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舊唐書合鈔》與《新唐書》關(guān)系考

王東

《新舊唐書合鈔》與《新唐書》關(guān)系考

王東

(北方民族大學(xué)文史學(xué)院，寧夏銀川750021)

沈炳震;《新舊唐書合鈔》;《舊唐書》;《新唐書》;武英殿本

沈炳震《新舊唐書合鈔》以《舊唐書》為基礎(chǔ)，依照《舊唐書》章節(jié)順序依次錄入，并用武英殿本《新唐書》加以補充，而對《宰相表》、《方鎮(zhèn)表》、《宗室世系表》的內(nèi)容有所改動。他注意將《新唐書》、《舊唐書》二書異文用小字注出，大部分為羅列史實差異，少部分作出考證。但在考證過程中，因史料運用的局限性而產(chǎn)生了一定訛誤。即便如此，《合鈔》乃第一次系統(tǒng)整理兩《唐書》，開啟了《唐書》整理之先河，對乾嘉考據(jù)學(xué)乃至后世兩《唐書》研究均產(chǎn)生了一定的影響。

一、引言

《新舊唐書合鈔》(以下簡稱《合鈔》)乃沈炳震(以下簡稱沈氏)所作，共二百六十卷。關(guān)于其版本，吳煦曰:

嘉慶庚午，海昌查憺余比部槧于吳門，以丁子復(fù)所著補正六卷附刊卷末，迨咸豐庚申、辛酉間，浙中疊罹兵燹，書版毀蠹過半。同治庚午，余得殘版，亟求善本，讎校補刊，俾《合鈔》復(fù)成完璧，亦補輯闕亡之一助也。①

臺灣楊家駱之《國學(xué)名著珍本匯刊》用吳煦刻本影印。吳本流傳甚廣，現(xiàn)南京圖書館、國家圖書館、故宮博物院等均有收藏。考楊氏影印本，卷二四〇至卷二四三乃丁子復(fù)《唐書合鈔補正》(以下簡稱《補正》)內(nèi)容，且排序較亂，卷二四〇為《補正》卷四，卷二四一為《補正》卷二第一版及卷五第二版以后內(nèi)容，卷二四二為《補正》卷五第一版及卷二第二版以后之內(nèi)容，卷二四三為《補正》卷三內(nèi)容。對比查氏刻本，所缺依次應(yīng)為《良吏》下、《酷吏傳》上與下、《儒學(xué)傳》上四卷內(nèi)容。此四卷均據(jù)《舊唐書》錄入，此為其刻本一大缺憾。

二、《合鈔》對《新唐書》的采用

關(guān)于《合鈔》體例，楊家駱于影印本前序曰:“當(dāng)明末時李清撰《南北史合注》一百九十一卷，在清初被稱為三大奇書之一，沈氏體例，蓋本于此?！本唧w來說，楊氏曰:

沈氏于紀、傳，宣宗以前，多從《舊書》;宣宗以下，多從《新書》……至于諸志，《歷》、《天文》、《五行》、《地理》、《兵》、《儀衛(wèi)》六志，皆用《新書》正文;而《樂》、《職官》、《輿服》、《刑法》、《經(jīng)籍》五志，則仍用《舊書》正文;《禮》、《選舉》、《食貨》三志，則《新》《舊》參比，凡分主皆如紀、傳之例。表則從《新書》增入。②

楊氏所曰并非全是，如本紀，《合鈔》正文全用《舊唐書》，《天文志》卷五〇出自《舊唐書》，卷五一、五二則據(jù)《新唐書》。關(guān)于《合鈔》對《新唐書》之具體采用情況，可見表1:

表1　《合鈔》采用《新唐書》的具體情況

續(xù)表1　《合鈔》采用《新唐書》的具體情況

由表1可知，沈氏《合鈔》是以《舊唐書》為本，依照《舊唐書》章節(jié)順序依次錄入?！缎绿茣?、《舊唐書》同有，而以《新唐書》內(nèi)容錄入者，僅《志》類《歷》、《五行》、《地理》及《天文》部分內(nèi)容。估計是沈氏將二書相較后，發(fā)現(xiàn)《舊唐書》史事記載詳實，《新唐書》盡管史料豐富，但“文繁事簡”，從保存史實角度考量，故以《舊唐書》為本，《新唐書》作補充。在志方面，《新唐書》部分史志所載史料較《舊志》豐富許多，故沈氏采用《新志》，而將《舊志》以分注形式錄入。

