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世界小人物
——談電影《我叫李廣安》真實環(huán)境下的真實人物

■杜汶廣

大世界小人物
——談電影《我叫李廣安》真實環(huán)境下的真實人物

■杜汶廣

人生就是一段奇妙的旅行，不知道從何時開始，也不知道從哪里終結。在這段旅程中，我們都要經(jīng)歷自己的故事，也要參與別人的故事。

電影，總是在詮釋一個大千世界下人類的生存狀態(tài)。電影的魅力就是真實，演員的魅力是對電影真實世界的感受和詮釋。演員對電影所營造環(huán)境的感受越深入越細膩，越能演好在那個環(huán)境下生存的人，而精彩的表演對營造一個真實的電影世界又起到推波助瀾的作用。所以，對演員來說塑造好一個角色就必須對角色生存的環(huán)境了如指掌。

我認為演員要塑造好一個人物必須要注意三個方面的環(huán)境，一是故事的社會環(huán)境，二是角色生活于每一場戲的空間環(huán)境，三是人物在前兩個環(huán)境影響下的心理環(huán)境。在參與電影《我叫李廣安》的拍攝時，我努力嘗試新的角色創(chuàng)作方法——通過感知環(huán)境的真實捕捉人物的質感。

融入大環(huán)境的生存狀態(tài)

《我叫李廣安》講述的是一個英雄救美的故事，而所謂的英雄并不是高大全的人物，只是一個社會底層的靠做笑托為生的青年，他出于善良和同情，幫助一個姑娘周旋于一幫古董販的勾當中，最終完成女孩心愿的故事。我在劇中扮演男主角的哥們，說是哥們實則是慫恿其加入自己一夜暴富計劃的利用對象而已。這樣的故事背景就決定了所在的社會環(huán)境是一個充滿金錢誘惑、充滿欲望的蠅營狗茍的世界。好像每個人都在為生計忙碌，都被生活搞得絞盡腦汁或逆來順受。

拍攝地點在四川廣安，一個不算發(fā)達的中型城市，正好接近劇本大背景下的氣質。為了讓自己尋找人物生活環(huán)境的真實感，我在開拍前大致瀏覽了一下這個城市。在街上來來往往的人流中尋找高偉的影子，他每天也和眾人一樣疲于奔命于這個城市，熟悉這個城市的街道，熟悉這個城市的味道，也在盤算著這個城市有利可圖的地方。

高偉雖然是一名保安，卻是這個城市隱患的制造者，一雙賊溜溜的眼睛總是在尋摸著弱肉強食下的殘羹剩飯。白天堂而皇之地穿街走巷，晚上卻原形畢露地圖謀不見陽光的勾當。對自己弱小的哥們居高臨下、呼來喝去，而面對強勢的古董販子卻又是抱頭鼠竄?！秶篮齐娪爸v座》中提到，著名演員羅伯特·德尼羅有一家雜志訪問他，說角色要怎么演。他回答說，“我有時候看到角色就是一只鷹。但有時候演出黑社會的時候又是一條蛇的形象?！蔽蚁?，高偉這個角色的狀態(tài)如果用動物來比喻的話，可以說白天就是四處尋找腥味的流浪貓，晚上就是一只鼠視眈眈的老鼠。

在人物的造型上，為了體現(xiàn)小人物的市井，我設計了人物留著邋遢的胡子，頭發(fā)和穿著也不修邊幅。他在這個城市除了胖子和廣安，沒有其他朋友，他試圖融入這個城市，但腰包里的寒酸讓他又不得不通過不正當?shù)姆绞将@得生存的尊嚴。

體會小環(huán)境的真實感

小環(huán)境是相對人物生存的大環(huán)境來說的，小到對每一場戲環(huán)境的感受。電影其實就是將主人公放在不斷更替的環(huán)境中，來表現(xiàn)人物在各種境遇下的心理歷程和掙扎。在電影學院上《視聽語言》的課堂上，聽到老師講過關于“場”的學問，老師說一個高明的導演對于場景的選擇都非?？季康?，同一段情節(jié)，如果換一個不一樣的場景，就會有大不相同的藝術效果。場景即是環(huán)境，也是角色的活動空間環(huán)境。這個人物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個環(huán)境下？在這個環(huán)境下，角色又會有什么樣的狀態(tài)？這都需要演員完全融入這個環(huán)境，生活于這個環(huán)境之中，才能真正體會的到。

高偉亮相的一場戲在影片的6分53秒處，這一場戲發(fā)生在夜晚的大排檔，嘈雜的人群，閃爍的燈光，推杯換盞的哥們義氣，這一切看似平常社會場景，實則是為男主角李廣安準備的一場“鴻門宴”。本來，我設計的是高偉喝得醉熏熏的狀態(tài)，和男主角李廣安說一件“好”事。因為在這樣的場合下，帶著醉意更有戲可做，但是細細想想，醉意似乎很符合這場戲的環(huán)境氣氛，但是會削弱人物在這場戲的目的，教唆廣安入伙才是這場戲的最重要的環(huán)境，喝酒是其次。然而，如果直奔教唆，又擔心嚇跑了廣安，因為他知道廣安是一個正派的人，不會輕易答應跟自己做一些只在晚上才能做的事情。但是，他更知道廣安的弱點，就是他也過著食不果腹的生活。所以，高偉的目的就是用啤酒攙和著哥們義氣，把這件好事說得天花亂墜，誘惑十足。

