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政治色彩較濃的敏感條目的處置問題

王鐵琨

摘 要 政治色彩較濃的敏感條目，是兩岸合編語文詞典中需要經(jīng)常面對并合理處置的一個問題。應該歷史地、辯證地看待這類詞語的存在及其產生的深刻的社會環(huán)境、歷史淵源和意識形態(tài)背景。文章對兩岸語文生活中“政治色彩較濃的敏感詞語”進行了分類，探索并初步提出了處置這類條目的原則、基本路徑，以及在技術層面上所采取的“模糊處理”“暫時擱置”“直接刪除”等既有關聯(lián)，又可在一定條件下相互轉換的處置策略和方法。

關鍵詞 兩岸合編詞典 政治色彩 敏感條目 處置原則 策略 方法

兩岸合編《中華語文詞典》，是兩岸文化交流合作中一項最具社會影響的實質性工作，對于消除兩岸語言歧義、促進漢民族共同語的統(tǒng)一和健康發(fā)展，對于增強中華民族的認同感、凝聚力和競爭力等都具有重要意義。這部定位于“描寫性”而非“規(guī)范性”的辭書，在字頭、詞條的收錄，字形、注音的呈現(xiàn)，釋義、示例的配合乃至附錄的設計編排等方面，都凸顯出其與一般“語文詞典”不一樣的特色。其中對某些政治色彩較濃的敏感條目的處置，是兩岸編纂者需要經(jīng)常面對、研究并尋求共識、合理處置的一個難題。

一

所謂“政治色彩較濃的敏感條目”，主要指詞目及釋義、示例等涉及兩岸政治、意識形態(tài)或現(xiàn)行政策法規(guī)的條目。為了敘述方便，我們把格調不高的某些詞語及其示例，也歸入此類問題一起討論。下面先看幾個例子：

五四運動/五四運動 （注音略，下同）1919年5月4日發(fā)生的中國人民反帝反封建愛國運動。當時北京學生反對北洋政府準備在損害中國主權的巴黎和約上簽字，而舉行示威游行。該運動很快擴大到全國。五四運動是中國由舊民主主義革命轉變?yōu)樾旅裰髦髁x革命的轉折點，促進了新文化運動的深入發(fā)展及馬克思主義同中國工人運動的結合，為中國共產黨的成立作了準備。

此條釋義的內容要素在大陸出版、主要供大陸讀者使用的語文辭書中并不少見，但放在兩岸合編語文辭書這項特定工作中去考量，就顯得意識形態(tài)色彩過重，很難被對方所認同。再如：

長城/長城 ①萬里長城的簡稱。中國古代偉大建築工程之一。東起河北山海關，中經(jīng)天津、北京、內蒙古、山西、陝西、寧夏，西至甘肅嘉峪關，全長8851.8公里。始建於戰(zhàn)國時期，歷代多有增建或整修。1987年被列入世界文化和自然遺產名錄。②比喻可以倚重的人或堅不可摧的力量。[例]李將軍堪稱國之～|國軍是保家衛(wèi)國的鋼鐵～。③比喻勢力、地位等。[例]自毀～。

此條釋義和示例均有修改空間。釋義①在“萬里長城的簡稱”后，接著對長城做了較詳盡的建筑學、文化學闡釋?！叭f里長城”在已經(jīng)告竣的“簡編本”中已經(jīng)單獨出條，且已做了詳盡注釋，因而此處的闡釋顯得多余，在語文詞典中尤其沒有必要，應予刪除，保留“萬里長城的簡稱”即可。釋義②的兩個示例應予更換，其中“國軍是保家衛(wèi)國的鋼鐵長城”有明顯的政治意味和感情色彩，在兩岸合編語文詞典中不宜出現(xiàn)。據(jù)此，大陸版初定稿修改為：

長城/長城 ①萬里長城的簡稱。②比喻難以逾越的屏障；也比喻可以倚重的人或非常強大的力量。[例]三北造林，建設綠色～|軍隊是保家衛(wèi)國的鋼鐵～。③比喻勢力、地位等。[例]自毀～。

