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用你的方式表達愛,那很可能是錯的。
——題記
老莊頭是個有福氣的人。
村里人都這樣認為。
大兒子在政府機關(guān)做事,二兒子是小有名氣的企業(yè)家,小女兒是某大學(xué)的知名教授。
三個兒女都很出息。
三個兒女也都很孝順。出錢的出錢,出人的出人,合伙給他造了一間漂亮又大氣的房子。
真有福氣啊,村里人說。
老莊頭不說話,“吧嗒吧嗒”抽著旱煙。
臥室里有幾條大兒子送來的進口香煙,是名牌貨,聽說味道很好。
但老莊頭一口也沒有抽過。再好的煙,還能比過他手里的旱煙?這旱煙抽起來潮潮的,辛辣而暖人。誰能做出這獨特的味道?房子很大,大到空蕩蕩的。里面的家具都是全新的,那些用慣了的老家具,隨著那棟老房子和那頭老黃牛,那些雞啊鴨啊,都躲藏到他生命之外去了。
老莊頭敲了敲煙桿,抖落煙口上的煙灰。
這棟房子,除了他堅持留下的這根煙桿,就只剩下兒女們堅持留下的那個年輕的小保姆了。
要什么保姆呢?老莊頭想。
老莊頭這輩子伺候別人伺候慣了。他走了的老伴,他長大了的兒女們,還有那頭好老好老的老黃牛,哪個不是被他伺候得舒舒服服,熨熨帖帖的?
伺候了人一輩子,臨老了,反而要被人伺候。
老莊頭微微嘆了口氣,看了眼院外高高的圍墻。
他還沒老,才六十幾歲。擱小時候那會兒,六七十歲還在田里勞作的大有人在。那時候的人,哪有這么金貴?
可惜,他大兒子不信,二兒子不信,小女兒也只是笑瞇瞇地不置可否。
只有那頭老黃牛信。
可惜,他“有錢”了卻養(yǎng)不起它了。
牛倔,養(yǎng)起來費精力。
兒女們勸慰的話語還在耳邊回響,老莊頭卻想起了老黃牛被拉走時,那淡漠而平靜的眼神。
那暗伏于眼眸深處的悲哀、嘲弄以及解脫。
悲哀什么?嘲弄什么?又解脫什么?
老莊頭清清嗓子,咳了兩聲。
夕陽已沒入地平線。
太陽的半個身子都隱在山的那邊了。漫天的云霞在天空中顯得空落落的。一只歸家的飛鳥也沒有,田地之間好不孤單。
已經(jīng)到時間做晚飯了。小保姆還沒有回來。
老莊頭知道她在哪兒。
小保姆在大城市里有個男朋友,兩人隔著千山萬水,濃濃的情意只能靠薄薄的手機傳遞。而他這里,是沒有信號的。
年輕真好啊。老莊頭想。
煙抽完了,老莊頭放下煙桿,換了個姿勢繼續(xù)搖著藤椅。
他在“嘎吱嘎吱”聲中睡去?;蛟S,他將永遠也不會醒來。
【作者系湖南省瀏陽市第一中學(xué)天馬文學(xué)社社員,指導(dǎo)教師:謝林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