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語是我，不是我們

文|姚璐 編輯|王晶晶

主語是我，不是我們

文|姚璐 編輯|王晶晶

作為80后作家，她獲得了市場與體制的雙重認可；生于作家家庭，她比同齡人更能感受代際造成的觀念差異。人們期待她成為某種橋梁，但她說只想也只能代表她自己。

去作協(xié)開會

體制內(nèi)的作家都知道“去作協(xié)十樓開會”是什么意思—新書出版后，即使印數(shù)很少、影響不大，出版社或者地方作協(xié)也會組織一批文學評論家，到中國作協(xié)大樓十層的會議室里開個研討會—這是傳統(tǒng)體制內(nèi)必須完成的一個循環(huán)儀式。

“80后”作家笛安在2012年7月的一個下午完成了這個儀式。那一年，她的代表作“龍城三部曲”完結，在隨后公布的作家富豪榜中，她以580萬版稅上榜，排名第11位。在她之前，很少有知名青春文學作家在中國作協(xié)召開過這樣的研討會，郭敬明沒有，韓寒也沒有。一位文學評論家接到參會通知時覺得挺驚訝，“我們一直面對的是傳統(tǒng)文學作家”。

自2000年以來，青春文學開始成為一個獨特的門類，逐漸占領圖書市場。最初那幾年，一本書只要貼上80后作家的標簽就很容易出版。在他們之中，市場成績最好的郭敬明，小說總銷量超過千萬冊，他把讀者定位在14-21歲的青少年，這個固定的人群成為他的忠實粉絲，也為他后續(xù)作品的影視化買單。

但因為作品缺乏深刻的思想性，青春文學一直難以被傳統(tǒng)文學界理解和接受，郭敬明也曾承認，青春文學暢銷的同時，在文本、深度以及世界觀的構架上是有缺陷的，“但笛安非常好地均衡了這兩點，產(chǎn)生巨大的影響力的同時，保證了文本的質(zhì)量”，郭敬明說。

笛安出生于一個傳統(tǒng)作家家庭，20歲即在文學刊物《收獲》上發(fā)表處女作，她的出現(xiàn)讓壁壘兩邊的人看到了和解的可能。與其他“80后”作家不同，她寫的既不是殘酷青春和另類生活，也不是反叛教育體制的話題性小說，而是講述傳統(tǒng)的家族倫理。中國作協(xié)副主席劉恒贊嘆，“這個小孩兒筆力很沖，坦率說，某些地方看到張愛玲的某些影子?！?/p>

笛安真正進入公眾視線，是2009年小說《西決》的出版，這個講述北方工業(yè)城市里三個堂兄妹在家族漩渦中掙扎成長的故事，首印20萬冊，兩周后即加印，當時她已經(jīng)加入郭敬明旗下的最世文化成為簽約作家，連公司樓下的報刊亭大爺也進了三五本書來賣。“你知道這個什么意思呢？”郭敬明對笛安說，“你從此不一樣了?！比缃瘢@本小說的銷量已經(jīng)超過100萬冊。

在微博上，她擁有124萬粉絲。2014年，新浪做了一個十大好書榜的評選，她在微博上轉發(fā)這條消息之后，沒有想到“我的讀者們硬生生地、一票一票地就這樣把我送去了一個最佳人氣獎，那個都是非常嚴肅的10本書，然后都是《斯大林時代蘇聯(lián)的私人生活》啊，都這樣的書”。

人物：你覺得你所在的文學領域，上一代人做的最出色的是什么？

笛安：我覺得我爸爸媽媽那一代的作家,他們從十幾億人都用一樣的方式說話,沒什么自我表達,從一個那種要求每個人整齊劃一的時代,要求每個人想一樣的事,有一樣的感情的這么一個時代出來,尋求自我的表達,這個是特別了不起的事兒。

