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Y租房

倪瑋

找房子，拼的是人品，這話兒可能真沒錯。

要是輕松地找到了還不錯的房子，就自個兒偷著樂吧；

要是花了心思沒找到好的，也只能換位思考，積攢下來的人品是留給了更重要的場合吧。

心疼我的舍友小Y，因為她找房子，就給折騰壞了。

二房東姐姐

2014年6月初，小Y終于把最終的offer定了，兩周后我們都得卷鋪蓋離開學校。小Y有點兒心急，忙著在網(wǎng)上搜尋工作單位附近合適的房源。那段時間，她掛在嘴邊的口頭禪是：“求上天開眼，賜我一套靠譜的房子?！毙工作的地點在石景山區(qū)，每次看房要從學校趕過去，交通并不便利。在看房前，做好功課是必須的。聯(lián)系好看著還不錯的房源，把路線規(guī)劃好、時間安排好，這樣，在早上八點出門后，十點多就能開始一天的找房子之旅了。

我陪過小Y一個周末。在那個周六的早上，我們看到的第一套房子條件很不錯，和網(wǎng)上的圖片沒太大出入?！斑@個好棒！”簡略地看了一眼，小Y就很興奮地拉著我的衣角，悄悄地跟我說。房子是兩居，精裝修，設(shè)施一應(yīng)俱全，“拎包入住”。小區(qū)離小Y的單位也很近，看起來再理想不過。

不滿意的是，和我們打交道的是“二房東”。二房東姐姐一個人住在次臥里，也在附近的單位上班。她跟小Y說，這房子她是從房東那里整租下來的，一個月3800元。房子的主臥20平方米，次臥18平方米，主臥連著陽臺，陽臺有5平方米。她希望小Y能住在主臥，每個月交給她2000元，其他的水電等費用分攤。從位置來看，租價不算便宜。小Y聽到這些，不太高興。她覺得主次臥差不多大，主臥連著陽臺，平時晾曬衣物必定要穿過主臥，不方便。姐姐還提出，因為次臥沒有儲物的地方，她希望能在陽臺放一些自己的東西。一聽這話，小Y更不高興了。

“那能不能讓小Y住次臥，您住主臥呢？”我問。姐姐表示為難，她住次臥習慣了，所有的東西也都在次臥，不想搬。大概因為這是小Y看的第一個房子，她并不急著定奪?？吹轿覀儶q疑的態(tài)度，姐姐也不是很熱情，言語間堅決了起來：“房價就這樣了，不可能再便宜。這房子條件很不錯，我希望你們能盡快定，今天還有好幾撥人來看呢?！毙為難地看了我一眼，示意我先撤。

下樓時，小Y抱怨：“這個姐姐看上去不像好說話的人，可能以后相處起來也有點兒難?！蔽尹c頭。但我們當時錯誤地預(yù)估了“一套各方面都很合理”的房子在租房市場上的搶手程度，也太樂觀地高估了其他租房人的友好程度。我們走到一樓時，看到了其他來看房的人。

當天早上，我們還要看同一個小區(qū)的另外一套房子?？吹降诙追孔?，我們都震驚了。房子非常破舊，沒有木地板，是臟兮兮的地磚。窗玻璃是最老式的，墻面也黑乎乎。二房東是一對帶著嬰兒的父母，要出租給小Y的房間大概20平方米，除了床之外，沒有其他家具。客廳除了一張破布沙發(fā)，什么都沒有。價格倒是很便宜，一個月800元?？勺哌M房子后，我和小Y就想要落荒而逃了。

第二個房子更加凸顯了第一個房子的優(yōu)質(zhì)?！霸倏纯窗伞毙說。我和小Y走出了小區(qū)，上午的日程就結(jié)束了。在小區(qū)門口，我們看到一家租房的中介，走了進去。中介問了小Y的工作地點，告訴我們，附近的合適房源不多。她建議，小Y可以往工作地點幾站公交的地方找一找。中介熱心地給了小Y幾個電話號碼。

