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詩經(jīng)》中“狐”的意象

湯棋夷

摘 要：《詩經(jīng)》的意象以“狐”這種動物的形式出現(xiàn)不多，但是從“狐”的意象中可以了解周王朝的文化觀念。“狐”意象在《詩經(jīng)》中的象征意義有三類：身份地位、男性和男女戀情等方面。這都是歸因于遠(yuǎn)古狐圖騰的歷史積淀，使“狐”意象的正面象征意義根植于《詩經(jīng)》中。

關(guān)鍵詞：《詩經(jīng)》；狐；象征；狐圖騰

中圖分類號：I222.2 文獻(xiàn)標(biāo)識碼：A 文章編號：1673-2596（2015）10-0166-02

動物“不僅為人類提供了衣食和助力，不僅是人類的朋友和伴侶，同時也是人類豐富復(fù)雜的文化觀念的重要載體。人類社會的許多文化觀念都曾涂染在那些動物身上，使它們由自然動物變?yōu)槿宋膭游?，成為具有特定意義的文化表征符號”[1]。“狐”意象出現(xiàn)在《詩經(jīng)》中是具有周王朝時期特定的文化觀念?！对娊?jīng)》中有“狐”動物意象的詩共9篇，其中有4篇是以“狐”的形式出現(xiàn)，還有5篇詩歌中出現(xiàn)的是“狐裘”這種形式。狐這種動物在現(xiàn)代文化中是一種虛偽、奸詐、狡猾的貶義符號，但是在《詩經(jīng)》中卻是正面的象征意義。

一、象征身份地位

在《詩經(jīng)》中，狐以“狐裘”的意象出現(xiàn)時，代表的是周王朝時期的文化觀念，是身份地位的象征?！蹲髠鳌べ夜迥辍分姓f：“狐裘尨茸，一國三公，吾誰適從。”“狐裘尨茸”代表的是一國的三公身份，表示其位高權(quán)重。

《毛傳》：“羔裘以游燕，狐裘以適朝。”通過羔裘和狐裘的對比，來告訴我們羔裘是逍遙時穿的，而狐裘則是“以朝”、“在堂”時穿的。只有那些王公貴族才能出現(xiàn)在朝堂，這說明了穿狐裘的對象都不是普通百姓，而是地位高、權(quán)力大的人?！抖Y記·禮運(yùn)》：“昔者先王……未有火化，食草木之實(shí)，鳥獸之肉，飲其血，茹其毛，未有麻絲，衣其羽皮?！盵2]遠(yuǎn)古時“未有麻絲，衣其羽皮”，穿著上是平等的。而通過《詩經(jīng)》可以看出，周王朝時代皮裘已經(jīng)變成不同階級的標(biāo)志，位高者著羽皮，普通百姓則穿麻絲。再看看《詩經(jīng)》中其他幾首詩。《小雅·都人士》：“彼都人士，狐裘黃黃。其容不改，出言有章。行歸于周，萬民所望?！薄肚仫L(fēng)·終南》：“終南何有？有條有梅。君子至止，錦衣狐裘。顏如渥丹，其君也哉！”《豳風(fēng)·七月》：“一之日于貉，取彼狐貍，為公子裘。”《邶風(fēng)·旄丘》：“狐裘蒙戎，匪車不東。叔兮伯兮，靡所與同?！本拥拇┲?、言行等方面都是有標(biāo)準(zhǔn)的，穿著“錦衣狐裘”是君子標(biāo)準(zhǔn)其一，“彼都人士，狐裘黃黃”是萬民所望的君子著裝。這可以在《禮記·玉藻》中得到印證：“君衣狐白裘……君之右虎裘，厥左狼裘。士不衣狐白。君子狐青裘豹衰。一錦衣狐裘，諸侯之服也?！盵3]下層階級的勞動者都是“為公子裘”，這里的“公子”指的是周王朝的統(tǒng)治階級，百姓用狐貍皮為統(tǒng)治者做衣裳。所以“狐裘”這里的指的就是衛(wèi)國的統(tǒng)治者們，也指身份高貴、地位高的君子。所以“狐裘”就是統(tǒng)治者權(quán)力的象征。

二、象征男性

后世文學(xué)作品中“狐”的意象多為女性，“狐貍精”一詞則專指善于用各種手段勾引男人的“無恥”、“浪蕩”的女人。在東晉干寶《搜神記》中：“狐者，先古之淫婦，其名曰阿紫。”可知“狐”是指淫蕩、賣弄風(fēng)騷的女鬼怪。在魏晉南北朝時，出現(xiàn)大量的志怪小說，小說多把一些女鬼描述成為誘惑并殘害男性的狐貍精。而在《詩經(jīng)》中，“狐”也代表男性，是比較忠義的男性形象?！对娊?jīng)·小雅·何草不黃》：“有芃者狐，率彼幽草。有棧之車，行彼周道。”《鄭箋》：“《小雅·何草不黃》：‘狐草行草止，故以比棧車輦者?！盵4]這里的“輦者”就是指出征的大丈夫。用“狐”比喻征夫，他們像“狐”一樣在野外生存著，沒有歸期，他們過著非人的生活。痛訴統(tǒng)治者根本不把他們當(dāng)作人，而是當(dāng)做戰(zhàn)爭的工具?！抖Y記·檀弓上》說：“古之人有言曰：‘狐死正丘首，仁也?！边@里把狐看作一種很仁慈的動物。所以孔穎達(dá)說：“所以正首而向丘者，丘是狐窟穴，根本之處。雖狼狽而死，意猶向此丘，是有仁恩之心也。”[5]《涼州詞》：“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zhàn)幾人回?！北磉_(dá)了思念家人卻不能歸的無奈心情?！昂朗浊稹笔侵改切榧覈鴳?zhàn)爭的忠義之士。這里的“狐”并不是指女性，而是指男性，用“狐”象征征夫，與后世“狐”的意象是不同的?！对娊?jīng)·齊風(fēng)·南山》：“南山崔崔，雄狐綏綏。魯?shù)烙惺?，齊子由歸。既曰歸止，曷又懷止？”其中的“雄狐”乃指代男性，是把“雄狐”比作齊襄公。

