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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說倭傳》看中國抗戰(zhàn)文學的甲午源流
吳辰1房福賢2
(1.山東師范大學文學院,山東濟南250014; 2.海南師范大學文學院,海南???71158)
摘要:甲午中日海戰(zhàn)中國戰(zhàn)敗之后,在中國文學界涌現出了一批以抗日為主題的文學作品,這些作品可以看作是中國抗戰(zhàn)小說的源頭。《說倭傳》作為第一部從全局角度表現中日甲午戰(zhàn)爭的文學作品,更是具有重要的史料價值,尤其是其后全文附上的《中日議和紀略》和幾乎事無巨細記錄下來的李鴻章與伊藤博文的會談過程更為我們揭示了兩種國家觀念之間的沖突。通過對《說倭傳》等史料和文學作品的分析,不難發(fā)現,將中國抗戰(zhàn)文學的源頭追溯到甲午中日海戰(zhàn)中國失利是有其重要意義的。它大大拓寬了抗戰(zhàn)文學的疆域,將抗戰(zhàn)文學置于更廣闊的空間內,還原了抗戰(zhàn)文學長期被遮蔽在誤解下的重要意義和價值。
關鍵詞:《說倭傳》;抗戰(zhàn)文學;甲午中日海戰(zhàn);現代民族國家
在中日甲午戰(zhàn)爭爆發(fā)120周年之際,中國國際廣播出版社出版發(fā)行了由陳書良整理的晚清小說《說倭傳》,這部由清人洪興全撰寫的小說,除在光緒二十三年的初版本外,民國時期還以《繪圖中東大戰(zhàn)演義》上下冊刊行。①《繪圖中東大戰(zhàn)演義(上、下)》由于資料殘缺原因,筆者只見到數頁,其出版機構和年月不詳,為石印本,疑為有論者所說的上海出版版本(參見蔡國梁《甲午戰(zhàn)爭的重現——〈中東大戰(zhàn)演義〉》,《河北大學學報》1988年第2期)。作為最早描寫中日甲午戰(zhàn)爭全程的長篇小說,《說倭傳》無論是在當時還是以后,都應當在中國學界產生較大的影響,但奇怪的是,它誕生百余年來,卻少有人研究,一般的文學史都很少提及,人們對它的了解,大多通過阿英《中日甲午戰(zhàn)爭文學集》②1948年北新書局版的《中日甲午戰(zhàn)爭文學集》所錄《中東大戰(zhàn)演義》四十回,與陳書良整理版以及其他版本所錄三十三回不同,其差異在于具體章回設置,與主題無礙。而陳書良整理版《說倭傳》因有光緒二十三年《說倭傳》初版封面書影為證,當為香港中華印務總局鉛印本,據考此版本至少于光緒二十六年仲春月有過再版(參見蔡國梁《甲午戰(zhàn)爭的重現——〈中東大戰(zhàn)演義〉》,《河北大學學報》1988年第2期)。故本文論述時皆以陳書良整理版《說倭傳》為對象。(分別由北新書局于1948年、中華書局于1958年出版)的簡略介紹。究其原因,一方面是因為這不是一部傳統(tǒng)意義上的小說,看起來文學價值不高;另一方面則與其體現的“淡仕途劉將軍喜歸珂里,息烽火大清主樂享太平”等忠君思想顯得有些陳舊有關。在當時維新的時代,思想新潮明涌暗動,《說倭傳》自然不如《新中國未來記》等受到晚清知識階層的重視;而“五四”以來,人們多以進化論觀念評判文學價值,這樣一部“舊”小說自然也就很難進入“現代性”的法眼。但是,對于不同類型文學作品的價值,不能以一種絕對化的眼光去衡量,對這樣一部在甲午戰(zhàn)爭語境下生成的小說,如果單純以審美和現代性為價值取向,就會忽視其內在的許多價值。[1]
首先,《說倭傳》具有極其重要的史料價值。由于《說倭傳》是一部演義小說,因此,它既沒有引起中國歷史學家的重視,也不大為文學研究者關注。但是,作為甲午海戰(zhàn)當事的另一方,敵對國日本的學者卻對它產生了濃厚的興趣。近年來,日本學者竹村則行對《說倭傳》進行了系統(tǒng)的研究,“發(fā)現其中第十九回至第二十一回與小說的體裁、文筆大異其趣,伊藤與李鴻章大段的問答幾乎是全文載錄了《中日議和紀略》”,這份史料由“中方整理,原應藏于清廷”,竹村專程為此來中國查閱,但在《呈遞欽差大臣李鴻章與日本往來照會及問答節(jié)略咨文》中,“又與伊藤五次會議問答節(jié)略共訂為一本,內多辯論緊要語”卻是“原闕”的。而這一“緊要”的史料后來被發(fā)現藏于日本內閣文庫(國立公文書館)中,經與《說倭傳》所載會議紀要核對,竟相差無多。[2]這樣一來,《說倭傳》就具有了十分珍貴的史料價值,“這部小說作為文學作品來看缺乏趣味,但作為觀察歷史的資料,卻有相當的價值?!保?]
