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伯文治療腦瘤臨床思辨特點總結

郭晨旭 朱國福

(上海中醫(yī)藥大學中藥學院，上海，201203)

錢伯文治療腦瘤臨床思辨特點總結

郭晨旭 朱國福

(上海中醫(yī)藥大學中藥學院，上海，201203)

錢伯文是全國名老中醫(yī)，在中醫(yī)治療腫瘤領域有很高的聲譽，本文從錢老對腦瘤的中醫(yī)認識，辨證分型和施治原則、臨床用藥等方面進行了總結，并典型案例進行了介紹，以期對錢老治療腦瘤的臨床思辨特點做系統(tǒng)的綜述。

@ 錢伯文；腦瘤；臨床思辨

錢伯文是上海中醫(yī)藥大學終身教授，全國名老中醫(yī)，享受國務院特殊津貼，他在中醫(yī)臨床領域有70余年的臨床實踐，尤其是對于腫瘤的治療，錢老建樹頗豐，被譽為“癌癥克星”。他對于腫瘤的治療，主張從調理整體著手，充分發(fā)揮正氣的抗癌作用。善用攻補兼施，扶正祛邪，而攻不傷正，補不礙邪。錢老常說：正確處理扶正與祛邪的辨證關系，是治療腫瘤取得成效的關鍵。錢老自60年代以來，對中醫(yī)藥治療腦瘤進行了長期的臨床觀察與研究，取得了較好的臨床療效?，F將錢老治療腦瘤診療方案介紹如下。

1 中醫(yī)對腦瘤的認識

痰濕內阻，氣血郁結是腦瘤的重要病機。中醫(yī)學沒有腦瘤這個名稱，其相關癥狀的描述散見于頭痛、頭風、嘔吐、癱瘓等疾病之中。錢老指出：根據中醫(yī)文獻記載，結合現代臨床所見，痰濕內阻、氣血郁結、頭顱外傷、肝腎虧損、肝風內動等與本病的發(fā)生、發(fā)展有一定的關系。頭痛久而不愈者，是因犯大寒，內至骨髓所致。頭腦為諸陽之會，其位高而屬陽，以風與邪和火氣最易引起頭部的病變。根據現代醫(yī)學，實際上腦與髓已包括現代醫(yī)學的神經系統(tǒng)、內分泌系統(tǒng)和循環(huán)系統(tǒng)。這3大系統(tǒng)失調與腦瘤的發(fā)病有密切關系。

2 腦瘤的辨證施治原則

2.1 辨證與辨病有機結合 錢老在辨證論治腦瘤時非常強調“治病求本”“審證求因”，重視內因的主導作用。錢老認為，腫瘤是整體性疾病的局部表現，因此對腫瘤的治療既要看到腫瘤對機體損害的表現(證)，又要認識到腫瘤形成的原因及其病理變化。誠如《傷寒論》所載:“觀其脈證，知犯何逆，隨證治之”。而顱腦腫瘤是一種常見的腫瘤疾病，我們必須結合現代醫(yī)學的科學方法，如CT、核磁共振、顱腦X線等現代檢查，對疾病明確診斷，這即是辨病。如患者呈現左側面部麻木，左眼不能閉攏，左口角流誕，左鼻唇溝變淺，伸舌左偏等癥狀。再根據患者伴有右側上下肢麻酸乏力和肢體功能進行性減退等表現，以及氣腦造影、椎動脈造影，即可大致診斷為腦干腫瘤。

總之，除辨證之外，一定還要結合辨病。辨病對診斷指標和判斷預后有較為明顯的認識，辨證能在疾病發(fā)生的不同階段抓住重點，采用針對性較強的治療措施，二者結合，既不致延誤病機，又能獲得及時的治療。

