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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 事

      2015-09-10 01:39:54
      文學港 2015年10期
      關鍵詞:三哥二嫂黃家

      曉 秋

      正是仲春,陽光毫無節(jié)制地在大地上崩射,植物們都瘋了,也不管腳下的土地是肥沃還是貧瘠,只一味顧著往上躥長,有些躥得速度稍慢了些,就被身邊的壓過了,只能歪著腦袋找縫隙里的陽光。那些吸足陽光植物,都綠得理直氣壯,連那些匍匐的燈芯草們,都葳蕤得不知所措了。賣力的陽光像一個袒胸露腹不知廉恥的豐腴少婦,把誘惑的氣息布滿每個角落。這樣的氣息落到人身上,就散淡了,變成了催眠劑,與植物的精氣神正好表現(xiàn)出截然相反的勁頭來,一個一個都跟抽了大麻似的犯困。

      父親靠坐在向西的院墻,眼睛瞌著,嘴微張,細細長長的呼嚕聲在匆匆掠過的細風中搖搖擺擺。到太陽西斜的腳步加快,陽光暖醉的味道消散,父親感覺到?jīng)鲆鈺r才醒了,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子已經(jīng)不能動,像是別人的身體,他控制不了了。父親不在意,以前也常有睡麻身子的時候,翻起來,搓一搓捏一下,照樣好好的,身子骨是自己的,他還能不了解?父親緩了緩,準備坐起來,先疏絡一下筋骨,但這次身子沒有像以前一樣很配合地從沉睡中醒來,他控制不了,猛一下子倒在地上,再起不來了。

      父親就在這個妖媚的春末失去了知覺。他再也不能自如地把自己放在太陽下面看植物的生長,聽它們拔節(jié)的聲音了。

      大哥把我們兄妹召集到一塊,說是要討論一下怎么安置躺在床上的父親。從母親去世,父親就一個人生活,父親不愿意跟著我們,他說自己還能干得動,不要人伺候,他一人在村里也沒啥不方便,村里跟他一般的老人還有好幾個,平時跟他們一起談談天,下下象棋,日子過得清靜,跟著我們他縮手縮腳的,大家都不自在。說是這般說,每次我們拖家?guī)Э诘鼗貋?,他還是很高興的,忙前忙后地操持著,連吃過飯收拾碗筷這樣的小事他都不讓我們干,好像我們是多尊貴的客人似的。后來,村里與他年紀相仿的老人一個一個相繼去世,能與父親坐到一起下象棋的人幾乎沒有了,這時候的父親更顯落寞了。只是這樣的落寞父親并不讓我們看出來,不能回家的時候我們兄妹都會打電話問候他一聲,電話里父親的聲音洪鐘一樣,通過電流傳過來,震得耳膜都咝咝地波動。這也讓我們感到很安慰,至少說明父親的身體狀況還是好的,不然,哪有這精神頭!大家似乎也就心安理得地隨了父親繼續(xù)一個人在家,有時忙起來,電話都忘了打的時候,也沒覺得心里有什么負擔,反正父親健康得很。但這樣健康的父親卻突然之間把最不健康的狀態(tài)呈現(xiàn)在大家面前,讓我們猝不及防,手足無措。

      大哥一向不抽煙,我們陸續(xù)從父親的房間出來到堂屋時,他破天荒地手里夾著一根煙,鬼知道他的煙從哪兒掂來的,肯定不是父親屋里的,父親從來不抽煙,他只是喜歡喝一點酒,那也是母親在世的時候,不多,每天就一小盅,很滿足地把酒喝得滋滋啦啦。那時母親最愛坐在旁邊陪著父親,也不說話,就看他一副有滋有味的樣子。母親去世后,父親忽然就不喝了,怎么勸他也不喝,說是人老了,對酒沒感覺,沒感覺的酒喝來傷身。我們兄妹也就不再勉強。只是父親自此又少了一種樂趣,大家看著,心中不免有些悵悵的。但這種悵也不過是落到眼里的不忍,大家都有自己的小日子,一踏進自己的小日子,那悵就淡了,遠了,沒了。情趣越來越少的父親是怎樣度過他的每一天,沒人愿意再去想,想了,反倒成了自己的負擔。

      大哥見我們都出來了,彎腰把手頭上的煙摁滅在地上,他摁得很用力,一個黑黝黝的小點像夜落下的一滴淚,突兀地釘在被暗淡燈光耀得有些泛黃的水泥地上。我們都黯然地看著大哥,等著他開口。

      大哥訥訥的,這不像是他的風格,他說話一向跟不斷流的水一樣,不疾不緩,徐徐而來。大哥是縣稅務局的收稅員,平時為人也很平和,可能是工作性質的關系,他的話就是多,有時候逮著一個倔一點的商戶,他能一直說到人家喊爹叫娘,他說話也不是那種密不透風的語速,但別人就是沒有辦法見縫插針,好不容易插幾句吧,還哪哪都不是味兒,就像蘿卜和綠豆,全方位都沒有相同的特質,最后只能乖乖地把稅如數(shù)繳納。大哥此時的訥,可見是事兒沒想全,不知道怎么說才好。

      我們都默默地等著大哥措好詞,誰都不愿意第一個打破這沉默。

      大哥沉默不下去了,終于說道,大家也看到咱爸的情況了,以后肯定要有人來照顧,咱兄妹商量下一步該怎么辦,你們有誰愿意住過來照顧一下他呢?