《新唐書》對于《合鈔》的作用有二:一是為其補充史料，志、表《舊唐書》無者，沈氏即依《新唐書》內(nèi)容錄入。具體做法是:紀以《舊唐書》為主，對于《舊紀》無而《新紀》有的內(nèi)容則以小字形式附注其間;傳則分為兩類，如《新唐書》、《舊唐書》均有之傳，以《舊傳》為主，《新傳》分注，若某傳《舊唐書》無而《新唐書》有，傳文短者即以小字附屬于某傳之后，傳文長者則進入正文，甚或全卷錄自《新唐書》，如卷二三四、二三五等。二是，沈炳震在錄入《新唐書》史料時，注重將《新唐書》、《舊唐書》二書異文用小字注出，但一般不加判斷。

沈氏在利用《新唐書》時，對《宰相表》、《方鎮(zhèn)表》、《宗室世系表》有所改動，具體如下:

關(guān)于《合鈔》卷八一、八二《宰相表》，《新唐書·宰相表》分“宰相、三師、三公”三欄，沈氏將其細分為“尚書令、左右仆射、納言、內(nèi)史”四欄。若官職名稱發(fā)生變化，沈氏則于年號欄標(biāo)出起始，并將欄目名稱改作變化后名稱，如龍朔二年下注“七月廢尚書令”，然后欄目名稱改作“同東西臺三品”、“參知政事”、“左相”、“右相”。內(nèi)容則根據(jù)《新唐書·宰相表》細化入四欄中，間有考證，并于每一任皇帝名下書官職起始，如太宗名下書:“太宗嘗為尚書令，臣下避不敢居其職，由是仆射為三省長官，與侍中、中書令號位宰相。其品位既崇，不欲輕以授人，故常以他官居宰相職，而假以他名曰參議朝政、參預(yù)朝政、參議得失、參知政事之類，其名非一，皆宰相職也”〔1〕?；蛴诒碇袑⒐俾氃戳鲗懗?，如武德八年詔李靖為平章事，沈氏曰:“平章事之名起源于此”〔1〕?；蜓a《新唐書》表之未載，如于久視元年曰:“臘月庚寅，陸元方免”〔1〕。

《合鈔·方鎮(zhèn)表》在錄入時增加了大量史料，典型例證就是書入方鎮(zhèn)主帥。如卷八三“上元元年”欄，《新唐書》原表曰:“置興鳳隴節(jié)度使?！鄙蚴显觥芭d王佋遙領(lǐng)，崔光遠拜，尋入朝，李鼎代”〔1〕。觀是表可知，沈氏在繼承舊表節(jié)度設(shè)置興廢內(nèi)容的同時，盡量將各年中具體到任的節(jié)度使姓名寫出，這就給人一目了然之感。但因許多內(nèi)容都是沈氏根據(jù)史料所做的推測，故所增之處亦有錯誤，如“建中四年”欄曰:

置京畿、渭南節(jié)度觀察使，領(lǐng)金、商二州。李昌巙拜，尋兼渭北、鄜、坊、丹、延、綏五州。渾瑊拜。尋罷五州及金州為京畿商州節(jié)度使〔1〕。

其中李昌巙及渾瑊乃沈氏所加。據(jù)《通鑒》卷二二八，建中四年十月，以渾瑊為行在都虞侯，京畿、渭北節(jié)度使，以李昌巙為京畿、渭南節(jié)度使，尋加瑊京畿、渭南北、金、商節(jié)度使?！段脑酚⑷A》卷四五四《授渾瑊京畿金商節(jié)度使制》曰:

京畿、渭北節(jié)度使、兵部尚書行在、左都虞侯渾……可京畿、渭北、渭南、金商等州節(jié)度觀察處置等使?！?〕

因此，“尋兼渭北、鄜、坊、丹、延、綏五州”者乃渾瑊，非李昌巙。至于表中所云“兼渭北、鄜、坊等五州者”，其實渾瑊只是以渭北帥兼渭南，非渭南兼渭北也。興元元年三月，始以尚可孤為神策、京畿、渭南、商州節(jié)度使，則京畿、商州別置統(tǒng)帥乃在次年，表并書于一年，非也。

與此同時，沈氏還結(jié)合《舊唐書》、《通鑒》及《新唐書》對表進行考證，若認為訛誤，便會對表的內(nèi)容進行改動。如卷八五“乾元元年”欄，沈氏曰:

置陜虢華節(jié)度，領(lǐng)潼關(guān)防御團練鎮(zhèn)守等使，治陜州。表在二年，疑誤，今從《通鑒》?！?〕

核《新唐書》卷六四原表，此事就發(fā)生在乾元元年，但原表于“乾元二年”欄亦曰:“置陜虢華節(jié)度，汝州隸豫許汝節(jié)度?！薄?〕在元年、二年重復(fù)書寫，《新表》理不當(dāng)如此?？记甓拢嘀荼鴶『蟊阒匦虏贾密娏?，以來瑱為陜虢華節(jié)度使，并領(lǐng)潼關(guān)等使。與前相較，統(tǒng)領(lǐng)之權(quán)大了許多，故原表于二年重書。沈氏未作細考，遂致誤改。

《合鈔·宗室世系表》在錄入時對照《新傳》、《舊傳》，亦添加了部分史料，如《合鈔》卷九六“雍王房李贄”，曰“追封長平王，兩書《宗室傳》皆追封河南王”〔1〕，《新唐書》卷七〇上原表僅曰“長平王”。若表發(fā)生錯誤，沈氏有時就會在介紹人名后指出這一點，如卷九五“定州刺史房李士都”，沈氏曰:“士都，濟南鼎公、隆州刺史。按:‘士’當(dāng)作‘世’。”〔1〕“刺史”下按語乃沈氏考證時所加。若沈氏判斷表有錯誤，也會直接對表做出調(diào)整，而不再出按語。如卷九六“雍王房李景融”，《新唐書》原表系于“東平王韶”下。按《舊唐書》卷一七一《李漢傳》，景融乃東平王韶兄淮陽王道明之子，因此，沈氏直接將其移到淮陽王道明之下。

由上可以看出，沈氏在編寫《合鈔》時，對《新唐書》、《舊唐書》兼采并包，力求史料全面，史事完整清晰，以還原歷史本來面目。此種史觀，在后世之王鳴盛、錢大昕那里有清晰的表現(xiàn)。

因《新唐書·宰相世系表》比較龐大，沈氏便將其單列，題名曰《唐書宰相世系表訂訛》(以下簡稱《訂訛》)?！队営灐饭彩?，內(nèi)容乃據(jù)《新唐書》卷七一上至卷七五下《宰相世系表》錄入。《宰相世系表》本為十一卷，沈氏將卷七二上分作卷三、卷四兩卷，故有十二卷。相較以上幾表，沈氏在錄入此部分內(nèi)容時，較多地采用了它書史料，如《舊唐書》、《史記》、《魏書》、《北史》、《隋書》等，或補充史料，如卷七一上“洗馬裴氏”義成、頒寧、鳳翔節(jié)度使裴弘泰名上曰:“《舊書·本紀》名泰”〔4〕;或標(biāo)出史料差異，如《新唐書》卷七一下“陳氏房”曰:“曇倩，陳世祖文皇帝?！薄?〕沈氏于“皇帝”后曰:“《陳書》本紀諱倩?！薄?〕有時，沈氏也會結(jié)合相關(guān)史料作出判斷，如《訂訛》卷一:“裴氏出自風(fēng)姓，顓頊裔孫大業(yè)生女華，女華生大費，大費生皋陶，陶生伯益?！鄙蚴献⒃?“《史記·秦本紀》大業(yè)取少典之子，典之女大費之母，不得為大業(yè)子?！薄?〕《宰相世系表》與《宰相》、《方鎮(zhèn)》二表相較，《宰相》、《方鎮(zhèn)》二表有所改動，《宰相世系表》則依照《新表》，未作改動，在運用相關(guān)史料增補內(nèi)容上，較《宰相》、《方鎮(zhèn)》二表亦少。