錢老認為，辨病與辨證兩種方祛，各有所長，只有有機結合，才能充分發(fā)揮中西醫(yī)各自的長處。從顱腦腫瘤的病因分析，它的發(fā)生可能由于外因的邪氣、邪毒，內因的七情刺激、氣血運行失常、正氣虛弱等，使機體陰陽失調、臟腑虛損、氣血功能障礙，導致機體的病理變化。錢老臨證時，根據腦瘤患者的體質、臨床癥狀、舌診、脈象，四診參合，審證求因，辨證歸納為痰濕內阻、肝膽實熱、肝腎陰虛、氣血郁結等證型[1]，而采用化痰開郁、健脾燥濕，消腫軟堅、清肝瀉火、滋補肝腎、活血化瘀等治法，以攻瘤軟堅、解毒、化痰開郁、補肝腎，常獲得比較良好的效果。

但每個病例各不相同，或為氣滯血瘀，或為痰濕凝聚，或為熱毒內壅，或為肝腎虛虧，而累及部位經絡也各有所異，所以若不正確掌握便用辨證論治這個中醫(yī)傳統(tǒng)方法，則往往難以奏效。錢老既運用辨證論治之法，又主張在辨證論治的基礎上，辨證與辨病有機結合，其效更佳。

2.2 扶正祛邪，攻補兼施 中醫(yī)學在防治疾病，運用治則治法的過程中，常常離不開扶正與祛邪兩大法則。因為扶正能調動機體內在的積極因素，調整機體陰陽的不平衡，提高機體對病邪的抵抗力和自然修復力，從而戰(zhàn)勝疾病，使機體恢復健康。但在扶正的同時也不能忽視祛邪，因為祛邪能排除致病因素，使正氣恢復，疾病消除。故前人有“正足邪自去，邪去正自安”之說。

錢老指出：不論治療那種疾病，或研究其病因和治法，都必須堅持“兩點論”，堅持以內、外因兩個方面去研究人體致病的原因和治療方法，反對只注重外因，片面強調“祛邪”，不注重內因，忽略“扶正”；或只注重內因，片面強調“扶正”而忽略“祛邪”的傾向?！夺t(yī)宗必讀·積聚篇》曰:“積之成也，正氣不足，而后邪氣踞之”?！锻庾C醫(yī)編》亦謂：“正氣虛則成巖”。錢老依古人之訓，結合多年臨床經驗，認為腦瘤是本虛標實之病，它的發(fā)生與正氣虛弱有著極其密切的關系。因此，能正確地運用扶正與祛邪兩者對立統(tǒng)一的辨證關系，是錢老治療顱腦腫瘤取得成效的關鍵，對腦瘤的治療有重要的指導意義。

在確定扶正與祛邪的主次問題上，錢老常根據患者體質的強弱，病程的長短以及病員的具體情況而定，重不把它們凝固化，雙方的孰輕孰重，全賴對癥情的標本虛實的權衡，因人因時而異。正所謂：“運用之妙，存乎一心。”

2.3 重視組方，提高療效 眾所周知，藥物組方配伍得當與否，與療效的好壞有著密切的關系。顱腦腫瘤是一個比較復雜的疾病，它呈現的病因錯綜復雜，有肝腎虧損，痰火郁結，痰濕內阻，瘀血凝滯，痰瘀互結，本虛標實等不同。其療效高低除受患病時間長短、患者體質、精神等因素影響外，還與中醫(yī)理法方藥運用是否得當密切相關[2]。錢老在長期臨床實踐的基礎上，將多種藥物互相配伍組方，對比較復雜的病證給予全面照顧，既保證用藥安全，又能收到更好的療效。他指出，藥物的配伍和方劑的組成并不是單味藥簡單相加，而是在中醫(yī)理論指導下，根據病情需要和藥物的性能，有選擇有目的地將多種藥物物配伍在一起，從而揚長避短，以提高原有的藥效，所謂“藥有個性之特長，方有合群之妙用”[2]。