      大哥的話說得很巧妙,他問的是 “你們”誰愿意過來,這個 “你們”里面顯然不包括他。

      二哥性子綿軟,但腦子轉得比我們都快,只是有時候腦子轉得過快,反倒容易做些占小便宜吃大虧的事。大哥話音剛落,我和姐還有三哥都互相對視一眼,二哥根本就不看我們,沖大哥嘟囔了一句,大哥你家里人多,爸這里地方也大,要不你們就搬過來和爸一塊住得了!

      大哥似乎也料到會有這樣的說法,苦笑了一下,嘆了口氣道,你以為我不想啊?可是你們也知道我的工作性質,整天都在外面跑,你嫂子又沒有個耐性,甭說照看咱爸了,她連自己都擺不平,你們看看我家那碗那碟,沒缺口的已經(jīng)找不到了,這都換了幾套餐具了!

      大哥說的沒錯,大嫂確實是個粗心的人,她一邊做飯一邊打電話,能眼睜睜地看著飯菜糊在鍋里她都沒有反應;洗個碗吧,一甩手,不是掉地上摔碎了就是磕到水池上或龍頭上豁個口,更離譜的是她吃飯的時候還能被豁口割傷嘴角。大哥拿她一點轍都沒有。偏是大嫂家親戚還多,今天這個來明天那個來,總也斷不了來人。大嫂在她家那邊是好客之人,再遠的親戚也是笑臉相迎,末了還總送人家大包小包。大哥心寬,對于大嫂那邊的親戚從來也不怠慢,一片熱忱。人的精力總是有限,厚了那邊,難免就要薄了這頭。我們?nèi)ゴ蟾缂?,大嫂明顯就懶散多了,要么早早地出門和朋友逛街,或打麻將,要么就只管跟我們訴苦,訴的是她每天上班有多累,大哥卻是只顧著工作,一點都不知道體貼。弄得我們只好不把自己當客人,起身去替大嫂操持家里的事務,好讓她歇息。有時候和大嫂家的親戚撞到一塊兒了,也只能我們?nèi)ゴ螯c,招呼著那一幫客人,然后在廚房忙前忙后,吃過飯了再收拾一下,待消停下來,也就到了告辭的時候了。其實大哥還真沒大嫂說的那樣把工作當回事,一個小小的收稅員,瑣碎是瑣碎了點,但也無須投入所有的精力,所以只要在家,大哥諸事都自己上陣,絕對表現(xiàn)出一個勤快的好男人形象。我們也都知道,大嫂對我們是很計較的,平日里把大哥看得也比較緊,逢了我們兄妹有些什么事想要大哥幫襯一下,最好先找大嫂,不然,一旦大嫂知情,那是要跟大哥一通鬧的。我們知道大哥好面子,卻又做不了大嫂的主,所以一般也都不怎么找他。反正各家都有各家過日子的法子,誰也不是要在誰家硬生出些事端來。

      大哥確實也有他的難處,我們都理解,要不,又何須大哥把我們叫到一起來商討呢。

      解釋完,大哥看著三哥,問道,老四你看呢?

      三哥在我們兄妹五個里面算是讀書好的,是我們家唯一的大學生,只是生不逢時,畢業(yè)的時候正趕上大學生分配政策變化,哪里來的分配回原地。三哥在學校談了個女朋友,兩人如膠似漆,就差跪天拜地進洞房了。兩人商量好,我家兄弟多,三哥跟他女朋友走。但政策是國家定的,誰也逆轉不了,我們家也沒什么過硬的關系可以幫三哥調到他女朋友所屬地,親戚里最大的官當屬我的姨夫,他是省企的工程師,聽起來好像很有噱頭,但除了機器上的問題,姨夫幾乎什么都管不了,走出去認識的人還沒有我多呢!畢業(yè)沒多久,回家當了教書先生的三哥含淚與女友分了手。失戀的三哥幾個月都意志消沉,給學生上著課都能站在講臺上發(fā)起呆來。學校的領導不干了,這樣的老師明擺著是誤人子弟。跟三哥談了幾回話都沒能把他的心拉回來。

      那時的學校領導還是有著一顆悲憫的心,把三哥當成學生來看待,晚上跑來我家跟父親母親談。這是多大的事??!能分配個工作多讓人羨慕,再犯渾,誰也不會拿工作不當一回事啊。母親一看三哥都沉淪成這樣了,當時眼淚就吧嗒吧嗒往下落,砸在她手里的茶水里,發(fā)出咕咚咕咚沉悶的聲音。父親一向見不得母親的眼淚,一下子怒火沖天,學校領導剛送出門,他就抄起門后的一根竹棍,一腳踢開三哥緊閉的房門,掄起竹棍朝床上躺著發(fā)愣的三哥不管不顧地一頓胡抽,打得三哥嚎叫著從床上爬起來,屈著雙手護著頭,卻不躲不閃。母親從堂屋跑進來,撲到三哥的身上,攔著父親。父親自己打得也心疼,只是三哥犟,不肯跟他低頭,他也收不了手。見母親進來攔擋,父親就勢扔了竹棍哼哼著走出三哥的房間。這一頓打不知道是把三哥打醒了還是打怕了,從此三哥定了心,認真授起課來,他是一個教書的好胚子,只一個學期,他帶的幾個班語文成績明顯上揚,年終的時候,學校還給他評了一個優(yōu)秀教師。這對剛從學校出來的大學生來說是從來沒有過的,三哥不愧是我們兄妹五個里面最得父親疼愛和賞識的。