換例后的示例改為中性的“軍隊是保家衛(wèi)國的鋼鐵長城”，雙方都能接受。再如：

兒童節(jié)/兒童節(jié) 為保障兒童權利、促進兒童幸福所規(guī)定的節(jié)日。1925年由國際兒童幸福促進會首倡。根據(jù)相關國際組織要求，中國1934年定4月4日為兒童節(jié)，大陸現(xiàn)定6月1日為兒童節(jié)。

這個釋義初看似無誤。1949年新中國成立前，當時國民政府確實規(guī)定4月4日為兒童節(jié)。但仔細一想，有問題，這樣注釋今天看豈不有“兩個中國”或“一中一臺”的嫌疑嗎？顯然，在兩岸合編的語文詞典中，這樣注釋是不可以、不合適的。由此可見，很平常的一個詞目的釋義，操作起來卻往往透著政治敏感性，稍不留意就會出問題。

一些涉及宗教制度和宗教信仰的詞條，也屬政治敏感詞條，要特別注意。如“喇嘛教”條，初稿釋文中有“達賴喇嘛為真正的政教領袖”的提法，這一表述容易讓人產生跟現(xiàn)實政治相關的某種聯(lián)想，建議刪除。再如“活佛”條，原稿釋文有兩個義項，一為“指藏傳佛教的上層僧侶，一般通過轉世制度即位”，一為“舊小說中稱慈悲濟世或法力無邊的高僧。[例]濟公～?！蔽覀儥z視時在第一義項后，特意補上“其中地位最高的達賴和班禪的轉世確認，須經(jīng)中央政府冊封批準”一句話，從而使該義項更符合歷史慣例和事實，比較穩(wěn)妥。

還有一些格調不高的詞條，如“沒女”（臺灣初稿釋為“長相丑陋、怪異的女人；現(xiàn)多指年紀不小、外形欠佳、學歷不高、收入較少的女子”）和“事業(yè)線”（臺灣初稿釋為“原指手掌上代表事業(yè)發(fā)展的紋路。后指女明星的乳溝，因露出乳溝可提高曝光率，對事業(yè)有所幫助，故稱”）等。“沒女”與“剩男”“剩女”等詞語相類，詞條本身即有對某一類女性人群人格不夠尊重之嫌；“事業(yè)線”釋義的前半部分帶有迷信色彩，后半部分較為低俗。這兩個詞條格調均不高，故應剔除。

此外，“簡體字”“簡筆字”“簡化字”“繁體字”“異體字”“正體字”“標準字”“規(guī)范字”“傳承字”等相互關聯(lián)的詞條，既屬學術術語，又關涉陸、臺雙方的語言文字政策法規(guī)，長期以來兩岸學術界對其中一些術語的界定多有爭論，自然也帶有一定敏感性。這些術語的釋義，宜通過溝通、協(xié)調達成共識后再做處理。哪些詞條先有共識就先行處理，一時達不成共識的不妨先放一放。

二

兩岸語文生活中政治色彩較濃的敏感條目的存在，有著深刻的社會環(huán)境、歷史淵源和意識形態(tài)背景。社會生活每時每刻在變，曾處在相互隔絕條件下的兩個言語社區(qū)的語言和文字自然也不例外，由此產生的政治性敏感條目，自然帶有那些特定時代和歷史環(huán)境的印記。因此，政治性敏感條目是兩岸語文生活中客觀存在的事實，不獨限于任何一方，兩岸每位參與其事的人都會遇到，也都有一個如何根據(jù)語文詞典的性質和特點，正確面對和處置政治色彩較濃的敏感條目的問題。我們應該歷史地、辯證地看待這類條目，通過溝通盡可能前瞻性地合理處置這類“敏感條目”。在兩岸合編《中華語文詞典》過程中，經(jīng)過反復協(xié)商和編纂實踐，兩岸學者逐漸形成了“正視差異，求同存異，異中求通，化異為同”的共識，這十六個字也是我們處置敏感條目問題的總原則。其中，“正視差異”是處置的前提，“求同存異”是處置的策略，“異中求通”是本次兩岸合編語文詞典的現(xiàn)實目標，“化異為同”則是兩岸學者共同努力爭取達到的理想目標——漢民族共同語的統(tǒng)一和健康發(fā)展?！扒笸娈悾愔星笸ā绷⒆阌诋斍?，“化異為同”著眼于未來。