中藥的組方配伍，一定要在中醫(yī)理論指導下，運用中藥的基本理論，如寒熱并用，和其陰陽，苦辛并進，順其升降，補瀉同施，調其虛實。這些在組方立法上必須予以高度重視[3]。基于上述，錢老在顱腦腫瘤的治療上非常注重利用各藥的特點，巧妙配伍。這也是他的組方能取得較好臨床療效的關鍵因素之一。

3 錢老對腦瘤的辨證分型及常用方藥

錢老在上述辨證論治原則指導下，將腦瘤大致分為五型加以施治，略述如下。

1)痰濕內阻型：癥見頭痛頭暈，肢體麻木，半身不遂，舌強嘔吐，語言蹇澀，視物模糊，痰多胸悶，苔膩或薄膩，脈細弦或弦滑。治以燥濕化痰，消腫軟堅為法。方選溫膽湯、導痰湯、指迷茯苓丸等。藥用半夏、陳皮、茯苓、炙甘草、竹茹、枳實、膽南星、風化硝、枳殼等加減。

2)肝膽實熱型：癥見頭痛劇烈，面紅目赤，口苦咽干，急躁易怒，舌紅苔黃，脈弦。治以清肝瀉火為法。方選龍膽瀉肝湯。藥用龍膽草、梔子、黃芩、柴胡、生地黃、車前子、澤瀉、木通、甘草、當歸等加減。

3)肝腎陰虛型：癥見頭暈頭昏，兩目干澀，煩躁易怒，舌紅苔少，脈細而弦。治以滋補肝腎為法。方選杞菊地黃丸、一貫煎等。藥用枸杞子、菊花、熟地黃、淮山藥、山茱萸、牡丹皮、茯苓、澤瀉、沙參、麥冬、當歸、生地黃、川楝子等加減。

4)氣血郁結型：癥見頭痛頭脹，面色晦暗，口干氣短，視物模糊，口唇發(fā)紺，舌質紫暗，邊有瘀斑，脈細澀。治以活血化瘀為法。方選血府逐瘀湯、補陽還五湯等。藥用生地黃、桃仁、紅花、枳殼、赤芍、柴胡、甘草、桔梗、川芎、牛膝、當歸尾、黃芪、地龍等加減。

5)肝風內動型：癥見抽搐震顫，語言蹇澀，半身不遂，肢體麻木，視物模糊，舌體歪斜，舌薄質紅，脈弦或細數。治以鎮(zhèn)肝熄風為法。方選鎮(zhèn)肝熄風湯、羚羊鉤藤湯、天麻鉤藤飲等。藥用懷牛膝、龍骨、生白芍、天冬、麥芽、代赭石、牡蠣、玄參、川楝子、茵陳蒿、甘草、龜甲、羚羊角、桑葉、川貝母、鮮生地黃、鉤藤、菊花、鮮竹茹、茯神、天麻、生石決明、桑寄生、杜仲、梔子、黃芩、益母草、夜交藤等加減。

4 典型案例介紹

某，女，20個月。2001年10月13日初診。

患者診斷為右枕葉腦未分化肉瘤,于2001年9月4日在上海市兒科醫(yī)院行手術切除術。術后尋求中醫(yī)治療，故來門診就醫(yī)。初診癥見：患者惡心嘔吐，以早晨為甚，反復發(fā)作，頭脹痛，視物模糊，痰多，舌淡苔薄白，脈弦。中醫(yī)診斷為：頭痛病/痰濕凝滯證(腦瘤)。此為痰濁上擾，蒙蔽清竅所致。治宜化痰軟堅，除濕開竅，方擬指迷茯苓丸、導痰湯、滌痰湯加減。處方：半夏10 g，陳皮6 g，茯苓20 g，象貝母10 g，海蛤殼10 g，莪術10 g，三棱10 g，蜈蚣2條，川芎8 g，煅牡蠣20 g，制南星10 g。水煎服，1劑/d。另配中成藥六味地黃丸。