我和小Y坐了幾站公交，到了地方才發(fā)現(xiàn)徹底被中介忽悠了。中介要介紹給我們的房子的確很新，但也太新了！周圍的房子還在打電鉆、噴油漆呢！房子在石景山的最北邊，周圍荒涼一片。到中午了，我們走了20分鐘才找到一家給過路汽車提供補給的小超市?！斑@地方太嚇人了，要有人來搶劫，我喊破喉嚨也沒人聽見?。　毙說。

用超市的面包酸奶打發(fā)了午飯，我們想著既然沒事兒，就現(xiàn)搜一搜附近的小區(qū)吧。還真巧，搜到一個房源，看著挺不錯。我和小Y興奮地聯(lián)系了對方。對方是一個年輕的女生，聽著和我們年齡差不多大，我們立馬來了勁兒。

又乘公交坐了幾站后，我們找到了房子。房子面積至少150平方米，是復(fù)式樓，在小區(qū)的五樓和六樓。一層是個大客廳，但很破敗。一層的廚房和廁所也很臟，看著并不經(jīng)常被使用。二層是簡裝修的三個房間，一間里住著一對情侶，另一間住著一個男生，還有一間要出租。原來，接電話的是情侶里的女生。小Y看著我，我頓時就理解了她眼神里的意思。人員復(fù)雜，而且一層公共區(qū)域很亂，顯然租客們平時疏于打掃。

我和小Y悻悻地走出了小區(qū)。累了大半天了，結(jié)果看的房子都不滿意。這個小區(qū)很大，小Y問，物業(yè)會不會有出租房源的信息？一問，小區(qū)里沒有物業(yè)，但有個很正規(guī)的管委會，每天有人坐班。我們?nèi)チ斯芪瘯┲品墓芾砣藛T一聽我們的來意就笑了。原來，好幾個工作人員都住在小區(qū)里，對小區(qū)的情況再了解不過，他們經(jīng)常租房給別人。他們告訴小Y，最近還真有一個本小區(qū)的大爺，要出租他手里的新房。

大爺和大媽

我和小Y興奮地聯(lián)系了大爺。大爺就在小區(qū)里，穿著拖鞋、捧著西瓜就來了。他帶我們來到要出租的房子，一層，90平方米的兩居，精裝修。小Y一看，特別滿意。大爺要價一個月3800元。房子里沒有基本的家電，小Y還價，想要便宜點，大爺挺好說話，答應(yīng)可以一個月3600元?！罢f實話，看你們倆是大學生才這樣，外面的人給我一個月4500我都沒答應(yīng)呢！”大爺說。

當天晚上五點多，在經(jīng)歷了好幾個房子的不愉快、不順心之后，小Y說，就這個房子了。房子這么新、條件也很好，她有信心可以成功分租給別人。晚些時候，小Y把房子的圖片發(fā)給父母看，他們也很滿意。

第二天，我一早陪著小Y到了大爺家，帶了一個月的租金3600元做定金。交完定金之后，小Y就和大爺簽了一個聲明，表示定金在租房之后轉(zhuǎn)為一個月房租，租房日期從7月1日開始。在大爺家，大爺大媽對我倆都很熱情。“看你倆就是學生樣，單純。房子這么新，給其他人我們不放心的！”大媽說，“我和你大爺就住在小區(qū)里，有問題隨時找我們，修個水修個電什么的都很方便。”

