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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 浚
執(zhí)京劇小生之牛耳
——葉盛蘭的表演藝術
池 浚
20世紀50年代,法國著名影星、電影《紅與黑》中于連的扮演者錢拉·菲利普訪問中國,專程拜訪京劇小生表演藝術家葉盛蘭,并向周恩來總理稱贊說:“葉先生是中國京劇的小生,我就是法國的小生。上帝給了他一條金嗓子。”周總理也風趣地說:“葉盛蘭是中國古典男高音。”
葉盛蘭是集前代小生藝術之大成,將京劇小生推向藝術與歷史之巔的一代大家。他是京劇小生挑班第一人,在京劇小生行的藝術發(fā)展史上居于承前啟后的重要地位。他開宗立派,是“葉派”小生的創(chuàng)始人。他被公認為當代京劇小生的首席,可以說執(zhí)京劇小生之牛耳。
葉盛蘭天賦優(yōu)異,師承淵博,實踐豐厚,故能全面繼承傳統(tǒng)小生藝術。他嗓音寬亮、扮相英俊、氣度大方、表演細膩、武功過硬。他熟諳小生行當?shù)某淌郊夹g,唱、念、做、打兼?zhèn)?,文武昆亂不擋;他集雉尾生、扇子生、官生、袍帶生、武小生、窮生等不同類型于一身,又能游刃有余,尤以雉尾生為最。他用高超技巧準確地表現(xiàn)不同人物的個性,可謂文而不媚,武而不粗,儒而不俗,窮而不厭。戲劇家翁偶虹不禁慨嘆:“全才小生,舍葉其誰?”
小生要用和旦角接近的小嗓,表現(xiàn)青少年的音色特征,但與旦角的小嗓又有區(qū)別。傳統(tǒng)的說法,小生講究“龍鳳音”。所謂“龍音”,就是挺拔的聲調;所謂“鳳音”,就是柔婉的聲調。其特點是大小嗓混合使用,聲調高亢雄渾,行腔簡潔直白。葉盛蘭繼承了前輩的唱法,吸取了“龍鳳音”的神韻,又加以自己獨特的“剛虎音”的潤飾。他要求真假聲過渡不露痕跡,無論唱腔還是念白都使人感到聲音和諧,圓潤流暢、悅耳動聽。因此,葉盛蘭的嗓子就是龍、鳳、虎三音兼?zhèn)洌堃舾呖?,鳳音柔婉,虎音寬厚,武戲多用龍音、虎音,鳳音多用于文戲,三音結合,形成了清剛、婉轉、豐腴、壯美的聲音特色。
20世紀50年代,《水淹下邳》中葉盛蘭飾呂布
葉盛蘭講究因戲譜腔、因情譜曲,各見精妙。他采取不同的演唱方法,力求運用演唱技巧,講究聲、腔、字、韻,展示人物的性格、氣質和感情。如表現(xiàn)英武雄健的周瑜、呂布等人物,是剛直多于柔婉,但又不流于粗俗暴躁;表現(xiàn)溫文爾雅的許仙、梁山伯等人物,是柔婉多于剛直,但又沒有媚俗的脂粉氣。如在《轅門射戟》中,唱得氣勢恢宏,以顯呂布的意得志滿,為人說和釋仇。在《白門樓》中,則多用小腔,以柔化剛,以抑揚哀婉的旋律,刻畫呂布被擒后貪生怕死的驚懼心理。又如《羅成叫關》的唱腔高亢嘹亮,古樸遒勁,聞之使人猶如身臨天寒風烈的古戰(zhàn)場一般,唱出羅成搬兵求救的一腔憤慨和臨危不屈的大將氣概。
1959年,《赤壁之戰(zhàn)》中李少春飾魯肅、葉盛蘭飾周瑜、馬連良飾諸葛亮