研討會的召開則意味著這個年輕女孩獲得了文學大家庭的認可，“笛安有一個特殊的資源和使命、責任，肩負了一個，我們這兒可能沒干好，中斷的一種新文學以來的精英文學傳統(tǒng)，怎么跟80后的寫作結合。”文學批評家邵燕君在研討會上說。劉恒發(fā)言時則像個大家長：“我希望孩子繼續(xù)往前走，不辜負長輩的希望，我們完不成的任務由你們來完成，我是希望你為整個文學大廈、為人類的精神世界，貢獻你們的能量?！?/p>

人物：你覺得上一代人有什么不足？

笛安：當一個創(chuàng)作者一直覺得自己的任務是要表達那么大的東西,有的時候就在表達上缺失了一些事情,這是一個思維方式的區(qū)別……我認為一個小說家最原始的任務,以及最重要的任務是塑造一個又一個的個體。至于它有沒有去折射那個時代,有沒有去折射歷史的命運,有沒有去折射這些大事兒,如果你做得足夠好,這是一個自然而然的事情,但是這個關系不應該倒過來。

三年后，面對《人物》記者，笛安談起那場研討會笑了起來，“難為前輩們，都是下午開會，上午再看一眼我的書”。32歲的她留波浪卷發(fā)，背香奈兒包，穿一件酒紅色露肩毛衣，喜歡談論生命中的故事、對文學的理解、創(chuàng)作的苦辛，但并不關心什么“使命”。媒體稱之為連接青春文學和嚴肅文學的橋梁，“他們開心就好”，她笑著說，“其實是大家希望我去完成這件事……（但）你對寫作的夢想完全不包括他們的期待。”

很多人都喜歡問笛安，你們這一代年輕作家跟上一輩有什么區(qū)別，但她覺得“這個提問方式本身有問題”，因此拒絕為擁有各自不同記憶的一代人代言，“我只能說，我在寫作的時候，從來那個內(nèi)心潛意識里的主語是我，但是50年代的那撥作家他在寫作的時候，潛意識那個主語是我們，這是不一樣的，這是一個非常大的區(qū)別?！?/p>

她同樣難以接受父輩們把批判性和思想性作為評價文學作品的最重要因素，小說怎么能被當作武器呢，太革命年代、太工具化了。她希望能夠改變文學界在她看來有些陳舊的審美標準—把記錄時代、反映國家民族命運作為對文學的最高要求?！澳懿荒軙簳r放下所謂的通俗文學也好，所謂的純文學也好之間的那個界限，”她說，“我們先去討論什么樣的作品是一個好作品，一個好作品會帶來一個好的故事?！?/p>

有一次在朋友的party上，一個幾乎不看小說的IT精英問她，寫小說是為了什么。笛安當時被問住了，對于一個不看小說的人來說，那些宏大的文學觀解釋不了任何問題，她想了一會兒，然后回答：“對我來說寫小說真正的任務是要構筑一個世界出來，要創(chuàng)造一個盡可能完整的、跟我們生活的這個世界不太一樣的世界?！?/p>

玻璃罩子里面的故事

笛安對作協(xié)的話語系統(tǒng)并不陌生。她的父親李銳曾是山西省作協(xié)副主席，母親蔣韻是山西省作協(xié)主席團委員，作協(xié)里很多人都是她的叔叔阿姨，“從小是吃著作協(xié)的飯長大的，這個我沒有辦法改變，這是我父母那一代人的，但是至今我至少也做了我的選擇?！彼f。

15歲生日那天，父親李銳少見地送給笛安一份禮物，食指的詩集，詩人寫于1968年的《相信未來》曾經(jīng)影響了那一代青年?！八徒o你這個，讓你看看我十幾歲的時候喜歡的東西是什么?！敝R青年上山下鄉(xiāng)時，李銳從北京去了山西呂梁山區(qū)插隊，在“文革”中，他的父母相繼去世，他再也沒有見過他們。對于那個年代的人來說，寫作是改變命運的途徑。笛安雖然明白這本詩集對于父親的意義，但“不覺得食指是多么了不起的詩人，再長（大）一點，我其實更喜歡海子啊、喜歡顧城啊這些?！?/p>