交了定金，小Y的心情很好。接下來的幾天，小Y開始在租房網(wǎng)站上發(fā)帖，找租客。意想不到的是，這么新的房子，無人問津。我和小Y揣測，最大的可能是，這房子在石景山區(qū)，距離最近的地鐵口得乘5站公交，附近大單位少，租房需求小。小區(qū)雖大，但大多數(shù)住戶是退休職工。這一點，我們事先著實沒有考慮到。而且，這新房什么都缺，購置齊冰箱、洗衣機等家電可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整整三天，我目睹了小Y的情緒從一開始的“終于定下來了”的高興到“沒人分租怎么辦”的擔憂。小Y越來越憂心。6月是租房市場的緊俏時期，這時候都分租不出去，那以后怎么辦？第四天，終于有一個女孩兒聯(lián)系了小Y，但是對方直接表示，自己最高預(yù)算就是一個月1000——“這么偏的地段，一個月我真的只能出這么多了?！?/p>

沒有法子了。在第五天，小Y硬著頭皮給房東打了個電話。但是，沒想到才剛開了個頭，大爺?shù)膽B(tài)度立馬大轉(zhuǎn)彎?！澳愕囊馑际悄悴幌胍耍磕阒肋@幾天我推了多少看房的嗎？你知道給我造成多大的損失嗎？”小Y打電話的本意，是想看看能不能要回定金，被房東一罵，立馬不敢說了。當天晚上，小Y又給房東發(fā)了短信，表示自己很抱歉。對方?jīng)]有回復(fù)。

第二天，小Y實在沒有辦法，又給房東打了個電話。這次，房東說得很不客氣：“我告訴你，小姑娘，你這行為可不對?，F(xiàn)在錢我也不會給你，你要不服呢，就出門找個律師告我吧。對了，律師你知道怎么找嗎？我認識好幾個！”剛畢業(yè)的我和小Y，哪里遇到過這種陣仗。小Y差點就被氣哭了。我也沒想到，房東變臉居然這么快。小Y的定金，就這么打了水漂。

時間又耽誤了一周。小Y的房子更難找了。她最后幾乎每天都在外面看房，心情也不好。無奈之下，她找了一個離單位近的合租房，房東是一個80歲的老太太。

7月離校，3個月后，小Y找我吃飯，一直吐槽，老太太要求她晚上十點之后就睡覺，沖廁所的水必須要用洗衣服剩下的水。“你們這些年輕人，還是大學生呢，知不知道什么叫做節(jié)約用水？你們外地人知道北京的水有多珍貴嗎？知道南水北調(diào)嗎？現(xiàn)在甘肅那邊都沒有水喝，你們到處浪費！有沒有看電視臺上的廣告，小女生都知道說，媽媽，我們要節(jié)約每一滴水。連這個最基本的道理都不懂，你們家里小時候有沒有教過你？”小Y給房東計時過，她可以說一個小時，不帶停的。“我現(xiàn)在的生活節(jié)奏和一個80歲老人同步?！毙感慨。

你們得用心！

于是，小Y一面以非凡的毅力忍受著老太太，一面繼續(xù)把工作之余的時間全用來刷房源。這次，她有的是時間。小Y的策略是相信中介平臺，同時用耐心來糾正過程中可能存在的不靠譜。在幾個月的時間里，她和附近幾公里內(nèi)的數(shù)家中介公司都成了朋友，以每周造訪一次的頻率告訴他們：“我要慢慢找一個合適的房子，你們必須得用心。”終于，2015年1月，小Y搬家了。

我?guī)缀跏侨桃娮C了小Y租房的心酸史，也看到了居住環(huán)境對人的心情有多大的影響。小Y是個非常巧手、熱愛生活的姑娘。在小區(qū)里頭撿的樹枝，小Y稍加修剪掛在門后成了環(huán)保衣架；廢舊紙張，她疊一疊就成了環(huán)保垃圾盒；以前房東留下的墻上的洞，她放進釘子，做成了照片墻。上周，小Y帶我逛了小區(qū)附近的花鳥市場，兩個姑娘愣是逛了一下午，出來時一人捧著一盆小雛菊。這對她來說，是一個文藝女青年對生活品質(zhì)不多的要求之一吧。

哎，心疼小Y。

責任編輯：張蕾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