其次,《說倭傳》有著重要的文學史價值?,F代中國抗戰(zhàn)文學目前被普遍認為是一個狹小的學術范疇,即使是在1995年中國作家協(xié)會發(fā)起了“中國作家協(xié)會所屬報刊‘中國抗戰(zhàn)文學征文獎’”之后,“抗戰(zhàn)文學作為一個具有獨立意義的開放的概念開始在當代文學視域中回歸”,[4]也僅僅是強調了抗戰(zhàn)文學向未來延伸的向度,而談及其歷史源流則仍是局限于1937年“盧溝橋事件”或者1931年“9· 18事件”。誠然,在“9·18事件”之后,日軍對東北三省的大舉侵犯使得在中國新文學的創(chuàng)作中出現了以蕭紅、蕭軍、駱賓基等人為代表的“東北作家群”,而其創(chuàng)作的所謂“救亡小說”也表現出了“東北農民為保家衛(wèi)國而進行的悲壯斗爭和英勇反抗”[5],但是,問題在于隨著研究的深入,研究者們越來越形成了一種共識:在現代中國文學的構成中,并非只有大陸文學,也并非只有“新文學”;而所謂“抗戰(zhàn)”,也不僅僅指的是在戰(zhàn)場上的兩軍交鋒,對外來侵略的抵抗和反擊,而是體現在經濟、外交、文化等各個層面。如果將這些曾經被忽視的因素引入對抗戰(zhàn)文學的研究,我們不難發(fā)現,早在1920年代,賴和等臺灣作家就已經進行著抗戰(zhàn)文學的嘗試,《一桿“秤仔”》就成功地表現了戰(zhàn)場之外的殖民者對臺灣人民的經濟壓迫?!栋⑺摹芬晃母窃诒憩F出了強烈的民族尊嚴的同時,對日本殖民者妄圖進行文化同化的陰謀進行了揭露;而比這更早,如陳天華的《猛回頭》中就以長沙彈詞的通俗藝術的形式明確寫道:“新日本,取臺灣,再圖福建;……痛只痛,甲午年,打下敗陣?!保?]再往上溯,晚清出現的一系列以近代事件演義的小說,如《說倭傳》《死中求活》《中法大戰(zhàn)演義》等,其動機皆來自于晚清士大夫階層對于甲午海戰(zhàn)中中國敗北的刺激以及對其失敗原因的思考,正如康有為所說:“夫以中國二萬里之地,四萬萬之民,比之日本,過之十倍,而為小夷嫚侮侵削,若刲羊縛豕,坐受剝割,恥既甚矣,理亦難解。”[7]其時,中國進入了如研究者所述的“轉型時代”,“在這個時代,無論是思想知識的傳播媒介或者是思想的內容均有突破性的巨變?!保?]中國在甲午海戰(zhàn)之后終于從“帝國的軍隊是戰(zhàn)無不勝的,除非是其統(tǒng)帥指揮不當,否則,大清國的軍隊決不會被打敗”[9]262的迷夢中蘇醒,漸漸開始了與世界接軌,認識到了自己與現代國家的差距。這一點同樣也表現在文學中,尤其是關于中日甲午戰(zhàn)爭的文學,以此時為界顯示出了一種抵抗日寇侵華暴行的自覺。所以說,如果現代中國存在著一個持續(xù)不斷的文學史現象——中國抗戰(zhàn)文學的話,那么,甲午中日戰(zhàn)爭文學即是現代中國抗戰(zhàn)文學的濫觴,而作為《馬關條約》簽訂之后出現的第一部全面表現甲午海戰(zhàn)各個側面的《說倭傳》,則是中國抗戰(zhàn)文學發(fā)生的一個重要標志。
《說倭傳》最值得我們注意的當是其中所蘊含的各種潛在的變革與轉機。《說倭傳》并不是一部真正意義上的話本小說,因為它在章節(jié)的分配上極不平衡,并且內容過于單調,對說書人“拆開揉碎”的敘述方式是一種限制。不僅如此,相對于甲午中日戰(zhàn)爭各次戰(zhàn)役的概觀式的描寫,這部作品對《馬關條約》的簽訂過程的描寫可以說是龐大而冗蕪,有關這一內容的第十九回至第二十一回竟占到了全文的1/3強,李鴻章和伊藤博文的每一個對話細節(jié)都被詳細地記錄了下來,甚至包括諸如:“伊云:‘中堂此來一路順風否?’李云:‘一路風順,惟在成山停泊一日,承兩位在岸上預備公館,謝謝!’伊云:‘此間地僻,并無與頭等欽差相宜之館舍,甚為抱歉!’李云:‘豈敢?!边@樣的寒暄之語都輯錄在內。可見,作者真正的意圖是想讓讀者注意這三節(jié),即《馬關條約》簽訂的全過程以及其后三十三節(jié)全文引錄的《中日議和紀略》。這樣的敘事方式顯然不同尋常,這也是人們認為它的文學價值不高的重要原因。但是,這種敘事方式恰恰是當時作者內在焦慮的一種體現,正是在這種看似蕪雜失序的敘事狀態(tài),最真切地表現了歷史大轉型過程中中國人有關國家命運的思考與內在痛苦的經歷,這也許是這部抗戰(zhàn)小說最有價值之處。
