塑造人物形象,切忌機械地、照相似的描寫,切忌“人物身上有什么就寫什么”“人物實際長得咋樣就咋樣寫”,而應對人物外貌進行有重點、有特色、有選擇的描繪,把那些最能凸顯人物性格的衣著、長相、表情,乃至習慣性動作進行細寫,以形傳神,以貌顯性。
契訶夫《裝在套子里的人》中的別里科夫,老是穿雨鞋,帶雨傘,把臉藏在高高的衣領里,對他的衣著扮相的描寫,充分顯示了他逃避現(xiàn)實、封閉保守、害怕變革、死板冷漠的性格特征。如果作者硬要讓他“穿西裝,打領帶”,顯得“新潮、開放、有朝氣”,那就與他的性格特點背道而馳了。
魯迅《藥》中對劊子手康大叔,外貌描寫得也極為傳神:
突然闖進了一個滿臉橫肉的人,披一件玄色布衫,散著紐扣,用很寬的玄色腰帶,胡亂捆在腰間。
“滿臉橫肉”,顯示其兇殘、蠻橫;“玄色布衫”,以黑衣襯“黑心”;“散著紐扣”“胡亂捆在腰間”,通過對其猥瑣形象的描寫,顯示劊子手的蠻橫無禮。
生動的肖像描寫,能服務于人物性格的塑造,使讀者以形窺神,窺見人物的內心世界和精神面貌。
魯迅筆下的祥林嫂,第一次到魯四老爺家做工,外貌是這樣的:
……頭上扎著白頭繩,烏裙,藍夾襖,月白背心,年紀大約二十六七,臉色青黃,但兩頰卻還是紅的。
“頭上扎著白頭繩”,暗示是寡婦,祥林嫂死了丈夫,但她仍以扎白頭繩的方式懷念丈夫,顯出她的純樸和忠貞;“烏裙,藍夾襖,月白背心”,色彩單調,顯示了她的樸素和端莊;“臉色青黃”,顯出她家境貧寒,營養(yǎng)不良,心靈受到極大的創(chuàng)傷?!皟深a還是紅的”,暗示她“年輕,有力氣”,在魯四老爺家做工,不是白吃飯的人。而祥林嫂臨死前的外貌,卻變成:
……五年前的花白的頭發(fā),即今已經(jīng)全白,全不像四十上下的人;臉上瘦削不堪,黃中帶黑,而且消盡了先前悲哀的神色,仿佛是木刻似的;只有那眼珠間或一輪,還可以表示她是一個活物。
“頭發(fā)全白”,衰老至極;“瘦削不堪”,長期營養(yǎng)不良和精神痛苦使她備受折磨;“黃中帶黑”,無血色,含病態(tài),離死期不遠;“消盡了先前悲哀的神色”,飽受生活的打擊,她已變得麻木,遲鈍,毫無生氣。
曹雪芹《紅樓夢》中關于賈寶玉出場時的一段外貌描寫也十分傳神:
頭上戴著束發(fā)嵌寶紫金冠,齊眉勒著二龍搶珠金抹額;穿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紅箭袖,束著五彩絲攢著結長穗宮絳,外罩石青起花八團倭緞排穗褂;登著青緞粉底小朝靴。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曉之花,鬢若刀裁,眉如墨畫,面如桃瓣,目若秋波。雖怒時而若笑,即嗔視而有情……
頭上戴的、眉上勒的、身上穿的、外面罩的、腳上登的,質美色艷,顯其“貴”,說明他在家中備受嬌寵和呵護;飾品繁多,衣著華貴,顯其“富”,說明他降生在有錢人家,不懂生活的艱辛;“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曉之花”,顯其風流俊俏,聰慧過人,為日后追求愛情自由埋下了伏筆。
以形蘊性,以貌顯神,正是人物外貌描寫的要訣。掌握了人物外貌描寫的精要,就掌握了塑造人物性格的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