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篇》國家治理思想探究

摘 要：黃宗羲是“中國思想啟蒙之父”，其民主思想對后世影響深遠。在《明夷待訪錄·學校篇》中，黃宗羲更是提出了一系列國家治理思想。其觀點主要有：學校在國家治理過程中要充分發(fā)揮其政策輸出的功能、人才培育的作用、引導社會風氣轉變的責任等。其國家治理的目標是實現(xiàn)“天下為主，君為客”，以“天下之法”代替“一家之法”。深入研究其國家治理思想，可以給新時期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及治理能力現(xiàn)代化以許多有益的啟示。

關鍵詞：國家治理;學校;依法治國

中圖分類號：B249 " 文獻標志碼：A " 文章編號：1002-2589（2015）08-0016-02

黃宗羲是明清之際著名的啟蒙思想家，梁啟超謂其思想“于晚清思想之驟變，極有力焉”[1]18。又說，“我自己的政治運動，可以說受這部書（明夷待訪錄）的影響最早而最深”[2]47。在國家治理方面，黃宗羲也有自己獨到的見解。其國家治理的總目標可以從兩個維度來理解：一是在國家層面實現(xiàn)“天下為主，君為客”;二是在法治層面實現(xiàn)以“天下之法”代替“一家之法”。在《明夷待訪錄·學校篇》中，黃宗羲國家治理的許多思想值得進一步深入研究。在黃宗羲看來，各種治理國家的公共決策必須由學校做出，“必使治天下之具皆出于學校，而后設學校之意始備?！盵3]10此外，學校還肩負著引導社會輿論，決定價值判斷標準的重任，“天子之所是未必是，天子之所非未必非，天子亦遂不敢自為非是，而公其非是于學校?！盵3]10另外，學校還不能忽視自己培養(yǎng)人才的傳統(tǒng)職責，“學校，所以養(yǎng)士也。然古之圣王，其意不在此也……是故養(yǎng)士為學校之一事，而學校不僅為養(yǎng)士而設也?！盵3]10在黃宗羲看來，要實現(xiàn)國富民強，必須要把教育放在突出的位置，在封建社會，其眼光不可謂不長遠。他深知國家的發(fā)展、民族的進步，必須以教育為根本。在黃宗羲的國家治理思想中，學校是一個復合體，既是治理國家的智囊團，又是制定國家大政方針的決策機關，還是社會輿論監(jiān)督機構。這樣，學校便成為實現(xiàn)其國家治理目標的最關鍵一環(huán)。