從《新唐書》研究史來看，沈氏是第一個對《新唐書》諸表進行系統(tǒng)整理者。他以《新唐書》為基礎(chǔ)，運用其它史料對相關(guān)內(nèi)容作了一些?？保M管不夠深入，但卻開辟了后世表、志系統(tǒng)研究之先河。

三、沈炳震采用《新唐書》之版本及其考證

由上文可知，《合鈔》是以《舊唐書》為藍本，并用《新唐書》內(nèi)容進行對校而成。據(jù)李玲考證，該書所用《舊唐書》底本為聞人詮本。沈氏對聞本作了校改，訂正了許多訛誤之處。但由于對校改之處大多未予標(biāo)明，故有妄改古書之嫌③。

關(guān)于其對《新唐書》的采用，在列傳部分，因均為《舊唐書》所未有，故沈氏很少作小字注，只是偶用本校指出記載不同。如卷二三四曰:“四年，余杭鎮(zhèn)使陳晟攻諸?！薄坝嗪兼?zhèn)使”，沈氏注曰:“《僖宗紀》作‘清平鎮(zhèn)使’?！薄?〕此《僖宗紀》指《新唐書》本紀卷九。

再來看沈氏所用《新唐書》版本。如，《合鈔》卷二三四曰:“中人二十輩?！薄?〕按“十”，《新唐書》元大德本、北監(jiān)本、殿本同，宋紹興本、大字本、元刻本作“千”。

《合鈔》卷二三四曰:“封淮安郡王，卒。子匡凝嗣?？锬止鈨x?！薄?〕按“匡凝字光儀”，“匡凝”，《新唐書》皕宋樓本、宋紹興本、魏本、元刻本、元大德本均脫。張元濟《新唐書校勘記》曰:“據(jù)殿本補?！薄?〕北監(jiān)本與殿本同。此書應(yīng)無“匡凝”，后北監(jiān)本補，殿本襲誤。此處應(yīng)連同空行一并刪去，標(biāo)點變作:“封淮安郡王，卒。子匡凝嗣，字光儀”。

《合鈔》卷二三四曰:“昔諸葛兄弟分仕三國，若適揚州，是自取疑也?！薄?〕按“三”，《新唐書》皕宋樓本、宋紹興本、元大德本作“二”，張元濟《新唐書?？庇洝吩?“皕宋樓本、大字本、汲古閣本作‘二’，北監(jiān)本、殿本作‘三’，殿誤，按二國指蜀、吳，事具《三國志》?！薄?〕

綜上可知，沈氏所用《新唐書》應(yīng)是北監(jiān)本。

關(guān)于其對《新唐書》的改動情況，以《合鈔》卷二三四為例:“帝之在蜀，淮南絕貢賦?！薄?〕按“南”，《新唐書》宋紹興本、元大德本同，張元濟《新唐書?？庇洝吩?“大字本、汲古閣本同，北監(jiān)本、殿本作‘西’，按高駢為淮南節(jié)度使?！薄?〕可見，沈氏將北監(jiān)本“西”改作“南”字。

又如:“以我為機上肉乎?”〔1〕按“機”，《新唐書》宋紹興本、元大德本同，張元濟《新唐書?？庇洝吩?“大字本、汲古閣本同，北監(jiān)本、殿本作‘杌’?！薄?〕可知沈氏將“杌”改作了“機”。

針對所采《新唐書》內(nèi)容，沈氏改正文字時一般以本校為主，或在此基礎(chǔ)上加以推斷，但因輔證不足，往往致誤。如《合鈔》卷二三四曰:“鳳翔李茂貞?zhàn)B子繼臻據(jù)金州，行襲攻拔之，昭宗即位，授金州防御使?！薄?〕“即位”，《新唐書》皕宋樓本、元大德本、殿本作“即”，宋紹興本、大字本、元刻本脫。沈氏以“昭宗即授金州防御使”似不通，便加“位”字，實為大謬矣。因此，正如李玲所證，沈氏有妄改古書之嫌。