但是，當胖子大嘴巴地說出這是一件關于汽車的事情時，他突然警惕性地敲胖子一筷子。他自認為這個“好事”，是他好不容易才發(fā)現(xiàn)的這個城市被人遺漏的“最后一塊蛋糕”，他必須要想狗護食一樣的敏感，才能免得被別人搶去的危險。所以，他小心翼翼的瞥了一下周圍的環(huán)境，發(fā)現(xiàn)并沒有人聽到，才放心繼續(xù)用下里巴人的好處去誘惑李廣安。

還有，在拍攝地下車庫盜車的那場戲的時，為了熟悉盜車那場戲的空間環(huán)境，尋找人物在環(huán)境生活的真實感，我提前幾天進入拍攝地點。走在陰冷的車庫中，我想象高偉無數(shù)次地出現(xiàn)在這個場景中，當他看到一輛落滿灰塵，很長時間沒有人動過的帕薩特時，他心中的邪念應運而生，并且肯定為自己發(fā)現(xiàn)的“獵物”而竊喜。他會在接下來的幾天中，總會隔三差五地來這里看看動向，當他越發(fā)覺得這是一部無人問津的汽車時，他便開始決定實施這個一夜暴富的計劃。這個地下停車場對高偉來說應該是他腦海中經(jīng)常出現(xiàn)的場景，我想：高偉一想到這個畫面，肯定會有種愉悅感，仿佛藏在一處的寶物在等待他的主人取走一樣。

所以對于演員來所，必須要知道人物在劇中的精神寄托在哪里，然后要了解它，熟悉它，擁有它。

捕捉微環(huán)境的細膩感

微環(huán)境就是人物的心理環(huán)境，或心理空間。

心理空間是反映角色內心活動的形象空間，或因觀者的情感動因形成的空間形象。是一種對角色心理變化和內心情感世界的空間烘托，是角色內心感情和情緒的延伸和外化形式，因此，也可以稱之為情緒空間。

在高偉僅有的一場在陽光下的場景中，他身穿一身保安服，但怎么也包裹不了衣服底下蠢蠢欲動的心理。他看似悠閑地到作案小區(qū)閑逛，但那雙賊溜溜的眼睛卻時刻不得停息地觀察小區(qū)的監(jiān)控的情況。他熱情地和另外的保安閑聊，心理卻總想套點什么有價值的話出來。在與保安交談的過程中，廣安正好出現(xiàn)。照理說，高偉此時看見廣安應該是友好對待的，因為他慫恿廣安入伙的目的還沒有達成，但是我設計高偉此刻并沒有待見廣安，因為他知道此時更重要是探聽小區(qū)的情況。高偉對李廣安他絕對是不急的，讓廣安答應入伙只是時間問題。當他和保安已經(jīng)建立了所謂的“朋友”關系后，才有心思聽廣安借錢的求助。對廣安借錢交房租的事情，高偉的心理是不情愿的，但是最后還是借給了他，并不是出于友情，高偉對廣安并沒有友情，只有利益。他知道，借給了廣安錢，又多了一分拉攏他入伙的砝碼。錢塞在廣安手上之前，還沒有忘記抓住機會繼續(xù)誘惑廣安，“在困難，別忘了，老天爺那還給我們留了一袋錢呢。”

在廣安一樣的弱者面前，高偉的心理是強大的。在盜車失敗后對廣安窮兇極惡的謾罵中，可見高偉的心理又是極其脆弱的。當發(fā)現(xiàn)意外地獲得一包值錢的古董的時候，高偉對廣安又轉為諂媚的贊賞。高偉喜怒哀樂的情緒空間，全系在一些蠅頭小利上，所以，高偉實屬是一個小人物。當古董商群毆廣安的時候，高偉選擇抱頭鼠竄；當胖子挺身而出要去救廣安的時候，高偉又是以自己的小聰明作為借口而推脫。高偉不知道活著的意義，也不知道世界上還有比蠅頭小利更重要的東西。直到影片結尾，當知道廣安的偉大后，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渺小。他只能仰天悲嘆，為自己的陰暗悲嘆，為人間的真善美而仰望，默默無聲。遠處捕魚輪船的馬達聲，默默收網(wǎng)的漁民，高偉的心卻漸漸靠了岸。

綜上所述，作為一名電影演員，必須對電影中的環(huán)境，無論是社會環(huán)境、每一個場景下的空間環(huán)境，還是人物的心理環(huán)境，都需要深入地體會和琢磨。深入分析電影的社會環(huán)境，會將這個角色帶入一個真實的生存空間中，這是人物形成人生觀和世界觀的基礎；融化于每一個場景下的空間環(huán)境中，這是角色獲得生活質感的力量；走進人物的心理空間，那是人物靈魂的棲息地。

永遠也無法脫離沒有空間環(huán)境的生活，無論角色，無論你我，還是一切受造之物。

卓伯棠：《嚴浩電影講座》，復旦大學出版社2011年

韓笑：《場景設計在影視動畫中的功能和作用》2011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