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情感溫暖對青少年孤獨感的影響:多重中介效應分析*

王明忠 周宗奎

(青少年網(wǎng)絡(luò)心理與行為教育部重點實驗室，華中師范大學心理學院，武漢430079)

1 前言

孤獨感是個體知覺到現(xiàn)實社會地位與期望社會地位之間存在差異，或無法建立與重要他人的情感紐帶，而體驗到的消極情感(Bauminger ＆ Kasari，2000)。研究者考察了同伴關(guān)系質(zhì)量與個體孤獨感的關(guān)系(周宗奎等，2006;王明忠等人，2012)，相比之下，對孤獨感的家庭影響因素關(guān)注較少。

在眾多家庭因素中，研究者大量考察了教養(yǎng)方式與個體發(fā)展的關(guān)系。教養(yǎng)方式的一個重要維度便是父母情感溫暖(parental warmth)(Rohner，1986)，指父母的養(yǎng)育行為具有支持性、反應性和一致性特征，能夠敏感而及時地回饋孩子的需要(Gauvain ＆Huard，1999)。父母情感溫暖影響兒童的合作行為和社會能力(Booth，1994)。父母情感溫暖是兒童的社會和情緒支持資源，推動兒童積極地探索環(huán)境，有利于兒童自信心和人際信任的發(fā)展。

研究者發(fā)現(xiàn)，父母情感溫暖與青少年孤獨感呈負相關(guān)(Jackson，2007)，母親的情感溫暖水平顯著預測孩子的社交孤獨感、親情孤獨感以及總體孤獨感(鄧麗芳，徐慊，鄭日昌，2006)，早期的父母情感溫暖水平甚至負向預測孩子在大一時的孤獨感水平(Wiseman，Mayseless，＆ Sharabany，2006)。雖然研究者確立了父母情感溫暖與孤獨感的反向關(guān)系，但對兩者之間的中介因素尚缺乏探討。

父母情感溫暖影響個體的人際交往能力。研究者把個體與同伴交往的人際能力劃分為五種:情緒支持能力、關(guān)系發(fā)動能力、直言不滿能力、沖突管理能力和自我暴露能力(Buhrmester，F(xiàn)urman，Wittenberg，＆ Reis，1988)。這五種能力涉及個體以下五個方面的人際交往能力:從情緒上支持遭遇不幸的同伴、主動與同伴交往并建立關(guān)系、直接對同伴的不當行為表達不滿、有效解決與同伴的沖突、向同伴表露自身信息的能力。研究表明，父母情感溫暖影響兒童的自我暴露(Vieno，Nation，Pastore，＆ Santinello，2009)和共情能力(Zhou et al.，2002);父母對孩子的安慰促進孩子情緒支持技能的發(fā)展(Burleson＆ Kunkel，1996);父母對孩子需要的反應性(responsiveness)預測其關(guān)系發(fā)動能力(Mahoney ＆ Perales，2005);父母對孩子的支持性(supportiveness)預測青少年兩年后的社交主動性(Barber ＆ Erickson，2001)。

人際問題與孤獨感關(guān)系密切(袁立興，張積家，2007)。人際能力水平的高低影響青少年人際關(guān)系的維持與改善。那些善于應對不同交往情景，具有多種交往能力的青少年更容易受到同伴接納，建立高質(zhì)量的友誼。而同伴接納和友誼負向預測個體的孤獨感(周宗奎等，2006)。研究表明，青少年的情緒支持能力、關(guān)系發(fā)動能力、直言不滿能力、沖突不滿能力和自我暴露能力均顯著負向預測他們的孤獨感水平(王明忠等，2012)。

基于以上分析，如果父母情感溫暖影響青少年的人際能力，而人際能力又影響他們的孤獨感，那么人際能力在父母情感溫暖與青少年孤獨感之間應當起中介作用。本研究主要考察青少年的情緒支持能力、關(guān)系發(fā)動能力、直言不滿能力、沖突管理能力和自我暴露能力在父母情感溫暖與孤獨感之間的多重中介作用(如圖1 所示)。圖1 所示模型為平行多重中介模型(parallel multiple mediation)，分析比較五類人際能力的多重中介效應，可以得到不同人際能力的不同中介效應。