李鴻章與伊藤博文圍繞著馬關條約的唇槍舌戰(zhàn),既體現了兩國領導人的政治智慧,又深烙著傳統(tǒng)與現代的無形沖突,特別是有關國家的認識。從一見面開始,李鴻章與伊藤博文之間就為了清朝皇帝的御筆簽名一事產生過爭執(zhí),伊藤博文認為“無御筆簽名”是不符合“各國通例”的,而李鴻章以“各國俗尚不同……我國向來無此辦法”來搪塞之。由此可見,即便是在甲午中日海戰(zhàn)中中國戰(zhàn)敗,即便是主持洋務運動的李鴻章,也并沒有從“天朝上國”的幻象中走出。雖然李鴻章很早就在其文中提及“華夷混一局勢已成,我輩豈能強分界畫”,而“外國強兵利器,百倍中國”,中國“數千年來未有之變局”、“數千年來未有之強敵”已經降臨,“居今日而曰‘攘夷’,曰‘驅逐出境’,固虛妄之論。即欲保和局、守疆土,亦非無具而能保守之也”,[10]并基于此興辦了諸如“天津電報局”、“天津鐵路公司”等洋務機構,但是從其和伊藤博文的談判中不難看出,在李鴻章的心中,還是有著很強的華夏中心意識的。李鴻章所遞交的清帝敕書上邊沒有御筆簽名,是按照中國的習俗辦理的。而實際上,按照與“外國國主通好”的通例,用御寶而不用簽名是非正式的,故伊藤博文有此一問。但李鴻章以清國俗尚代替各國通例,從很大程度上來說還是將中國當作宗主國,日本當作屬國來看的。雖然中國和日本早在1871年議定《修好條規(guī)》,確立了兩國之間對等的國家關系,但是中日之間從屬性質的外交慣性是強大的,中國在甲午戰(zhàn)爭之前,始終未曾將日本看作是地位同等的國家實體。①參見馬勇《晚清二十年》,人民文學出版社2011年版。李鴻章雖口尊日本天皇為“貴國大皇帝”,但其在議談過程中,在李鴻章的潛意識里常常表現出的是甲午中日海戰(zhàn)仍沒有脫出“萬歷二十年間,日本國關白作亂,侵犯朝鮮。朝鮮國王上表告急,天朝發(fā)兵泛海往救”、萬歷帝戡定“日本關白平秀吉,西夏哱承恩,播州楊應龍”三大亂的范疇。[11]所謂亂,自有以下犯上之意。所以,在談判過程中,李鴻章對中日甲午海戰(zhàn)的理解還停留在傳統(tǒng)戰(zhàn)爭式的攻城掠地,故有此問:“現在日軍并未至大沽、天津、山海關等處,何以所擬停戰(zhàn)條款內竟欲占據?”“臺灣全島日兵尚未侵犯,何故強讓?”而伊藤博文按照現代戰(zhàn)爭理念,認為“凡議停戰(zhàn),兩國應均沾利益。華軍以停戰(zhàn)為有益,故我軍應據此三處為質”、“此系彼此訂約商讓之事,不論兵力到否”。由此可見,李鴻章對于現代國家之間戰(zhàn)爭的認識是相當模糊的,在李鴻章的視野里,“洋人所圖我者利也、勢也,非真欲奪我土地也?!钡撂俨┪脑谧h談時對強占臺灣所表示出的執(zhí)著打破了李鴻章對于外國侵占中國目的的臆斷。而伊藤博文對于滿清割讓吉林、黑龍江一帶的質問更是讓我們看到了當時中日兩國對于國家概念的差別。李鴻章認為,“中國前讓與俄之地,實系甌脫,荒寒實甚,人煙稀少。臺灣則已立行省,人煙稠密,不能比也?!庇纱丝闯觯逭畬τ谄浣虻慕y(tǒng)治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經濟發(fā)展和與中央政府聯(lián)系的情況,對于“甌脫”之地,甚至可以輕易地拱手讓人,統(tǒng)治者缺乏最基本的國家主權觀念,而伊藤博文所表達出的則是一種基于現代民族國家意識下的對領土的觀照:“尺土皆王家之地,無分荒涼與繁盛?!贝送猓铠櫿禄谕砬宓娜饲樯鐣?,要求日方另選駐軍地點,其原因竟是“我為直隸總督,三處皆直隸所轄,如此與我臉面有關。試問,伊藤大人設身處地,將何以為情?”在晚清的執(zhí)政者眼里,領土主權的重要性甚至不能與其為官的“臉面”相比,由此不難看出,當時中國社會中國家意識何其淡薄。