小生傳統(tǒng)的念法,真假聲交替很明顯,參差起落顯得生硬,念得不好容易顯得粗一聲、尖一聲。葉盛蘭認為要在真假聲的換聲點上下功夫。他的念白用小嗓帶大嗓,以小嗓寬音為主,大嗓次之,間勾小嗓尖音,大小嗓銜接、交替自然,頭腔、口腔、胸腔共鳴通暢靈活。中低音用膛音,寬窄適當,變換自如,不露痕跡,加強鼻腔與胸腔共鳴的渾厚、雄健的音色。葉盛蘭在雉尾生、巾生、官生、武小生的念法上,或剛或柔,區(qū)別細致,安排得體。如周瑜、呂布的念白,口勁鋒銳,剛虎音濃郁,但周瑜穩(wěn)練、莊重、雄健、雅致;呂布雄渾、激越、灑脫、浮躁。褶子生梁山伯和官生趙寵等人物念得纏綿、雅秀,蘊含文氣。窮生陳大官的念白大嗓成分多,使用胸腔與口腔共鳴,聲音滯重頹靡,帶有酸腐的斯文氣息和自諷自嘲的喜劇味道,描繪失魂落魄的形象。武小生戲 《借趙云》之趙云則又借鑒了武生的立音、亢音甚至近似花臉的虎音,念得鏗鏘有力,氣勢磅礴,神情壯闊。
葉盛蘭認為,小生的身段造型之要訣,在于一個“緊”字,要在緊中見穩(wěn),緊中顯帥。按傳統(tǒng)說法,老生要“松”、武生要“繃”、小生要“緊”,小生的云手和提靠腿兒都要扣腕,動作幅度也比武生小。外在方面,講究靜態(tài)的亮相形體造型尺寸緊,動態(tài)的動作幅度緊,手腳對位緊;內在方面,講究用氣顯神緊。因之,學習葉派需有武小生的功底,所謂“文皮武骨”,有武戲基礎的文戲演員在造型上勝人一籌。
葉盛蘭演《雅觀樓》的起霸、《戰(zhàn)濮陽》的對陣、《石秀探莊》的走邊、《鎮(zhèn)潭州》的槍架子,身段邊式神采飛揚,充分顯示了其武功之堅實?!度河分械奈鑴?,他獨具一格,抬腿起步用“獅子腿”,以表現(xiàn)周瑜的佯裝醉態(tài)。演《白蛇傳》的許仙,他在“游湖”之乘船舞蹈中,褶子下擺隨著船夫的搖槳,有節(jié)律地前后飄擺,如荷葉之迎風翩舞?!栋舜箦N》之車輪戰(zhàn),匯集把子功、翎子功、腰腿功,運用“探?!薄ⅰ吧溲恪?、“朝天蹬”、“涮翎子”等各項繁難的技法,姿式美觀,功架穩(wěn)練,表現(xiàn)十六歲的少王爺陸文龍武藝超群、視戰(zhàn)場如兒戲的武小生形象。他的腰腿功夫極佳,刀、槍、劍、棍等等開打純熟脆帥,翎子、甩發(fā)均有超出前人的表演技巧,《獅子樓》、《翠屏山》等劇中翻撲功夫和武技均不在武生演員之下。
葉盛蘭之師程繼先曾總結小生的表演藝術應“心與神會,五子登科”。所謂“五子”指的是嗓子、翎子、扇子、褶子和把子,概括了小生行等各方面的表演技藝。小生演員必須精通這些功法,才能淋漓盡致地演出不同類型的人物。
“五子”之中,嗓子是總綱。葉盛蘭有一條剛勁寬厚而清脆柔婉的好嗓子,音色華麗、飽滿,且善用巧腔。同是呂布,《轅門射戟》中唱“某家今日設瓊漿”,“家”和“漿”字都用立音直拔翻高,而“漿”字兼用炸音、虎音放腔,唱得挺拔豪放,以示盛氣凌人;而《白門樓》的“今日里在陣前打敗一仗”,雖然“今”字和“仗”字也是高音放腔,小腔旋律則是抑揚凄婉,顯示被擒后對自己生死未卜的驚嘆。
翎子是雉尾生的基本功。翎子的使用有“文翎子”和“武翎子”之分,通過翎子表達思想感情各異。同是呂布,《風儀亭》中是由情場中的矛盾而導致政治上的斗爭;《戰(zhàn)濮陽》中則是由政治上的斗爭而導致沙場上的決戰(zhàn)。同是《群英會》中的周瑜,在不同場合運用翎子功,既能表現(xiàn)自滿自信的英武之氣,又能顯示欲除諸葛亮而后快的暗藏殺機,還能表現(xiàn)“賠了夫人又折兵”后的懊喪心情。
