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本文從青年亞文化受不同時代媒體類型變遷影響關系入手,揭示青年亞文化即便具有自我生成和發(fā)展的歷史脈絡,但與媒體的變遷也有深刻的文化互動關系,在這樣的關系中,不同媒介時代的青年亞文化都具有明顯的各自特點,從而呈現(xiàn)不同的青年亞文化的媒體特征和多義傾向。
關鍵詞:青年亞文化;媒體特征;話語權;新媒體;多義性
中圖分類號:G122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15)13-0205-02
和國外的青年亞文化一樣,中國的青年亞文化也是隨著大眾文化的勃興而生成的,它的存在與媒介文化息息相關,與大眾傳媒的變化與沿革保持著緊密的關系,青年亞文化生命體中保留著大量的媒體特征。這些媒體特征,有大眾文化生成的共性內(nèi)容,也有青年亞文化發(fā)展變異產(chǎn)生的特質(zhì)。
需要我們關注的是,當前媒介文化本身也經(jīng)歷著多重變化,媒體的存在方式不斷推新,媒介的存在方式的生成,影響著青年亞文化人群的塑形。報紙、雜志、廣播、電影、電視影響下的受眾和新媒體影響下的受眾,有著不僅僅是審美方式上的差異,在行為方式、思維方式、信息接收方式及反饋方式上都有巨大的不同。同時,媒體的話語權掌握和信息發(fā)布方式也在發(fā)生顛覆性變化。從“他媒體”到“自媒體”,從傳統(tǒng)的把關至上的媒體發(fā)布流程到當下隨手拍隨手發(fā)布的新流程,這是一場真正意義上的媒體權力革命。
也正因為媒體本身的變化轉(zhuǎn)向,才深刻影響青年亞文化的存在形式和特征。本文以此為切入口,初步探討青年亞文化的媒體特征。
一
最早提出青年文化的是美國社會學家T.帕森斯,而社會學意義上的青年文化緊緊依托經(jīng)濟學和政治學、人類學。它從階級和國家政治的角度看待青年工人階級和青年無產(chǎn)者的生活形態(tài)和階級意識。因而,在對西方資本主義制度進行文化批判時,這些青年文化人群被學院精英認定為“反文化”、“幻覺文化”、“墮落文化”,是“垮掉的一代”[1]。這種20世紀60年代生成的新型文化被認為是“相對普遍的富足,大眾文化的發(fā)展,戰(zhàn)前與戰(zhàn)后兩代人之間的裂痕,延伸的中等教育以及以青年為中心的文化形式的出現(xiàn)”[2]。在人們心目中,青年亞文化人群“群魔亂舞”,是“享樂主義擴展的結(jié)果,是上層階級早已實踐了的放蕩行為的民主化過程”[3]。這段表述可謂青年亞文化的幾個特征。一是言明了青年亞文化的社會角色,邊緣化的角色。二是言明了青年亞文化和社會主流文化的關系,文化取向和生活方式具有裂痕。三是青年亞文化的表達方式,是“群魔亂舞”式的享樂和行為上的放逐。四是青年亞文化的社會作用,是解構(gòu)文化和文化幻覺的溫床。
這是早期對青年亞文化的認識,這一時段,青年亞文化成為西方主流社會話語的“他者”,完全可以隨意妖魔化的對象。
但隨著大眾文化的成熟,尤其是進入新的媒體時代,青年亞文化似乎也在發(fā)生角色的變化。“亞文化是更廣泛的文化內(nèi)種種富于意味而別具一格的協(xié)商。它們同身處社會與歷史大結(jié)構(gòu)中的某些社會群體所遭際的特殊地位,曖昧狀態(tài)與具體矛盾相應”[4]。青年亞文化不再作為一個搗蛋鬼的角色出現(xiàn),而是問題的反映者出現(xiàn),它的存在就是復雜性、矛盾性、曖昧性文化問題的本身,這樣的認識無疑是文化認知上的進步?!皝單幕乾F(xiàn)代性的一個獨特方面,建立在對普通文化認同中包含的價值多樣化的接受上?!盵5]同時,亞文化的潛在功能是揭示母文化中隱藏的或未決的矛盾。
從“裂痕”到“協(xié)商”,從“文化垮掉”到“文化母體問題的揭示和解決”,青年亞文化的身份變化正是這樣發(fā)生了重大轉(zhuǎn)向。
二
