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校訓的比較研究與我國大學辦學理念的改革思路淺析

◆孫佳盈

(北京理工大學教育基金會)

一、大學的校訓

1.大學校訓的涵義

大學的校訓作為一種文化，不僅是辦學理念的體現(xiàn)，更是大學精神的象征。不同學者對大學校訓有不同的理解。華東師范大學教授陳桂生認為:所謂“校訓”，即是學校著意建樹的特有精神的表征。廈門大學博士王剛認為:“大學校訓是大學在辦學實踐基礎上根據(jù)一定社會目標要求和遵循大學本質邏輯所擬定的以表征大學獨立思想、傳統(tǒng)精神和辦學特色，并對師生行為具有導向性、規(guī)范性和勉勵性作用而高度凝練成的一種辦學格言”。山東師范大學韓延明教授認為:“校訓，是指學校確定的對師生具有指向和激勵意義的高度凝練的詞語或名言。是一種賦予大學以生命、品格與范型并深刻體現(xiàn)其辦學旨歸、治學傳統(tǒng)、文化底蘊、團體精神、社會責任和學校個性化特色的校園精神文化形態(tài)。

陳桂生認為大學校訓是一種精神的表征，包括的范圍很小，很難進行實質的歸類;后兩者不但包括了精神而且還將辦學理念、教育傳統(tǒng)等相較而言可視性強的東西包含在內;而且高度契合，都突出了大學校訓在精神方面的凝練以及大學校訓的勉勵或激勵作用，后者對于大學校訓定義更加全面。

2.大學校訓的特點

大學校訓的特點可從來源和內容兩方面分析。由于受中外不同文化傳統(tǒng)影響，中外大學的校訓在這兩個方面都有所不同。從校訓的來源看，中國大學校訓的來源主要有三種。

第一種是摘取古典作品、詩文中的名句，或長期以來社會流傳的名言警句。如復旦大學校訓“博學而篤志，切問而近思”出自我國古籍《論語·子張》—子夏的“博學而篤志，切問而近思，仁在其中矣”。

第二種是社會名人、政治領袖的題詞。由于中國歷來推崇名人效應，重視政治文化傳統(tǒng)，一些社會名人、國家領導人的名言或是訓詞有時也被當作一個學校的校訓。四川大學的校訓“海納百川，有容乃大”是林則徐的自勉詞。

第三種也是占比例最小的一種校訓來源方式:面向學校的教師學生、已畢業(yè)的校友或是社會公開征集。但這種校訓的含金量高，具有很廣泛的群眾基礎。北京理工大學在建校70周年校慶時確立的校訓“徳以明理，學以精工”就是由老校友和在校師生共同商定的。

從內容上講，中國大學的校訓注重教化，尤其是對個人思想品德影響和對國家、民族意識的強調。如北京師范大學的“學為人師，行為世范”就體現(xiàn)了校訓教化人心的作用;廈門大學校訓“自強不息，止于至善”則是告誡學生要注重個人修養(yǎng)。

總體而言，不論是來源還是內容，中國大學的校訓歷來注重歷史傳統(tǒng)，引經據(jù)典，規(guī)范莊重，不僅注重內容內涵的選擇更注重內容的表達和言語推敲。

而國外大學校訓的來源則相對顯得個性化，普遍具有濃重的人文色彩。具有規(guī)范性的來源有兩種:引用詩文和名人題詞，這類所占比例相對不大;主體是具有個性化的校訓，這類校訓各有特色。

美國賓夕法尼亞大學的校訓“毫無特性的學習將一事無成”是引自賀瑞斯的一首贊美詩。澳大利亞國家大學的校訓“重要的是弄清事物的本質”來源于羅馬著名詩人、哲學家盧克萊修的詩句。

在引用名人題詞作校訓方面，影響較大的有“德國現(xiàn)代教育之父”洪堡為柏林大學擬定的校訓——借用馬克思的名言“哲學家們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釋世界，而問題在于改變世界”等。

個性化的校訓大體具有以下幾類:(1)帶有一定宗教色彩的，如牛津大學:主照亮我。杜克大學:追求知識，信仰宗教。哥倫比亞大學:在上帝的神靈中我們尋求知識;(2)表明辦學目的的，如劍橋大學:劍橋——求知學習的理想之地。普林斯頓大學:普林斯頓——為國家服務，為世界服務;(3)表明知識和真理重要性的，如芝加哥大學:讓知識充實你的人生。耶魯大學:真理和光明等。

