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強身 德立人

劉成勇

中國武術源遠流長，門派繁多，英杰輩出。其中心意六合拳便是比較著名的一個門派，也是中華武術中不可多得的一個拳種。日本早稻田大學教授、全日本武術協(xié)會會長松田隆智曾經(jīng)提出過“心意六合拳是中國武術之核心”的觀點。

心意六合拳于清朝末年傳入河南省周家口（今周口），淮陽人袁常青在人稱“心意大俠”的買壯圖大師的悉心教授下，勤學苦練多年，深得心意六合拳之真義，于1898年高中武舉，是心意六合拳第七代正宗傳人。但時至今日，對于這樣一位傳奇性人物，卻很少有人了解，甚至是知曉。作家張新安費時十多年，尋訪袁常青后人、心意六合拳名家、年長的袁常青街坊鄰居，終于創(chuàng)作出報告文學《武舉袁常青》，鉤沉、還原了這樣一段幾乎被人遺忘的歷史，既展現(xiàn)了百年前袁常青發(fā)揚光大心意六合拳的過程，也寫出了其后人袁東生的艱苦創(chuàng)業(yè)過程及其作為周口袁氏心意六合拳正宗掌門人對周口武術文化的傳承和發(fā)展。

學武之人，必先有德。有德之人習武小可除暴安良，大則保家衛(wèi)國；無德之人習武則驕橫跋扈、欺壓弱小。“武”“德”相配，反映了習武之人在身體技能和精神修養(yǎng)方面的相得益彰。故有諺云：“未曾習藝先學禮，未曾習武先學德?！背錾诨刈逦湫g世家的暨南大學歷史系教授馬明達先生認為：“武德是武術的優(yōu)良傳統(tǒng)，是武術文化中最值得珍惜的東西，武術高于體育的地方就是它蘊含著豐富的中華人文精神，具有重要的社會人文教化功能，只有正氣才是武術家必不可少的元氣?！辟I壯圖能一眼相中袁常青并收之為徒，首先看中的就是袁常青有“德”。袁常青在沙潁河灘和買壯圖比武時不知買壯圖為何人，但知這老者功夫了得，數(shù)招之后抱拳認輸。買壯圖說了一番話：“聽其言，可知其行；觀其拳，可知其德。你年輕體健，基本功扎實，又有誠實謙虛的胸懷，是塊玩武的料?！庇纱嗽捒芍I壯圖故意激怒袁常青使其提出比武，目的是考察其武德如何。

買壯圖是回族，回族武術尤其重視武德，究其原因，除了中國傳統(tǒng)武術本身重視“德”，故而回族武術家在傳藝授徒方面極為慎重，首先考慮的就是所選之人的人品道德，尤其對于接任自己地位的掌門人選，則更是慎之又慎，“寧可失傳，決不亂傳”。

買壯圖慧眼識英才，袁常青就是這樣一個德才兼?zhèn)涞娜?。他幾年工夫就將心意六合拳練得出神入化、漸臻佳境，卻始終以德為范，為人處世平和相待，但對于事關曲直、善惡等大是大非問題，則從不遷就，該出手時就出手。他出手懲治周家口巨富李延英家的車把式即是如此。李延英富甲一方、有錢有勢，在周家口地界是個無人敢惹的主兒，連他家的車把式都驕奢蠻橫。有一次，車把式在河堤上遛馬，一時興起，策馬狂奔，差點踏到一個兩三歲小孩。危急時刻，路過此地的袁常青攔下奔馬，一拳將車把式打下河堤。挨過打的車把式去找主子李延英訴苦，沒想到不僅沒有為他撐腰出氣，反而將他數(shù)落一番：“不虧！我看你是出爐的鐵，找打。別說是你，就是我，挨了也是白挨！”之后李延英又讓車把式到賬房領點銀子向袁常青賠禮道歉。袁常青所以能讓李延英如此做法，不是因為他武術有多高，而是平時行事以德服人的結果。