一、學校在國家治理過程中的政策輸出功能

“天子榮之，則群趨以為是;天子辱之，則群■以為非?！盵3]10在封建社會中，各種國家治理政策制定的參考標準不是民意，而是皇帝的喜好，這樣的統(tǒng)治方式，對政權的長久建設是十分不利的。其實，就整個封建社會來講，學校是有著代表民意的功能的，歷史上就有“東漢太學三萬人，危言深論，不隱豪強，公卿避其貶議”[3]11的現(xiàn)象。在東漢時期，學校的重要功能就是代表民意監(jiān)督時政，東漢時期學校興盛，且學生敢于發(fā)表正直深刻的言論，即使是面對豪強也從不隱瞞回避，朝廷的公卿大臣甚至都對學生有所畏懼。然而，隨著歷史的演進，學校的這一功能逐漸失去了，或者說逐漸遭到了統(tǒng)治階層有意識的閹割，現(xiàn)在要做的工作就是恢復學校的這一功能。具體來講，學校政策制定過程中功能的發(fā)揮被有意識的設計成一套規(guī)范的制度。在中央一級的學校即太學中，由大儒擔當祭酒，天子逢朔日與宰相、六卿、諫議一同到學校中就弟子之列，聽祭酒講學，“政有缺失，祭酒直言不諱”[3]12，讓天子在學校中聽到自己為政得失的評價。為了保證統(tǒng)治階層一貫地知曉民意，他還提出“天子之子年至十五，則與大臣之子就學于太學”[3]12，避免皇帝、官員之子長期養(yǎng)尊處優(yōu)而不知民間疾苦。地方上，每逢朔望，縉紳學子齊聚一起開會，由地方學校學官講學，郡縣官就弟子列，學子評論郡縣長官政事得失，“小則糾繩，大則伐鼓號于眾”[3]12。在吸納民意的過程中，統(tǒng)治階層并不是直接去聽取普通平民百姓的意見，而是對學校整合之后民意的進行再吸納。學校在民意整合的過程中發(fā)揮了重要的作用，保證了普通民眾利益訴求渠道的暢通。學校在民眾與統(tǒng)治階層之間起著承上啟下的作用，代表著民意的學校參與決策，在決策實施的過程中，統(tǒng)治階層還要接受學校即民意的監(jiān)督。實際上，黃宗羲給學校設定的功能類似于今天中國的人民代表大會、西方國家的議會。無論是中國的人民代表大會，還是西方的議會，其職能主要是制定國家的各種大政方針，監(jiān)督由自己產(chǎn)生的官員。既有在決策制定過程中吸收民意的功能，又能發(fā)揮監(jiān)督權力的作用，同時還可以看作一個輿論監(jiān)督機構，黃宗羲筆下的學校充分體現(xiàn)了其對民意、民權的重視，即“為君之道亦是怎樣將這個‘天下為主，君為客’之傳統(tǒng)保留及發(fā)揚光大。”[4]110

二、學校在國家治理過程中的人才培育作用

要實現(xiàn)國家治理的目標，沒有大量人才的支持只能是紙上談兵。黃宗羲在學校篇中提出其培育人才之法，即建立一套全民性質的教育體制。首先建立從中央到地方的完整學校教育管理系統(tǒng)，天子、大臣、平民百姓皆要接受教育，以確立儒學之地位，促進教育之普及?！胺苍诔窃谝八掠^庵堂，大者改為書院，經(jīng)師領之;小者改為小學，蒙師領之;以分處諸生受業(yè)。其寺產(chǎn)即隸于學，以贍諸生之貧者。二氏之徒，分別其有學行者，歸之學宮，其余則各還其業(yè)?！盵3]12為了保證人才培育的質量，實現(xiàn)學術自由，學校之官員及老師皆非政府直接任命，系選舉產(chǎn)生，主要標準為品行之優(yōu)劣及才學之高低。這樣，大量真才實學的人才便可以脫穎而出了。至于沒有真才實學的理政者，也有他們的當然下場，“若郡縣官少年無實學，妄自壓老儒而上至者，則士子嘩而退之?！盵3]12另需定期舉行類似講座、辯論會、聽證會的各種學術及政治活動，鍛煉學生的思考和有序政治參與能力。客觀上講，晚明的教育普及程度接近近代，在國家政府及鄉(xiāng)間宗族共同努力下，一般人家子弟皆有受教育之機會[5]83。要保證優(yōu)秀人才的大量涌現(xiàn)，教育的普及是前提，學校的培育使得學生在未來的國家治理中發(fā)揮其能力成為可能。

三、學校在國家治理過程引導社會風氣轉變的責任

國家治理目標的實現(xiàn)，還需要一個健康的社會風氣作為保證?！皩W校之法廢，民蚩蚩而失教?！睕]有了學校，民眾失去教育的機會，社會風氣之惡自然不可想象。社會風氣的建構目標是使“蓋使朝廷之上，閭閻之細，漸摩濡染，莫不有詩書寬大之氣?！盵3]10對社會風氣轉變的思考是建立在黃宗羲對整個封建社會長期的愚民政策深刻反思的基礎之上的。國家、民族的富強，建立在整個國家和民族開放、寬容、和諧的社會氛圍之中。這就要求統(tǒng)治階層要重視普通民眾智慧的開發(fā)而不是反其道而行之，只有這樣，才能建立長久有效的國家治理機制。要使普通民眾樹立正確的是非觀，在社會中弘揚正氣，使整個社會有正確的是非觀?！疤熳又俏幢厥?，天子之所非未必非，天子亦遂不敢自為非是，而公其非是于學校。”天子的是非觀并不是評判事情正確與否的唯一依據(jù)，要發(fā)揮學校對社會教化的引導功能，促成社會風氣的轉變。社會風氣轉變的并不是目的，最終還是要靠制度來保證這種“是非觀”的常態(tài)化，要用“天下之法”代替“一家之法”。

