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明清時期的徐州水患及荒政

陳 晨

(蘇州大學，江蘇 蘇州 215123)

黃河作為母親河，為中華文明的發(fā)展做出卓越貢獻的同時，也為延邊地區(qū)帶來不定期的災難.“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有文獻記載以來，黃河的泛濫、決口、改道有1500多次，河道明顯的改流20余次”.［1］其中，明清時期徐州地區(qū)水患頻仍，百姓的生命財產(chǎn)安全屢受威脅.甚者引起社會恐慌與動亂.因此，每每黃河水患爆發(fā)，國家和地方政府總會采取諸多荒政措施，以減緩損失，安定民生.

1 明清時期徐州地區(qū)水患及其影響

1.1 明清時期徐州地區(qū)水患概況

徐州地區(qū)，自明清時期，由于地方行政區(qū)劃的變革而與今天的徐州范圍有所差異.自明至清，徐州府共計一州六縣，分別為邳州，豐、沛、蕭、碭、宿遷和睢寧等六縣.

該時期此地區(qū)的自然災害與以往相比尤為嚴重，趙明奇先生在《徐州自然災害史》中僅僅就明代一朝，記有“明朝立國276年，徐州地區(qū)發(fā)生的自然災害有264種次.其中水災有120次，旱災43次，蝗災 31 次.”［2］至于清朝，災害更甚，“徐州市轄境發(fā)生自然災害大小計430次，其中水澇203次，旱災58次，蝗災 30次.”［2］由此可見，僅明清兩代，該地自然災害頻繁嚴重程度之至.而在眾多自然災害中，就其數(shù)據(jù)而言，水災占大多數(shù).若以時間發(fā)展來看，清代的水患較之明代約翻了一番.表1為清代順治至咸豐年間徐州黃河水災發(fā)生的統(tǒng)計數(shù)據(jù).

表1 清代順治至咸豐年間徐州地區(qū)黃河水災統(tǒng)計表

表1反映出清代徐州地區(qū)水患嚴重的事實，必將給當?shù)匕傩赵斐蔀碾y性的破壞，也終將影響該時期的政府荒政.

1.2 明清時期徐州地區(qū)的水患影響

明清時期徐州地區(qū)水災危害尤為嚴重.明世宗嘉靖二年(1523年)七月，黃河在沛縣決堤，危害嚴峻，并波及周圍地區(qū).《明世宗實錄》卷34有載，“大學士楊廷和等奏疏:經(jīng)過淮、揚、邳渚州府，見今水災非常，高低遠近，一望皆水.軍民房屋田土概被淹沒，百里之內.寂無炊煙.死徙流亡，難以數(shù)計，所在白骨成堆.幼男稚女，稱斤而賣，十余歲者，止可數(shù)十.母子相視痛哭.投水而死.官已議為賑貸，而錢糧無所措置，日夜憂惶，不知所出.”［2］反映了明嘉靖年間的黃河決堤，波及面廣，危害嚴峻的慘況與百姓流離失所，存活渺茫的絕境.

天啟年間，黃河“決徐州魁山堤.東北灌州城，城中水深一丈三尺.一自南門至云龍山西北大安橋人石狗湖.一由舊支河南流至鄧二莊.歷租溝東南以達小河，出白洋.仍與黃會.徐民苦淹溺，議集貲遷城.給事中陸文獻上徐城不可遷六議.而勢不得已，遂遷州治于云龍.河事置不講矣”.［3］印證了徐州水患面前，統(tǒng)治階層迫于重重災難而變遷區(qū)域規(guī)劃的壓力.

到了清代，黃河水患較于明朝更為嚴峻，危害甚重.咸豐年間，豐縣處黃河兩度決口，于時，瘟疫、風暴等頻頻爆發(fā)，禍不單行，百姓苦不堪言.安徽巡撫李嘉端奏言，“行抵山東、江蘇交界處所.饑民十百為群，率皆老幼婦女.繞路啼號，不可勝數(shù).或鶉衣百結，面無人色;或裸體無衣，伏地倒斃.其路旁倒斃死尸，類多斷醬殘骸，目不忍睹.”［2］其后，諸多官員紛紛上奏，陳述水患災情，時任刑部左侍郎羅傲衍亦言:“現(xiàn)聞江蘇之清江、宿遷、邳州.山東之膝縣、魚臺、嘉祥等處，尸骸遍野，遞相枕藉.官民車馬所過，無不慘目傷心.”［2］兩人奏言再現(xiàn)了該年徐州水患造成的破壞之大，影響之深.此外，奉命巡視黃河兩岸的雷以誠.就此次水患，亦奏云:“自道光二十六年水旱頻仍.千室九空.以致瑣尾流離，不堪言狀.上年冬間及今歲正月.凍餒致斃者尤不可數(shù)計.”［2］如上，奏辭之間不乏夸張之嫌，但仍是對當時水患影響下百姓流離失所，民不聊生，死傷無數(shù)等凄慘境遇的寫照.

