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本論文辨析了維特根斯坦在《哲學研究》中提出的“語言游戲”問題,指出語言在應(yīng)用中展示出多樣性——“意義即用法”,并淺析了這一思想與其前期“圖像論”思想的關(guān)聯(lián)。
關(guān)鍵詞:維特根斯坦;《哲學研究》;語言游戲;意義即用法
在人類探索“語言”的漫漫征途中,有一位語言研究大師的功勞不容小覷,這就是路德維希·維特根斯坦。一般認為,他的思想有前后期之分:《邏輯哲學論》與《哲學研究》為代表的兩種截然不同的思想體系,前者論述了“圖像”問題,后者闡釋了“語言”問題。
維特根斯坦在《哲學研究》的開頭就引述與批判了奧古斯丁的語言圖畫,也是在某種程度上對自己前期思想的一次校正與清算。和奧古斯丁的語言圖畫與他自己早期的語言思想相比,他描述了另一種語言:“這種語言是用來在建筑工A和他的助手B之間進行交流的語言。A用各種建筑石料蓋房子:有石塊、石柱、石板、石梁。B必須按照A的需要依次將石料遞過去。為此,他們使用一種由“石塊”、“石柱”、“石板”、“石梁”這些詞組成的語言。A叫出這些詞,——B則把他已經(jīng)學會的在如此這般的叫喚下應(yīng)該遞送的石料遞上——請把這設(shè)想為是一種完全的原始語言?!保≒4)人們由于受到各種形式的訓練學會了使用字詞;它并不描述語言的本質(zhì),而僅僅向人們展示這些詞在實際生活中是如何使用的。即使A只說“石塊”,B也能領(lǐng)會到他的意思是“遞給我一個石塊”。維特根斯坦將這種對語言的使用稱為“語言游戲”。具體來說,筆者將從以下幾個方面簡析維氏的語言游戲論,并與之前期的思想對比。
首先,“語言游戲”范疇的提出。維特根斯坦的后期哲學具有反本質(zhì)主義傾向?;诖耍⑽磳Α罢Z言游戲”作出明確的定義與闡釋。據(jù)說,該范疇的產(chǎn)生得益于觀看足球比賽。當時,維特根斯坦想到了,正像足球的意義體現(xiàn)于足球比賽中,詞語的意義也只能存在于語言游戲之中,體現(xiàn)在具體使用的語境之中,所以他用“語言游戲”來說明語言及其意義。這一范疇意味著,理解一個語句就必須將其置于語言活動中。語言不存在共同的邏輯形式。將語言分析為彼此獨立的基本語句與真值函項、以及運用孤立的邏輯分析揭示語言意義是不合適的。這和將語言視為孤立靜止的描述符號的傳統(tǒng)觀點格格不入。語言游戲就是“由語言和行動(指與語言交織在一起的那些行為)所組成的整體?!保≒7)隨著語境的變換,語言的意義也在應(yīng)用中展示出多樣性。
事實上,“意義即使用”這個原則或多或少在前期思想中有所體現(xiàn),只是限于其語言和實在的靜態(tài)映射關(guān)系的圖像論,這個原則多多少少被掩蓋了。而“語言游戲”的提出則標志著一種與前期哲學截然不同的哲學的產(chǎn)生,這種差別最重要的是從語言作為實在“圖像論”的靜態(tài)映射,到語言和行動(生活形式) 的動態(tài)交織;從建構(gòu)理想的精確語言的努力回到日常語言。
其次,語言游戲與指稱論。維特根斯坦前期的圖像論認為,語言的命題系統(tǒng)與世界事實的本體論系統(tǒng)之間存在著同構(gòu)關(guān)系,“圖像”這個比喻貼切地映現(xiàn)了這種關(guān)系。語言的意義是指稱對象。然而,只要認真考察一下現(xiàn)實世界中的日常語言就會發(fā)現(xiàn),指稱只是部分名詞性表達式的一部分功能,而名詞性表達式在整個日常語言系統(tǒng)中也僅占一小部分。這樣,“語言圖像論”中所存在的問題與局限性也就昭然若揭了。針對前期圖像論局限于命名和描述、忽略日常語言在現(xiàn)實生活中的其它用法,語言游戲論不僅進行了批評,還重新說明了名稱與它所指之物究竟是什么關(guān)系。維特根斯坦強調(diào),名稱與所指之物間的關(guān)系不是純粹外在的聯(lián)系,他說:“我們所說的名稱和對象間的聯(lián)系是以名稱的整個用法為特征的?!保≒80)就是說,名稱和對象間的聯(lián)系是語法聯(lián)系。
