種地圖均無分率、道里,但均有準望。在繪制手法、技術上馬王堆地圖明顯有巨大進步。放馬灘地圖雖較古拙,但在中國地圖學史上具有重大意義。雍際春認為放馬灘地圖的繪制技術與特點一是形成統(tǒng)一的圖式體例,二是基本比例的概念已經(jīng)形成,三是以水系為地圖的基本框架,四是地圖準確性較高。它已經(jīng)具備了“制圖六體”中的分率、準望、道里、迂直四種技術。因此,作為距今2300年前的戰(zhàn)國地圖,它在地圖繪制技術、方法等方面的特點和成就,無疑體現(xiàn)了我國先秦時代地圖繪制所達到的實際水平,從而填補了先秦至戰(zhàn)國時期我國地圖學史和科技史的空白。
(二)放馬灘地圖的歷史地位
雍際春對放馬灘地圖的歷史地位進行了系統(tǒng)評價,認為地圖在中外地圖學和科技史上占有重要地位,一是放馬灘地圖是世界上最早的實用地圖,二是中國古代重視河流水文的典型,三是中國古代區(qū)域?qū)n}圖的代表作,四是奠定了中國古代地圖繪制的基本規(guī)范,五是標志著中國古代具有先進的地圖理論和技術。因此,放馬灘地圖不僅是已發(fā)現(xiàn)的世界上最早的實用地圖,而且,它還是中國傳統(tǒng)制圖學理論初步形成的標志,中國傳統(tǒng)地圖學并非傳統(tǒng)所說創(chuàng)立于秦漢至魏晉時期,而是早在2300年前即戰(zhàn)國后期已初步形成,所以,放馬灘地圖及其多方面的技術成就表明,當時中國的傳統(tǒng)地圖繪制理論和技術均居于世界領先水平。
放馬灘木板地圖的發(fā)現(xiàn)地以及地圖反映的天水地區(qū)曾是秦人秦文化的發(fā)祥地,也是春秋以來秦人的國土和后方基地,因此,學界對地圖價值的探討的一大特點,就是將地圖及其內(nèi)容與秦人歷史和文化以及地方史結(jié)合起來。雍際春的研究認為,地圖內(nèi)容證實先秦以來天水地區(qū)植被良好,自然環(huán)境優(yōu)越,地圖反映了戰(zhàn)國后期隴西郡設立之前天水地區(qū)的人文社會面貌。地圖中林木采伐、藥材采集等信息,說明秦人在天水地區(qū)早已農(nóng)、林、牧業(yè)并舉,是一種古代傳統(tǒng)的復合型經(jīng)濟。這與傳統(tǒng)認為的秦人在天水地區(qū)的早期發(fā)展只有游牧涉獵經(jīng)濟,可謂面貌迥異。交通線的繪制,進一步說明在古代天水,域內(nèi)和域外交通已較發(fā)達,它也是當?shù)厣鐣?jīng)濟發(fā)展的間接體現(xiàn)。潘守正也認為地圖反映的史實包括中國最早兩個縣——邽縣和冀縣的轄域、邽縣治地、縣以下基層建置、當時當?shù)氐淖匀幻婷病⒌貐^(qū)開發(fā)和經(jīng)濟狀況、交通和軍事設施等多方面的信息。王子今、李斯認為,放馬灘地圖作為中國最早的實用地圖和專題圖,秦人先祖就有“養(yǎng)育草木”發(fā)展林業(yè)經(jīng)濟的傳統(tǒng),也有重視交通的傳統(tǒng),放馬灘地圖正是秦人在天水地區(qū)發(fā)展林業(yè)和交通的真實記錄,可能留下了秦人開發(fā)水運和水運木材交通方式的資料,這正是秦人長期重視實用之學的文化傳統(tǒng)的體現(xiàn)。
近20年來關于放馬灘木板地圖的研究,學界在地圖作者身份、地圖年代、地圖性質(zhì)、地圖繪制技術與歷史地位等方面已有共識或基本一致的認識,標志著放馬灘木板地圖研究取得重要進展。目前,對放馬灘木板地圖研究的爭議,主要集中在三個問題上,一是《墓主記》內(nèi)容與取名問題;二是地圖的組合關系與水系認定問題;三是地圖中一些重要地名的確認問題。而第三個問題,實際是由第二個問題派生的。
上述爭議問題的存在,一是由于對《墓主記》即《志怪故事》字句內(nèi)容的認定、理解和認識不同,則結(jié)論和觀點自然不同。如關于丹傷人自刺的時間,以前公布的簡文為“七年”,在整理后正式公布的《天水放馬灘秦簡》中,則改為“十年”,這勢必引發(fā)對以前的研究的重新檢討。二是將《墓主記》改為《志怪故事》,也會引起對簡文內(nèi)容究竟屬于離奇故事還是墓主經(jīng)歷的進一步探究。三是關于地圖組合關系與水系問題的爭論,既有地圖局部模糊、字跡不清的原因,更有水系古今差異和大比例尺小區(qū)域圖水系相似性引發(fā)的難題。對這些問題的破解,關鍵還要在圖文整理和簡文釋解上有新的突破。好在新近由甘肅簡牘博物館與武漢大學簡帛研究中心重新核檢并經(jīng)紅外影像識讀的《秦簡牘合集(四)》[22]已經(jīng)面世,它對圖文字句內(nèi)容的厘清,為今后更加科學深入地研究地圖和簡文提供了便利。另外,對地圖具體問題和專題性問題的分類研究,將是放馬灘地圖研究的主要方向和走向深入的著力點所在,我們期待著更多新成果的問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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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余糧才〕
Literature Review of Wooden Maps from Fangmatan inTianshui in the Past 20 Years
Yong Jichun,Bo Pengxu
(Research Center for Longyou Culture,Tianshui Normal University,Tianshui Gansu741001,China)
The wooden maps from Fangmatan in Tianshui was discovered in 1986,and from then on the academic circles have paid high attention to them.In the past 20 years some interesting new advances push forward the related research,for example,the identity of the maps’author,the time when these maps were drawn.But in some respects there has no agreement.And these will be the focus of the relative study.
Tianshui;wooden maps from Fangmatan;drawing skills;literature review
K992.6
A
1671-1351(2016)04-0021-05
2016-05-11
雍際春(1961-),男,甘肅清水人,甘肅省“飛天學者”特聘教授,天水師范學院隴右文化研究中心主任,歷史文化學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