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省常德市第一中學江來軍
《道德經(jīng)》里悟大道
——讀《老子》(五章)有感
☉湖南省常德市第一中學江來軍
《老子》(五章)被選入人教版《中國文化經(jīng)典研讀》,然而師生們閱讀后普遍感嘆晦澀費解,味同嚼蠟?!暗揽傻?,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辈豢傻乐溃豢擅?,便是永恒之道和永恒之名,老子似乎在忽悠我們,“道”猶如水中月,“名”好像鏡中花。
研究《論語》的日本學者澀澤榮一說:“我敢斷定《論語》并不是一種深奧的學問,它原來是為眾生寫的,是淺顯易懂的。只因后來的學者故弄玄虛,把它解釋得很深奧,反使它變得困難罷了。”澀澤榮一的觀點對于我們解讀《老子》有啟示意義。
“天下有道,丘不與易也”,孔子生活在禮樂崩潰、朝政廢弛的年代;“俗人昭昭,獨我昏昏;俗人察察,獨我悶悶”,老子同樣生活在一個黃鐘毀棄、瓦釜雷鳴的年代。面對諸侯紛爭、世風日下的社會,孔子提倡用禮樂教化民眾,試圖挽救這滿目瘡痍的社會;老子力主返璞歸真,努力改造這物欲橫流的社會。一部《論語》就是教人怎樣做人,一部《老子》就是探討人類、自然和宇宙的大法則。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古往今來,某些甚囂塵上的思想和主義,盡管被飾以各種美名,借助權勢大行其道,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歷史證明,這些泛濫成災的觀點和主義是不完全正確甚至是完全錯誤的,貽害無窮。頭上懸著虛境,人們就會陷入絕境。按照老子的觀點,這些思想和主義都不是道,真正的道是不可言說的。大音希聲,大象無形,道隱無名。老子的道超越天地萬物,是關于自然和宇宙的辯證法。在老子看來,孔子的“仁愛”更算不得道了,不僅有名,而且是社會動亂的罪魁禍首。社會上泛濫成災的“名”,都是亂哄哄你方唱罷我登場,都不是永恒之名。試看蕓蕓眾生,七八十年的人生大限到后來都魂歸洪荒,無論君子還是庶民,無論圣人還是盜跖,都做無稽山下塵。便是君,也喚不應;便是臣,也喚不應。何謂永恒之名?“天長地久,天地所以能長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長生?!闭驗椤疤斓罒o親,常與善人”,所以天地才能永久橫亙于宇宙中,天地不自私,不偏愛,才會擁有永恒之名。我們往往覺得老子的“道”和“名”不著邊際,老子說:“上士聞道,勤而行之;中士聞道,若存若亡;下士聞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為道?!比绻愠靶献又溃悄惚闶侵腔蹣O其低下的人,老子的道是超越瑣碎物質之上的形而上的理性思考,所以與其他極其感性的思想相比較,老子的大道顯得可笑,正是因為被嘲笑,所以才是至高無上的道。
“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世界處于混沌狀態(tài)時,一切皆無;大千世界,千姿百態(tài),但仍可以一言以蔽之,曰“有”。世界盡在“有”“無”中,就如莊子認為世界盡在一個指頭或者一匹馬中,“指”與“馬”作為參照物時,可以辨清萬物,“馬”與“指”無異,“有”與“無”相生。從人類與自然洪荒大化的“無”中萌生萬物的一剎那,我們觀察到了世間萬物演化的奇妙,氣象萬千,美不勝收,妙不可言。雜花生樹,群鶯亂飛,大自然太奇妙;人由嬰兒成長為面相各異、性格迥異的男人、女人,人類世界太奇妙!從自然與宇宙中的“常有”,我們體悟到了世間萬物的演化規(guī)律,“道”與“名”,“有”與“無”,雖然玄之又玄,但是無處不在,無處不現(xiàn)。
“故有無相生,難易相成……前后相隨”,老子認為萬物都是相對的,可以互相轉化,物極必反,盛極而衰,否極泰來。所以老子認為“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得福何喜?遇禍何憂?因為萬物能夠互相轉化,所以世界復雜、奇妙。