2 明清時期徐州地區(qū)水患影響下的政府荒政

明清時期徐州地區(qū)水患等諸多災難日益嚴峻，一定程度上左右地方區(qū)域的變遷，更給百姓造成毀滅性的影響，必將加強政府在水患災難面前的荒政.所謂荒政，故名思議，“是指政府救濟饑荒的法令、制度與政府措施.”［4］此舉是政府在災荒面前為了減緩損失，安撫民心，既而緩和社會矛盾的必要手段.因此，每每發(fā)生自然災害，政府總會采取各種措施給予救濟.水患面前，政府主要實施以下荒政之措以救之.

2.1 蠲免稅糧

蠲免稅糧在補救災害破壞方面發(fā)揮著重要作用，也是明清政府最擅采用的有效措施.盡管此舉無法從災難的根源上解困，但其安定民心，恢復生產(chǎn)之效不可替代.《明宣宗實錄》卷28有載，“宣德二年三月，免直隸、沛二縣民水災糧一萬五千六十余石.谷草五千五百四十余束”.［2］是政府針對該年，徐州所轄豐、沛之地水災所采取的救濟之措.《明武宗實錄)卷182又載，“正德十五年(1520年)春正月寅，以水災免直隸鳳、淮、揚三府，徐、滁、和三州所屬三十州、縣及鳳陽、徐、邳等十五衛(wèi)所糧草有差”［2］，再現(xiàn)了此舉在政府荒政舉措中不容替代的重要地位.隨著水患的頻繁發(fā)生，政府此舉亦隨之實施.水患之外的其他諸多災害爆發(fā)之時，該荒政措施都在一定程度上發(fā)揮重要的救治效果.

2.2 賑濟災民

賑濟災民是政府在災難面前實施的重要荒政舉措，開倉放糧和發(fā)放救災銀兩這兩種方式最為常見.盡管在明清時期，賑濟災民之措并不如蠲免稅糧那般常用，但卻最易見效的的措施.統(tǒng)治階層對于該荒政措施的諸多權衡與慎重之用主要源于對于是年財政大局的宏觀把握.明代嘉靖年間，黃河再次決堤，徐州及所屬區(qū)縣遭受重創(chuàng).《明史·世宗本紀》記載:“嘉靖三十一年九月，以風陽、淮安、揚州、徐州各府州、縣頻年大水，量準折征秋糧如二十四年例，仍令所在有司發(fā)贓罰銀及預備倉糧相兼賑濟災民.”［2］到了清代，水患面前，此法仍就沿用，雍正年間，徐州及所屬縣城再遭水患之禍.《清史稿世祖本紀》中載有此次的政府賑濟之舉，“雍正九年春正月，詔撥揚州鹽義倉積谷二十萬石，加賑上年邳、宿被水災民.”［2］賑濟之法，即直接將錢物糧食撥出，用以補救百姓，能夠快速地穩(wěn)定人心，減緩動亂，穩(wěn)定時局，為國家重新整頓、恢復生產(chǎn)，發(fā)展經(jīng)濟贏取喘息的機會.

2.3 設倉備荒

為了應對水患所帶來的災難性破壞，設倉備荒亦是政府慣用的荒政措施之一.此法在全國各地適用，徐州地區(qū)設有預備倉、常平倉等，以備不時之需.如明正統(tǒng)年間，徐州地區(qū)暴雨頻仍，導致邳州境內及上游陽武河堤先后決口，水患爆發(fā).《明英宗實錄》卷49有記:“正統(tǒng)三年十二月，巡撫山東兩淮行在刑部右侍郎曹弘奏，直隸鳳陽府徐州，山東兗州府所屬州縣水旱災傷，人民缺食，請借官倉糧賑給，上命發(fā)預備倉糧及勸借，賑恤不敷，則于官倉量給之.”［5］由此，糧倉的設置與開放，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水患之害.清嘉慶年間，徐州境內及其周邊地區(qū)連續(xù)降雨.黃河水患再次爆發(fā)，導致該地不可避免地蒙受水災.咸豐本《邳州志》載云:“嘉慶四年，水，蠲免銀三千余兩，米麥二百余石，賑銀一萬五千余兩，賑米一千石，支放常平倉麥五千石.”［6］可見，明清時期，社倉備荒，及時救濟之舉在水患等自然災害面前發(fā)揮了重要作用.

