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代以來中國小說大學敘事的意義及限度

戴海光，男，湖南隆回人，文學博士，現(xiàn)為湘潭大學文學與新聞學院副教授。在武漢大學讀博期間，曾先后兩次（2013年、2014年）獲得博士研究生國家獎學金。已在《當代文壇》、《內(nèi)蒙古社會科學》、《理論月刊》、《北方民族大學學報》、《廣西社會科學》等核心刊物上發(fā)表專業(yè)學術論文數(shù)篇，參與編寫《現(xiàn)代中國文學教程》等教材。參與國家社科基金課題《<亞魯王>的文學人類學研究》等課題多項。主要從事中國現(xiàn)當代小說、市場經(jīng)濟與文學生產(chǎn)傳播等方面的科學研究。

自從現(xiàn)代意義的大學在中國產(chǎn)生以來，大學就承擔著學術研究、人才培養(yǎng)、文化傳承、社會服務的重任，也逐漸成為人們關注的對象。從近百年以來的中國文學看，早在五四時期，以大學為書寫對象的大學小說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此后，不管時代如何變遷，大學敘事傳統(tǒng)都一直沒有中斷過。通過作家們的辛勤耕耘，產(chǎn)生了很多“有意思”且“有意義”的大學小說，它們共同構成了中國文壇一道獨特的風景。特別是20世紀90年代以來，隨著市場經(jīng)濟、高等教育的飛速發(fā)展，人們對于大學敘事作品的審美消費需求急劇增長，加之學院派大學敘事作家群體的形成，各種有利的因素促進了大學敘事的繁榮，眾多的大學小說迅速涌現(xiàn)出來，儼然形成了一股強大的大學敘事寫作潮流。從90年代以來大學敘事的風格看，雖然存在極少數(shù)充滿“詩意”特征的大學小說，但是從總體上說，帶有很明顯的諷刺、批判意味的大學小說仍占據(jù)著絕對的主流位置。這種風格的大學小說數(shù)量眾多，其中也不乏上乘之作，引起了廣大讀者的閱讀興趣與批評界的關注。大家知道，自20世紀90年代以來，隨著國家戰(zhàn)略重心從政治向經(jīng)濟的轉(zhuǎn)移，文學邊緣化已經(jīng)成為既定的事實。也正是如此，包括小說在內(nèi)的文學的地位與作用，不可能像五四文學、80年代文學那樣可以引發(fā)強烈的社會轟動效應，也不可能在社會意識形態(tài)價值觀念建構中發(fā)揮著關鍵的作用。盡管如此，文學作為反映社會現(xiàn)實的一面鏡子，還是或多或少有一定的意義和價值。對于90年代以來中國小說的大學敘事而言，它的價值與意義同樣是不可忽視的。具體而言，它的意義主要表現(xiàn)在以下方面：

第一，大學敘事為大學校園文學史寫作提供了豐富的內(nèi)容。長期以來，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史寫作受到社會意識形態(tài)、預設的“治史”觀念等外部因素的制約，因而不合乎這種治史原則或不占據(jù)主導地位的文學現(xiàn)象、文學題材就不會被文學史家納入文學史書寫的范疇。校園文學這一塊內(nèi)容就是因為這個原因而被文學史家人為地“刪除”了，這無疑是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史寫作的一個缺憾。事實上，從五四時期開始至今，作家們對大學的文學想象從來沒有中斷過，呈現(xiàn)出一條十分清晰的大學小說發(fā)展史脈絡，而90年代以來出現(xiàn)的數(shù)量眾多的大學小說無疑是構成大學敘事發(fā)展史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如果將大學題材小說置于校園文學這個領域之中，那么90年代以來的大學敘事無疑為校園文學史寫作提供了十分豐富的內(nèi)容。因此，不管從哪個層面而言，90年代以來的大學敘事對大學校園文學史乃至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史寫作而言都具有不可低估的價值。

第二，大學小說對大學校園中發(fā)生的學術腐敗、爭權奪利以及大學知識分子這個群體所出現(xiàn)的價值失范、道德迷失等突出問題進行了不遺余力地揭露，這無疑對那些“有問題”的大學及大學知識分子起到了很好的警示與批判作用。也正是如此，它們使大學以及大學知識分子能夠充分地認識自身存在的突出問題，并及時反思問題的癥結之所在，從而為解決這些突出問題提供了必要的前提。從這個意義上說，大學敘事對于大學、大學知識分子人文精神的重構起到了某種不可或缺的作用。