      三哥結婚很晚,或者是為了緬懷他那一段無果的愛情吧。三嫂不是多么漂亮的女人,但絕對是個溫潤如玉的女子,比我還小一歲。三嫂在此前也了解三哥的那一段情感經(jīng)歷,她對三哥的好是從骨子里散發(fā)出來的,一點都不刻意,看不出其中摻有雜質。結婚的時候,三哥不愿隨了小縣城的風氣,堅持不辦酒席,三嫂真是不俗,不辦就不辦,兩個人也就到鄱陽湖乘了幾趟渡輪。就是乘渡輪,也是三哥揣了私心,是大學時他和女友的一個約定,盡管鄱陽湖離我們縣并不遠,也就一個多小時的行程。三嫂是何等聰慧之人,豈能看不透三哥的心思,但她就是毫無芥蒂地跟著三哥走了,吹著鄱陽湖潮濕的風,完成了她婚姻的首次旅程。三哥確實是幸運,一個普通的中學老師,在婚姻生活中,過的卻是不沾油煙的日子,放眼我們那個小縣城,能有幾個男人?連大嫂那樣沒把我們這一家子往眼里瞧的人都說老四這輩子太值了,雖然我不知道大嫂說的 “太值”是指什么,但我清楚的是,三哥的憔悴感沒有了,眼神中的恍惚和悲傷不見了。三嫂就像是一汪深潭,細細洗刷著三哥內(nèi)心無盡的寒涼。三哥就那樣被暖了過來,像經(jīng)受了數(shù)個嚴冬的樹木,一直隱忍不發(fā)的嫩芽終于綻了出來,他自己都沒想到會逢了這樣的春,翠綠得都有些不像樣了。

      三哥是最后一個搬離父母家的,若不是父親催著,想必他與三嫂也就一直與父母住著也說不定。但父親說他和母親互相照應著,也沒什么不方便,三哥留在家里倒顯得有些多余了,何況,學校已經(jīng)在建最后一批集資房,若三哥一家不在學校的公寓房里過渡,怕是享受不到分房了。這樣一來,三哥才舉家遷往學校,相比之下,他與父親的關系也自然比我們幾個更多一份親近。

      見大哥問到他,三哥連猶豫都沒有,爽快地應承道,反正梁小房住校,我和年子在學校又住得鬧,搬回來住著也好,清靜。你們平時誰要有時間就過來跟爸聊聊天,要沒有時間,也不用惦念,以前什么樣,以后還什么樣。

      三哥爽快得有點不真實,誰都沒想到這么利索。二哥倒有些不自在了,他疑惑地看著三哥說,小光你可得想清楚嘍,搬回來住沒問題,重要的是要照顧好咱爸!你就不要跟年子商量一下?

      小光是三哥的綽號,小時候他跟大哥二哥玩牌總是被他倆打光頭,大家就叫他小光,叫的年頭長了,三哥也就無所謂了。二哥這是在提醒三哥。

      三哥笑笑說,咱爸這么多年沒少為咱兄妹勞力費心,他有什么也都是自己扛著,從來沒讓咱們替他擔過一天心,現(xiàn)在他動不了,就算是上天眷顧我們,讓我們盡份孝心,來照顧照顧他了!三哥說得云淡風輕,剛才還一臉愁苦相的大哥臉上也泛出羞赧,怎么說他是老大,但他卻是第一個將自己拎出去撇清這些事務的。

      三哥又笑道,這樣我在學校的房子就空了,大哥咱們兩家離得近,你那里要再來人周轉不開,可以放些人去幫我看看家!

      三哥真不愧為教師,說出的話不光貼心,還暖心。不知是大嫂哪家親戚的兩個孩子,因為住不慣學校的宿舍,擠在大哥家的客房,平時倒也沒啥事,但一來其他親戚,大哥家就顯得局促了,打地鋪就成了常態(tài)。大哥也時常發(fā)愁這種常態(tài)的不正常性,但大嫂很享受被親戚們贊揚的感覺,他又能說什么呢?

      大哥為難的問題讓三哥輕而易舉地解決了,倒顯得他將我們召集在一起的隆重感有些小題大做,或者他思慮太多。大哥可能也意識到這一點,他輕咳一聲,說既然老四搬回來照顧,咱們就再商量一下我們該做些什么。這是個同樣現(xiàn)實的問題,父親是五個人的父親,不能三哥承擔照顧父親的義務,我們就將自己推個一干二凈。

      二哥撓了撓頭說,咱五個人里面,我是最不討咱爸喜歡的,家里經(jīng)濟狀況又差,勤勤剛上大學,到處都是花錢的地方,我這土里刨食的,也刨不出幾個錢來!