眾傳媒與青年亞文化的關系是歷史形成的。“媒體在現(xiàn)代社會中充當一種核心角色。因為不同的亞文化和社會階級過著非常不同的生活。有著不同的世界觀,大眾媒體為不同群體理解其他群體的生活提供了手段”[6],在紙媒時代,紙媒是文化生產(chǎn)和文化把關的產(chǎn)物,更屬于主流意識根植的文化場域。所以,紙媒尤其是大眾報紙和大眾雜志,對待青年亞文化的態(tài)度是“他者”的認知。在這個認知框架里,青年亞文化人群,是接近被污名的邊緣文化群體,和主流文化人群相對立。被邊緣化的亞文化人群,少有自己的話語權,難以掌握屬于自己的大眾媒介。他們能夠表達自己的,除了自己身體符號之外,就是不會被大眾文化直接接納的“符號體系”。在這個紙媒當?shù)赖臅r代,文字是權力的重要工具,而青年亞文化人群既不能完全運用文字,也不能完全主導話語。所以,紙媒與亞文化之間的關系主要是排斥和規(guī)訓的關系。
進入以音畫符號為載體的電影電視時代,對青年亞文化人群而言,無疑是文化上的福音。音畫符號是直觀的符號體系,而且更能直接為青年亞文化運用。在電影電視作品中,大都市的神話敘事離不開亞文化的“起筆”和“奇觀”,這也是文化多樣化的價值探索和藝術塑形。正因為如此,亞文化與城市音像發(fā)生了廣泛的交集,“都市是這種過分促進所有個人生活的真正場所”[7],都市是亞文化展示的空間,亞文化又是都市文化的產(chǎn)物。通過這樣的推演,讓青年亞文化人群看到了實現(xiàn)自我的可能。電視電影無疑放大了這種可能性,甚至將這種可能性轉(zhuǎn)換成合理性。
進入新媒體時代,對于青年亞文化人群而言是文化上的一次重要轉(zhuǎn)型。
1.青年亞文化人群從惡名走向了化名
新媒體時代,對于青年亞文化人群而言,最大的變化是,真正屬于人的延伸的新媒體,被青年亞文化人群掌握了。他們來到網(wǎng)絡世界,拋掉了大眾傳媒給予的一切命名,他們首先是自我命名。我們稱之為“網(wǎng)名”,很多傳媒學者稱這樣的行為叫“匿名”,有學者認為“網(wǎng)絡的交流有最突出的匿名性”、“與面對面交流是完全不同的,與那些署名的紙媒交流也是差異甚大”[8]。對于絕大多數(shù)的主流社會人群而言,隱匿自我的真名實姓,是一種自我保護和身份轉(zhuǎn)移。而對于青年亞文化人群而言,這不能稱之為匿名,而應該是“化名”?;菑娬{(diào)個體審美和文化訴求的表達手段之一,主要不是保護自我,青年亞文化人群更強調(diào)自我炫耀和自我滿足。所以,他們的化名,總能體現(xiàn)這個人群的文化價值觀和心理狀態(tài)。因為“這些亞文化群體被諸多權力機構(gòu)以各種方式所認定、確認、污名化、邊緣化或者‘對待’”[9]。所以,無論是匿名,還是化名,都是去污名化的一種努力,這是新媒體帶給亞文化的福利。去污名化,就是利用自命名的方式給自己起一個或多個表達自己文化要求和審美意愿的網(wǎng)名,從而以這個身份在虛擬世界獲得文化身份,這就是亞文化人群的文化選擇?!吧矸莶幻鞯纳鐓^(qū)”成為扮演他人者的天堂”[10]。
2.青年亞文化人群獲得話語權
如果說新媒體以媒體形式的“天然”合理性賦予青年亞文化人群自我命名的權力,那么,這一權力并不是所有文化權力中最重要的權力。文化話語權力最重要的權力是三類,首先是文化話語生產(chǎn)權,其次是文化話語作用權,最后是文化話語解釋權。傳統(tǒng)媒體正是以傳播權、把關權、解釋權的權威身份作用于我們這個社會。新媒體的不斷翻新,導致青年亞文化人群在這三方面不斷掌握著一部分自主權。
首先,傳統(tǒng)媒體的話語生產(chǎn),是由專業(yè)的生產(chǎn)者來完成,專業(yè)的生產(chǎn)者并不掌握所有話語權,卻掌握著優(yōu)先話語權,媒體尤其是主流媒體更是如此。亞文化人群介入新媒體的文化生產(chǎn),呈現(xiàn)井噴態(tài)勢。博客、微博、微信、跟帖等等,都能看到帶有明顯亞文化特征和審美取向的文化符號。從數(shù)量到質(zhì)量,從宏觀影響到微觀影響,都顯示出亞文化人群的符號生產(chǎn)能力和愿望[11]。
其次,傳統(tǒng)媒體得以支撐,依靠追求平衡而展開的文化把關[12]。很多文化傳媒研究者對新媒體出現(xiàn)的擔憂,就是認為新媒體的監(jiān)管難度大,而且從電子郵件到微信,似乎解決了人際傳播和大眾傳播的無縫對接,雙劍合一,監(jiān)管難度不斷提升[13]。青年亞文化的蕪雜性和多元性,在傳統(tǒng)媒體的把關體系中,會多層過濾,而新媒體弱化了把關,敞開式的話語生產(chǎn)機制,幾乎是即時性的呈現(xiàn)。把關作為傳媒生產(chǎn)流程的一環(huán),固定了一整套文化機制,而這對于亞文化個體而言,從自律到自覺地遵循外在于個體的把關機制,無疑是難事。也故如此,把關對亞文化的弱性制約,導致了亞文化的影響力事實上的蔓延。如果說,亞文化以往階段面臨的危機是無話語權的危機,在新媒體時代就是泛話語權的危機。