現(xiàn)實處置“政治色彩較濃的敏感條目”，以“求同存異”為基本路徑。

（一）真誠合作，“求同”為上

既然是兩岸“合編”，合作雙方就處于完全平等的位置，遇到敏感問題等就要相互尊重、真誠合作，盡量友好協(xié)商，爭取更多的共識。比如雙方詞典用字的定名問題，就是一個敏感問題。過去我們習慣以簡化字、繁體字來給兩岸用字劃界，管大陸用的字叫簡化字，管臺灣用的字叫繁體字；臺灣則稱自己用的字為正體字，有暗指大陸用的字“非正統(tǒng)”之意。顯然，陸、臺雙方的稱說方式都或多或少地受到了歷史慣性的影響，不夠準確、科學和全面，也不太符合實際。大陸20世紀50年代起進行了漢字整理和簡化工作，但1986年重新發(fā)表的《簡化字總表》不過2235字，大陸現(xiàn)行用字絕大多數(shù)還是歷史上流傳下來沿用至今的傳承字。臺灣雖然1949年以后在漢字使用上延續(xù)了傳統(tǒng)，但是后來也對“國字”進行了整理，臺灣社會用字不少受到大陸簡化字的影響（如簡化字“臺”，現(xiàn)在臺灣應用非常普遍），這也是事實。兩岸畢竟使用的是同一種文字，夸大兩岸用字差異是不妥當?shù)?。大家都意識到：以“簡化字”與“繁體字”或“正體字”與“非正體字”來稱說兩岸用字，在學術討論中尚無不可，用在兩岸合編語文詞典中就有以偏概全之嫌，如此爭論下去，并不能真正解決問題。經(jīng)過反復協(xié)商，陸、臺雙方同意以“大陸規(guī)范字”和“臺灣標準字”來分別命名，并在《〈兩岸常用詞典〉凡例》（以下簡稱《凡例》）中明確規(guī)定：“陸版用大陸規(guī)范字，臺版用臺灣標準字?！崩碛墒谴箨懹小秶彝ㄓ谜Z言文字法》（該法有“推行規(guī)范漢字”的法律規(guī)定）和相應的規(guī)范標準作為依據(jù)，而臺灣則有1994年公布的《國字標準字體》（1998年印行的《國字標準字體宋體母稿》）作為依據(jù)。這樣命名，既客觀反映了兩岸用字的現(xiàn)實，守住了雙方各自現(xiàn)行語文政策法規(guī)和規(guī)范標準的“底線”，又擱置了爭議，充分尊重了兩岸漢字整理的歷史。顯然，這是目前雙方都可以接受的一種處置方式。

語文詞典的性質和兩岸合編的特點，要求《中華語文詞典》的釋義盡可能避免過強的政治和意識形態(tài)色彩。比如跟“黨”有關的詞條很多，我們在釋義時盡可能避開“中國共產黨”“中國國民黨”等限制性表述。如將“黨章”釋為“政黨的章程”，將“黨中央”釋為“政黨的中央委員會”，將“黨綱”釋為“政黨的綱領”，將“黨團”釋為“①黨派和團體的合稱。②議會制國家中同一政黨的議員群體”等，全都采用中性的表述。再如前述意識形態(tài)色彩過濃的“五四運動”條，經(jīng)過兩岸相互檢視、協(xié)商，最終定稿為：

五四運動 1919年5月4日發(fā)生的中國人民反帝反封建愛國運動。當時北京學生因反對北洋政府準備在損害中國主權的巴黎和約上簽字而舉行示威游行。該運動很快擴大到全國，后來發(fā)展成全國性的反帝反封建以及與舊文化抗爭的新文化運動，對中國的現(xiàn)代社會、政治、思想和文化產生了很大影響。