80后作家常常被傳統(tǒng)文學圈詬病的一點是，只有無所事事的青春，沒有經(jīng)歷過沉重的年代，寫不出好的作品。“我從小聽得最多的，就是說作為一個小說家，你要有閱歷。”笛安說。但她在三島由紀夫那里找到信心，在那個戰(zhàn)爭年代，日本所有的青年男子都要上戰(zhàn)場，他卻被軍醫(yī)誤診為肺病，因此錯過兵役，“你想他錯過了一個巨大的歷史事件，他是純靠想象，（但）他構筑出來的那個世界有多精彩……人生的經(jīng)歷只是一個輔助的東西，最本質(zhì)的還是人的想象力”。

但她父親那一輩的作家顯然不這樣認為。有一次，浙江小百花越劇團的團長茅威濤邀請笛安和她的父母去看劇團改編的布萊希特的戲劇《江南好人》，回家路上，李銳一邊開著車，一邊說這個戲好，“你看布萊希特那個時候，歐洲是一個很特別的年代，他真的是講了一個當時的歐洲人非常困惑的東西?！?/p>

“他很自然的，就像我們的語文課本一樣，他要去聯(lián)想時代背景，說布萊希特當時的這種社會意義。”笛安有些無奈地對《人物》記者說，在她看來，到底怎么才算一個好人才是這個戲真正好看的地方，這是一個永恒的命題，跟時代沒有關系。在機場高速上，她和父親差點因此吵起來。

父女倆的爭論，實際上也是兩代人審美的分歧。她理解父親的經(jīng)歷，龐大的國家意識留給那一代特殊的痕跡，但她無法認同他的觀念，“我覺得一個人不應該是這樣的。因為首先是他自己，其次才是你所來自的那個國家或者民族或者文化或者什么。”

笛安沒有書房，寫作時她喜歡歪在床上，把筆記本電腦放在大腿上，“這樣寫特別不嚴肅”，她自嘲道。跟男作家聊天時，她內(nèi)心里有一條標準，如果這個人又喜歡博爾赫斯，又喜歡卡夫卡，又喜歡米蘭·昆德拉，那就不用聊了，聊點別的吧，“我會覺得，我們對文學的理解肯定是不一樣的，我們對文學要完成的任務也一定是不一樣的?！?/p>

幾年前參加一個文學會議期間，一桌子男人都在談論卡夫卡，笛安覺得氣氛有點詭異，“這桌上就沒有一個不喜歡卡夫卡的人嗎？”她問，“我真沒有那么喜歡卡夫卡”。在座一位男性評論家的話讓她至今記憶猶新：“你要說你不喜歡卡夫卡，我還覺得有點意思，要是一個那種寫暢銷書的，我就不說這句話了?！彼宦牪铧c急了，“我說我就是寫暢銷書的呀！我是一個暢銷書作家，我覺得這有一種驕傲在的，因為誰不希望有讀者！”

笛安的父親也喜歡卡夫卡。她曾找父親做過一次對談，那是在她主編的雜志《文藝風賞》中一個叫“青梅煮酒”的欄目，對話的對象包括莫言、格非、閻連科等老一輩作家，雖然叫對談，但絕大多數(shù)情況下都是長輩說話，笛安“聽著”。想要達成代際之間的理解并不容易，“絕大多數(shù)人總是一想事就說，那這個國家為什么會這樣，我們這個民族為什么會這樣”。

接受女兒采訪時，李銳毫不客氣地把笛安的寫作形容為“那些精致的，被罩在玻璃罩子里面的故事”，“你們這代年輕人也一定會經(jīng)歷殘酷的幻滅”，李銳說。

“我們本來就出生在幻滅之中?！钡寻不卮?。

“你真的以為你對歷史沒有興趣，你就可以在寫作里永遠繞過去嗎？”李銳又問。

“也許今天我的這種‘不感興趣’，而且是你眼里的‘不感興趣’，本身也是歷史的一部分啊。”笛安說。

她告訴父親：“我完全不是反對在小說里盛放歷史或者民族的命運，我只是反對一種審美觀，因為我們的民族經(jīng)歷過深重的苦難，所以我們的小說也必須苦大仇深，這種要求對‘審美觀’來說，也是一種很不負責任的簡化?！?/p>