      見我們齊刷刷地盯著他,二哥似乎有了壓力,接著話音也變了,再怎么窮義務是要盡的!我們也不知道他前面那些話到底想要鋪墊什么。

      姐沖著大哥說,哥你說吧,說什么我都沒意見,我雖是嫁出去的女,但是離家近,以后我也會回來得勤一些,幫襯一下老四。小妹離家遠,回趟家要來來回回折騰不少時間精力,還老貴的車費。咱們就別盯她太緊了,以前爸媽的好多生活用品都是她給配置的。

      二哥低著頭,拿腳后跟踢著他屁股下凳子的腿,邊踢邊說,大妹話不能這樣說,以前爸媽身康體健,買什么都是一個樂呵,現(xiàn)在不一樣了,爸爸現(xiàn)在的情況可是不容樂觀,處處都是要花錢的——

      我趕緊打斷二哥的話,我沒關系,爸的費用我可以掏一半。

      姐瞅我一眼,是嫌我多了話的那種眼神。我知道她心疼我,我和黃家洋正在鬧離婚的事只有她知道,她這是想要替我在兄長們面前擋擋事,讓我少些煩心。

      我嫁得遠,這是媽媽在世時心里難解的結,不是因為距離,而是黃家洋這個人在媽眼里實在不可靠。事實是黃家洋也的確不可靠,不管我以怎樣的忍耐力對他委曲求全,他還是按捺不住他那顆春風蕩漾的心。兒子上初中后,他忽然變得很有愛心了,主動要求去參加家長會,還經(jīng)常就兒子的學習問題與老師進行溝通。我以為他這是迷途知返,立地成佛了,心里很是安慰。王寶釧寒窯苦守十八年,矢志不移,我道行淺,守了十三年,已經(jīng)身心疲憊,這時候忽然看到黃家洋帶來的曙光,自然是春風暖百花開了。可惜一切都是假相,不是黃家洋入了道成了佛,而是兒子的班主任是他初中暗戀過的同學,不到四十歲的女人,風姿綽約,豐韻依舊,最離譜的是班主任只擦身而過的一瞬,就將臨近中年將福未福的黃家洋給認了出來。年少的夢以一副依然清新的樣子出現(xiàn),黃家洋豈能不心動。郎有情妾有意,黃家洋名正言順地密切維系著和兒子班主任的關系,直到兒子初中畢業(yè),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不過是寒霜覆舊夢,連舊夢也不如黃家洋,只有殘破和傷痛,沒有一點可供回味的脈脈溫情。一個家如此不堪,我再沒有精氣神去撐起這個破絮一樣的家,主動與黃家洋提出離婚。

      我永遠都無法猜透黃家洋,他數(shù)年前就動輒以離婚來要挾我,而現(xiàn)在,面對我的積極主動,他卻退避三舍,王顧左右,甚至不惜游說兒子。我以為自己是給了黃家洋他想要的,沒有家的桎梏他不是更加自由嘛!我自是心疼兒子,兒子懂事,他父親的所作所為心里是清楚的。兒子偷偷跟我說,如果我要離婚,他只會支持我!沒有幸福可言的婚姻就是牢獄!兒子臉上那與年齡不相稱的成熟讓我心如刀絞,也讓我徹底滅了與黃家洋維系這段茍延殘喘婚姻的念頭。

      爸媽一般也不提黃家洋這個人。當初他們讓我嫁給黃家洋的時候還以為自己的女兒除了可以為這個男人傾付韶華外,從此還過上幸福不言悲傷的生活。他們的想法是那么的真實和簡單,卻忽略了作為商人后代的黃家洋有一顆與生俱來的尋花問柳之心,婚姻只不過是他暫時需要的一張薄紙,他要來只是為了在上面留個印跡,然后用這印跡來抵擋或者說解決他尋花過程中可能會發(fā)生的一些意外。黃家洋在我們村辦耐火磚廠賺了一筆錢后,便帶著懷孕的我回了他的浙江老家,父母想對我表示一下關懷都鞭長莫及了,回了老家的黃家洋開始在我們的生活中制造無數(shù)個混亂,我在這些混亂中努力生存著。遠隔數(shù)百里,爸媽是如何洞察我婚姻的不幸我不得而知,我生下兒子滿月不久他們就讓二哥過來接我回家調養(yǎng)了幾個月。作為丈夫,黃家洋唯一的好便是我在家生活的這幾個月,他寄來的錢足夠讓村里好多人眼紅,但這已經(jīng)不能給爸媽安慰了,他們拒不接納我遞給他們的錢,而且也絕口不提黃家洋的名字,這個男人像顆生銹的釘子,狠狠地扎進爸媽的心里,拔不出來也無法碰觸。媽去世前幾天,已經(jīng)說不出話來,扯著我的手不肯松開,一雙渾濁的淚眼滿是傷悲地盯著我,我知道她是不放心我,她一直認為她是造成我不幸的罪魁禍首。我輕輕擦拭著媽媽眼角不停涌出來的眼淚,笑著安慰她,說我兒子是黃家洋的寶,有了這個寶,黃家洋安靜多了,他也是為人父的人,總會有顧忌的;黃家洋現(xiàn)在也很體貼我,每天晚上都回家吃飯呢;家里雇了一個阿姨,幫著照看家,照顧兒子;我已經(jīng)出去工作,賺的錢都可以養(yǎng)一大家子了,不過黃家洋每月還是會給我很多錢用于家用……其實很多事都跟媽說過很多遍了,但媽還是喜歡聽,我一說起這些,她的眼角就不再有淚,于是,我將這些真真假假的話反反復復地重復給媽媽,同時也重復給爸爸。