第三，從事大學敘事寫作的小說家綜合運用了反諷、荒誕、影射、戲仿等敘述藝術，使得大學題材小說呈現(xiàn)出獨特的美學特征。正是這些敘述藝術的靈活運用，不僅巧妙地消除了大學敘事作家們不方便對大學進行言說、批判的尷尬或者擔憂，而且能夠讓讀者在進行文本閱讀時獲得一種富有詼諧、幽默意味的愉悅的閱讀審美體驗。從某種程度上說，90年代以來的大學敘事的敘述藝術更加豐富而多元，它對于今后的大學敘事寫作甚至其它題材的小說寫作有很重要的啟示意義。

當然，正如任何事物都有正反兩面一樣，大學敘事也存在很多的不足之處。一是作家們?yōu)榱思ぐl(fā)讀者的閱讀興趣，獲得更多的市場利潤，常常通過丑化大學的方式來制造一種獵奇效果，顯然這是一種虛偽的“真實”，不僅不符合大學實際，而且背叛了作家藝術使命的初衷。如果大學敘事作家們不深刻反思這個問題而依然我行我素的話，這將極大地損害傳統(tǒng)的大學形象，也會對作家的聲譽帶來很大的負面影響;二是很多大學敘事作品熱衷于對市場化時代大學出現(xiàn)的負面東西的揭露，從而遮蔽了大學校園之美、抹去了大學師生的人性之善。也正是如此，這些大學小說在很大程度上喪失了文學引人“向善”的道德指向功能，難以引起讀者特別是青年大學生情感上的共鳴;三是大學敘事普遍存在故事情節(jié)雷同、人物塑造缺乏個性、敘述模式單一化等等藝術創(chuàng)新危機，缺乏具有全新的創(chuàng)新特征的佳作。正是如此，閱讀每部大學小說都會給人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難以讓人獲得一種與眾不同的審美體驗。如果作家們在藝術探索時仍然止步不前而繼續(xù)創(chuàng)作著風格相似的大學敘事小說的話，那么久而久之會引發(fā)讀者審美疲勞綜合癥，從而會讓作者喪失讀者，最后失掉市場。既然大學敘事存在這樣那樣的不足或缺陷，那么作家們應該敢于正視這些突出問題，積極探索，找到化解這些藝術危機的方法。面對如何建構一種新的大學敘事生態(tài)問題，目前也難以找到一個令人滿意的答案。從總體上而言，要妥善解決大學敘事出現(xiàn)的問題，作家們應該可以朝著以下幾個方面進行實踐：其一，要從大學校園中發(fā)現(xiàn)“美”，而不要被大學的負面因素蒙蔽了雙眼，不假思索地盲目加入到“丑化”大學的寫作群體之中;其二，要樹立憂患意識和精品意識，不能為眼前利益而犧牲作者的寫作良知。大學小說之所以在藝術上不盡人意，一個主要因素是作家們墮入到世俗欲望的泥淖之中難以自拔，疲于應付出版社的稿約，粗制濫造一些能夠博人眼球而實則空洞無物、更無藝術韻味的文字垃圾，從本質(zhì)上說，作家這種不顧小說質(zhì)量而只求滿足讀者的感官欲望的做法無異于飲鴆止渴，最終“毒死”的是作家自己。其三，要懷有“仰望星空”的寫作胸懷，賦予大學詩意與浪漫的氣質(zhì)。在人們的觀念中，大學與穿梭于大學校園中的人都是美麗的，這種美麗不會因為時間流逝而喪失，反而會隨著歲月更替而越來越美麗。因此，作家們應該將藝術的觸角伸向美麗而多彩的大學校園生活，展示大學師生的大愛之美、工作之美、學習之美、靈魂之美，讓大學永遠彌漫著浪漫、詩意的氣息。

隨著社會時代語境的變化，大學也肯定會發(fā)生這樣那樣的變化。然而，大學永遠是大學師生們生活的“樂園”，寄托青春夢想的“凈土”，實現(xiàn)個人理想的“載體”，對于這樣一個寄寓了人類美好憧憬的地方，作家們應該用充滿詩意的筆去書寫大學，呈現(xiàn)生命的美麗、展示純潔的心靈、敘寫崇高的靈魂，期待著作家們能創(chuàng)作出藝術價值、思想價值均很高的大學敘事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