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木如詩
——明椅的制作工藝

文文羽

雕木如詩
——明椅的制作工藝

文文羽

“細木”組建的框架；獨立的靠背板、聯(lián)邦棍以及橋梁檔填充；或雕或鏤的口、牙條、插角、結子、短棍裝飾，輔以深邃光亮的色澤，在虛實與色彩的相互呼應與反差中，座椅的層次美凸顯，韻味豐滿，意味綿長。

傳統(tǒng)家具的巔峰之作

如果說“大木梁架結構”的框架式樣、榫卯接合的構造方法、清新脫俗的審美追求，造就了明式木椅獨特的整體風格，那么，精湛細致的制作技術、富于變幻的藝術詮釋手段則實現(xiàn)了明椅多樣的款式和耐用、實用的品質。一把做工精良、品位上乘的座椅即是一件實用與美觀兼?zhèn)?、科學與藝術兼容的藝術品，凝結了能工巧匠們極高的制作工藝和文化品位。

“一寸之木，一日之功。”與當今生產的批量化和機械化不同，古代家具的制作大多講究“慢工細活”，制作一把座椅的程序似搭建一座精巧的建筑，嚴謹、嚴格。

選取適合的材料，熟諳各部位及紋理特色，起草可行的制造圖紙，進行刨錛等必要的木工，按照已經設定的構架接合方式組裝進行打磨、隱漆、浮雕等修飾工作，每一個步驟都要經過審慎的思索、科學的研磨和反復的推敲，以求使木材物盡其用。

以隱漆這一道工序為例，將透明或半透明的漆液一點一點地滴在木料上，用舊棉絮或拇指慢慢地研磨，利用其產生的壓力和熱量使稀薄的漆液逐漸滲入木體，反復多次后木料就產生了一種天然的色澤美。

家具制造行業(yè)發(fā)展到明朝時，技法已經相當成熟，木材的本質屬性也進一步得到了利用，對于木料的制作和加工精益求精，創(chuàng)造了令世人贊嘆的“明工”體系。明代硬木椅雖然在外觀上看似簡潔，實則蘊藏著精深的制作技法。椅上的方、圓、楞、角各部位均能體現(xiàn)出手藝的高低優(yōu)劣，高者刨磨勻稱，銜接自然，雕鏤精致，架構穩(wěn)健，能使木椅擁有溫潤的觸感和舒適的觀感。

與其他明式家具相同，硬木椅的整體造型也是通過組合聯(lián)絡的形式來完成的，搭腦、靠背、座面、腿足、橫檔、邊框等結構部件以及劵口、牙板等裝飾部件，均是按照一定的程式和序列，以各種相應的榫卯結構結合為一個整體的，無不顯示著卓越的科學成果。在這種空間框架的組合構成中，木椅造型的獨立性和完美性也必然得到充分展現(xiàn)。

中國的繪畫、書法、雕塑等傳統(tǒng)藝術形式都用線作為造型的主要手段，明式家具的制作工藝中同樣秉承了這一藝術傳統(tǒng)，創(chuàng)造性地運用線條來實現(xiàn)家具外觀的變幻、風格的延展和功能的穩(wěn)定。明式木椅尤以線條的應用聞名，從搭腦到腿足，每一部分的造型和功能實現(xiàn)都離不開線條的運用。一方面，線條的曲直變幻造就了座椅或優(yōu)雅或明快的個體風格，官帽式的搭腦，“馬蹄足”、“反馬蹄足”式的腿足，“荷包牙”、“橋梁檔”等富于彈性和節(jié)奏的裝飾部件，皆以程式化的線形輪廓和獨特的美感而成為明椅制作中不可或缺的藝術語言。

另一方面，作為幾何圖形的基本構成，線條能夠增加座椅造型的科學性，更好地體現(xiàn)家具的實用價值：明椅中各種不同的“s”型靠背曲線曾被西方科學家譽為東方最美好、最科學的“明代曲線”，在造型獨具一格之余更具備適應人體的實用功能；各種造型線腳的運用不僅豐富了造型意韻，還增加了座椅的舒適度和穩(wěn)健性。