國家觀念的缺失在民眾中表現得更加明顯,當其時,領土的失去、主權的喪失絲毫不影響其生意、娛樂的進行?!墩f倭傳》第十一回寫道:“據言倭軍攻至旅順之時,中國海軍中人尚多有在戲場觀劇者,丁統(tǒng)領禹昌亦在期間,后聞告警,方始遁回兵艦。及倭人既得旅順,該處戲場尚在開演,每日觀者如常鬧熱。倭營官安好了寨,亦多有跑至戲場觀劇。有伶人名朵朵紅與云仙花旦,竟然媚敵,手執(zhí)戲單,跪請倭人點戲。倭將不禁失笑曰:‘喪師失地,汝等尚在此演戲耶?無恥之徒,直類禽獸耳!’乃叱之去。那伶人羞慚不已,唯唯而退?!倍谕瑫r期的日本,“紀念日本戰(zhàn)勝清國的一次盛大慶典,由東京平民構成的游行隊伍行進在大街小巷。在東京歷史上,還從未見過像12月9日這樣盛大的歡慶場面?!保?]253中日在戰(zhàn)后出現這種截然不同的民眾反應,其原因是多方面的,但是歸根結底在于現代民族國家意識的形成與否。我們不難發(fā)現,這一時期,甚至之后很長一段時間內,中國民眾對于政治觀念的淡薄是十分令人吃驚的。有記錄表明,即使是在1908年,關于光緒皇帝的駕崩和慈禧太后的薨逝,民眾的反應也是極其冷淡的?!霸谇鍑傩罩虚g,鮮有跡象表明人們對正發(fā)生著的事有什么情緒化的反應。皇帝的駕崩以及皇太后在很短時間內也可能薨逝這件事對清國人來說幾乎沒有什么影響。清國人所追求的是一條平穩(wěn)、連貫的發(fā)展道路?!保?]168而在甲午中國戰(zhàn)敗之前,連吳大澂、丁汝昌這樣的清王朝的統(tǒng)治階級,甚至像李鴻章這樣的熱心洋務的高層統(tǒng)治者也并沒有形成真正意義上的現代民族國家意識,其心中的中國,還是那個天朝上國,面對日本的侵略,也并沒有將其看作是一場民族國家之間的戰(zhàn)爭,而是一次蠻夷的叛亂。但日本卻不這樣看,在議和的過程中,有一個細節(jié)值得我們注意,對于議和的節(jié)略,即后文的《中日議和紀略》,“伊云:‘……中堂見我此次節(jié)略,但有允不允兩句話而已?!钤?‘難道不準分辨?’伊云:‘只管辯論,但不能減少?!本褪沁@樣一部關鍵的節(jié)略,在議和之時,居然沒有完整華文版本?!袄钤?‘節(jié)略有無華文?’伊云:‘英文、東文已齊,但華文未全?!两挥⑽?,另有要款華文三紙。伊云:‘只賠款、讓地與占守地方三節(jié)譯有華文?!倍饺A文版的節(jié)略直到“光緒廿二年六月十一日方始告成”。這看似不經意的一點實際上滿含著日本對清王朝的輕蔑,而翻閱日本在1931年“9·18事件”前對華的數十封外交文書,竟只有三封有“華文”版本。①資料來自http: / /www.ioc.u-tokyo.ac.jp/~worldjpn/documents/indices/pw/index.html(東京大學東洋文化研究所田中明彥研究室)。這實際上是日本在現代民族國家意識覺醒的語境下,對仍處在現代國家的蒙昧期的中國的一種赤裸裸的歧視。李鴻章在戰(zhàn)前所提出的“五不宜戰(zhàn)”,其中一點就是“況慈禧端佑康頤昭豫莊誠壽恭欽獻皇太后六旬慶典將屆,巨款待需”;而吳大澂所張貼的布告中“迨至該兵三戰(zhàn)三北之時,本大臣自有七縱七擒之計”甚是豪壯,但“惟倭人視為沒字碑,全不畏葸,絕無來降者”。中日甲午戰(zhàn)爭中國的失敗,一方面是由于清廷腐朽、軍備落后,另一方面,可以說中國在這次戰(zhàn)爭中輸在了現代民族國家意識上,沒有一個民族國家觀念的統(tǒng)御,清朝對于日寇的作戰(zhàn)顯得漫不經心,失敗在所難免。
民族國家觀念的生成是中國從傳統(tǒng)向現代轉型的根本標志,“一百多年來,追求統(tǒng)一、富強、民主的強大國家始終是中國人孜孜以求的理想,它與變革、改造傳統(tǒng)密切相聯(lián),從而產生出一種與傳統(tǒng)愛國主義迥然有別的新內容。這個過程始于19世紀70年代以后的早期維新派,歷經康、梁、譚、嚴,到了孫中山才漸漸成熟?!保?2]而種種跡象表明,晚清中國知識界對于民族國家的普遍覺醒正是在《馬關條約》簽訂之后。從李鴻章在戰(zhàn)前戰(zhàn)后對于中國社會的認識,我們就可以清晰地看出這點。在《馬關條約》簽訂一年之后,李鴻章曾訪問美國,在面對記者關于外國資本在清國投資的提問時,李鴻章“很快反應道:‘大清國政府非常高興地歡迎任何資本到我國投資?!@些企業(yè)的管理權應掌握在大清國政府手中。我們歡迎你們來華投資,資金和技工由你們提供。