三、象征男女戀情

關(guān)于“狐”的意象，不僅象征權(quán)力、地位、男性，還象征男女戀曲。

《詩經(jīng)·衛(wèi)風(fēng)·有狐》：

有狐綏綏，在彼淇梁。心之憂矣，之子無裳。

有狐綏綏，在彼淇厲。心之憂矣，之子無帶。

有狐綏綏，在彼淇側(cè)。心之憂矣，之子無服。

《衛(wèi)風(fēng)·有狐》是一首言情詩。衛(wèi)國動亂，社會動蕩，民不聊生，妻離子散，百姓們離開家鄉(xiāng)，異域漂泊。有位寡婦在她漂泊時偶遇一喪妻的年輕人，對他產(chǎn)生了感情，但這位寡婦沒有直接示愛，而是用這首《有狐》來表達(dá)自己的心意。朱熹對《有狐》解釋是：“國亂民散，喪其妃耦，有寡婦見鰥夫而欲嫁之，故讬言有狐獨(dú)行，而憂其無裳也?！本褪钦f這里的“狐”是指代男女感情之事。

《毛詩序》云：“《有狐》，刺時也。衛(wèi)之男女失時，喪其妃耦焉。古者國有兇荒，則殺（減）禮而多婚，會男女之無夫家者，所以育人民也?！盵6]以《周禮·大司徒》中婚姻政策說明那些沒有妻子或者沒有丈夫的男男女女們，是可以再次結(jié)合的，這樣一來就可以提高人口數(shù)量了?？梢?，《有狐》是在諷刺統(tǒng)治者的愚昧和社會的封建思想。我們再來看《詩經(jīng)·齊風(fēng)·南山》：“南山崔崔，雄狐綏綏。魯?shù)烙惺帲R子由歸。既曰歸止，曷又懷止？”這首詩是在譏刺齊襄公和文姜兄妹的戀情，批評他們茍且私通。雖然是諷刺，但也是寫男女戀情的。還有《邶風(fēng)·北風(fēng)》：“莫赤匪狐，莫黑匪烏?；荻梦?，攜手同車。其虛其邪？既亟只且?！边@是一首描寫迎娶新娘的婚姻詩，把“狐”看作婚姻。赤是指男子的衣服顏色，用“烏”比喻為女子，黑也是指該女子的衣服色彩，這首詩描寫的是一對新婚夫婦的甜美生活。

四、“狐”意象的由來

《詩經(jīng)》中“狐”正面寓意的形成與開遠(yuǎn)古時期狐圖騰有關(guān)?！恫孔逦幕c先秦文學(xué)》也用了大量的史料證明，先秦文學(xué)中的狐是用來象征君主、貴族、男性的。其原因也與太昊先民狐圖騰的歷史積淀不無關(guān)系。東漢趙曄《吳越春秋》：

禹三十未娶，行到涂山，恐時之暮，失其制度，乃辭云：‘吾娶也，必有應(yīng)矣。乃有九尾白狐，造於禹。禹曰：‘白者吾之服也，其九尾者王之證也。涂山之歌曰：‘綏綏白狐，九尾龐龐；我家嘉夷，來賓為主；成家成室，我造彼昌。天人之際，于茲則行，明矣哉。禹因娶涂山，謂之女橋。

這個神話說的是禹三十歲都還沒有娶妻，有一天自己在涂山上聽到有人唱九尾白狐的歌，這時又恰巧遇見一只九尾狐，因此就覺得自己的婚姻被安排在這里，于是娶了那里的涂山女。根據(jù)資料，九尾狐是涂山氏的圖騰，涂山氏是夏部族以外的一個氏族或者部族，其宗教形式處于原始自然崇拜的圖騰崇拜階段[7]。在這個神話故事中，九尾狐代表著祥瑞。成家立業(yè)是每個男性的目標(biāo)，大禹在成了家之后有了事業(yè)，帶領(lǐng)百姓治水，實(shí)現(xiàn)了理想。

據(jù)記載，在原始社會，圖騰源自于氏族共同的始祖，是入居或感應(yīng)母體的對象，是本氏族的男性始祖或最初的男性配偶[8]。因此“狐”的男性形象是由狐圖騰演變而來，而作為權(quán)利、身份的象征則是“狐”進(jìn)一步引申。《詩經(jīng)》的“狐”是周王朝特定意義的文化表征符號。

參考文獻(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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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李建國.中國狐文化[M].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2002. 25.

〔8〕李炳海.部族文化與先秦文學(xué)[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1995.97-108.

（責(zé)任編輯 徐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