“絕圣棄智,民利百倍,絕仁棄義,民復孝慈,絕巧棄利,盜賊無有?!崩献诱J為圣人智慧和儒家仁義是社會動亂的根源,所以“民之難治,以其智多。故以智治國,國之賊,不以智治國,國之?!?。“固時俗之工巧兮,偭規(guī)矩而改錯”,所以現(xiàn)在雖然有盼盼防盜門,但是有形形色色的開鎖公司,盼盼防盜門也不能防盜。如果沒有“智”和“巧”,盜賊能開啟盼盼防盜門嗎?還有丟失財物的事件嗎?還有失主不絕如縷的哀號嗎?所以圣人起,天下亂;圣人不死,大盜不止。老子面對爾虞我詐的社會,身心俱碎,于百般憂慮中喊出了“絕圣棄智、絕仁棄義”的憤激之辭。
“是以圣人處無為之事,行不言之教”,老子認為“民之饑,以其上食稅之多,是以饑。民之難治,以其上之有為,是以難治”。正是因為統(tǒng)治者錯誤的“有為”,才導致繁政冗令擾民害民。“悍吏之來吾鄉(xiāng),叫囂乎東西,隳突乎南北;嘩然而駭者,雖雞狗不得寧焉”,老百姓惶惶不可終日;“然吾居鄉(xiāng),見長人者好煩其令,若甚憐焉,而卒以禍。旦暮吏來而呼曰:‘官命促爾耕,勖爾植,督爾獲,早繅而緒,早織而縷,字而幼孩,遂而雞豚?!Q鼓而聚之,擊木而召之。吾小人輟飧饔以勞吏者,且不得暇,又何以蕃吾生而安吾性耶?”老百姓雞犬不得寧焉?!爸未髧襞胄□r”,治大國就像煎小魚一樣輕而易舉,如果隨意翻動小魚,就會把小魚翻稀爛,如果肆意折騰老百姓,老百姓就會疲憊不堪。老子倡導無為而治,順應自然,君靜于上,臣順于下,民亦樂之,切忌苛條雜令擾民。“我有三寶,持而有之。一曰慈,二曰儉,三曰不敢為天下先?!苯y(tǒng)治者何必在百姓面前逞能而為?古往今來的逞能者,大多是禍國殃民的害人者。
“見素抱樸,少私寡欲”,老子希望每個人都回歸到嬰兒狀態(tài),老子認為嬰兒沒有被世俗陋習污染,只有嬰兒才清純渾樸,只有嬰兒才朝氣蓬勃?!笆ト私院⒅?,圣人使百姓回復到嬰兒般純真狀態(tài)?!昂轮?,比于赤子”,天真無邪的嬰兒,毒蟲不刺傷他,猛獸不傷害他,兇鳥不搏擊他,筋骨柔弱卻拳頭緊握。如果我們每個人都回歸到嬰兒的本真狀態(tài),世界就會沒有貪婪與虛偽,沒有侵略與暴力,就會天下大治。老百姓就會“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樂其俗”,雖然“鄰國相望,雞犬之聲相聞,民至老死不相往來”,但這不正是物欲橫流的現(xiàn)代人夢寐以求的大同世界嗎?
“上善若水,水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故幾于道”。老子鐘愛水,水是天下至柔之物,哪怕細微之物也足以改變溪水的流向。但是水也是至堅之物,日夜長流不息,能沖垮巍峨的山嶺,能磨平堅硬的巖石。至堅則至柔,至柔則至剛。老子認為“以天下之至柔,馳騁天下之至堅。無有入無間,吾是以知無為之有益”,弱之勝強,柔之勝剛。所以老子認為“夫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惡之,故有道者不處”,治國有方之人不會使用兵器,古今中外,凡是用武器恫嚇百姓的國家,都是暴君統(tǒng)治下的獨裁國家。
“受國之垢,是謂社稷主,受國不祥,是為天下王。正言若反?!崩献诱J為承擔全國的屈辱,才配得上稱為國家的君主;承擔全國的禍難,才能成為天下的君王。這些君王即位時,宵衣吁食,不足夸;受民之辱,不足道。因為他們的付出遠遠小于他們的獲益。韓非子在《五蠹》中寫道“堯之王天下也,茅茨不翦,采椽不斫,糲粢之食,藜藿之羹。冬日麂裘,夏日葛衣。雖監(jiān)門之服養(yǎng),不虧于此矣。禹之王天下也,身執(zhí)耒鍤,以為民先,股無胈,脛不生毛,雖臣虜之勞,不苦于此矣。以是言之,夫古之讓天子者,是去監(jiān)門之養(yǎng),而離臣虜之勞也,傳天下而不足多也。”古往今來,某些打著為民謀利的旗號而四處操勞的君或王,要么想尸位素餐,要么想攢足家私,要么想封妻蔭子,要么想彪炳史冊……韓非子類似老子,都是一針見血地正話反說。
“天之道,損有余而補不足;人之道,則不然,損不足以奉有余?!币徊俊兜赖陆?jīng)》,就是老子大智慧的結晶。我們感受到了老子強烈的社會責任感和非凡的社會洞察力,同時也聽見了老子深深的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