扇子是扇子生的基本功,扇子寄托著人物的心情,帶有感情上的節(jié)奏。如《拾玉鐲》中,傅朋與孫玉姣三次對面時的三次攤開扇子,在攤扇的幅度上要有分別,第一次略展,第二次半展,第三次全面展開,用這逐漸展開扇面的幅度,有層次地表現(xiàn)傅朋心里的愛苗逐漸茁長。
褶子專指窮生的“軟褶子”功夫。褶子有軟硬之分,硬褶子是繡花褶子,屬于扇子生的服裝;軟褶子是素青褶子,和“富貴衣”同屬于窮生的服裝?!洞蛑渡蠅灐分械年惔蠊兕^戴方巾,身穿富貴衣,兩袖搭肩,聳肩縮頸,腳步蹣跚,兩眼發(fā)直。葉盛蘭演來,雖然是窮生身份,仍然出身書香門第的大家公子淪為乞丐的落魄模樣,并非窮酸出身。
把子是武小生的基本功。在把子的運用中,要把人物的心理和感情、情緒和態(tài)度,通過不能說話的刀槍表達出來,所謂“把子說話”。《鎮(zhèn)潭州》的楊再興與岳飛對槍時的那桿槍告訴觀眾:“憑我這支槍,就要叫眼前這位天下都招討兵馬大元帥輸在我手里!”《戰(zhàn)濮陽》的呂布與典韋對戟的時候,那枝方天畫戟告訴觀眾:“我久仰你典韋的大名,今天也要叫你出丑!”看見曹操,更要把“誓滅此獠”的憤懣激情,從戟尖上傾瀉出來。
僅僅掌握了這“五子”的皮毛上的功夫,還是刻畫不出活生生的人物來,必須掌握人物之神。所謂“心與神會”即要講究傳達人物之神,必須通過內心的體悟,才能傳神。以心為帥,以神為將,心指揮著神、神依憑著心,以心馳仰,如帥之遣將,而神必受命,才能百戰(zhàn)不殆。如此心與神會,再表現(xiàn)在“五子”的技巧上,就能讓翎子表態(tài),扇子傳情,褶子談心,把子說話。如果做到了心神并用,神形兼?zhèn)?,掌握了以心神驅使技術的奧秘,才算是登科及第。
小生是表現(xiàn)古代男性青少年的,需要有男性的陽剛和朝氣,文的要溫文爾雅,武的要血氣方剛。葉盛蘭在表演藝術上,特別追求表現(xiàn)男性的陽剛之美。他常說:小生最忌脂粉氣。尤其小生與旦角同臺,要在與旦角陰柔之美的對比反差中,顯示小生的男性之美,英俊威武之氣概。正是葉派小生這種內在的陽剛氣,讓觀眾接受和欣賞其所塑造的男性形象。
1953年,《柳蔭記》中葉盛蘭飾梁山伯、杜近芳飾祝英臺
小生需具備純正堅實的立音、喉腔音、膛音,不能一味尖聲細氣、“娘娘腔”,不能矯揉造作、陰陽怪氣。葉盛蘭的發(fā)音、唱法和行腔剛柔得中,陰陽相濟,更多地借鑒老生,是用小嗓唱老生的勁頭,取其剛勁而避其蒼老,增強力度,潤飾音色,雖華麗婉轉而不失挺拔清純,清脆而不柔媚,剛健而不粗野,給人以清新健美、生氣勃勃的藝術享受?!冻啾谥畱?zhàn)·壯別》周瑜的一段“浩然正氣沖霄漢”多用剛音,飽含周瑜對黃蓋將出發(fā)火燒曹營戰(zhàn)船所寄托的信任與戰(zhàn)友情義。這是一場男人之間的對話,大戰(zhàn)在即彼此惺惺相惜且道珍重,傾訴胸中壯志,“談笑而去談笑還”更是顯示了必勝的樂觀與豪邁?!坝轮玖柙瓢缀缲?,壯哉都督贈離言?!边@段唱波瀾壯闊、滿紙煙云,充滿浪漫主義情懷,充盈著孟子所云至大至剛的浩然正氣,唱出了壯烈的大丈夫氣。一個“壯”字寫出人間一股英雄氣在馳騁縱橫,有“魅力”而無“媚氣”,是“壯美”而非“柔美”,令人為之振奮,為之動容。
