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延高詩歌中眼睛意象探微

李琦 莊桂成

內(nèi)容摘要：車延高詩歌中有很多意象，而其中眼睛這一意象多次出現(xiàn)。詩人筆下的“眼睛”，既有情人的眼睛，也底層人的眼睛，甚至還有詩人自己的眼睛。這些眼睛無論是表現(xiàn)形式，還是意蘊，都不同于古代文學(xué)作品的眼睛意象，具有強烈當代性，通過它可以探索詩人豐富而精致的內(nèi)心世界。

關(guān)鍵詞：車延高 意象 眼睛 當代性

車延高2005年開始詩歌、散文創(chuàng)作，先后在各類報刊發(fā)表作品500多首，2007年獲《十月》雜志“三年度文學(xué)獎”，2008年獲《詩歌月刊》“全國十佳詩人獎”，《詩刊》“年度十大優(yōu)秀詩人獎”，2009年獲《詩選刊》“全國十佳詩人獎”，2010年獲得第五屆魯迅文學(xué)獎。先后出版詩集《日子就是江山》、《向往溫暖》、《把黎明驚醒》等。車延高是一位多產(chǎn)的詩人，《車延高自選集》共收錄詩人詩歌417首，其中出現(xiàn)眼睛意象的多達131首，有的甚至出現(xiàn)在詩歌題目之中，由此可見詩人對眼睛這一意象的偏愛。詩人對每一雙眼睛都有自己的解讀，每一雙眼睛都包含詩人的想象力和情思。

一.情人的眼睛

在車延高的詩歌中，童年時期的情人眼睛是清澈、干凈的。筆者以《你的眼睛捉我的眼睛》這首詩為代表。就這個標題來看，“你的眼睛捉我的眼睛”，給人的感覺是眼睛里面伸出一只手，從“捉”字看眼睛已經(jīng)動詞化，描寫的是一種動態(tài)，你的眼睛捉我的眼睛，實際上是你的眼睛伸出一雙手捉我的眼睛，我的眼睛也伸出一雙手捉你的眼睛，這就是一種想象力，在詩人的想象當中，你的眼睛里伸出一雙手，我的眼睛里伸出一雙手，這只有童年時期的童話心理才能想到這一點。詩人寫到“一張缺了兩顆門牙的笑臉，一對擺動的牛角辮”，這都是眼睛所看到的東西，而這眼睛所看到的東西又傳遞給自己的記憶，這時詩人描寫的眼睛就是錄像機，它記載了那么一段童年的情景。后面“那時你的眼睛沒有井水深”，這是詩人用眼睛來作的比喻，那時你的眼睛沒有井水深，實際是寫在童年時代孩子具有的一種天真、單純，詩人用眼睛把一個女孩子的天真、單純、心底的清澈描寫出來了?！把劬κ菭N爛的”，這都屬于童年時代人的心靈的干凈，導(dǎo)致了她的微笑，她眼睛里傳出的眼神都是燦爛的，眼睛是燦爛的另一種含義就是每一個微笑都是燦爛的。“眼睛是燦爛的，可以把水照亮”，就是說在詩人筆下當一雙眼睛非常干凈時，他不僅看到這個世界的一切美好的東西，他眼睛本身的干凈就是一種美好。當眼睛傳出的眼神是一種美好，它就可以把水照亮?！跋矚g讓眼睛跟在你的身后”，把對這個小女孩所有的關(guān)注全部集中到一雙眼睛上去，這就是詩人在表達自己的心境時，捕捉具有打動人的地方，喜歡讓眼睛跟在你的身后就把他所有的情感，所有對這個女孩美好的向往全部集中在眼睛上，我們說眼睛是聚神的地方，寫到這兒詩人就把女孩的美交呈現(xiàn)給了讀者。