同時,對文化的解釋,也明顯有了多義性。理解,從接受美學的角度而言,本來就是受眾或讀者的個體完成的事情?!肮姵蓡T沒有被概念化為文化的傀儡,而是被概念化為能夠重新闡釋主導意識形態(tài)話語以滿足自身需要的積極主體”[6]。然而,對一則新聞、一首詩、一幅畫、一個符號、一個電影的解釋,主流媒體往往要事先給出一個定義。這對接受美學而言是不可想象的。對于青年亞文化人群而言,更是不可想象的。在他們看來,一旦掌握了可以發(fā)言的媒體,那么,如何解讀、如何闡釋完全是自己的事情。一般情況下,權威的主流媒體解讀體系和非權威的亞文化人群解讀體系產(chǎn)生越來越大的分歧和隔閡。
3.青年亞文化人群開始再次分解
如果說,青年亞文化人群在新媒體時代最大的變化是什么,那就是亞文化人群內(nèi)部再次分解。這是很奇特的文化現(xiàn)象?!皝單幕辉~原本意指的與媒體和消費工業(yè)產(chǎn)品的那種約定方式,已經(jīng)變得更加寬泛了,并導致了日常文化領域的多元化和碎片化。”[9]青年亞文化隨著時代的變遷和媒體的更迭,也在發(fā)生著重要的分解,它的內(nèi)部發(fā)生著以年齡、性別、興趣、文化立場、實際利益、符號價值為界限的區(qū)隔,最終,形成了不是以大眾文化和亞文化為區(qū)隔標準的文化類型,這就是粉絲文化,“由于粉絲是所有媒介技術的先行實踐者,他們的美學和文化政治在很大程度上送達了公眾對主導媒介和草根媒介之間的關系的理解”[14]。通過媒介的引導,通過粉絲文化的生成,亞文化和主流文化之間的文化格局發(fā)生了變化。
三
綜上所述,在大眾傳媒不斷更新的趨勢下,青年亞文化產(chǎn)生的三個方面的轉(zhuǎn)向必然導致一個結(jié)果,那就是青年亞文化對主流文化的均質(zhì)化。也就是說,因為新媒體的存在,主流大眾文化和亞文化之間的界限變得越來越模糊。
第一,青年亞文化人群和主流人群在網(wǎng)絡虛擬世界里,呈現(xiàn)混名狀態(tài)。我們知道,傳統(tǒng)大眾媒體把主流和非主流文化用一整套評判標準劃分得非常清晰,主流大眾文化的特征和亞文化特征也是迥然有別。也故如此,主流文化的命名機制和亞文化的命名機制更是截然不同。然而,新媒體讓大眾具備了傳播流程的重要身份,其中也包括掌握了新的命名文化機制。在這個新機制面前,主流大眾的命名和亞文化的命名都具有化名性,都具備個體的特征,甚至都能在新媒體的虛擬世界里掌握自我命名的快感。從網(wǎng)絡世界里,一切命名,都是化名,即便是實名,也和化名等量齊觀。所以,命名文化的內(nèi)在合一導致主流大眾與亞文化人群之間不但難以區(qū)別,甚至界限模糊。
第二,青年亞文化人群不再是文盲或者不學無術者,截至2013年12月,高中及以上學歷人群中互聯(lián)網(wǎng)普及率已經(jīng)達到較高水平,初中占36.0%,高中、中專、技校占31.2%,大專占10.1%[5],大學本科占10.8%。學生依然是中國網(wǎng)民中最大的群體,占比25.5%。在新媒體時代,生活方式和審美方式的不同,已經(jīng)慢慢被大眾接受,被大眾媒體認同。也故如此,亞文化人群的文化創(chuàng)意和時尚先鋒性,總能被文化產(chǎn)業(yè)和大眾傳媒所借用,形成新的文化消費品。尤其在文化創(chuàng)意方面,亞文化總能形成文化奇觀。
第三,新媒體的出現(xiàn),激發(fā)了話語的熱情。當下的文化人群,首先不是考慮話語權的獲取,話語權可以通過購買通信工具、電腦或手機,就能掌握一種新的話語權。網(wǎng)民的意見,包括大眾人群和亞文化人群的意見,在同一個平臺上呈現(xiàn),你會發(fā)現(xiàn),話語走向了新的樣態(tài)、新的修辭、新的語法、新的接受互動習慣、新的語義形成、新的話語權博弈格局。網(wǎng)絡改變了社會的話語態(tài)勢,從而也改變了亞文化人群的話語生成機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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