國外大學校訓在內容上更注重對自由、民主、知識、真理的追求，強調大學的辦學目的，強調個性化，毫不避諱自己的宗教傳統(tǒng)和信仰。

二、大學的辦學理念

1.大學的辦學理念

學校的發(fā)展需要一定的理論指導，國內外各所大學尤其是名?；旧隙加凶约旱霓k學理念。理念，指的是反映人們對于事物、現(xiàn)象的科學認識、理想追求的一種思想觀念或哲學觀點。而“大學辦學理念即是貫穿在辦學、治學、學習始終的一種教育觀念、理想追求、哲學信仰、實踐精神及超前意識。它體現(xiàn)了一所大學在長期辦學中思想、精華的積累和提煉，是教育思想在實踐中對大學辦學基本規(guī)律的認識?！?/p>

顧名思義，大學的辦學理念是一種理想反映，并非現(xiàn)實存在，但它對一所大學的發(fā)展具十分重要的指導意義。因此，確立辦學理念是一所大學建立的必要條件。大學的辦學理念是不斷發(fā)展的，與一所大學的辦學歷史、文化傳統(tǒng)、學科設置等有很大的關系。一般認為，最早確立現(xiàn)代大學辦學理念的是德國的洪堡。他在創(chuàng)建柏林大學時提出的“學術自由”“大學自治”“教授治?！薄敖虒W與科研相統(tǒng)一”的原則視為現(xiàn)代經典大學理念形成的標志。

2.國外大學的辦學理念

同校訓一樣，不同文化背景的大學，擁有不同的辦學理念。國外許多一流大學都有自己的辦學理念，且相互有共通之處。

首先，追求真理。世界許多大學都以追求真理為己任，如哈佛大學校訓:“讓柏拉圖與你為友，讓亞里士多德與你為友，更重要的是，讓真理與你為友 (Let Plato be your friend，and Aristotle，but more let your friend be truth)”。把真理當作學校行動的信條，正因為如此，哈佛大學成為了舉世聞名的世界一流大學。

其次是推崇民主、自由，包括學術自由和人的自由平等。中世紀大學受校外因素如政治、經濟、軍事尤其是宗教的影響很大，使廣大的師生無法獨立的去研究學術。因此，自洪堡以來，學術自由就成了很多學校辦學理念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

再次是服務社會，明確學校的現(xiàn)實使命。國外自美國贈地學院始，服務社會就是很多世界一流大學的辦學理念。另外在傳播知識、創(chuàng)造文化方面，大學也力爭成為引領時代的舵手。美國普林斯頓大學校訓“為國家服務，為世界服務(In the Nation＇s Service and in the Service of All Nations)”;愛荷華州立大學“科學與實踐相結合(Science with Practice)”等。

三、中國大學的辦學理念與校訓

從中國大學的校訓出發(fā)分析，我們可以總結出中國大學辦學理念的特點:首先是明顯的職業(yè)導向，培養(yǎng)在未來的職業(yè)領域合格的人才;其次是鮮明的國家意識，辦學目的首先是要為國家培養(yǎng)人才;再次是推崇傳統(tǒng)民族文化，塑造傳統(tǒng)人格。而且同類大學的辦學理念重復色彩嚴重，缺乏個性。

1.職業(yè)導向

以職業(yè)為導向，培養(yǎng)未來某個職業(yè)領域合格的人才，是許多中國大學的辦學理念。例如中國師范類學校的辦學理念基本上都是以“為人師表、實事求是、厚德博學”為立意，嚴重的整齊劃一，沒有廣闊的文化視野。

2.為國家服務，或具有強烈的意識色彩

新中國成立后，受當時政治條件的影響，中國的大學也被納入到計劃經濟體制中，因而大學的辦學理念也不可避免的深受影響，辦學目的首先是為國家培養(yǎng)人才，具有鮮明的政治色彩，有的一直延續(xù)到今天。前者比如西安交通大學的“愛國愛校，追求真理，勤奮踏實，艱苦樸素”;上海交通大學的“飲水思源，愛國榮?！钡?。后者則數(shù)不勝數(shù)。