如果說詩人筆下童年時期的眼睛是清澈和干凈，那青少年時期的情人眼睛則是深情、專注、溫柔，甚至讓人窒息的美人的眼睛。在詩歌《這張臉》中，“這張臉，和上帝恩賜。離靈魂近，離現(xiàn)實遠”，詩人并沒有從正面描寫情人的美貌，留給讀者想象的空間，那是一張怎樣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的臉，把情人超凡脫俗的美表達得酣暢淋漓，從而引出下文中，“正遇回眸，溫柔的眼神發(fā)號施令，明知是致命的一擊，可癡心太癡”。眼睛可以發(fā)號施令，這是詩人的想象力。這時的眼睛是溫柔的、致命的，明知致命也讓人奮勇直前，可還是癡心不改只為博得美人的歡心。在《早熟的青澀》中，詩句“來自一雙情感如潮的眼睛”，這時的情人的眼睛是充滿感情、深情、專注的。

二.底層人的眼睛

車延高在詩歌中除了描寫情人的眼睛，他還寫了許多底層人的眼睛。在詩歌《怕鄉(xiāng)親盲目羨慕的眼神》中，二強子怕鄉(xiāng)親羨慕的眼光，是怕鄉(xiāng)親對他的誤解，好像進了城的人，就自然會成為有錢的人，成為有地位的人。在村里待著的人并不知道打工的人在城市里面，并沒有自己的根，他離開了自己的土地，所賺的錢都是一種血汗錢。這種情況就決定了他們“一分錢掰成兩半花”，但回鄉(xiāng)時自己作為一個從城里回來的人，又要給自己一種虛榮的面子，所以說每次回來給三親六眷都帶點東西，用去自己不少的花費，但別人不知道，看到這點東西還以為你小氣，其實就是這點東西也是在城里省下的。詩人在寫怕鄉(xiāng)親羨慕的眼神時，我們可以看到，詩人這時候的眼睛是一雙深入社會底層去觀察發(fā)現(xiàn)的眼睛。詩人的眼睛只有深入社會底層，具有對底層人的深切體察和同情，才能發(fā)現(xiàn)這種社會現(xiàn)象。這也體現(xiàn)了詩人作為一名公務(wù)員，希望和人民群眾站在一起，讓自己雖居廟堂之高，但并不處江湖之遠。

在這類描寫底層勞動人名的眼睛的詩歌中，詩人通過眼睛要表達對底層勞動人名勤勞善良的品質(zhì)的贊美。例如在《勤快女人的享受》中寫道，“到黎明，用第一抹亮色揉醒眼睛”，“第一抹亮色”表明女人在天剛剛亮就起床，此時男人還在酣睡，也和后面女人在河水中洗衣物相呼應(yīng)，突出了村莊里女人的勤勞。在《祈禱黎明的露珠中》，“我代表泥土，跟著早起的農(nóng)民。給崇拜勞動的眼睛介紹汗水”，這里的眼睛是農(nóng)民勤勞善良的眼睛。在這類詩中，詩人要表達的不是對底層勞動人名的同情，相反作者是對底層勞動人名通過自己的勞動和汗水過上豐衣足食生活的贊美，和對勞動人名勤勞、善良、質(zhì)樸品質(zhì)的贊美。

三.詩人的眼睛

在車延高詩歌中，詩人還多次寫到自身的眼睛。在《想用眼睛和你的眼睛摔跤》中，詩人的眼睛代表一種力量，代表一種征服力。這種征服不是一種強權(quán)，不是我要打敗你，而是一種美好和另一種美好通過主觀努力的一種走近?！拔摇毖劬锇氖且环N向往和深情，這種向往和深情要和你實現(xiàn)一種交融。這種交融是靠一種品質(zhì)對另一種品質(zhì)的征服，一種人性的善對另一種人性的善的征服，一種美對另一種美的征服，這種征服實際上就是一種交融，是兩顆心靈的碰撞和結(jié)合。這時的眼睛是深情的、渴望交融的眼睛。