      我跟黃家洋說過,除了帶著兒子要棲身的房子之外,我可以不沾家里其他的任何東西,我會憑著自己的能力來供養(yǎng)兒子上完高中和大學。姐這時的幫襯,就是擔心我若真與黃家洋離婚,再供奉父親的話,我的生活會非常艱難。可事關父親,作為女兒我不能避開我應盡的義務,嫁得遠總不是理由,錢也不是能安撫我們內(nèi)心的憑證,我只是不愿意自己的父親在為我們遮風擋雨了多少年后,在他無法自理的時候再被我們用另外一種方式來拒絕。何況我內(nèi)心還有對父母的愧疚,我無法像我的兄長和姐姐一樣,家里有個風吹草動就可以隨時過來照應,安慰老人。以前家里有些什么事我總是之后很長時間才會知道,而且中間會被省略很多過程,我所能感覺到的,不過是事后的天高云淡,風平浪靜。我很感謝我的家人們,他們用這種方式來表達著對獨在異鄉(xiāng)的我的關愛!我無法回報他們,若是錢真的能讓父親復原,讓所有的親情一如當初那般美好,我愿意傾其所有!

      大哥擺著手說,父親是咱五個人的父親,哪能要你一個人拿那么多錢。咱先說說給父親請個保姆的事吧,老四一家白天也都要上班,不好照顧父親,我剛才細想了一下,與其找別人來照看,不如找自家人,一是自家人照顧得精心,二是咱們也放心。你嫂子他堂兄弟這段時間也沒什么事情可做,離咱家也近,我考慮他能不能白天幫著照看一下父親的起居,閑時跟父親聊聊天,這樣也有利于父親的病,你們看呢?

      其實能找個人來照顧父親自然是好,這樣三哥他們就沒那么辛苦了。我們都點頭同意大哥這樣的安排。二哥望著大哥,撓撓頭,一副欲說不說的樣子,大哥果然是跟那些小商小販打慣交道的人,善于察言觀色,一看二哥的神情便知他想要說的話。大哥說,咱爸的情況大家也都清楚,屬于完全不能自理的那種,一般人也是不愿意服侍這種病人,你們也知道現(xiàn)在稍有能力和體力的人都出去打工了,誰愿意窩在家里守那蔫黃的三分地??!咱要留得住人就要出得起那個價對吧?不能給得太低,對不住人家,還不見得盡心,太高呢,咱們也承不住,就三千塊吧,剩下的工作由我去做??傊蹅兪潜M著為父親的好去想!你們說呢?

      大哥這樣的安排似乎早已成竹在胸,只是借著這個機會跟大家透個氣而已。就這點我們都沒意見,請人照看父親是必須的,之前我們都擔心父親的身體狀況,誰也沒有往這方面想,大哥到底閱歷豐富,心思也縝密,比我們想得要實在得多。

      我和三哥都表示沒有意見。二哥沒吭聲,看樣子心里還是有想法的。姐猶豫了一下,說,這護理費有些高了,既然是親戚,咱也不說什么了??墒谴笊┘夷翘眯值?,人人都知道他游手好閑,他能耐得住性子來照顧咱爸?

      姐這一說,二哥趕緊應和,我也是這個意思,那田雞哪年出去打工不是一身傷還一身債的回來?在外偷雞摸狗不曉得挨過多少回打了,讓他來照顧父親,我也不贊成。到縣醫(yī)院找個護理也高不過這些錢,還都是有經(jīng)驗的,咱何必弄一個啥也不會的人來,照顧不好父親咱心里也不自在,可別到時候請神容易送神難……

      大哥可能早就料到有這種結果,沉默了一會兒,問二哥,那你說找誰?

      二哥張了張口,沒說出來。

      姐看了二哥一眼,扯了三哥到一旁,輕聲說著什么,三哥不說話,只是點頭。然后兩人再過來,姐對大哥說,大哥,我剛和老四商量了一下,要不就讓二哥家搬過來吧,老四是初三的班主任,早讀和晚自習都要帶班,再往家來回跑,也挺辛苦,弟妹也是不方便的。反正咱是要請人護理父親的,不如索性就辛苦二哥一肩扛了吧,該出的護理費咱還照樣出,地里那些活不是農(nóng)忙的時候抽個空去打理一下就好了,你看行不行?

      二哥看著姐,臉上訕訕的表情,他看大哥半晌不說話,就搖著手說,我可以幫著照料,護理費就不要了,我也是父親的兒子啊,要你們給我錢,說出去不讓別人指著我鼻子罵!