葉盛蘭通過優(yōu)美的藝術手段,將情、理、技結合滲透,把眾多各具性格的人物創(chuàng)造得有聲有色,而又能夠把人物的心理活動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他在臺上裝龍像龍、裝虎似虎,忽而文質彬彬、忽而威風八面,忽而英俊剛健,忽而風流倜儻,忽而勇冠千軍,忽而憨厚淳樸。他扮武將壯武健爽,有英武氣,演文官清秀飄逸,有書卷氣,窮書生有迂腐氣,狀元郎有富貴氣,少年將軍有英雄氣……以至于每當觀眾想起周瑜、呂布、羅成、陸文龍、許仙、趙寵、梁山伯、陳大官、石秀、周仁這些歷史和傳說人物時,在頭腦中首先閃現(xiàn)的,往往就是葉盛蘭所塑造的優(yōu)美形象。他精湛的表演不僅在于外形美觀瀟灑,主要是表現(xiàn)劇中人物的內心世界,所以具有強大的生命力。
即使扮演同一類的角色,他也能塑造得一人一面,絕不雷同。如同是巾生,《西廂記》之張君瑞,是一往情深而又多愁善感;《玉簪記》之潘必正,則風流倜儻更帶喜劇色彩;《柳蔭記》之梁山伯,是正直篤厚,書生氣十足;而《白蛇傳》里藥店伙計出身的許仙,雖老成謹慎,卻又膽怯多疑,決無書卷氣。再如《羅成》之羅成和《借趙云》之趙云同為忠臣勇將,他演來性格氣質迥異,前者外向而直露,后者內向而含蓄。他把小生的水袖敨法歸納為沉、揚、柔、落四種,認為周瑜敨袖要“沉”,表現(xiàn)他是儒將;呂布敨袖要“揚”,表現(xiàn)其飛揚跋扈;梁山伯敨袖要“柔”,表現(xiàn)其柔弱;許仙在《斷橋》里敨袖要表現(xiàn)其悔恨,所以僅僅是把水袖敨下來,為“落”。
葉盛蘭善于活用程式技法,傳角色情神之真,塑造出一系列有性格、有靈魂、真實可信、有血有肉的典型形象,使不同的身份、不同的性格特征都有不同的表現(xiàn)。這些迥然不同的人物形象之中,都蘊含著葉盛蘭的特殊藝術風采。葉盛蘭把他的藝術個性融入了不同的角色之中,使劇中角色性格與演員藝術個性達到辯證的統(tǒng)一。
對于以刻畫人物精細卓絕而著稱的表演藝術家,觀眾用一個“活”字表現(xiàn)推崇之意。這是觀眾心里對藝術家把人物“演活了”的美譽,葉盛蘭就在舞臺上被譽為“活周瑜”、“活呂布”。能唱能打、允文允武的雉尾生戲是葉盛蘭在舞臺上的真正強項,他把周瑜儒將的氣派和雄姿、顧曲撫琴的文雅素質,呂布剛愎自用、勇悍、狂傲、輕浮、賤懦的性格演繹得惟妙惟肖。
周瑜與呂布,二者扮相差不多,但葉盛蘭演來大不相同。周瑜乃英才儒將,性傲而氣狹,但身為三軍統(tǒng)帥,傲在骨子里,舉止則沉穩(wěn)大方,禮數(shù)周到,是外圓而內方。呂布系酒色之徒,性蠻而猥賤,但貴為溫侯,故外表矜夸造作,卻又飛揚浮躁,不時流露出輕狂愚妄的本性,是外方而內圓。