在詩人詩作《一雙眼睛給我留下》中，“一雙眼睛給我留下”有兩層含義，第一層含義是詩人希望通過眼睛觀察這個世界，把發(fā)現(xiàn)世界中一切美好的東西的權(quán)力留下;另一方面是在詩人的眼里他看世界的一切，眼睛看到普通的東西都可以看到一種美，螞蟻是美的，野花也是美的。那么首先詩人要有一顆干凈的心，有人說悲憤出詩人，其實不一定是悲憤出詩人，有一雙發(fā)現(xiàn)美的眼睛，同樣可以寫出唯美的詩。詩人甚至可以把瘡疤看成鮮花，瘡疤的結(jié)成就預(yù)示著傷口已經(jīng)愈合，這種愈合的結(jié)果對人生而言，就是走過了最痛苦的時期，緊接著瘡疤掉落以后，一切又將復(fù)原，回到一個本原，這就是一種美好，所以在詩人眼里瘡疤也是鮮花，關(guān)鍵在于你的眼睛怎么看，你的眼睛怎樣教育你的心靈。詩人在多首同類型詩中通過眼睛表達對大自然、一切美好事物的追求和愛。

四.眼睛意象的當代性

中國古文學(xué)中也有很多對眼睛意象的描寫，中國傳統(tǒng)標準以杏仁眼、丹鳳眼，靈動有神韻的眼睛為美，美人的眼睛如秋水、秋波，靈靈有神、楚楚動人。北京愛爾英智眼科醫(yī)院眼科周繼紅古人寫眼睛是直接對眼睛進行描寫，概括起來無非是形容一個人的美，把眼睛具體到一個物象上，所以沒有對意象進行放大和延伸。而車延高詩歌不是局限對眼睛進行具體描寫，而是用眼睛來形象地，用帶有想象的動作和語言表達詩人的情懷，借眼睛抒發(fā)自己的內(nèi)心情感。李白一生寫得最多的是月亮，月亮是天的眼睛，而讀車延高的詩，他用得最多的是眼睛，眼睛是這個世界上最高級動物的眼睛，是心靈的窗戶。詩人每一次寫到眼睛，它所產(chǎn)生的情境、畫面和想象都是不一樣的，其實每一雙眼睛背后都有詩人的一種靈感和想象力在支撐。

車延高詩歌中的眼睛，都有它各自特定的內(nèi)涵。有時眼睛可以擁抱（《眼睛可以擁抱》）;有時眼睛可以走路，“很想活在童話里，用眼睛走路”（《我聽到了海的呼吸》）;有時詩人的眼睛具有改造力，把河鋪成路（《那雙眼睛會回來》）;有時眼睛是井、是源泉，是泉水的發(fā)源地，從這里可以看到詩人情感的大河（《我怕再次溺水》）;有時詩人的眼睛是一種畫龍點睛的眼睛，“在李清照的句子里讀尋尋覓覓的眼睛”，這時眼睛是李清照對生活的一種發(fā)現(xiàn)（《去莊周的夢里做夢》）;有時眼睛是一雙呵護的手，“跟在身后的眼睛”，可以想象小時候父母親跟在我們身后，怕我們摔倒的情景;有時詩人所說的眼睛是跳出紅塵的，在另外一個空間觀察社會的一雙眼睛，”用蜜蜂的眼睛看蝴蝶舞蹈“（《站在他們的夢里》）;在“小的時候，我活在好奇的眼睛里”，這個時候的眼睛指童年時代我看這個世界的心情，在童年時我的好奇心大于一切。從此可以看出，車延高眼睛意象與歷代文學(xué)作品中眼睛意象的不同，由此可以看出車延高眼睛意象的當代性。

其實我們在解讀一個詩人的時候最好用詩歌，詩人本身的作品來解讀他自己，詩人對每一雙眼睛都有詩人自己所做出的解讀。詩人在詩歌里寫到的眼睛要么是他向往的美好事物，要么代表對底層社會的觀察和發(fā)現(xiàn)，要么代表外界對詩人形成的刺激和干擾，要么告訴讀者眼睛是生命的源泉，眼睛如果荒了，就沒有一片發(fā)芽的月光，有的時候在詩人眼里，眼睛流露出來的眼神就是情感最外露的表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