      三哥拉了二哥一把,說,二哥,別這么說,這事兒一碼是一碼,混在一塊兒說就真說不清道不明了。

      大哥把手伸到口袋里摸索著,還是三哥有眼力,趕緊從二哥袋里掏出打火機來,果然,大哥口袋里是裝了煙的,一向不抽煙的他咋地就像常態(tài)煙民一樣將煙隨身攜帶了呢?三哥把打火機遞給大哥,大哥點上,深吸一口,然后輕吐出一股淡白的煙柱,他眉心那深凹的 “川”刀刻一般,這就使他那張臉多了一層悲愴,好像他的人生歷經(jīng)了無數(shù)悲劇。

      我也覺得二哥住進家來,無論是從哪一方面來說都比三哥更為合適。但是大哥被煙迷住似的,光顧著往外吐煙,半天都不理會我們四個人的期待。

      二哥有些不安,搓了搓手說道,要不,要不就喊那田雞來照應吧,大嫂那……

      大哥狠狠吸了一口煙,眼瞅著煙頭上的火光滋滋躥到煙蒂,他把煙蒂一扔,說,就老二吧,懂父親的性情,也能盡心。

      二哥的話倒是提醒了姐,她問大哥,讓田雞來照顧咱爸,是大嫂跟你提議的吧?

      大哥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

      姐撇了撇嘴,不滿地說,我就知道,只要是沾著錢的事,她一準是要摻和的,不占便宜的事,她倒是又躲又推的……

      我趕緊碰碰姐的胳膊,示意她別再往下說,大嫂的性情我們知道,她的熱心與大度在她的親戚里是無底線的,以大哥的嚴謹與縝密,他對爸爸的安排應該是深思熟慮的,絕對不可能考慮讓田雞來護理,那個連自己都保不全的人,怎么可能護理好一個臥床而且變得敏感又沮喪的老人?大嫂明顯是只想著替她堂兄弟謀一份差事,至于是不是能照顧好父親,那就不是她所要關心的范疇了。大哥是為難的,他不能逆了大嫂的意思,大嫂的尖銳很多時候就像一把明晃晃的刀,防不住它哪一刻就直通通地殺了過來。明知道田雞不適合,大哥還是不得不把他給推薦了來。他的煙大概就是為這事準備的吧。我很有些同情大哥,他在大嫂跟前的懦弱與我們兄妹對他的推崇、尊敬如同磁石的兩個極端,他在這兩個極端中走得尷尬而疲憊。

      姐的口無遮攔還是讓大哥有些難堪,他抖抖手,又準備摸口袋。見我們都看著他,他的手停了下來,自嘲地笑笑,你大嫂……咳,她這也是為了咱爸好,就是推薦的人選確實欠了考慮……有大弟來照料爸,是更合適呵!

      說完,大哥的手再次嫻熟地摸進了口袋,掏出一支煙,頓了頓,又掏出一支煙扔給二哥。二哥手忙腳亂地接住,到口袋里掏出打火機,還是先給大哥點了,然后再給自己點上。

      這就算說好了父親護理的事。

      再說到父親的醫(yī)藥費,雖然父親參加了社保,但報銷后所剩的醫(yī)藥費還是需要個人承擔的。三哥說他家境好些,負擔也不重,就由他來承擔好了,至于以后,視情況再定,需要大家出手的時候還望能夠出手。三哥說完看著大哥,大哥的目光不知落在何處,臉上卻是一副不知道如何擔當?shù)谋砬?。我們也能理解他,大嫂看他很緊,工資是每月一分不少地落在大嫂手里,家里的開支他是做不了主的,他所能活動的經(jīng)費,就是單位發(fā)的一些加班費和過節(jié)費之類,就是這每個月算給父親的護理費用,沒有經(jīng)過大嫂,他能不能在大嫂那里通得過還是個未知數(shù)呢。這也是為啥大哥僅僅把我們兄妹召集到一塊,卻不提五個家庭在一起商討的原因,他是怕人多心不齊,左一個不同意右一個通不過的。

      問題到底要比大哥預想的簡單,畢竟我們兄妹五個是一個娘胎里出來,商討的還是父親的事,什么事都好說一些,至于其他干擾,各自再做工作吧。在討論完父親的醫(yī)藥費用后,大哥的表情明顯輕松了下來,忽明忽暗的燈光下,他的臉上終于不像剛才一臉的苦楚了。

