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慧
【摘要】如何寫好故事,一直是新聞采訪中需要記者直面的問題,也是一個難題。事實上,好的故事需要依靠一個獨特的鏡頭去推動,讓稿件字里行間穿插的都是畫面,這樣才會在讀者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而鏡頭的確定,與記者敏銳的捕捉力密不可分。
【關鍵詞】現(xiàn)場鏡頭細節(jié)
“故事”一詞,按照百度百科的解釋,它是文學體裁的一種,側重于對事件過程的描述。強調情節(jié)的生動性和連貫性,較適于口頭講述。
之所以“較適于口頭講述”,筆者以為是因為配上說者起伏的語調、夸張的表情、各種動作之類,讓聽者更加有帶入感。這里所謂的“帶入感”,指的是把自身的情感投射到故事主人公的身上,為之或喜悅、或悲憤,或不以為然、或若有所思,簡而言之,聽者的內心因這個故事而起了波瀾。
作為一名紙媒行業(yè)的從業(yè)者,如何寫出讓讀者有“帶入感”的故事類新聞稿呢?不妨從拙作《一個養(yǎng)雞人的七天七夜》說起,談自己的一點淺見。
緣起
2013年春天,H7N9成了一個讓人聞之色變的詞,一切與“雞”有關的,像是“定時炸彈”,人人避之唯恐不及。四月份的一天,報社962000熱線接到了這樣一個來電:我是合肥市廬陽區(qū)大楊鎮(zhèn)一名普通的養(yǎng)雞戶。因為碰上了禽流感,雞都賣不掉了,日子變得很難過。
沒有多想,筆者很快與養(yǎng)雞戶老錢取得了聯(lián)系。二十分鐘的電話采訪,寫了篇六七百字的熱線求助稿,第二天卻沒有見報。幾天之后,一個周五的上午,當采訪中心要做一組關于“禽流感之困”的策劃時,筆者被安排去現(xiàn)場,重新采訪老錢,重寫他的故事。
前提——現(xiàn)場賦予的財富
很多時候,在與不在現(xiàn)場,寫出的稿件天壤之別。
進屋坐下之前,老錢先帶筆者到他家雞棚轉了轉。偌大的雞棚,前一天還是嘈嘈雜雜;上午之后,安靜的可怕。三五只因殘缺沒有賣掉的雞,蜷縮在一個拐角,偶爾叫喚兩聲。筆者還來不及捂住鼻子,阻擋空氣中彌漫著的異味,一地輕輕飛舞的雞毛,不停在眼前來回晃悠。等到進屋坐下,與老錢面對面,忽然就明白了他臉上為什么一直掛著尷尬的笑容:形勢所迫,賣了虧錢,不賣更虧,對于一個普通的養(yǎng)雞人來說,他別無選擇。
如果說電話連線時,老錢只是干癟癟的描述了自己眼前的困難,稿件也是干癟癟的呈現(xiàn),那么到了現(xiàn)場之后,老錢啥都不用說,筆者已然對他處境有了更深的理解。恰恰是這份理解貫穿稿件始終,確定了稿件將要傳遞的基調——大背景下,小人物的無奈。
可見,現(xiàn)場采訪的作用,就是讓記者身臨其境。憑借現(xiàn)場環(huán)境,激發(fā)出寫作思路。只有思路清晰,才能把內容合理串聯(lián)在一起。當然,去現(xiàn)場的作用不僅于此,主人公及身邊人的言行舉止、喜怒哀樂,盡入眼簾,往往也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記者俯身在老人的耳邊,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大爺,你現(xiàn)在怎么樣?昨天你辛苦了?!蓖蝗?,一顆淚珠從老人的眼角流了出來?!八溃睦锒贾?,他一定會好的?!崩盍幔ɡ先死习椋┮姞钛诿娑?。(——摘自新安晚報2012年7月20日《英雄遠去,群眾贊歌成挽歌》)
毫無疑問,坐在家里,想破腦袋,是寫不出、也不敢寫此般場景的。那顆淚珠,從老人的眼角流出,借著記者的眼睛,滴進了讀者的心里。
載體——讓鏡頭游走心中
說起鏡頭,大家并不陌生。在電影或電視中,它由一個或多個畫面構成。正是依靠鏡頭呈現(xiàn)的直觀感,觀眾才會跟著劇情忽喜忽悲。紙上的文字是否也能變得有鏡頭感,讓讀者在閱讀時也能形成連續(xù)的畫面、得到強烈的共鳴呢?筆者以為只要切合實際、描述得當,完全可以實現(xiàn),尤其是在稿件開頭部分。
因為時間關系,筆者沒有親眼看到雞被賣出的那一幕。錯失先機,只能事后彌補。從老錢夫婦當天早晨起床開始,到前期準備、來人幫忙、開始抓雞,每個步驟都細細記錄、再三確定。巧婦有米,炊事何懼?