“哎？這句話倒是有點道理?！备赣H似乎理解了。

寫一本像《卡拉馬佐夫兄弟》那樣的小說

笛安的父母從來沒有鼓勵過女兒從事寫作，讀書時，她把作文拿回家，得到的評語都是“沒有看出有什么特殊的寫作天分”。母親蔣韻對女兒有另一套人生規(guī)劃—出國念一個學位，回國當大學教授，然后嫁給一個大學教授，最好那個大學教授還是一個大學教授的兒子—“那就是我媽內(nèi)心里最完美的女人的人生”。

但她很早就知道自己沒辦法成為這樣的人。十二三歲時，她和外婆一起看電影《包法利夫人》，外婆指責出軌的艾瑪：“你看這個女人她不像話，多好的一個老公，好好的一個家，不守婦道。”坐在旁邊的笛安心里有一種“特別難受的恐懼”，她似乎能理解艾瑪那種向往浪漫生活、難以忍受平庸和瑣碎的感覺。

當時，她在重點中學上學，數(shù)理化成績不好，加上戴牙套，“度過了一個很自卑的青春期”。高考過后，她去法國留學，一個人住在離巴黎200公里遠的圖爾小城山上的出租屋里，聽著房間里壞掉的老壁爐漏雨的滴答聲，坐到電腦前寫自己的第一篇小說《姐姐的叢林》，故事里的姐姐充滿熱情地投入到生活中，卻永遠被生活打敗。

寫作成為她抵抗生活的工具，“寫點字，寫一點故事，好像就是我唯一會做的事情?！薄督憬愕膮擦帧钒l(fā)表在2003年6月號的《收獲》上，笛安說那是“我20年最高興的一天”。她把寫作形容為自己人生里的救命稻草，“你會不顧一切地去抓住它……你生命可能所有的存在感，所有的驕傲都來源于此?！钡^了30歲，她開始反思，這跟父輩們把寫作當成戰(zhàn)斗的武器其實是一樣的。

笛安說自己趕上了一個好時候?！拔覀儺敃r算是趕上了一個80后的潮流，這個是真的，然后趕上了之后，現(xiàn)在有很多人來去做電影，你又去趕上了有人來邀請你，愿意去改編你的東西，去上大銀幕，又趕上了很多熱錢涌進這個行業(yè)。所以我覺得還是算是運氣了?！?/p>

最近，笛安也正在寫自己小說《東霓》的電影劇本?！八哪莻€人物的共鳴性是在的”，即將與她合作的電影導演滕華濤對《人物》記者說。她本來也有機會像郭敬明那樣成為導演，但她選擇不，“太累了，那都是體力活”。

80后那一批作家漸漸過了30歲，有的作者沒有更新，無法僅憑描寫自己的人生獲得關注，有的覺得寫書不再是一個性價比很高的選擇。最世文化的副總裁痕痕告訴《人物》記者，旗下的不少簽約作者開始選擇退出，“他會算什么投入產(chǎn)出比，算他的時間成本等等的，那有些人就選擇我就不寫了……那有些人可能會選擇我怎樣去把握市場流行什么，寫什么?！?/p>

人物：30年后，你覺得中國的文學領域會發(fā)生一個什么樣的變化？

笛安：我希望30年后有一些好小說,比我們現(xiàn)在看到的更好的小說出來。但是說真的我更關心30年以后我會不會老太多了,這絕對是我比文學更關心的、比任何中國文學的命運要重要得多的問題。我能不能維持不要太多的皺紋,作為同年的一撥60多歲的老太太,我會不會還是那個比較好看的老太太,這個才是我作為女人最關心的事情。