這條釋義的修改，沒有將意識形態(tài)色彩強加于對方，大家都比較滿意。

編纂過程中，還統(tǒng)一了某些易引發(fā)政治問題條目的釋義口徑。比如行文中什么時候用“中國”，什么時候用“我國”？什么時候用“大陸”，什么時候用“臺灣”？均做出相應規(guī)定，避免產生歧義或造成“兩個中國”“一中一臺”等政治問題。如果所指范圍涵蓋兩岸，釋文或示例中可用“我國”（如“我國歷史上”“我國東北地區(qū)”“我國釣魚島”“我國南?！钡龋蝗绻阜秶荒芎w兩岸，只是指其中的一方，則不用“我國”，而用“大陸”或“臺灣”（如“改革開放”釋為：“大陸指實行改革政治和經(jīng)濟體制、開放國門和國內市場的政策”，此處不宜用“我國”）。

當然，協(xié)商也不是一次兩次就能成功的，共識的形成往往需要反復多次溝通，有時還要通過實踐證明才能形成一致意見。比如討論《凡例》收詞范圍時，臺方要求收人名（如趙樸初、高行健、毛澤東、周恩來等。理由是：臺胞來大陸到處見到趙樸初題寫的字，因而想了解趙為何人），并提出人名詞條的注釋體例。我方認為，語文詞典不宜收釋人名詞條，原因是很難找到科學的收詞標準（哪些人名該收，哪些人名不該收，不好把握），同時人名詞條往往帶有意識形態(tài)色彩，不好注釋。我方耐心說服未果，也不好把我們的意見強加于對方，就讓臺方收收看，后來實際編纂中臺方也感到人名詞條實在難以把握和注釋，也就放棄了。這說明尊重對方，真誠合作，有些問題一時不能解決，放一放遲早會解決的。

（二）實事求是，“存異”亦可

兩岸合編語文詞典，不僅要“求同”，也要“存異”。差異詞雖然只占15%左右，卻很復雜，有同中有異（如“菜單、蒼白、菜鳥”等）、同實異名（如“方便面/速食面、一次性筷子/免洗筷”等）、同名異實（如“脫產”大陸指“脫離生產”，臺灣指“轉移出脫財產”；“公車”大陸指“公家車”，臺灣指“公共汽車”）和屬于一方特有的詞語（如大陸特有的“離休、群眾演員”，臺灣特有的“拜票、嗆聲”等）等各種情況。這類差異詞語不能忽視，尤其是兩岸各自特有的詞語，更需要加強記錄、保存和研究。編纂兩岸語文詞典，對差異詞語采取“存異”的處置方式是明智的，也是必須的。因為只有對兩岸差異如實進行描寫，才能客觀反映兩岸語文生活的實態(tài)，也才能“異中求通”，進而達到“化異為同”的理想目標。《兩岸常用詞典》對少數(shù)民族詞條的處置過程，很好地說明了這一點。