但是,對于鐵路、電訊等事務,要由我們自己控制。我們必須保護國家主權,不允許任何人危及我們神圣的權力。’”[9]340《馬關條約》使這位晚清名宿所受到的屈辱也讓其認識到了主權對于一個國家的重要性,由其對于外國投資所制定的計劃可以看出,一個現代民族國家經濟模式已經在其頭腦中形成。至于1900年,身為大清國駐美公使的伍廷芳在美亞商會新年宴會上的演講詞更是將中國作為一個獨特存在的事實融入了現代民族國家意識。伍廷芳在這次演講中不卑不亢地展示出了中國作為一個主權國家所具有的風度。“我身為清國公使,在此要做的當然是捍衛(wèi)我自己國家的利益和我同胞的利益。但是,這并不意味著,我會做出任何損害你們國家利益的事情?!业膰艺谂d建鐵路,她需要鐵軌、鋼鐵、電力和其它無數的東西。她不得不從國外購買這些東西,直到將來的某一天,她有能力獨立開發(fā)自己的資源。大清國有世界上最廣闊的市場,值得你們去認識她?!笄鍑拖褚蛔笊剑粫詣酉蚰潞蹦乱苼?,而你們應該向大山走去。如果你們不去,我相信,其他人會去的?!堄涀?,我們清國人與你們是在完全不同的環(huán)境中成長起來的,我們兩國的禮儀習慣也不大相同。當你們在上?;虮本┗顒訒r,請記住你不是在華爾街,不要嚇唬和威脅我的同胞。很遺憾,我經??吹侥銈冞@樣做。請記住我的忠告,在東方,一點點禮貌就可以幫助你走得更遠。……總之,你們能不能在與大清國的貿易中占據一席之地,很大程度上取決于你們如何對待我們的人民。”[9]346~348而由康有為、梁啟超發(fā)起的百日維新更是可以看作是一次民族國家意識覺醒的行動,雖然這場運動由于“缺乏民意支持”而效果甚微,但康有為“常與光緒皇帝討論那些倡導現代政治制度但并未出現倒退的國家的情況”的做法以及戊戌六君子的就義,在上層知識界產生的震動是顯而易見的。[9]365~368他們終于意識到“思想者,事實之母也。欲建造何等之事實,必先養(yǎng)成何等之思想。世界之有完全國家也,自近世始也。前者易為無完全國家?以其國家思想不完全也?!褡逯髁x者,世界最光明、正大、公平之主義也,不使他族侵我之自由,我亦毋侵他族之自由。其在于本國也,人之獨立;其在于世界也,國之獨立。……而速養(yǎng)成我所固有之民族主義以抵制之,斯今日我國民所當汲汲者也”[13]。自1896年首次派出13名留日學生之后,到1906年,中國留日學生已經激增至8000余人,[14]在戰(zhàn)后日本國內對中國留學生的歧視情緒的激勵下,留學生的現代民族國家意識迅速覺醒,興辦了許多探尋救國道路的報刊雜志,其中如章太炎等學生還成為了思想界舉足輕重的人物,影響了更多的中國民眾。[15]甲午中日戰(zhàn)爭和《馬關條約》的簽訂,讓中國知識界體會到了知恥后勇的意義,《說倭傳》的作者在小說的最后,全文附上《中日議和紀略》,并構想了一個重振雄風的中國:“中國深恥為倭所敗,乃將各政事大修,參以西法,又開蘆溝鐵路,創(chuàng)立銀行,設辦郵政,政治一新,四方民人皆享升平之世,至今外邦猶未敢犯,想必將來加強盛,威震五洲矣?!彪m然這只是作者的一個美好的理想,但是其“識者謂中國不有此敗,未必鼎新革故,改章變通,此亦天假日人以成中國自強之道也”的論斷,指出了甲午中日戰(zhàn)爭對于晚清中國現代國家意識覺醒的重要作用,還是頗有見地的。
而這一時期的文學也產生了與以往不同的重大變革,中國反侵略戰(zhàn)爭題材的小說層出不窮,并且由于“民族主義情緒的高漲,使作者對鴉片戰(zhàn)爭的意義有了新感受和認識。過去的歷史被甲午戰(zhàn)爭激活,被視為后者的遠因和序曲,或者干脆就是當下事變的一個組成部分”[16],中國近代史上的歷次屈辱性的戰(zhàn)爭重新為文學家所重視,出現了諸如以鴉片戰(zhàn)爭為題材的《芙蓉外史》、中法戰(zhàn)爭的《死中求活》等,中國反侵略文學的源頭就此形成。當然,由于日本對中國覬覦已久,中日自有明以來摩擦不斷,與日本的戰(zhàn)爭在這以前的文學中也時有出現,但甲午中日戰(zhàn)爭之后明顯呈現出了一種新的特質,即將抵抗日本侵略置于現代民族國家視野的觀照下,擺脫了之前“戡亂”的文學模式。