文學界似乎也不那么追捧先鋒了?！拔膶W界整體對作家不再提出探索的要求了，而希望出經(jīng)典，希望寫法精湛?！?0后作家路內(nèi)告訴《人物》記者，“某種程度上，當然是進化，需要作家拿出強有力的東西出來。但這個潮流似乎天然地對中年作家有利，老作家有可能在觀念上會落伍，而青年作家在寫作技術上會有點缺陷?！彼麤]說出的后半句是，80后在經(jīng)歷了一個青春文學的熱潮之后，假如決定了要寫下去，就要熬更長的時間。

人物：假如你可以回到過去去改變歷史，你想改變什么？

笛安：小的時候我媽媽要摁著我去少年宮學跳舞,我死活都不肯去,如果回到過去的話,我會聽她的。那個時候我能長大一點,身材能更好一點,這個是我認為最重要的事,剩下的大事不重要,我也改變不了的。

笛安理解那些選擇退出的朋友，“寫作其實是一個挺苦的事情，就是當他認為他找到了更值得做的事情，你應該為他驕傲?！彼灿龅竭^寫作的瓶頸，“真的要吐血了……一邊寫，一邊覺得自己寫的都是狗屎”，怎么辦呢，“熬過去”。

當青春文學的熱潮退去后，面對新的市場誘惑，笛安依然保持著寫作的熱情。去年，她最新的小說《南方有令秧》出版，講述明朝萬歷年間一個女孩想要得到貞節(jié)牌坊的故事。當她告訴郭敬明自己的寫作計劃時，郭敬明告訴她：“你要做好這個準備，它有可能沒人看?！?/p>

“沒人看就沒人看，我也要寫?！彼f，“我之所以到今天為止我還在堅持，是因為它能帶給我一種別的東西都給不了的滿足感。是因為通俗地說，我是因為開心才寫，而不是因為其他。”

路內(nèi)很意外笛安會寫這樣一個故事，“好像她這一代作家不大會去碰這樣的題材。通常定義她是80后作家嘛，我估算她會寫一些更現(xiàn)代的題材，她本人有留學法國的經(jīng)歷，這些都是可寫的。返回去寫古代，有時候會比較難寫。真的是難寫的。它的難點在于世界觀的問題……難寫的，寫出來才是好的。這就和暢銷書作家完全不一樣了?！?/p>

第九屆茅盾文學獎的評選過程中，評委楊慶祥說《南方有令秧》雖然落選，但“在小組討論時引起了很多評委的興趣，對作品的語言、結構和講故事的能力均表示了肯定”。在他看來，80后的寫作目前還過于自我化—而且這種自我是一種很虛幻脆弱的自我—沒有將“自我”置于更廣闊的歷史和社會里面予以建構和豐富，“80后寫作必須從成長中解放，從青春文學的氣息中解放，從文藝腔和小清新中解放?！倍@部作品對笛安的意義也非比尋常，“我覺得一個好作家必須要去跨一步，就是你要去能夠熟練地寫別人，甚至把你自己就隱藏在所有的那些別人里邊，別人后邊。然后我就覺得令秧讓我相信了，我其實能再去寫一些我以前不敢挑戰(zhàn)的東西。”

她告訴《人物》記者，最終的夢想是“寫一個偉大的小說”，隨后又有些羞赧地補充：“當然談不上多么偉大，我的終極夢想是有一天寫一本像《卡拉馬佐夫兄弟》那樣的小說……我希望用一生去接近它?！蹦鞘嵌韲骷彝铀纪滓蛩够淖詈笠徊块L篇小說，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作家還在寫，直到筆筒掉到地上，滾到柜子底下。

奧迪說

奧迪A6L：她突破了通俗文學與純文學的界限,獲得了市場和體制的雙重認可。人們總說,年輕作家要成為某種橋梁,而她說,寫小說真正的任務是要構筑一個不一樣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