《兩岸常用詞典》起草《凡例》時，臺方起初堅持逐一收錄少數(shù)民族詞條，并擬出編寫體例和樣條：

少數(shù)民族 先寫“大陸少數(shù)民族之一（或臺灣原住民族之一）”，再寫主要分布。例如：

侗族 dònɡzú ㄉㄨㄥˋ ㄗㄨˊ 大陸少數(shù)民族之一。分布在貴州、湖南和廣西等地區(qū)?！?/p>

卑南族 bēinánzú ㄅㄟ ㄋㄢˊ ㄗㄨˊ 臺灣原住民族之一。主要分布在臺東縣、 臺東市及屏東縣?！?/p>

大陸同樣認為在兩岸合編語文詞典中有關少數(shù)民族的內容不可或缺，但方式需要變通，不一定逐一出條。因為民族問題在大陸敏感，在彼岸同樣非常敏感，不僅關系到兩岸政策，也事涉穩(wěn)定大局。如大陸民族事務主管部門認定的55個少數(shù)民族中有一個“高山族”，是沿用抗日戰(zhàn)爭勝利后對臺灣原住民族（臺曾稱“原住民、山胞”）的總稱（參看《大陸少數(shù)民族及分布簡表》，載《兩岸常用詞典》1825—1827頁，高等教育出版社，2012年8月第1版）；而臺灣現(xiàn)已停用這一名稱，將島內原住民族識別為14族（初劃分為“9族”，后改為“14族”），即阿美族、泰雅族、排灣族、布農族、卑南族、魯凱族、鄒族（舊稱曹族）、達悟族（舊稱雅美族）、賽夏族、邵族、噶瑪蘭族、太魯閣族、撒奇萊雅族、賽德克族。兩岸都認識到：民族問題無小事，既然兩岸現(xiàn)在無法在民族認定上取得共識，本典只能實事求是地反映兩岸民族認定的現(xiàn)狀，不做評判。處置民族詞條沒有誰服從誰的問題，雙方反復研究后，商定以“附錄”的形式將兩岸民族類內容列于詞典正文之后，各少數(shù)民族不單獨出條。這是一種將敏感內容做技術處理的智慧方式，但給予讀者的卻是客觀、全面的信息。下面是陸版《臺灣原住民族及在臺分布簡表》：

表中依語文詞典慣例提供臺灣各原住民族名稱的讀音，同時設立分布地區(qū)、人口信息等欄目，簡明扼要，一目了然。臺版《臺灣原住民族表》則在欄目設置上細分9族和14族，重點介紹各原住民族的文化特色，內容詳盡。以“布農族”為例，臺版介紹其分布區(qū)域為“中央山脈一千至二千公尺的山區(qū)，廣及于高雄縣那瑪夏鄉(xiāng)、臺東縣海瑞鄉(xiāng)，而以南投縣境為主”；文化特色則歸納為：“1.社會組織以父系大家族為主，居住環(huán)境較為疏落，聚落多沿溪流而設，所以常以歌聲呼朋引伴，且在瀑布河流呼應之間而發(fā)展出令人驚異的復音及和聲之合唱技巧，這種獨特的和音，在民族音樂學上，可說是世界民歌寶庫之一。行坐葬，意外死亡的惡死者，則由最先發(fā)現(xiàn)者就地掩埋。2.最崇拜的是天神，認為天神是人類一切的主宰。對動植物都是以人的平等態(tài)度對待。3.祭典：‘射耳祭、‘嬰兒祭（又稱‘嬰兒節(jié)）、‘（小米）播種祭?！保ㄔ斠姟杜_灣原住民族表》，載臺版《兩岸常用詞典》1494—1497頁，臺灣中華文化總會，2012年8月第1版）。顯而易見，兩個附表的編制各有側重，各具特色。相互檢視后，雙方均認為附表不必強求一律，“茲事體大，存異可也”。

其實，《兩岸常用詞典》中“存異”的不只是附表。這部詞典雖然是雙方合作、分工編纂完成的，但陸版與臺版在版式、字頭、字量、編排方式乃至用語等方面各依己方慣例，因而也各顯特色。比如內文臺版豎排，陸版橫排；詞語臺版用“公尺、公里、公斤、網(wǎng)路、軟體”，陸版用“米、千米、千克、網(wǎng)絡、軟件”等。

三

兩岸合編語文詞典解決不易處理的政治色彩較濃的敏感條目等問題，還在技術層面上采取了其他一些“變通”方式：

1.模糊處理

例如前述的“兒童節(jié)”條，最終處理為：

兒童節(jié)/兒童節(jié) 為保障兒童權利、促進兒童幸福所規(guī)定的節(jié)日。1925年由國際兒童幸福促進會首倡?，F(xiàn)在大陸兒童節(jié)為6月1日，臺灣為4月4日。

這樣釋義，就是對有可能產生政治問題的敏感詞條采用模糊處理方式的典型樣例。釋文只談現(xiàn)狀，不談其他問題；既言明了兩岸現(xiàn)實差異，又不涉及“兩個中國”“一中一臺”等政治問題。實踐證明，這種模糊處理其實是現(xiàn)階段最清晰、準確的釋義方式，在兩岸語文詞典編纂中是一種經(jīng)常要用到的有效方法。

