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少年媒介素養(yǎng)教育正當其時

潘建榮

正如狄更斯所言，這是一個最好的時代，這也是一個最壞的時代！如今，這方面最直接的證據(jù)，就是充斥在網(wǎng)絡中的各類病毒式謠言，和在謠言蠱惑下的各類發(fā)泄I生娛樂式惡搞，以及如今戾氣十足的社會生態(tài)。

謠言、惡搞、戾氣之病態(tài)

謠言、惡搞、戾氣既有聯(lián)系也有區(qū)別。先說區(qū)別。謠言是“無中生有”，而且還要包裝得“煞有其事”，否則它就沒有益惑性，所謂“謠（妖）言惑眾”，道理就在這里。而惡搞與謠言不同，它有一定的事實基礎，只是傳播人基于某種意圖對有關事實和個人（群體）進行惡意的扭曲、丑化，進而實現(xiàn)娛樂極化和傳播泛化的效果。戾氣則是主體在針對客觀存在的事實問題時，采取的一種報復性姿態(tài)，它驅使主體不計后果地實現(xiàn)個體主張，并在相當大的范圍內(nèi)形成轟動、示范效應。

由此看來，三者的區(qū)別主要在于：第一，依據(jù)的事實基礎不同。謠言是空穴來風，毫無事實根據(jù)，惡搞和戾氣則都有部分或全部事實根據(jù)。第二，目的和后果不同。編造謠言的目的是混淆視聽，造成社會思想的混亂，進而破壞社會的穩(wěn)定。惡搞的目的是除了娛樂大眾這個主要指向之外，也有反潮流、自我標榜的某種宣示，它除了會導致部分法律糾紛之外，不具有強烈的社會危害性。戾氣主要是為了發(fā)泄個體的怨氣，但由于采取了比較極端的手段，在傷害他人的同時，常常給主體自身帶來莫大的傷害，尤其需要注意的是，當這種戾氣成為一種社會風氣的時候，也會給社會的和諧、進步帶來嚴重的后果。第三，采取的手段不同。謠言的傳播主要采取隱真示假的手段，憑借信息不對稱來達成造謠、傳謠的目的；惡搞主要采用黑色幽默的手段，通過移花接木、張冠李戴、偷梁換柱的辦法來制造網(wǎng)絡熱點，同時規(guī)避法律風險；戾氣則主要采取制造轟動效應的手段，通過挑戰(zhàn)法律權威、政府權力和人類良知，來實現(xiàn)個體或特定群體的主張。

再說聯(lián)系。謠言、惡搞、戾氣雖然有上述種種區(qū)別，但它們之間還是存在著天然的聯(lián)系。首先，它們宣泄的都是一種負面的社會陛隋緒。謠言、惡搞、戾氣都是負面社會情緒的不同形式的表達，它們播下的是猜疑仇恨的種子，挑戰(zhàn)的是公序良知，它們對整個社會的文明進步造成的影響不可小覷。其次，它們的背后都有媒介的影子。進入信息社會以后，技術支持下的新型傳播手段越來越豐富，傳播效能也完全出乎常人的想象。如同硬幣的兩面，信息工具在極大地改善人們獲取信息的能力的同時，也為負面社會情緒的傳播提供了有利條件。第三，他們之間的相互作用放大了自身的社會危害性。謠言為惡搞提供了“素材”和“對象”，惡搞累積的社會情緒又會轉換成彌漫在社會成員中的暴戾之氣，并最終通過某個極端事件爆發(fā)出來，而新一輪謠言、惡搞又會借這一極端事件興風作浪，從而使整個社會輿論在一段時間內(nèi)喪失它應有的客觀立場，換句話說，就是正常的社會輿論被這種病態(tài)的社會隋緒給綁架了！

謠言、惡搞、戾氣相互作用、危害社會的機理警醒我們，必須高度重視它們?nèi)咧g的聯(lián)系，防止負面社會隋緒的疊加對社會產(chǎn)生的巨大破壞力，這在各種矛盾十分復雜、人們的情緒普遍焦慮的當今社會尤其重要。

謠言、惡搞、戾氣本質上都是一種病態(tài)。因為，在一個健康的社會中，面對任何一種謠言，公眾都會動員自己的經(jīng)驗和有關工具，去判斷和查證信息的真?zhèn)?，而相關機構或者部門也會針對謠言采取因應策略，包括披露真實的信息，讓造謠者現(xiàn)身說法等。當事實跑在謠言的前面，謠言就不攻自破。而相反，當謠言四起，人心惶惶之時，就說明面對謠言的蠱惑，社會公眾已經(jīng)喪失了基本的判斷能力，而此時權威機構的缺位、失語，更說明該機構的社會治理能力，還遠不能適應社會發(fā)展的進程，通俗地說，就是這個社會“病”了。