除此之外，袁常青還懲治過故意挑釁的壯漢、尋釁滋事的無賴，體現(xiàn)了一個練武之人行俠仗義、救濟弱小的品德風貌。袁常青聲名日顯，也就引來一些好強斗勇之徒來到周家口找他較量一二。有年春季，恰值周家口商會舉行一年一度的物資騾馬交流大會，會大人多，演戲助興。有一高大碩健、膀大腰圓的壯漢故意遮擋別人，若有人提醒便一個大背將其摔出去。袁常青聽說此人是專門來找自己比試的，并不與之正面交手，而是喬裝打扮一番來到壯漢身旁。

袁常青一拉壯漢辮子，壯漢故伎重演，豈料這次卻感到重如泰山，紋絲不動，知道碰上對手了，忙轉(zhuǎn)身立個門戶，等袁常青進招。袁常青視對方若無人，不慌不忙地咬一口烙饃卷蝦，轉(zhuǎn)身擺頭，但見頭上的辮子“唰”一聲皮鞭似的飛起，辮梢不偏不倚，“啪”地悠到壯漢鼻尖上。又“喀吧”咬一口烙饃卷蝦，復又用辮梢擊中壯漢鼻尖。原來，袁常青辮梢處系有一枚銅錢，也算是一個小小的暗器，辮子功加銅錢，擊打到鼻尖上，堪比子彈頭。

1898年，袁常青經(jīng)過步箭、弓刀石、筆試等三項嚴格的考試，中得武舉。但是在武科廢除、報國無門之后，袁常青只得治病救人、傳藝授徒，為鄉(xiāng)梓敬重。

四代之后，袁東生繼任周口袁氏心意六合拳第五代掌門人。袁東生自小習武，盡得拳術真諦和精髓。成年之后，投身于物流、房地產(chǎn)、賓館等實業(yè)。袁東生白手起家，做到偌大產(chǎn)業(yè)，靠的是“武德”與“誠信”。當初在鄭州發(fā)展遇潑皮尋釁滋事、敲詐打砸時，袁東生嚴守“尚德不尚力”的祖訓，在旁邊嫣然自若打了一趟拳，“熊出洞、猴蹲山、燕子抄水、鷹捉挑領，一招一式，精熟老到，風生云起，地動山搖”。鎮(zhèn)住了一眾人等，灰溜溜散去?！扒酥笔菍W武的終極目的，“不戰(zhàn)”則是武德的最高境界。從這件事也可看出，袁東生能夠接任掌門，也是其宅心仁厚的結果。

袁東生以武德為根基，以誠信為原則，在競爭激烈的商業(yè)活動中幾乎無往而不勝。早在創(chuàng)業(yè)階段，他就向生意伙伴公開做出三項承諾：一是承運的貨物24小時到達目的地；二是貨物如有損壞、丟失，百分之百理賠；三是自發(fā)貨之日起，五天內(nèi)返回貨款。有一次，因為發(fā)貨的疏忽，袁東生單單為了一件貨物另派汽車將其從周口連夜運到商丘。其實這件貨并非急件，晚送一天也影響不大，但他這樣做，只是為了兌現(xiàn)“承運貨物24小時到達目的地”的承諾。對袁東生的做法，有人埋怨，有人不解，但他卻認為：“客戶是上帝，賠幾個錢，贏得了信譽，值！”

2010年9月，袁東生的運輸車輛因為交通事故致使價值20多萬元的貨物受損。按照規(guī)定這筆損失應該由保險公司賠付，但需要一個過程，而有的客戶急需周轉(zhuǎn)資金，如不能及時得到賠償，甚至可能影響到經(jīng)營。袁東生了解這一情況后，想客戶之所想，急客戶之所急，果斷決定自己先墊支賠款，僅隔五天，90多家客戶便全部得到了理賠。如今，袁東生的誠信終獲回報：“中國物流誠信企業(yè)”“河南省物流誠信企業(yè)”……

張新安先生抽絲剝繭寫出了這一段歷史，在一萬多字的篇幅中描摹百年歷史風云，以想象的方式還原了歷史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