由上文可知，當(dāng)《新唐書》、《舊唐書》記載相同、另一方有而采用一方?jīng)]有內(nèi)容時，沈氏便將此內(nèi)容分注其間。與此同時，將二書之不同用小字雙行標(biāo)注其間。從全書來看，此種標(biāo)注應(yīng)近四千處。對于這些異文，沈氏一般僅作羅列，不予判斷，以卷一為例。

《合鈔》卷一涉及《新唐書》、《舊唐書》對比約四十處，如:“(武德元年六月)癸未，封隋帝為酅國公。”沈氏曰:“《新唐書》‘乙酉’?！薄?〕又如:“(武德)二年春正月乙卯，初令文官遭父母喪者，聽去職。”沈氏曰:“《新唐書》在二月乙酉?！薄?〕四十余處中，沈氏做出判斷者僅七處，且判斷結(jié)果大多是《新唐書》正確，僅二例判斷《新唐書》錯誤?，F(xiàn)舉一例，如“是日，(高祖)崩于大安宮之垂拱前殿，年七十?！鄙蚴献⒃?“《新唐書》‘七十一’，按自周天和元年丙戌至貞觀九年乙未，止七十，當(dāng)從《舊唐書》?！薄?〕《舊紀》、《唐會要》卷一、《太平御覽》卷一〇八引《唐書》皆作“七十”，按《唐會要》卷一又載高祖于隋義寧二年五月受禪，時年五十三歲，據(jù)此推之，至貞觀九年亦正當(dāng)七十歲。《舊紀》卷一及《冊府元龜》卷二載高祖生于“北周天和元年”，據(jù)此推算，其享年正當(dāng)七十。沈氏的判斷是正確的，此疑衍“一”字。在此例中，沈氏曰:“按自周天和元年丙戌至貞觀九年乙未，止七十”，有判斷過程。

但在《合鈔》中，沈氏諸多判斷均直曰某誤，而省略了判斷過程。如卷二五〇曰:“宿子公器，官至信州刺史，邕管經(jīng)略使?！鄙蚴显?“《新唐書》‘成子’(公器)，誤。”〔1〕沈氏所言是，但省略了判斷過程?？肌对托兆搿肪硭?，宿子公器亦曰宿生公器，后為邕州經(jīng)略使?！短拼怪緟R編·唐前武衛(wèi)兵曹樂安孫府君墓志銘》曰:“大父府君諱宿，皇朝中書舍人、華州刺史;烈考府君諱公器，皇朝邕管經(jīng)略招討等使、御史中丞。”〔6〕《舊傳》、《新唐書》卷七三下《宰相世系表》中公器亦為宿之子。

沈氏對《通鑒》、《通典》也偶有采用，如《合鈔》卷九曰:“(天寶十三載)十月壬寅，幸華清宮。”“壬寅”，沈氏注曰:“《新唐書》‘乙酉’，按是月無‘壬寅’，誤?！锻ㄨb》作‘閏十一月壬寅’，按閏十一月亦無‘壬寅’，亦誤?！薄?〕此處，沈氏對?！缎绿茣?，同時參考《通鑒》，核諸歷法，指出了《舊紀》、《通鑒》之誤?？肌锻ㄨb》卷二一七作“十月乙酉”，沈氏所據(jù)《通鑒》版本有誤，“十月乙酉”應(yīng)是。