《孽?;ā返茸l責類小說對于甲午戰(zhàn)爭中主動請纓的吳大澂(文中化名玨齋)在后方戰(zhàn)場每日賞花作畫的描寫,為我們展示了中國舊式官僚對于戰(zhàn)爭的無知和對于當下世界的隔膜。黃遵憲此時的詩中常常出現一種對于現代國家的模糊認識,詩中常常出現諸如主權、國權等帶有現代國家意識的詞語。而丘逢甲的《春愁》詩中名句“四百萬人同一哭,去年今日割臺灣”更是體現出了一種基于領土意識的現代民族國家觀念。梁啟超在《新中國未來記》中,更是借孔覺民的話清楚地指出,“你道我們新中國的基礎在哪一件事呢?其中遠因、近因、總因、分因雖有許多,但就我看來,前六十年所創(chuàng)的‘立憲期成同盟黨’算是一椿最重大的了?!钱敃r志士想望中國行立憲政體,期于必成,因相與同盟創(chuàng)立此黨……諸君當知,一國的政治改革,非籍黨會之力不能,這憲政黨為前此一切民會之結束……后此一切政黨之先河。”[17]7梁啟超借孔覺民之口,大段大段地闡釋其“憲政期成同盟黨”的綱領和強國主張,在破壞了小說結構的同時,也讓讀者看到了“新小說”在生產過程中存在著的“欲新一國之民,不可不先新一國之小說”[18]的民族主義傾向。小說中引一首《奴才好》,對于晚清社會的麻木不仁作了深刻的諷刺:“奴才好,奴才好,勿管內政與外交,大家鼓里且睡覺?!瓭M洲入關二百年,我的奴才做慣了。他的江山他的財,他要分人聽他好。轉瞬洋人來,依舊做奴才。他開礦產我做工,他開洋行我細崽?!裁戳餮c革命,什么自由與均財。……奴才好,奴才樂,奴才到處皆為家,何必保種與保國?!保?7]39同時,梁啟超在這部小說中對于君主立憲政體的起源有著自己的認識,認為近代日本的強大與其君主的立憲政體改革有關。而頤瑣的《黃繡球》第一回回目就是“論房屋寓民族主義,敘天倫動巾幗感情”,以黃姓的“自由村”作為晚清中國的象征,并清醒地認識到此時的中國“總說是十室九空,只剩得一個外面子好看”[19]。而20世紀初葉,日本將其侵略由軍事方面轉向經濟方面,即使是這樣,日本以經濟為名對中國展開的軍事行動仍是層出不窮,在濟南“五·三慘案”之后,即使是蔣介石,也認為“身受之恥,以五三為第一,倭寇與中華民族結不解之仇,亦由此而始也”[20]。日本的一系列經濟、軍事方面的暴行為中國注入了一股強烈的民族主義情緒,這直接影響了之后傳統(tǒng)意義上的8年抗戰(zhàn)文學的發(fā)展。另一個值得重視的問題就是在甲午戰(zhàn)后,中國派遣了大量的赴日留學生,這些留學生中的許多人在后來中國的文學史上都有著重要的位置,但一種弱國子民的情緒在這些日系留學生的身上也是顯而易見的。最早的關于赴日留學生題材的小說《留東外史》中,除了揭露晚清留日學生荒淫的生活之外,一種與后來留日學生共通的自卑感也躍然紙面。鄭伯奇曾經在回憶留日經歷時說過:“一般來說,留日學生既不像留美學生那樣多屬于達官富商的子弟,也不像留法學生的勤工儉學那樣經過勞動鍛煉,絕大多數是沒落地主和城市小資產階級出身。他們到日本留學無非利用少花錢少跑路等便利條件來求得些新知識為祖國效勞,可是冷酷的現實卻給他們很大的刺激和教訓?!雹賲⒁娻嵅妗稇泟?chuàng)造社及其他》,香港三聯(lián)書店1982年版.他們如郁達夫小說中所寫,在日本人面前根本不敢承認自己的“支那人”身份,甚至將這種自卑異化為如陶晶孫《木樨》中所寫對日本文化的病態(tài)迷戀。這些留日學生在留學過程中大辦報刊,并對自己的所作所為有著清醒的認識,“中國似醒未醒,又似初醒之時,人其從新歟?從舊歟?未定也。因日本留學生之書報,日本留學生之罵詈,日本留學生之電爭,而通國之人大醒,開明者,因明而醒;頑固者,因罵而醒;不進者,因驅而進;退后者,因鞭策而前。在此醒悟時代,日本留學界,大大影響中國?!保?5]留日學生對于國家復興的熱情使他們急于將日本社會上的一切新思潮引進中國國內,如在今天看起來問題重重的福本和夫的馬克思主義構想,在當時的留日學生看來,也成為了拯救中國文壇及社會的利器,[21]他們甚至都來不及將其理論資源進行轉譯,以至于在后期創(chuàng)造社的詞典上常常出現諸如“奧伏赫變”、“意德沃羅基”等不知所云的音譯。[22]在1931年“9· 18”事變之后,留日學生如郭沫若、田漢、馮乃超等又在“左聯(lián)”中起到十分重要的作用。留日經歷對于這些文學史上的重要人物的影響是不可忽視的,而甲午中日海戰(zhàn)中國的失利正是留日學生整體性格形成的關鍵所在。