圖1 父母情感溫暖與孤獨感的關(guān)系:五種人際能力的多重中介效應

2 對象與方法

2.1 被試

采用方便抽樣法選取武漢市某高中500 名學生作問卷調(diào)查，收回有效問卷456 份，有效率達91.2%。其中，男生246 名，女生210 人;高一學生294 人，高二學生162 人;平均年齡為17 歲(SD =1.19)。被試的年級和性別分布無顯著差異(1.576，p=0.24)。

2.2 工具

2. 2. 1 人 際 能 力 問 卷(Interpersonal Competence Questionnaire，ICQ)

該問卷由Buhrmester 等人(1988)編制，用來測量個體與同伴交往的人際能力。原始問卷共40 道題目，包括情緒支持、關(guān)系發(fā)動、直言不滿、沖突管理和自我暴露五個維度。研究者將該問卷修訂簡化為20題后，維度構(gòu)成不變，具有良好的結(jié)構(gòu)效度(王明忠，周宗奎，范翠英，孫曉軍，2012)，采用5 點計分，從1“我不能勝任該情景”到5“我勝任該情景”。計算項目總平均分，分數(shù)越高，表示青少年的總體人際能力越強。本研究修訂問卷的Cronbach’s α 為0.82。

2.2.2 UCLA 孤獨量表第二版

原始量表由Russell 編制，用來測量青少年的孤獨感水平，王登峰(1995)對該問卷作了修訂。題目描述青少年的不同感受，要求被試自評出現(xiàn)各種感受的頻次。修訂問卷共有18 道題，采用4 點計分，從1“從不”到4“一直”，將其中10 個項目反向計分后，計算項目平均分，分數(shù)越高，表示青少年的孤獨感越高。本研究修訂問卷的Cronbach’s α 為0.90。

2.2.3 父母教養(yǎng)方式評價量表(EMBU)

該量表由瑞典Umea 大學的Perris 等人(1980)編制，測量父母對子女的教養(yǎng)情況。本研究從岳冬梅(1993)的修訂問卷中選擇父親情感溫暖分量表和母親情感溫暖分量表，兩者均包括19 道題目，采用4 點計分，從1“從不”到4“總是”。計算項目平均分，分數(shù)越高，表明父母情感溫暖總體水平越高。本研究兩個分量表的Cronbach’s α 分別為0.89 和0.90。

2.3 統(tǒng)計方法

采用SPSS 17.0 采集并分析數(shù)據(jù)。本研究采用偏差矯正的百分位Bootstrap 方法，通過抽取5000個Bootstrap 樣本估計中介效應的95%置信區(qū)間，據(jù)此檢驗中介效應的顯著性(方杰，張敏強，邱浩正，2012)，同時對不同人際能力的中介效應進行差異顯著性檢驗。

3 結(jié)果

3.1 父母情感溫暖、不同人際能力與孤獨感的相關(guān)

如表1 所示，父母情感溫暖與關(guān)系發(fā)動能力在p ＜0.05 上呈顯著正相關(guān)，并與其它四種人際能力均在p ＜0.01 上呈顯著正相關(guān);父母情感溫暖與孤獨感在p ＜0.01 上呈顯著負相關(guān);五種人際能力均與孤獨感在p ＜0.01 上呈顯著負相關(guān)。相關(guān)模式支持做中介效應分析。

表1 研究變量的平均數(shù)及變量間相關(guān)系數(shù)表(N=456)

3.2 五種人際能力的中介效應分析

采用Bootstrap 法進行回歸分析，結(jié)果表明(見表2):父母情感溫暖顯著正向預測青少年的情緒支持(P=0.46，t =7.28，p ＜0.001)、直言不滿(P =0.31，t=4.09，p ＜0.001)、沖突管理(P =0.43，t =6.22，p ＜0.001)和自我暴露(P=0.45，t=5.44，p ＜0.001)四種人際能力，對關(guān)系發(fā)動能力沒有顯著預測作用;情緒支持(P = - 0. 09，t = -2.13，p ＜0.05)、關(guān)系發(fā)動(P = - 0. 06，t = -2.23，p ＜0.05)、沖突管理(P = -0.09，t = -2.78，p ＜0.01)和自我暴露(P= -0.14，t= -4.55，p ＜0.001)四種人際能力均顯著負向預測孤獨感，直言不滿能力對孤獨感的預測作用不顯著。