2.4 發(fā)動地方力量

眾所周知，每當災害面前，政府的力量盡管發(fā)揮著主導作用，但是依然離不開地方力量的加入，畢竟就距離而言，地方力量相較而言，在及時性、熟悉性、便捷性等方面優(yōu)勢明顯.因此，政府往往在采取各種荒政措施的同時，積極發(fā)動地方力量參與救災救荒的大軍之中.其中，地方士紳與富商大戶因其自身具備雄厚的威望與財力，因而在地方救災的過程中，貢獻突出，作用尤重.《明宣宗實錄》卷80有云，“宣德六年(1431年)六月，直隸徐州豐縣奏:去秋水澇，田谷不收.今民八百四十二戶皆缺食，以發(fā)預備等倉米四百三十七石賑濟.又勸富民出粟給之.”［7］提及了政府在水患面前實施荒政的同時，勸說地方力量參與其中的事實.此外，徐州地方志中不乏地方力量參與捐助救荒的記錄，并設有“義興”專篇記載地方力量的救災之舉，事跡甚多.如成化年間，徐州境內因水患而造成百姓饑荒，地方士紳“各輸粟千五百石賑饑”.［8］到了清朝，徐州地區(qū)地方力量尤其是地方士紳在水患等災害面前的救災貢獻更加突出.水災頻發(fā)，徐州地方發(fā)展屢屢受挫，饑民遍野，甚者，社會動亂.地方士紳等威望門戶源于自身利益與造福鄉(xiāng)里的綜合考慮，往往在水災之時，積極輔助政府參與救災.如同治本《徐州府志·人物傳》“義行”篇中記載，徐州銅山人張之麟“康熙間武舉，以守備效力河工，累遷貴州威寧鎮(zhèn)總兵，以疾歸.之麟為官有聲，尤加惠鄉(xiāng)里.徐東鄉(xiāng)數(shù)罹河患，田湮沒，人多流亡.之麟出麥數(shù)千石浚渠泄水，人還就工，全活頗眾.又疏房亭河，倡筑花山口黃河子堤，礬田盡成沃壤”.［8］又如，蕭縣人周維則“嘗出資數(shù)百金筑壩河濱，為一鄉(xiāng)保障;又以河勢南嚙堤根，倡紳士請于當?shù)缹Ш邮贡保瑫r論韙之”.［8］可見，徐州地方士紳等力量于水患面前的一系列救災事跡，在一定程度上緩解和彌補了政府在救治災民、恢復生產(chǎn)、安定民心方面的壓力和不足，是政府整個荒政舉措中的重要補充力量，并成為政府拉攏地方望族的重要原因.總之，地方力量在災害面前，為當?shù)貫暮笊鐣?jīng)濟的恢復與再建生產(chǎn)作出了重要貢獻.

3 結語

明清時期徐州地區(qū)水患頻仍，災情日益嚴重，大水無情，當?shù)匕傩樟麟x失所，死傷無數(shù)，影響尤甚，往往成為社會因此動亂的導火線.政府作為封建社會的統(tǒng)治者，基于災后的種種社會隱憂，有必要，也有責任將荒政工程列入統(tǒng)治的重要課題.

水患由明至清，日益嚴峻的態(tài)勢引起了政府的重視.作為荒政的組織者與實踐者，在水患面前，采取蠲免稅糧、賑濟災民、設倉備荒、發(fā)動地方力量等荒政措施，不僅在減少災后破壞，救濟百姓，安定社會方面發(fā)揮著舉足輕重的作用，從而樹立并鞏固其體恤百姓的政治形象，也是維護并穩(wěn)定自身政權的重要之舉.同時，在救災的大軍中，也展現(xiàn)了政府和地方力量的結合與互動，這不僅是災難面前救濟形式的拓展與延伸，也體現(xiàn)了社會性參與救濟的獨特之效，對于當今的災害救濟提供重要的歷史啟迪.

［1］鄒逸麟.歷史時期黃河流域的環(huán)境變遷與城市興衰［J］.江漢論壇，2006(5):98－105.

［2］趙明奇.徐州自然災害史［M］.北京:氣象出版社，1994.

［3］張廷玉.明 史［M］.北京:中華書局，1974:2017.

［4］李向軍.試論中國古代荒政的產(chǎn)生與發(fā)展歷程［J］.中國社會經(jīng)濟史研究，1994(2):7 －12，18.

［5］陳 文.明英宗實錄［M］.北京:北京圖書館抄本影印，1982:94.

［6］(清)董用威，馬軼群.(咸豐)邳州志［M］.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1995:293.

［7］趙明奇.徐州自然災害史［M］.北京:氣象出版社，1994:107.

［8］(清)方駿謨，劉庠纂.中國地方志集成·江蘇府縣志輯［M］.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19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