總而言之,甲午中日戰(zhàn)爭中國的戰(zhàn)敗成為了包括《說倭傳》在內的一批包含著強烈民族主義意識的文學作品得以生成的社會語境,這之后的反侵略題材文學作品和以往的同類作品在精神特質上有著較大的區(qū)別,而最主要的差別在于是否形成了現代國家意識?,F代國家意識的形成使甲午中日戰(zhàn)爭成為了中國抗戰(zhàn)文學的源頭。雖然在一些研究者眼中,在軍事上“在‘甲午戰(zhàn)爭’和‘9·18事件’之間,日本在中國領土上所進行的各個戰(zhàn)事和后來的抗日戰(zhàn)爭不具有內在的本質的聯(lián)系”②見劉為欽《抗日戰(zhàn)爭起始時間考辨》,《浙江社會科學》2007年第7期。但筆者認為,日本侵華野心久已有之,甚至在豐臣秀吉時代,日本就已經在“明征服二十五條計劃”里構想了一個征服中國之后的瓜分藍圖:“恭迎天皇行幸北京,奉京城周圍十國之地以為畿內;以秀次為大唐關白,與之百國之地?!?參見韓東育《日本對外戰(zhàn)爭的隱秘邏輯(1592—1945)》)德川幕府時期,日本又覬覦我國黑龍江下游一帶,遣派間宮林藏等人實地考證,做出《東韃紀行》等文(〔日〕間宮林藏《東韃紀行》,黑龍江日報(朝鮮文報)編輯部、黑龍江省哲學社會科學研究所譯,商務印書館,1974年版)。到了《田中奏摺》出現的半世紀前,日本妄圖稱霸亞洲的野心就已昭然若揭。早在1868年,日本明治天皇就有這樣的布告:“宜大力充實軍備,光耀國威于海外萬國,以應答祖宗先帝之神靈”,其“開拓萬里波濤,布國威于四方”的軍國主義傾向已經表現得十分明顯,而這時已經到了圖窮匕現的關頭(參見韓東育《日本對外戰(zhàn)爭的隱秘邏輯(1592—1945)》,《中國社會科學》2013年第4期)。所以,日本歷來的侵華行動可以看作是一個有內在邏輯的侵略行徑,不應割裂開來。,但這并不能成為割裂文學上抗戰(zhàn)敘事的整體性存在,尤其是當日本在20世紀初葉將侵略深化到經濟、文化等各個領域之后,整個社會都充斥著一種對日本妄圖殖民中國的行徑的反感,抗戰(zhàn)文學也就不僅僅是一個表現軍事方面的文學范疇,其應該有著更加廣闊的包容性,呈現出一種立體的、全方位的對于侵略者暴行和我國人民英勇反抗行動的記錄。雖然在甲午戰(zhàn)后中日關系逐步緩和的背景下,中國呈現出了一些學習日本甚至崇拜日本的思想潮流,中日關系在全面抗戰(zhàn)開始之前變得十分微妙,但是我們在這種學習和借鑒中仍可以清晰地理出一條基于民族主義的話語而追求國家富強的路徑,這是全面抗戰(zhàn)背景下的民族主義情緒的高漲以及甲午之后中國民族主義和現代民族國家意識生成發(fā)展的結果。由此可見,將抗戰(zhàn)文學的源頭追溯到甲午中日戰(zhàn)爭,從現代民族國家生成的角度去審視抗戰(zhàn)的過程,將使抗戰(zhàn)文學的研究更富有學理性,也有助于將抗戰(zhàn)文學置于更廣闊的空間內,與其他各種類型和題材的文學作品形成對話,并對于走向未來的抗戰(zhàn)文學提供更多的理論和歷史借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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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畢光明)
The Origin and Development of Sino-Japanese Relationship in Chinese Literature on Anti-Japanese War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A Biography of Japanese
WU Chen1,FANG Fu-xian2