表2 模型中變量關(guān)系的回歸分析

多重中介效應的分析結(jié)果表明(見表3):人際能力在父母情感溫暖與青少年孤獨感之間起部分中介作用，中介效應值為-0.15。具體來看，這一中介效應由五條途徑產(chǎn)生的間接效應組成:父母情感溫暖通過情緒支持、關(guān)系發(fā)動、沖突管理和自我暴露對孤獨感產(chǎn)生的間接效應均顯著，分別占總效應的14.07%、4.47%、14.25%和22.15%，通過直言不滿產(chǎn)生的間接效應未達到顯著。通過分析差異的95%置信區(qū)間是否包含0 值推斷五類間接效應兩兩之間差異是否顯著。結(jié)果表明:由情緒支持和沖突管理產(chǎn)生的間接效應均顯著高于由直言不滿產(chǎn)生的間接效應;自我暴露對應的間接效應均顯著高于關(guān)系發(fā)動和直言不滿對應的間接效應;其它差異沒有達到顯著水平。

表3 五種人際能力的中介效應分析

4 討論部分

本研究表明，父母情感溫暖是青少年孤獨感的重要影響因素，父母情感溫暖對孤獨感不僅存在直接效應，還通過不同人際能力的間接作用影響青少年孤獨感，并分析比較了不同人際能力的中介效應差異。

以往研究發(fā)現(xiàn)，父母情感溫暖對不同類型的人際能力均具有促進作用，父母情感溫暖促進青少年自我暴露能力(Vieno et al.，2009)，影響兒童情緒支持能力(Burleson ＆ Kunkel，1996)和關(guān)系發(fā)動能力(Mahoney ＆ Perales，2005)。本研究更加全面地揭示了父母情感溫暖對青少年五類人際能力(情緒支持、關(guān)系發(fā)動、沖突管理、自我暴露和直言不滿)存在的正向預測作用。

自我暴露是青少年重要的人際交往技能，自我暴露與孤獨感負向關(guān)聯(lián)(Davis ＆ Franzoi，1986)。關(guān)系發(fā)動能力是個體積極主動地發(fā)起交往活動的能力，它有利于青少年人際關(guān)系的建立和改善。情緒支持能力是在他人痛苦時提供幫助和支持，使對方感到被關(guān)心的能力。兒童的情緒支持能力預測其社會接納水平(Burleson ＆ Kunkel，1996)。青少年對同伴合理表達不滿(直言不滿能力)，并采用合理手段解決沖突(沖突解決能力)有利于維持積極的同伴關(guān)系，從而降低孤獨感。本研究進一步發(fā)現(xiàn)，不同類型人際能力對孤獨感的預測能力不同，自我暴露對孤獨感的預測作用最強，其次是沖突管理，然后是情緒支持和關(guān)系發(fā)動，直言不滿的預測作用不顯著。

關(guān)于不同人際能力的中介作用，本研究發(fā)現(xiàn)，各種人際能力在父母情感溫暖與孤獨感之間起部分中介作用。具體來看，自我暴露能力在父母情感溫暖與青少年孤獨感之間的中介效應最高，其次是沖突管理和情緒支持，然后是關(guān)系發(fā)動，直言不滿沒有產(chǎn)生顯著的中介效應。顯然，父母情感溫暖帶給青少年的信任、支持和安全感促使他們在人際交往中安全地暴露自身信息，而自我暴露降低孤獨感(Davis＆ Franzoi，1986)。父母充滿情感溫暖的教養(yǎng)方式也為青少年提供如何解決同伴沖突、發(fā)動同伴交往、提供情緒支持的范例，這些能力有助于青少年通過改善人際關(guān)系降低孤獨感。

本研究的啟發(fā)在于，為降低青少年孤獨感，父母要對青少年的需要保持敏感和支持，經(jīng)常與他們進行交流，緩解青少年在青春期這一特定時期面臨的壓力。父母對青少年充滿情感溫暖也有利于孩子在家庭外人際能力的發(fā)展，使得他們能夠通過建立和改善人際關(guān)系來降低或緩解孤獨感。本研究僅僅考察了不同人際能力在父母情感溫暖與青少年孤獨感之間的中介作用。為更加深入地了解父母情感溫暖等家庭因素對青少年孤獨感的影響，研究者有必要探究其它中介變量，比如心理韌性或社交自我效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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