3.推崇民族傳統(tǒng)文化，塑造傳統(tǒng)人格

民族文化是一個民族自立于民族之林的重要標志。在中國大學的辦學理念里，十分注重推崇和發(fā)揚傳統(tǒng)民族文化，塑造傳統(tǒng)人格。廈門大學的“自強不息，止于至善”;中國海洋大學的“海納百川，取則行遠”;河南大學的“明德，新民，止于至善”;四川大學的“海納百川，有容乃大”等。

4.辦學理念重復色彩嚴重，缺乏個性

由于長期以來的思維定勢，中國大學的辦學理念在很大程度上具有重復性，缺乏個性。例如在中國以“創(chuàng)新、求實、求是”為校訓的大學比比皆是，如武漢大學“自強、宏毅、求是、創(chuàng)新”，太原理工大學“求實、創(chuàng)新”等，濫用套詞，千篇一律，沒有個性和活力。辦學理念的陳舊和固著也可見一斑。

四、中國大學辦學理念的改革思路

1.改變職業(yè)導向，推行通識教育

中國現(xiàn)在的大學以分科教學為主，而且學科越分越細，這對于一個國家大學教育的發(fā)展是有害的。職業(yè)導向化的大學教育會導致培養(yǎng)模式的單一，導致在校生視野閉塞，而且更重要的是分科教學會導致學生人文素養(yǎng)的缺失，以及種種社會問題的產生。早在19世紀初期德國古典大學發(fā)展的時代，洪堡就意識到“(人的)修養(yǎng)只能在純科學活動中獲得，任何旨在滿足社會世紀需要的專門知識，只會讓人趨于庸俗，背離修養(yǎng)的方向”。因此，應該逐步改變專業(yè)導向的大學教育，培養(yǎng)學生的人性發(fā)展。

將通識教育與專業(yè)教育相結合是改變單一專業(yè)化大學教育的有效方法。在大學期間大學生應以社會的基本要求即人文素養(yǎng)為基礎，然后再開始專業(yè)教育，并同時繼續(xù)進行通識教育。只有這樣才能使大學生同時具有專業(yè)能力和素質。同時應注意的是:通識教育不是通才教育，要注意概念上的理解。如果把通識教育當成通才教育，拔高對學生培養(yǎng)的要求，就會加大學生的教育負擔。

2.追求教育的獨立性

由于中國教育自古就有“家國情懷”，追求“達則兼顧天下”。因此把大學當作治國人才的搖籃是很多中國大學建立的目的，同時在管理層面上建立各級黨委，參與學校管理。誠然大學為社會服務，參與社會工作是大學的職責之一，在大學內建立政治組織，把握意識形態(tài)的方向性也是必須的。但如果把行政因素過度地引入校園，必將導致教育行政化，不利于學術的發(fā)展。國家教育管理部門以及很多的教育界人士現(xiàn)在提倡的“教育去行政化”就是針對此類問題。

早在春秋戰(zhàn)國時期齊國的“稷下學宮”就建立了中國大學學術自由的典范。齊國雖出錢辦學，“但并不直接插手辦學，充分尊重士人之所學，不加干涉、限制;教學和學術活動由各家各派自由主持。管理學校的權力真正落到社會上有影響力、學術上有深厚造詣的“先生”身上。在20世紀20年代，蔡元培先生提出了“教育獨立論”，要求教育脫離政治和宗教而獨立，并在30年代提出了效仿法國的“大學區(qū)制”。雖然因為各種因素沒有成功，但畢竟積累了很多有效的經驗。因此今天的中國高校應該借鑒過去中國高等教育的辦學理念，為學術自由的發(fā)展創(chuàng)造條件。

［1］陳桂生.“校訓”研究［J］.寧波大學學報，1998，(2).

［2］王剛.關于大學校訓本質的探討［J］.高等教育管理，2011，(3).

［3］韓延明.大學理念論綱［M］.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2003，(10).

［4］王春喜，程斯輝.中外大學校訓比較研究［J］.教育科學.2007，23(3).

［5］張傳燧，謝秀美.稷下學宮及其辦學理念述析［J］.現(xiàn)代大學教育，200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