四、黃宗羲國家治理思想的啟示

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指出：全面深化改革的總目標是完善和發(fā)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xiàn)代化。在探究黃宗羲國家治理思想的同時，應深刻認識到其國家治理思想對新階段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及治理能力現(xiàn)代化的啟示意義。

第一，對公共治理政策輸出的啟示。黃氏筆下的學校在制定各種政策的時候廣泛吸納民意能給予我們以重要啟發(fā)。即我們在制定各種公共治理政策時一定要重視民意，必須有相應的機構及時整合、吸納民眾訴求，否則這種政策的制定很難說是民主、科學的?？陀^有效的吸納民意并進行充分的整合，民眾的有序政治參與是前提，在這方面需要做的工作還有許多。目前黨和政府已經(jīng)意識到這個問題的重要性，對加強民眾有序參與尤其是有序政治參與加強了上層引導。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決定》強調：發(fā)展社會主義民主政治，必須以保證人民當家做主為根本……更加注重健全民主制度、豐富民主形式，從各層次各領域擴大公民有序政治參與，充分發(fā)揮我國社會主義政治制度優(yōu)越性。

第二，對今時今日學校功能的重新審視。雖然黃宗羲筆下的學校跟今天我們所說的學校有很大的不同。黃宗羲說“必使治天下之具皆出于學校”，這個要求在現(xiàn)代社會缺乏合理性和可行性。但是我們應思考，在國家治理體系中學校究竟該發(fā)揮什么樣的作用。學校為促進國家治理體系及治理能力現(xiàn)代化培育大批精英人才的功能自然是無須贅言。此外，真正的學校特別是大學應該成為引領民主與科學、文明與進步的重要力量。今天的大學更應該發(fā)揮一種民主助推力的作用。正如俞可平先生所說的那樣，“民主就像一個旋轉的陀螺”[6]24。它需要外部的驅動力，大學理應成為這些力量中的重要一支?！皟啥宦劥巴馐拢恍闹蛔x圣賢書”的教育價值所主導之時代雖然已經(jīng)過去，并且此種價值已經(jīng)日漸式微，但是在目前實際的教育生活中仍然不乏殘余思想。關起門來做學問，既違背了學校的傳統(tǒng)，又喪失了學校應有的價值。

第三，對新時期全面推進依法治國的思考。黃宗羲“有治法而后有治人”的法治觀在《學校篇》中同樣有鮮明地體現(xiàn)：天子之所是未必是，皇權之外的唯一標準恐怕就是法律。黃氏提出這樣的法治觀，一方面是深刻認識到人治給國家治理帶來的種種災難，另一方面也是以此告誡后人要重視法治。黨的十八屆四中全會《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推進依法治國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強調要全面推進依法治國，而要實現(xiàn)這一目標，法治意識的培養(yǎng)是基本的前提。法治意識即我們在日常生活中不僅要學法、懂法，更要敬畏法律，遵守法律。今天我們要深刻認識到法治在國家治理過程中的重要性。

參考文獻：

[1]梁啟超.清代學術概論[M].上海：東方出版社，1996.

[2]梁啟超.中國近三百年學術史[M].北京：中華書局，1936.

[3]沈善洪.黃宗羲全集（增訂版）·第1冊[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2.

[4]吳光.黃梨洲三百年祭[M].北京：當代中國出版社，1997.

[5]劉曉東.明代士人生存狀態(tài)研究[M].長春：吉林文史出版社，2002.

[6]俞可平.民主與陀螺[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