      這些天來,我們一直擔憂著父親的病。幾年前母親的去世給了父親重重一擊,母親一直就是他的精神支撐,這個支撐一下子沒了,父親明顯有一種垮塌的感覺。在我的印象里,父親一直就是嚴肅、刻板,不茍言笑,無論是什么時候,只要我們一犯了他認為的錯誤,他是一定要在母親面前沖著我們咆哮的,他要是不咆哮,我們就要擔心了,因為父親只有在身體欠佳的時候才會對于我們所犯的錯擺手而過。就像當年他用棍棒把三哥打醒,還曾經(jīng)端著一根幾米長的竹篙把二哥圍著鄉(xiāng)政府的樓追了十幾圈,在鄉(xiāng)里一時很轟動,卻只是因了二哥當時跟同學逃了課去鄰村看了場戲。后來我們一個個結婚生子,父親的威嚴也還在,但輕易不跟我們發(fā)火了,有了讓他不痛快的事,就拉長個臉,對我們誰也不理,只跟母親一人說話,好像我們兄妹小時一樣,不存在彼此的家庭,大家不是群體,而是一個獨體,不管誰惹了他,那一準就是我們——這五個家庭讓他不開心了。母親一過世,父親就完全不一樣了,他變得像個真正的老頭,不再沖我們發(fā)脾氣,也很少跟我們聊天,逢到我們大家都聚到一起的時候,他也不插嘴我們所說的任何事,只是端把椅子坐在旁邊,聽我們說,或者提醒一下哪個頑皮的孩子,再或就是像個服務生似的不停地給我們續(xù)茶水。母親的去世像片砂紙,磨去了父親性格中所有的粗礪,剩下的,就只有模糊的一片。父親突兀的改變一開始讓我們非常不適應,都不知道該用何種方式來對待這個把日暮分明刻到額頭上的老頭。

      最明顯不知所措的是二嫂,二嫂是那種說悄悄話都要嚷得滿世界皆知的人,父親在我們面前的威嚴二嫂其實是很不屑的,時常不管不顧地當著父親的面冷言冷語。父親對我們兄妹是絕對的權威,我們都不敢明面上拂他的意,但對兒媳和女婿,他的態(tài)度就溫和許多,一個桌上吃飯,他一般要招呼的也只有兒媳和女婿,我們兄妹,似乎就只能勞煩母親了。父親性情的變化反倒使不那么怵父親的二嫂有些無所適從,她悄悄問二哥,怕不會是父親也要有什么事發(fā)生吧?他安靜得讓人害怕。二哥這時候就特別男人地呵斥二嫂幾句,最后又叮囑二嫂以后切不可再如此胡說八道,二嫂居然也沒因此跟二哥鬧騰。要知道,二哥對二嫂那是話說稍重一點都可能引發(fā)一場家庭之戰(zhàn)的。二嫂與大嫂的性格不一樣,大嫂習慣的是冷戰(zhàn),她一般不與大哥吵,只是冷著大哥,任憑大哥跟她說什么問什么,她絕不理會,哪怕天塌下來,也是一副千年不融化的冰一樣。二嫂卻是個爆脾氣,心里窩不住事兒,凡事也喜歡爭個長短,但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往往跟人有了爭執(zhí),這邊還滿心滿肺地傷心委屈著,她那邊已云淡風輕,沒事人一樣,該吃吃,該喝喝。二哥是精明人,但好面子,遇上二嫂的大嗓門,他就如同被太陽曬蔫的草,一點精神頭也沒有。

      連這么粗枝大葉的二嫂都能感覺出來,可見父親的變化在我們家確實巨大。

      父親住院的時候,我們就已經(jīng)看出大哥的重重心事來,只是那會兒,你來我往,忙著照顧父親,誰心里都揣了一腔擔憂,就是幾家人相對齊整地聚到了一起,也不好就父親病以外的事說些什么,誰說了都顯得有居心。我們兄妹尚且如此,我那三個嫂嫂就更不會主動去說了,躲都躲不及。這會兒終于商討完畢,沒有那么多坡坎,好像也沒人有太多的想法,都順理成章的事,說來說去也就孤身一個老人,五個家庭能齊力扛起來的,還有什么呢?

      依我對大哥的了解,他起初一定以為我和姐會避開與錢有關的事,畢竟我們是嫁出去的,就是那一盆潑出的水,既然都潑了出去,怎么還可能再收拾回來滋養(yǎng)這個家?剩了兄弟三個,二哥家境弱,而大嫂又是不待見我們家的,他是老大,逃不了直接面對和解決,父親就變成山一樣重的問題,壓迫著他,苦惱著他?,F(xiàn)在,大哥終于放下了。我們也都放下有關父親的話題,順勢扯起些其他的家長里短。二哥這時候盡顯了父親的角色,去廚房燒了一壺水拎過來,給我們每人沖泡了一杯茶,茶是去年的陳茶,父親自己制作的,每年屋后的茶葉長開時他挽著籃子采上幾筐,然后放在干鍋里煸炒,炒到茶葉略有些泛黃,再把茶葉攬到篩子上,他一把一把地揉搓,直搓到茶葉蜷成一溜,才又放入鍋里烘干。放了一年的陳茶沖出來的味道自然不如新茶,甚至還有一種擱置許久的淺淡的霉味,但我們兄妹還是喜歡這樣的茶,不是茶的味道,只是因為父親年年的采摘和制作,為我們團聚的時候可以圍坐桌前捧一杯香氣氤氳的茶。

      夜開始深了,變得祥和與安寧,喧鬧被黑夜悄沒聲息地吞蝕,白日蓬勃瘋長的欲望慢慢退卻,一切都要從頭開始,就像春天的草芽一樣,經(jīng)歷了冬天,要從土里重新生長。哥哥們的電話此起彼伏地響起,該回家了吧,回家等著他們的會是什么呢?哥哥們又陸續(xù)去看了父親,然后告別,各自離開。這漆漆的夜,就算路程不算遠,他們也得走好一會兒呢,何況,今夜他們要面臨,或許比這夜色更加沉重。