接下來,筆者腦中慢慢復原當時的景象。敲打鍵盤時,電視新聞中常出現(xiàn)的畫外音幫了大忙。筆者假想自己不是在寫,而是在用說的方式去設定一個個場景。這樣做的一個好處是,自身心中有個鏡頭在不停的游走,所到之處,產生畫面。這種畫面,透過字里行間,映射到讀者眼中。
4月12日早上,天剛蒙蒙亮,老錢和老伴像往常一樣爬起來。老伴到雞棚喂了一圈飼料,老錢搬了個凳子,呆坐在大門口,一聲不吭,時而瞅著雞棚,時而向遠方張望。
上午8點多,幫忙抓雞的親戚陸續(xù)來了,大家寒暄了兩句,便不再說話。9點多,一輛來自河南信陽的拉雞車緩緩駛入了老錢的視野,他猛地站起來說:“車來了,準備抓吧!”(——摘自新安晚報2013年4月15日《一個養(yǎng)雞人的七天七夜》)
在稿件開頭部分,無外乎想留下良好的第一眼印象。在快餐文化盛行的時代,讀者的耐心變得愈發(fā)珍貴。如果不能在第一時間抓住讀者的眼球,后面情節(jié)再精彩,怕也難聽到喝彩。因而需要多花時間揣摩如何開個好頭,正所謂“千呼萬喚始出來”。
隔著人群,他看到毛主席正盯著他,他說自己有些害怕,不敢直視,用力鼓掌歡呼著;穿過人群,毛主席大步走到他跟前,向他伸出一只手時,他也怯生生地伸出了手。相握的一瞬間,一股暖流涌上心頭。(——摘自新安晚報2013年12月25日《看見毛澤東》)
已從青春到白頭的主人公,回憶起五十多年前的場景,滿含熱淚。那樣一種特殊的情懷,一旦從記憶深處層層剝開,歷史的厚重感撲面而來。經過定格鏡頭,如同現(xiàn)場旁觀一般。
構件——細節(jié)與文字齊飛
除了到現(xiàn)場尋找思路、用鏡頭還原場景,不經意的細節(jié)、有張力的文字也是支撐“帶入感”必不可少的構件。
在與老錢聊天時,他的老伴一直進進出出忙活著。筆者注意到,她走路時有點不太方便,隨口問了一句。老錢告知,老伴在得知雞不好賣的消息后,精神一度有些恍惚,喂雞時重重摔了一跤。怕他擔心,只偷偷告訴了女兒。
細節(jié)固然要用敏銳的目光去發(fā)現(xiàn)。但有的時候,細節(jié)也是機緣巧合,自己掉到碗里來的。這時,必須得接住了。動態(tài)的要迅速記錄在本上,靜態(tài)的可以隨手拍一張。防止自己寫稿時記憶有誤,一時難以核對。
“好久沒交電話費了,打不出去?!笨吹酱蟾缤跣喣闷鹇犕?,小鳳才想起來這段時間忙得連電話費都沒顧得上交。從去年4月份王冠亞被查出患有癌癥后,這個陪伴了他30多年的義女,就一直奔波在醫(yī)院和家之間。(摘自新安晚報2013年4月17日《斯人昨乘白鶴去,黃梅一曲斷人腸》)
2013年4月16日,著名黃梅戲表演藝術家嚴鳳英之親密伴侶王冠亞因病去世,省內多家媒體紛紛趕到王老家中。筆者一旁聆聽王老義女小鳳和其他家屬談話。這時,王小亞要打電話,被小鳳阻止。就是這樣一句并不起眼的話,反映出小鳳奔波忙碌,只因王老病情加重。
前面提到,假設用嘴在說的寫作方式,有一個好處是心中有鏡頭,而它的第二個好處是,一遍遍地說,將啰嗦無意義的字眼剔除,明確干凈、簡練的文字才是王道。
20年前,一次中考錄取意味著什么?在霍邱人石鳳霞心里,那是可以改變命運的機會。當年,成績優(yōu)秀的石鳳霞沒有等到師范學校的錄取通知書,黯然去外地打工;一年后,她意外發(fā)現(xiàn),所在中學校長的老婆竟然也叫“石鳳霞”,而且上的是師范學校。這一切,顯然不是巧合。當初的石鳳霞不太清楚自己失去的東西如此寶貴,她沒有深究;而如今,生活的壓力令她越來越后悔,一個結就這樣在心里生根,越勒越緊,越勒越痛。(摘自新安晚報2014年9月22日《被人冒名二十載,心有憋屈難釋懷》)
用嘴默念上面這段話,恍若有《新聞調查》一類欄目開場白的架勢。與用鏡頭還原場景不同,這里更多的是用鏡頭直接勾勒主人公復雜的內心。前因后果、事態(tài)發(fā)展,不到兩百字,全部囊括。文字的張力,顯而易見。有的人說,腦子里有鏡頭,心里也有感覺,但不知道該怎么去表達,越說話越多,自己被繞進去了,看著也會嫌煩。此種情形,只有靠個人勤加修煉了。
余聲
故事類新聞稿只是眾多新聞稿件類型中的一種。筆者以為,不同于時政類、突發(fā)類稿件,它的獨特性恰恰在于記者個人情感可以有更多的融入,而去現(xiàn)場、定鏡頭、敲細節(jié)等等都是為此服務。這種融入,只要不帶著道德審判的標準(可能對故事題材要求有所限制),并不會讓報道失衡,可以視作替讀者先發(fā)去聽、去看、去感受,反而會讓稿件更加“有血有肉”,催生讀者久違的情愫,將讀者帶進主人公的世界。一旦心生波動,目的即以達到。
(作者單位:新安晚報社)
責編:姚少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