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還沒去過凡爾賽宮。走過不少地方,也去過幾個歐洲宮殿的我,早就不急著朝拜凡爾賽宮了。世界上好東西太多,我覺得隨遇而安就好,能遇到的就逃不掉。結果,因為馬爹利300周年的慶?;顒?,以最美最難得的方式與它相遇了,我更喜歡這種不期而溫的驚喜。
馬爹利在凡爾賽宮慶生,從全球邀請了300位嘉賓。在夕陽燦爛中抵達凡爾賽,目擊了明星黛安·克魯格作為馬爹利形象大使出現(xiàn)在現(xiàn)場(我看過她演瑪麗·安東奈特的電影,當時還好奇法國人為何找個德國女演員來演這個角色,現(xiàn)在才知道她跟法國的淵源原來這么深,從很小就來法國讀書、生活了),然后有點做夢般地穿著拖地晚禮服走過金碧輝煌的鏡廳,然后來到宮外的花園前,跟300位嘉賓一起等待空軍的飛行表演。夕陽、宮殿、花園、衣香、鬢影、白云、藍天,然后是酷斃了帥呆了的紅白藍三色飛行花式。所有一切,讓你語結。為什么全世界都要為法國奢侈品埋單?看看這就知道了。
300年前,法國還是封建社會衰落前最后一個盛世,凡爾賽是路易十四太陽王下令造就的頂級宮殿,那時候中國也屬于康乾盛世。然而,自那之后,發(fā)生了很多很多的事,法國經歷了大革命的動蕩,皇室的下臺比中國的還血腥,但是它從封建社會過渡到資本主義社會的革命比我們早發(fā)生了很多年,血腥時代早已遙遠,資本主義社會雖然也經歷了很多曲折,但終于承接了傳統(tǒng),承受了現(xiàn)代,也造就了馬爹利式的品牌。封建時代,修得起這樣的宮殿的一定是王公貴族,資本主義時代,文化藝術的贊助者是資產階級。太陽王的遺產,如今由在他的時代起家的一個名酒品牌來維護,社會變遷了,法式傳統(tǒng)生活藝術沒有變,就是因為這種傳承。而我們從康熙盛世之后,也進入了封建社會向現(xiàn)代社會的轉型時期,只是這一時期啟動得晚,我們的啟蒙運動還沒結束,循環(huán)往復,現(xiàn)在還在摸著石頭過河,終于又開始有些錢了,第一站總是要來法國報到也是意料之中。
在巴黎還見了幾位吃喝界牛人,先是一到巴黎,就去了雅典娜酒店的Le Bar喝酒。首席調酒師蒂埃里赫爾南德斯(Thierry Hernandez),一頭銀發(fā),英俊儒雅,教我們配了一款 “特立獨行”,香艷而刺激。跟這位頂級配酒師學藝的經歷很是難得,他對每一步驟的要求,也再次讓人體會到,不管什么行業(yè)的頂尖人物,都要有“認真”、有“軸”、當然,作為一個巴黎頂級潮吧的掌門,他又有著做這個行業(yè)必備的風度翩翩及待人接物的親切儒雅,也讓你體會到,每個行業(yè)做到頂尖,他肯定有最適合那個職業(yè)的素質、那個本事、那個特質。
如果說調酒師蒂埃里有種巴黎時尚酒吧的翩翩風度,巧克力甜點大師Pierre Herme就是一枚特別適合甜點夜的暖男“大白”。我們到他的研發(fā)工作室觀摩法國國點馬卡龍的制作,平時不太來這里見客人的他卻悄然踱步溜達了進來,一個白襯衫的胖子,沒有架子,沒有任何作勢,看了看男女二徒弟的手藝,跟我們隨意聊了聊,甜點應該給人帶來的放松感,也正是他的個人風格。
沒有與都市生活這一切的關聯(lián),酒也就是酒而已,現(xiàn)在,它成了法式生活藝術的一部分。雞尾酒,酒與甜點,酒與美食,沒有關聯(lián),沒有搭配,沒有碰撞,如何能有精彩?有豐富?有發(fā)展?有創(chuàng)新?
而這一切的華彩又有它的根。去巴黎之前,我先去了干邑小城。這是我第二次來干邑地區(qū),上次是秋天收獲的季節(jié),對“一條靜靜的河流過”的夏朗河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這是個令人感覺風水甚佳的地方。這次是春天,對于干邑區(qū)的風土之得天獨厚有了更深刻的體會,也對歐洲現(xiàn)代生活沒有失去與土地的關聯(lián)更加感慨。
在歐洲旅行,你會看到,雖然歐美也經歷了現(xiàn)代化的歷程,中國人對于歐洲最初的知識一般不外巴黎和倫敦,但其實歐洲保留著大量的山野田園,停留在中世紀感覺的小鎮(zhèn),歐洲人與自然、與田園的關系沒有斷。歐美人只要有機會,就要到自然中間,不管是海邊,還是山里,去度假,到了八月份,巴黎城里更是基本沒有本地人了,不到自然中間好好地舒服一個月他們會覺得活不下去。有錢人擁有一個農莊也是引以為樂趣的事情,不像我們,“農村”成為一個人人避之不及,落后艱苦的所在(這兩年開始有了城市白領到田園生活的趨勢,我們終于也要回歸自然了)。
而城市人追逐的西方奢侈品牌,恰恰其根源于歐洲的傳統(tǒng),根源于土地,根源于農業(yè),根源于手工業(yè)。沒有什么比酒更能說明這個問題。
在意大利,我去過好幾個農莊,在法國,走過勃艮第、波爾多、干邑,在美國,加州納帕山谷也是在舊金山不會錯過的一個旅行項目。葡萄酒業(yè),歸根到底,首先是農業(yè)。不管工業(yè)化如何改進了設備、生產,它最終是來自土地的作物,它依托于風土。沒有了風土,就沒有了其他的一切。
而且,我們的鄉(xiāng)紳階層完全被“斗地主”運動破壞了,只有到歐洲去看莊園,城堡,去看擁有土地的鄉(xiāng)紳生活是什么樣子了。
而當你在酒區(qū)徜徉,你最大的感慨是,什么法國大革命???什么“一戰(zhàn)”“二戰(zhàn)”啊?都發(fā)生在哪兒???這些地方一點沒有被破壞的痕跡啊?好吧,的確,酒廠里現(xiàn)在都是現(xiàn)代化設備了,但土地依然肥沃,釀酒的方法也不見得有太多改變,工人依然在手工制作橡木桶,釀酒師依然要根據(jù)古老的配方再根據(jù)自己的經驗和感覺配酒?,F(xiàn)代化與傳統(tǒng)在這里的結合是那么嚴絲合縫那么自然,你甚至不會去想這個問題。也因為整個龐大的產業(yè)的基礎起源于土地的價值,所以人們對于土地的態(tài)度依然是尊重和小心翼翼的。環(huán)保、有機、可持續(xù)發(fā)展,這些都不是冠冕堂皇的詞匯,而是能影響到你的一切的生存基礎,一切也就成為自然而然的意識。
從葡萄園到巴黎流動的盛宴,到凡爾賽,一次享受法式生活的旅行,也是讓我浮想聯(lián)翩的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