      姐不肯走,說是在二哥搬來前,她就和我一塊住在家里,也好照料父親。我笑笑說,還是早點回吧,免得姐夫擔心。姐夫已經(jīng)打過兩個電話了,說已經(jīng)出門過來接她。第三個電話打來時,姐才出門迎姐夫去了。她走前不停地告訴我,如果有什么事一定要給她打電話,千萬不要再扛著,一個人照顧父親已是很辛苦了。

      我沖著姐微笑,她就是這樣,跟在世時的媽媽一樣,對我什么都放心不下,總覺得我一個人孤身在外,又遇人不淑,十幾年的婚姻生活,心里是憋著無數(shù)委屈與苦楚的。她心疼我,從不肯讓人說我一點不是。父親七十歲生日那天,我?guī)е鴥鹤踊貋?,卻以黃家洋的名義給父親包了一個紅包,結果父親死活不肯接,說這個男人的東西他是絕對不會接受的。后來姐無意中聽到幾個嫂嫂的談話,大嫂冷笑著,說我明知道父親不會接納黃家洋的賀禮,卻偏以他的名義,這是在玩心計呢,明擺著是不想讓父親收下這個禮包。二嫂附和著,說我們父女在玩雙簧呢。

      依老家的規(guī)矩,兒子替父母操辦壽宴,誰出面操辦誰收受所有的禮包。因為我是女兒,只能直接將紅包交給父親。

      姐聽了后氣憤不已,直接沖了過去跟大嫂和二嫂吵鬧了起來,說她們才心思不純呢,是眼紅了這樣的大紅包拿不上,才這樣詆毀老五!老五待你們也不薄,哪次回家不盡著心,該出的出,該做的做?這個小姑子什么時候薄待過你們?你們身上最顯貴的衣服,難道不是她給你們買回來的?她的生活如何,你們又可曾關心過,對她關愛過?憑什么就對她的一份孝心這般指手畫腳的?

      嫂子們無語,背后是非本是不妥,而我與黃家洋的不睦她們又都是知道的,就算我以黃家洋的名義替父親祝壽,名義上也是應該,畢竟我和他還是夫妻。

      姐對我不管不顧的呵護讓我心生感激,有時候連姐夫都嫉妒著我,說要是他被老婆這樣地呵護,他下輩子都不敢忘了這個女人。

      送走姐,我回到父親的屋里,五兄妹中,我是唯一一個不會被電話打擾的人。暗淡的燈光下,父親有些呆滯的臉上,那雙不那么靈動的眼睛就那么一直看著我。我笑著對他說,都走了,明天還都會回來的,只是大哥有些事不好與大嫂交代,不過沒關系,大哥會處理好的,不管怎么說,大嫂也是個明事理的人,不會跟大哥大鬧的;二哥這兩天就要搬過來,他那么細心,會照顧好您的,就是二嫂的嗓門大點,您就沒那么清靜了。你一個人清靜了那么久,就當以后有人陪你聊天;還有我三哥,他可真是個好有福氣的人,三嫂對他還像以前一樣,她是怎么做到這么多年對三哥如此貼心和關愛的呢?您看您看,當年要不是您一棍子把三哥打醒,他要沉淪下去說不定就錯失三嫂這么好的女人;還有姐,姐夫對她還是那么好,懂得心疼她。當然,還有我,您外孫太懂事,學習一點也沒被我和黃家洋的關系所影響,考個重點高中一點也沒問題。黃家洋也答應離婚,他除了與我沒有感情外,其實并非十惡不赦的男人,除了房子,還非要留一筆錢,我不要,他說就當是以后留給兒子的。

      ……

      我絮絮叨叨地說著,沒有縫隙。多少年我沒有單獨與父親獨處過,有多久沒有這樣跟父親說話了?我總是怕他忍不住會問及一些事,而躲避著與他單獨相處的機會。躲避不開時,雖然我很努力地在他面前演繹著世界并非滄桑的童話,卻更多時候不過是沉浸在自己的情緒里。對父親感情的忽略使我即使一年只回來一趟也沒能真正用心去與他交流過。

      父親的眼睛還是一眨不眨地看著我,嘴里發(fā)出輕輕的 “唔唔”聲,我明白,他這是在我流水一樣的話里應和我,他不能與我用正常的語言交流,但我說的話,他卻是聽得懂。

      現(xiàn)在,我不再需要躲避了,甚至,我多么希望父親能一如既往地搬把椅子坐過來,眼神繼續(xù)威嚴著,問我那些曾經(jīng)我不想說的話。我多么希望面對父親的詢問,能開心地告訴他,我的工作已足夠我生活得好好的,我就是不要黃家洋的錢,也可以和您的外孫,我的兒子生活得無憂。

      我握著父親的手,放慢了語速,像拉家常一樣慢慢說著。夜靜謐了,春夜,還有些料峭,我輕輕替父親掖了掖被角,他已經(jīng)睡著了,臉色平和,微微上翹的嘴角告訴我,雖然他不能正常說話,他需要我們的照顧,但他睡去的這一刻,卻是心滿意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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