留白是中國傳統(tǒng)繪畫中重要的寫意元素，借筆墨與紙張間色彩與面積的強烈對比，構造令人意會的視覺空間。明代木椅在制作工藝中同樣借助了這種藝術手法?！凹毮尽苯M建的框架；獨立的靠背板、聯(lián)邦棍以及橋梁檔填充；或雕或鏤的劵口、牙條、插角、結子、短棍裝飾，輔以深邃光亮的色澤，在虛實與色彩的相互呼應與反差中，座椅的層次美凸顯，韻味豐滿，意味綿長。

在裝飾運用方面，明式家具繼承了古人崇尚自然之美的審美主張，以“少雕琢，不漆飾”為基本原則，刻意發(fā)揮硬木優(yōu)良的材質、紋理及色澤之美，只將雕琢刻鏤等裝飾形式用作錦上添花或畫龍點睛之處。明式座椅造型中裝飾手法的應用多以凸顯自然和諧的整體風格為目的，充分強調“質則文身”的裝飾意境，修飾不多，但都要求精致。著色以隱漆為主，旨在更好地顯現(xiàn)木料的天然質地；結子、插角、牙條等部件多作對稱式雕鏤；靠背板作為門面之處，多鑲刻精致簡練的圖案和花紋。諸如此類含蓄內斂的修飾，完美地配合了明式木椅優(yōu)雅的架構，增進了木椅造型的審美意趣。

技術為基，藝術為核，明式硬木椅的“工巧美”正因為上述元素的完美結合而得以充分體現(xiàn)，座椅的加工工藝儼然如同譜寫詩文，重技法、重意境、求通暢、求美感，局于一定框架之內，卻能展示無限風采。

明椅，方正間暗香悠遠

材色悅目，結構細致，體態(tài)端莊，造型美觀，非優(yōu)質木材不能用，非一刀一鋸不能成，做工精良的明式木椅即是融實用性、藝術性于一體的珍貴工藝品。品之，如賞詩觀畫，古色古香，歷久彌新。

文人氣質

清雅高逸是古代文人的價值取向，超凡脫俗是古代文人的審美風尚。當明代文人廣泛地參與到家具制作行業(yè)之中，明式家具也自然具有了獨特的藝術風格。明式座椅“以細木作”，恰似文人舞弄筆墨；其“刪繁就簡”亦如文人追求“返璞歸真”；裝飾中常見的竹、蘭、荷、蓮紋案也透露出濃郁的文人情結；而座椅合理的尺寸比例和造型設計更是與當時實學所倡導的“經世致用”不無關系。由此可見，明式木椅即是文人墨客個性的化身，體現(xiàn)著他們的精神與思想，宣揚著他們的生活志趣。

陰柔之美

老子曰：“堅強者死之徒，柔弱者生之徒?！惫湃苏J為“柔”是生命之初的外象，潛力無限。正是這種以柔為美的思想賦予了明式座椅別具一格的魅力，給人們留下了無限的品味空間。曲線造型可謂是陰柔之美的經典寫照，流暢變幻的搭腦、扶手曲線優(yōu)雅而不失情趣，“s”型的靠背曲線舒適而不失堅實，外圓內方的腿足曲線柔和而剛韌有余，整體上觸感圓潤，觀感明快，極其富有靈動的生命氣韻。

簡約之風

“精而造疏，簡而意足?！保ā缎彤嬜V》）簡約是一種追求本真的審美境界，是素與純的本質體現(xiàn)。簡約的設計風格往往可以給人帶來清新、舒暢的視覺感受和閑逸、靜謐的心靈享受。明式椅類家具利用框架式結構和內部簡單搭建實現(xiàn)了個體與整體空間之間虛與實、明與暗的呼應變幻，不做繁雜的映襯就取得了視覺的延展，營造出整潔、立體、通暢的居室氛圍。明式座椅上的裝飾紋案、裝飾構造皆以簡單的對稱形式出現(xiàn)，兼顧視覺的均衡和實體的穩(wěn)健，遵從“無物累”的簡潔特質，使物件本身給人一種輕靈、雋永的美態(tài)。

明式硬木椅家具已經走過了近600年的歷程，作為歷史遺物，它承載了士大夫時代的禮制與文明；作為藝術典藏，它積淀了文人墨客們的生活品位與文化素養(yǎng)。明式椅類家具擁有自成體系的造型和工藝，其所創(chuàng)造的藝術和技術價值至今仍為世人贊嘆。在倡導復古風尚的今天，明式座椅的文化和藝術內涵正期待得到更深層次的拓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