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蘇
刊首語
文學的“地火”
葉蘇
讀王干的《朦朧詩價值再認識》,溫故朦朧詩史事,可以真切地感知時代生活對文學的激發(fā),可以篤定地確認文學回應時代生活的價值。這是一個幫助厘清文學本義的好話題。
朦朧詩之所謂朦朧,首先不是一種詩藝上的翻新弄巧,而是在當時意識形態(tài)尚未冰化的背景下艱難發(fā)聲的必然姿勢;或者,朦朧詩根本就是對壓制和糟踐人性的意識形態(tài)的一種回憎與反彈。所以朦朧,是因為發(fā)生于政治破局之前;所以依然朦朧,是因為政治新局僅僅鑿開一道窄細的縫隙。所以,謝冕先生又把朦朧詩潮喻為運行于地下的“地火”。
所幸的是,這場“地火”雖然令許多大人物不適,而新時期的政治并沒有阻止它的蔓生。在文學領域,朦朧詩之啟蒙呼喚和反思品格迅即向小說、散文、劇本、報告文學以及文學理論方面延展,尤為卓著地誘發(fā)并推導了傷痕、反思、改革、尋根、先鋒、新寫實文學和有關文學即人學的探討。而文學散發(fā)的人文主義精神不僅即時投射到思想學術界,更為思想學術界的立論提供了鮮活的理據(jù)。天道煌煌,大流湯湯。及至今日,政治也書面確立了以人為本的意識形態(tài)。誠然,若把一個時代的進步歸功于一場詩潮涌動乃是浪漫主義式的夸張;但朦朧詩起碼是早春的第一葉新翠,或者充當了先知“春江水暖”的那只鴨子。如此朦朧詩,能不向她致敬!
而且,朦朧詩不僅體現(xiàn)了關于文學價值的實證價值,還展示了文學作為的作為之道。而今,雖然時代進步了,曾經(jīng)期待的文明顯現(xiàn)了,生活發(fā)生變化了,朦朧詩的訴求和表現(xiàn)形式也自然而然地終止或式微了,但朦朧詩的道義、敏銳以及詩藝拓展的成就已成為不可磨滅的文學記憶;我們尤其不能忽略朦朧詩之發(fā)生之影響所昭示的一個文學規(guī)律:當文學被生活激發(fā)并回應時代生活時可以產(chǎn)生更有價值的文學。不久前,鄉(xiāng)村女詩人余秀華的詩作能引起較大共鳴與反響,正是這個規(guī)律的佐證。
的確,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文學。新時代的生活正日益豐富、駁雜、寬泛和多元,文學似乎不再可能發(fā)生以一場“地火”引爆全社會的景觀,文學理所當然地要照應人們?nèi)遮叿只年P注點和閱讀取向。但是,且不說我們的生活還不至于碎片到了沒有主脈、沒有主要沖突和沒有大問題的日子,而社會運行總是在循環(huán)往復地淤積新的公共塊壘,所以我們有理由不時期待那種回應更具時代性的生活、因而更有價值的文學。文學永遠應當保有生發(fā)“地火”的勇氣、靈敏和才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