但是,需要指出的是,維特根斯坦沒有徹底否定其前期哲學。名稱與對象間的語法聯(lián)系表明,名稱在日常生活中被使用,它就應(yīng)該用來指稱某種東西。他說:“奧古斯丁的確描述了一套交流系統(tǒng),只是我們稱之為語言的全部內(nèi)容未能包括進去……”(P55)奧古斯丁語言圖畫的錯誤在于,他把這幅語言圖畫看作是適合于人類一切語言的圖畫,看作是描述了語言的本質(zhì)。而建筑師和助手的語言交流說明,字詞和動作交織在一起。所以,維氏將語言活動與游戲活動進行類比,試圖在類比中探求名稱和它所指的東西之間的聯(lián)系。指物定義并不是毫無作用的,在具體情況下它能夠消除混亂。但這種“指”是有條件的,它存在于相應(yīng)的語言游戲中。由此可見,維特根斯坦沒有放棄字詞和實在的關(guān)系的本體論前提,而只是把它置于更廣泛的語言的敘述中加以理解。(P58)他并未徹底摒棄《邏輯哲學論》,而是有所保留。
再次,語言游戲?qū)Ρ举|(zhì)主義的反對。維特根斯坦認為,任何一種定義都有被誤解的可能性。即使按指物定義的方式給字詞定義,字詞的含義也可作其它解釋。所以,人們只能依靠舉例、描述等對語言游戲定義。他說:“舉例不是間接的解釋方法,而是缺少更好的方法?!保≒75)游戲種類五花八門,不僅定義可有多種,而且游戲和非游戲之間也沒有明確的界限。但是,沒有明確界限并不意味著我們不能使用相關(guān)范疇。為此,維特根斯坦又說:“劃定了界限才能使用這個概念嗎?根本不是!”(P75)而語言活動在何種意義上被稱為“游戲”?一般說來,當語言成為游戲時,它是有實用目的的。譬如,建筑師和助手間的交流并非真正的游戲,而是在工作。而且,語言游戲在一定范圍內(nèi)還是相對完整、自足的。
“語言游戲”雖然沒有明確定義,卻揭示了語言用法之間的“家族相似性”聯(lián)系,還表明了它們的豐富多樣性以及相互之間的種種差異性,克服了“圖像論”中的片面性。各語言游戲之間雖有交錯重疊的“家族相似性”,但卻無法覓得為所有語言游戲所共有的“本質(zhì)”。取消了對本質(zhì)的追問之后,維特根斯坦告誡人們:“不要去想,而要去看”,讓人們擺脫傳統(tǒng)的形而上學思維定勢的羈絆,深入考察人們的游戲活動和語言游戲?qū)嵺`。
最后,語言游戲與生活形式。維特根斯坦既然著眼于人們使用語言的動態(tài)活動,就必須關(guān)注“語言游戲”存在其中的“生活形式”。他說:“在這里,‘語言游戲’一詞的用意在于突出下列這個事實,即語言的述說乃是一種活動,或是一種生活形式的一個部分”。(P17)可見,語言游戲和生活形式密切關(guān)系。鑒于其反本質(zhì)主義的傾向,維特根斯坦雖然也未對“生活形式”作明確的定義,但一些學者在對維特根斯坦關(guān)于“生活形式”的使用進行考察后認為,這一概念指的是“在特定的歷史背景下通行的、以特定的、歷史地繼承下來的風俗、習慣、制度、傳統(tǒng)等為基礎(chǔ)的人們的思維方式和行為方式的總體或局部”。(P1)“生活形式”充分反映了人類活動方式的多樣。而語言使用作為人類活動的重要方面,必然與人們的生活形式一樣也體現(xiàn)出多樣性。由此可見,“語言游戲”作為指稱人類語言使用活動乃至基本存在方式的概念同“生活形式”密切相關(guān)。
一般認為,“語言游戲”與“生活形式”的關(guān)系是部分與整體的關(guān)系:兩者在涵蓋的內(nèi)容上有所不同——“生活形式”包含了“語言游戲”,又不僅限于“語言游戲”;“語言游戲”是人們生活形式的一部分,有時甚或是最重要的部分。因此,在一定范圍內(nèi),“生活形式”就是“語言游戲”。在孰輕孰重的問題上,筆者以為,鑒于維特根斯坦后期哲學反基礎(chǔ)主義的傾向,為了治療形而上學,語言游戲與生活形式互為基礎(chǔ)的觀點更有說服力。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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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馬秋穗,四川大學錦城學院文學與傳媒系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