2.暫時擱置

這也是一種淡化意識形態(tài)色彩的處置方式。例如“八一南昌起義”條，臺方初定稿為：“中國共產黨于1927年8月1日，在江西南昌對中國國民黨發(fā)動的武力清黨事件。該日后來成為中國工農紅軍和中國人民解放軍的建軍紀念日。也作‘南昌暴動、‘八一暴動、‘南昌起義?！础喜﹦??！憋@然，這也是一個敏感條目，其中的一些用語、提法（如“武力清黨”等）雙方恐一時難以取得共識，在認識不一致的情況下莫若暫時回避、擱置。屬同一組的“南昌暴動”“八一暴動”“南昌起義”等詞條和關聯(lián)詞條“八一建軍節(jié)”，亦暫時擱置。

3.直接刪除

兩岸相互隔絕幾十年，社會形態(tài)、政治制度不同，因此兩岸人民思想意識的協(xié)調和一致絕非一朝一夕之功，兩岸參與合編中華語文詞典的同人對此應有清醒的認識。要順應規(guī)律、因勢利導，多做對中華民族、中華文化有益的促進工作，不要急于求成。例如前述“八一南昌起義”“南昌暴動”“八一暴動”“南昌起義”等暫時擱置的詞條，擱置一段時間以后仍無法形成共識的可以刪除，等日后條件成熟時再補入不遲。而“沒女”等雙方溝通后都認為格調不高的詞條，則可以直接刪除?！氨本薄芭_北”等兩岸日常生活中常用的地名詞條，本身帶有政治敏感性，兩岸語文詞典不好注釋，雙方都同意不出條。與釋義配搭的某些不夠妥帖的敏感示例，如“國軍是保家衛(wèi)國的鋼鐵長城”等，可以直接刪除或改換例句（如改為“軍隊是保家衛(wèi)國的鋼鐵長城”即可），以求雙方都能接受。

四

以上是我們參與兩岸語文詞典編纂過程中形成的對政治色彩較濃的敏感條目的處置策略和方法，不一定都妥當，提出來就教于各位方家。

兩岸民間學者合編中華語文工具書是一個浩繁的文化工程。經(jīng)過兩岸同人的共同努力，去年告竣的《兩岸常用詞典》只能算是這個工程的第一步，更艱巨的任務還在后頭，所以兩岸參與其事的同人當有長遠的規(guī)劃和打算。

為了敘述的方便和與今后工作更好地銜接，這里姑且把已經(jīng)完成的《兩岸常用詞典》稱作《中華語文詞典》的“簡編本”；把現(xiàn)在正在進行的第二步工作及其成果形式稱作“中編本”，即《中華語文詞典》；把將來要做的工作及其最終成果形式稱作“大編本”，即《中華語文大詞典》?！昂喚幈尽笔諆砂冬F(xiàn)代語文生活中高頻、穩(wěn)定的字和常用詞語4萬條左右，“中編本”擴編后擬收兩岸現(xiàn)代語文生活中較通用的字和通用詞語共8萬條左右，“大編本”進一步擴編，總條目當在15萬條左右。項目總共需要大約10年時間。能否實現(xiàn)這一愿景，主要看形勢的發(fā)展和兩岸客觀的需要，以及兩岸參與其事者自身的努力。隨著工作的深入，涉及的政治色彩較濃的敏感條目可能還會增多，擴充字頭、條目也會牽扯到兩岸各自的語文政策和相關的規(guī)范標準以及其他一些問題。繼續(xù)完善溝通協(xié)調機制，創(chuàng)造出更為合理、有效的處置“敏感條目”的策略、方法，需要兩岸同人的共同努力和“大智慧”，也期望繼續(xù)得到兩岸學術界朋友的幫助和支持。

（《現(xiàn)代漢語規(guī)范詞典》編寫組 北京 100010）

（責任編輯 李瀟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