由于沈氏在史料運用上存在局限等原因，故其判斷也屢有錯誤。如《合鈔》卷二二一《裴度傳》曰:“十四年檢校左仆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太原尹、北都留守、河?xùn)|節(jié)度使?！鄙蚴显?“《新唐書》‘右’，誤?！薄?〕按《舊紀》卷一六、《全唐文》卷六四《裴度守尚書右仆射制》作“右仆射”，因此，“右”是。又如《合鈔》卷二五七上《回鶻傳》曰:“其先葛祿部落及白服突厥素與回紇通和。”“服”，沈氏注曰:“《新唐書》‘眼’，下同，誤?！薄?〕按“白服”，《舊唐書》卷一九六下《吐蕃傳》、《唐會要》卷七三、《通鑒》卷二三三同，《冊府元龜》卷四四四、卷四五二作“白眼”，《突厥集史》卷一〇云:“按今土耳其有所謂黑眼族，余以為作‘白眼’者是也。”疑沈氏見《舊書·吐蕃傳》作“白服”，便以“白服”為是。若其見《冊府元龜》，便不會如此妄下結(jié)論。

但我們也不能由此認定沈氏考據(jù)素養(yǎng)很差，這是因為:清代前期，考據(jù)開始興起，但在方法與理念上均有很多不成熟的地方。更重要的是，沈氏將《合鈔》的范圍限定在《新唐書》、《舊唐書》上，在二書范圍內(nèi)力求史料的完整，這本身便限制了其考校視角。沈氏亦深知其它史料之重要性，所以在《宰相世系表訂訛》中便廣泛采用它書史料，盡管未作全面考證，但已難能可貴。

總的來說，沈氏對史書整理的態(tài)度是嚴謹?shù)模嘟鉀Q了不少?？薄⒖甲C難題，其《合鈔》開啟了《唐書》整理之先河，對乾嘉考據(jù)乃至后世兩《唐書》研究均產(chǎn)生了一定的影響。

注釋:

①沈炳震《新舊唐書合鈔并附編十六種》，見楊家駱主編《新舊唐書合鈔并附編十六種序》第一冊。

②關(guān)于楊家駱序，詳見《唐書合鈔》第一冊《唐書合鈔·序》。

③詳見南京大學(xué)2009年李玲碩士論文《〈新舊唐書合鈔〉?？毖芯俊?。

〔1〕沈炳震．新舊唐書合鈔〔M〕．臺北:鼎文書局，1972: 1209，1210，1217，1236，1236，1248，1315，1309，2667，2771，2771，2772，2767，2772，2770，5，5，11，3012，113，2592，3149．

〔2〕李昉，等，編．文苑英華(卷四五四)〔M〕．北京:中華書局，1966:2303．

〔3〕歐陽修．新唐書〔M〕．北京:中華書局，1975:1766，2334．

〔4〕沈炳震．唐書宰相世系表訂訛〔M〕．臺北:鼎文書局，1972:3613，3645，3611．

〔5〕張元濟．新唐書?？庇洝睲〕．北京:商務(wù)印書館，2004: 577，577，576，578．

〔6〕周紹良，主編．唐代墓志匯編〔G〕．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2:378．

(責(zé)任編輯:武麗霞)

Text Relations of Xin Jiu Tang Shu He Chao and Xin Tang Shu

WANG Dong
(College of Literature and History，Beifang University of Nationality，YinChuan750021，China)

Shen Bing－zhen;Xin Jiu Tang Shu He Chao;Jiu Tang Shu;Xin Tang Shu;the Wu Yin Dian Version

Jiu Tang Shu is the basis of Shen Bin－zhen＇s Xin Jiu Tang Shu He Chao．The order of the chapters in Tang Shu He Chao follows that of Jiu Tang Shu's．At the same time，Shen Bin－zhen supplements his book with contents from Xin Tang Shu．Compared with Tang Shu He Chao and Xin Jiu Tang，the chapters of Zai Xiang，F(xiàn)an－zhen and Zong Shi Shi Xi were rewritten．Shen Bin－zhen made comparison between Jiu Tang Shu and Xin Tang Shu，marked the differences，and listed them．In these annotations，most differences are presented only and very few of them were verified．Some records are wrong for the limitation in historical data．But Tang Shu He Chao is the first systematic study of Jiu Tang Shu and Xin Tang Shu，exerting some certain influence on the researches of the two books and Qian Jia textual researches．

K249．2

A

1009－4474(2015)01－0075－06

2014－10－13

王東(1975－)，男，江蘇宿遷人。講師，主要從事中古文獻及目錄學(xué)研究。E－mail:wangdongsq@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