復診：服藥14劑，惡心嘔吐減輕減少，頭痛已止。效不更方，前方繼服14劑，病情基本穩(wěn)定。此后，以前法加減，配合六味地黃丸治療。隨訪至2008年3月，病情穩(wěn)定，未見復發(fā)。

按：本案屬于中醫(yī)學頭痛病的范疇，據患者惡心嘔吐，頭脹痛，視物模糊，辨證為頭痛病/痰濕內阻證(腦瘤)。此為痰濁上擾，清竅受蒙所致。治宜化痰祛濕，軟堅，抗癌。方以指迷茯苓丸、導痰湯、滌痰湯加減。方中陳皮、半夏、茯苓、南星化痰除濕，以治病本；象貝母、煅牡蠣等化痰軟堅；三棱、莪術、蜈蚣消腫抗癌。諸藥合用，共奏化痰軟堅，抗癌之功，而收較好療效。

顱腦腫瘤是占位性病變，其引起的局部癥狀是由于腫瘤的壓迫、浸潤和破壞作用所引起，由于病因與病機的不同，或同一種病在不同階段出現不同的病情性質及證型。如顱腦腫瘤引起局灶性癥狀，大多提示腦組織直接受腫瘤影響的部位，因此具有較大的定位診斷價值，而病變晚期當顱內壓增高癥狀已經出現，這時由于腦組織的移位，重要血管和神經受牽拉和推移，因而所出現的癥狀就不再有定位診斷的價值，臨床上應特別注意識別。這就要求我們對各種紛雜的癥狀作出準確的判斷，進一步分析、綜合、完成辨證的過程，也應結合顱腦CT、MRI等檢查，予以辨證與辨病相結合的治療，還須根據錯綜復雜的病理變化所導致的多種癥象，分清主次輕重、先后因果、真假同異，制定相應治法。只有這樣，才能取得較好的療效。我們根據患者的自身情況、臨床癥狀，結合舌脈等表現,進行辨證論治。根據我們臨床觀察，經中醫(yī)中藥治療后,絕大多數患者的臨床癥狀都有不同程度的好轉、減輕,病灶縮小甚至消失[1]。

[1]錢伯文.辨證論治213例顱腦腫瘤的療效觀察[J].上海中醫(yī)藥雜志,1986,20(9)：3.

[2]錢伯文.立足傳統(tǒng)，重在創(chuàng)新[J].上海中醫(yī)藥雜志,2006,40(10)：3-5.

[3]錢伯文.方藥辨證觀[J].中成藥,1981,3(9)：13.

(2014-10-13收稿 責任編輯：徐穎)

Summary of the Features of Qian Bowen's Thoughts on Clinical Treatment of Brain Tumor

Guo Chenxu, Zhu Guofu

(SchoolofPharmcy,ShanghaiUniversityofTraditionalChineseMedicine,Shanghai201203,China)

Qian Bowen is a distinguished veteran doctor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who enjoys a high prestige in treating brain tumor by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This article summarized Qian's understanding of brain tumor from the view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differentiation of symptoms and clinical medication, and also introduced some typical cases. It was expected to make a systematic review on the features of Qian Bowen's thoughts on the clinical treatment of brain tumor.

@ Qian Bowen; Brain tumor; Thoughts on clinical treatment

國家中醫(yī)藥管理局錢伯文名師工作室項目(編號：A1-Z1401010504)；上海市博士點基金項目(編號：K130204)

郭晨旭(1984.12—),女，在讀博士，主治醫(yī)師，從事抗腫瘤中藥藥理藥效研究，E-mail:13632308419@163.com

朱國福(1964.11—)，男，博士，教授，從事中醫(yī)藥教學及抗腫瘤中藥研究工作，Tel:(021)51322209，E-mail:zhuguofutcm@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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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969/j.issn.1673-7202.2015.10.0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