自科班中學演《黃鶴樓》開始,葉盛蘭所學所演的周瑜戲,獲得內外行一致的稱贊。特別是《群英會》的周瑜,這出戲葉盛蘭在科班時就跟班內的總教習、名丑蕭長華學過。蕭先生把當年觀摩“同光十三絕”之一徐小香的心得體會傳授給了葉盛蘭。拜師程繼先后,葉盛蘭又學到了程派 《群英會》許多獨特的表演?!度河肥撬簧醒莩鲎疃?、也是享譽最高的一出戲。在先后身穿蟒、箭衣、褶子、帔,頭戴紫金冠插翎子、武生巾、學士巾等各場次不同的情境里表現(xiàn)周瑜性格的各個側面,既表現(xiàn)其深具良謀、胸有成竹,又表現(xiàn)其氣量狹窄、嫉賢妒能。周瑜同曹營謀士蔣干對飲,蔣干欲勸周瑜投曹,周瑜早識其謀,席間縱論古今,犀利逼人,而且透過眼神的鋒芒,顯示出對于蔣干的冷蔑和嘲笑,直至最后周瑜的大聲狂笑,更顯他神采飛揚的得意神態(tài)。周瑜佯裝醉酒的拔劍起舞,他一面借舞劍窺視蔣干有何反應,展現(xiàn)出周瑜掩飾不住的驕傲與自信,又流露出對蔣干的有意嘲弄。在打黃蓋后,見諸葛亮飲酒自若無動于衷,周瑜氣得瞪目呆視,身不搖而四肢顫抖,頭不擺而雙翎顫動,怒不可遏拔劍要殺諸葛亮,魯肅阻攔時,運用掏翎、銜翎、揚袖、折袖,與魯肅雙轉身后拔劍亮相這一系列身段,手、眼、身、步層次分明,卻很穩(wěn)練從容,極見功夫。在《赤壁之戰(zhàn)》劇中所塑造的周瑜形象,則更顯瀟灑從容,極有儒將風度。
葉盛蘭的《連環(huán)計》把呂布這一“三姓家奴”,雖有天下無敵匹夫之勇,卻是個勇而無謀、反復無常酒色之徒的特征刻畫得入木三分。“小宴”中,呂布初見王允,雖自命不凡,但還假作謙恭;見貂蟬,雖嗜色如命,亦強撐矜持之態(tài)。當王允借故避席而去,貂蟬又佯嘆“只是未遇英雄耳”時,則不禁得意忘形,如癡如醉。他先是大幅度抖袖,盔頭珠子簌簌作響,緊接,整冠長身,兩眼左顧右盼,顯示出呂布的傲慢,隨之他一撣帽穗,眼睛斜瞟貂蟬,雉尾朝貂蟬臉上輕輕一拂,好色之態(tài)流露無遺。演至“鳳儀亭”,董卓擲戟,父子反目。他先是甩翎、涮翎,然后使用了難度極大的雙立翎、抖翎,這一串繁難的表演技巧,有力地突出了呂布的氣忿、狂躁與妒火中燒的精神狀態(tài)。他演的其它呂布戲,如《轅門射戟》的唱功、《戰(zhàn)濮陽》的武功,也都有超越前人的造詣。
1957年,《群英會》中葉盛蘭飾周瑜、蕭長華飾蔣干、裘盛戎飾黃蓋
葉盛蘭博得了“活周瑜”、“活呂布”的稱號,這也有賴于他的表演藝術不只是外形的塑造,而是有內在的運化。而觀眾的欣賞要求不僅是滿足于技藝之美的感受,且是著眼于靈魂上之真的感染。
正如葉盛蘭所說:“深入人心的東西是不會磨滅的。”葉盛蘭的表演藝術,在當代得到普遍的影響和繼承。葉盛蘭以后,京劇界小生行當?shù)难輪T,大都以葉盛蘭的表演藝術作為自己的學習典范。如今葉派小生枝葉繁茂,當代京劇小生十有八九都宗法葉派,葉派再傳弟子遍布全國。全國各主要京劇院團的小生后起之秀,都或多或少地受到葉派的熏陶,雖未以葉派標榜,而期望繼承葉派者,頗不乏人。
綿延近二百年的京劇史上,“葉盛蘭”三個字永遠閃現(xiàn)著金色的光輝。如果說,葉盛蘭是“小生第一”,如今誰又敢說是“小生第二”呢?因為距離葉盛蘭都太遠了。未來的京劇舞臺上,何時才能再有葉盛蘭這樣的金龍飛騰?
(作者單位:國家京劇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