發(fā)生在“非典”疫情爆發(fā)初期的謠言滿天飛的情況，就是公眾公共衛(wèi)生意識缺乏、政府社會治理能力落后的一個例證。同謠言是一種病態(tài)一樣，惡搞、戾氣也是一種病態(tài)。惡搞傳到國內(nèi)，原本附著在它身上用于娛樂大眾的游戲成分被異化為“賺眼球”、“搏出位”的手段，為達到個人或組織的目的，甚至可以連基本的道德底線、法律后果都置之腦后。一度傳得沸沸揚揚、令紅十字會蒙羞的郭美美事件，從一個側面反映了惡搞背后相關當事人極度扭曲的內(nèi)心世界和陰暗卑劣的人生哲學。戾氣之病則病在當事人的淺薄、魯莽和狹隘，病在部分公眾的群體無意識，病在相關媒介的惟利是圖、社會責任感的自我放逐。幾乎所有“人肉搜索”，都是以暴露隱私、網(wǎng)絡暴力為特征的，而對相關事件的價值拷問、系統(tǒng)反思、文化重建則根本無人關心。

打造媒介素養(yǎng)教育的健康態(tài)

所有這些病癥如果集中到一點上來，在我們看來，那就是獨立人格、自由精神的缺失。

媒介傳播視野下的謠言當?shù)?、惡搞成風、戾氣彌漫，如果從淺層次分析，似乎是媒介生態(tài)甚或媒介道德問題，但如果從深層次著眼，則更是媒介傳播者、受眾的人格獨立和思想自由問題。關于這個話題，胡適先生曾經(jīng)有過一段闡述，他說，“‘獨立是你們自己的事，給你自由而不獨立這是奴隸，獨立要不盲從，不受欺騙，不依傍門戶，不依賴別人，不用別人耳朵為耳朵，不以別人腦子為腦子，不以別人眼睛為眼睛，這就是獨立的精神?！焙m在六十年前的這段講演，至今讀來仍然是醍醐灌頂。不是嗎？如果有胡適的這“七不”，今天依靠大眾媒介傳播的絕大多數(shù)謠言必定會無疾而終，那些肆意扭曲的惡搞也將應者寥寥，而個別人身上的戾氣，則更無如瘟疫般在大眾身上傳播的可能！

面對一段時期來魚龍混雜的互聯(lián)網(wǎng)信息，尤其是為治理充斥在各種新媒體中的虛假、色情、暴力內(nèi)容，我國相關組織、機構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從早期短暫的青少年綠色上網(wǎng)行動，到而今的打擊網(wǎng)絡大V、治理網(wǎng)絡色情專項行動，決心不可謂不大，措施也不可謂不力，但是，這是不是意味著那些困擾著我們的謠言、惡搞、戾氣就會從此銷聲匿跡了呢？結論恐怕不會太樂觀。出路在哪里？出路就在培育廣大青少年的媒介素養(yǎng)，發(fā)展他們的獨立人格和自由精神。

發(fā)展青少年的獨立人格和自由精神有眾多渠道，媒介素養(yǎng)教育就是其中重要的一個。媒介素養(yǎng)的核心是批判性思維，就是強調“不用別人耳朵為耳朵，不以別人腦子為腦子，不以別人眼睛為眼睛”，這是非常重要的高階思維。美國就非常重視借助媒介素養(yǎng)教育，來發(fā)展青少年學生的批判性思維。在美國“媒體素養(yǎng)中心”（center fou Media Literacy）提出的媒體素養(yǎng)教學框架中，就提出要解決好“五個關鍵問題”：是誰創(chuàng)造了這條訊息？傳媒使用了什么技巧來吸引我的注意？對于相同的訊息，別人和我的理解會有什么不同？在這條訊息中，包含和隱藏了什么樣的生活方式、價值觀或觀點？傳媒為什么會發(fā)出這條訊息？可以想見，在經(jīng)歷了這樣的學習過程之后，學生的批判性思維會得到多大程度的提高，由此，這些學生的人格發(fā)展和精神自由也會達到一個相當?shù)母叨取?/p>

重視和發(fā)展青少年媒介素養(yǎng)教育可謂正當其時。

（編輯 巴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