(1.College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Shandong Normal University,Jinan 250014,China; 2.School of Liberal Arts,Hainan Normal University,Haikou 571158,China)
Abstract:After China’s defeat in the Sino-Japanese naval battle of 1894-1895,there emerged in the Chinese literary circle a host of Anti-Japanese literary works which can be considered the source of novels on the Anti-Japanese War.As the first literary works to give a panorama of the Sino-Japanese War of 1894-1895,A Biography of Japanese is of greater significance in the value of historical data,as is evident in the subsequently attached full text of A Brief History of China-Japan Peace Negotiations and the minutely-recorded talks between Li Hongzhang and Ito Hirobumi—a distinct revelation of the conflict between China and Japan in their respective state concept.Through an analysis of A Biography of Japanese and relevant historical data and literary works,it is highly significant,as is easily found,to date the source of Chinese Anti-Japanese War literature back to China’s defeat in the Sino-Japanese naval battle of 1894-1895,for it has greatly broadened the domain of Anti-Japanese War literature,thus having placed it in a more extensive space and restored its long-shrouded and misunderstood significance and value.
Key words:A Biography of Japanese; Anti-Japanese War literature; the Sino-Japanese naval battle of 1894-1895; modern national state
作者簡介:1.吳辰(1988-),男,河南鄭州人,山東師范大學文學院現當代文學專業(yè)2013級博士研究生,主要從事中國現當代文學研究。2.房福賢(1957-),男,山東臨朐人,海南師范大學文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主要從事中國現當代文學研究。
收稿日期:2015-05-12
中圖分類號:I206.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4-5310(2015)-08-0031-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