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的日用家當》中迪的自由追尋

孫紀燕

(中南林業(yè)科技大學 涉外學院，湖南 長沙 410000)

讓－保羅·薩特(Jean－Paul Statre，1905—1980)的存在主義哲學思想在二戰(zhàn)后成為現(xiàn)當代人追求自我的心靈慰藉。薩特強調(diào)個體的自我意識和自由選擇及選擇之后的責任。作為美國當代黑人文學與婦女文學的重要代表，艾麗斯·沃克(1944—)的短篇小說《外婆的日用家當》被視為文化傳承的聚焦，其中主要人物的心理與現(xiàn)實狀態(tài)符合薩特的自由觀和責任觀。文中母親、迪和麥吉的選擇造就了她們不同的命運，這種選擇反映出母女三人對現(xiàn)實和傳統(tǒng)的態(tài)度。

一、薩特的自由觀和責任觀

薩特的存在主義哲學在二戰(zhàn)后受到西方青年一代的推崇，因為它向人們提供了新的精神指南:相信自己，矚目未來，拋棄幻想，擺脫悲哀，充分發(fā)揮自己的主觀能動性，通過切實的行動與行為去創(chuàng)造人的價值，體現(xiàn)人的本質(zhì)。［1］薩特也承認客觀存在和客觀現(xiàn)實世界，即“自在的存在存在，一個存在的現(xiàn)象永遠不可能派生于另一個存在物，因為它是存在物?！保?］27人類的自然存在由客觀世界決定，但人有主觀意識，“自在的這種漸趨消失的不斷的偶然性糾纏著自為?！保?］125“自為”就是自我意識，意識反作用于客觀存在。意識自由——“自在”是人的本質(zhì)，人擁有自我選擇的權(quán)利，承擔選擇的后果。

薩特存在主義強調(diào)人生而自由，自由是人的本質(zhì)。這種自由產(chǎn)生于人的意識，不受存在的束縛。［3］“人除了自己認為的那樣以外，什么都不是，這就是存在主義的第一原則。”［4］8人的意識無拘束，人可以自由思考或相信任何行為并選擇行動。意識自由，但選擇之后所產(chǎn)生的行為后果需選擇者為之買單。為此，薩特提出責任觀作為此種自由的限制?？傊瑥摹八煌哆M這個世界的那一刻起，就要對自己的一切行為負責”。［5］自由和責任互相牽制，使人類約束自我并實現(xiàn)自我價值。

二、《外婆的日用家當》中迪的自由觀

薩特的存在主義強調(diào)人有選擇的自由，人沒有義務遵守某個道德標準或宗教信仰。要評價一個人，要評價他的所作所為，而不是評價他是個什么人，因為人的本質(zhì)由他的行動來定義。［6］217從此種意義上講，一個正常人的任何行為都應該從思想上被尊重，因為他的所作所為都是純粹自我判斷的結(jié)果，無善惡之分。

《外婆的日用家當》圍繞由家里的兩床被子引起的黑人母親、小女兒麥吉和大女兒迪之間的沖突。迪的自由觀和麥吉的責任觀體現(xiàn)了迪對自由的追求以及麥吉為此所承擔的無奈和成長陣痛。與薩特的自由觀一致，迪擁有自由的思想和行為，不受母親、妹妹及所有黑人女性意識的影響，她試圖掙脫束縛自己“成功”的禁錮——黑人女性。迪離鄉(xiāng)背井，孤身去奧古斯塔求學，幾年后衣錦還鄉(xiāng)。從文化知識、視野上講，迪已然躋身成功者的行列，成了飛出黑人貧民窟的金鳳凰。但迪的自由使其背離了黑人文化的傳統(tǒng)，增加了她與母親和妹妹之間的隔閡。

(一)迪的自我意識

薩特首先強調(diào)自我意識，自我選擇的自由是存在主義的核心。迪強烈的自我意識符合存在主義的這一觀點。首先，與一般孩子不同，迪年紀輕輕就自我意識強烈，自信心極強?！爱斘矣鲆姲兹藭r會隨時準備逃跑，而迪卻不同，她對任何人都不畏懼。猶豫不決可不是她的本性?！保?］56她不像自己家族中的親戚一樣害怕白人，雖然她的整個家族都很膽小，但迪自信，不怕任何人。她相信人生而平等并掌握自己的命運，就像麥吉想的那樣，迪“真正是生活的主人，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世界還沒有學會對她說個‘不’字”。成功強化了迪的自信心，自信使她總是勢在必得。迪成就感極強，她總能做成自己想做的事。這是迪不受存在束縛的自由意識，因為存在的第一原則就是相信自己，并讓別人看到這一點。

其次，迪的自我意識督促她尋求改變，爭取自我改變的機會，甚或一意孤行。迪喜歡學習閱讀白人書籍，知識和競爭使她爭取到了上大學的機會。衣錦還鄉(xiāng)后，迪一改昔日對家中舊物的厭煩態(tài)度，意識到黑人物品的影響，推翻自己之前的態(tài)度，重新尋找自我，自由選擇的隨意性在此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迪成功地將她所希望擁有的物件——攪乳器蓋子、攪乳棒等緊緊地抓到了手心里，自由選擇使她的信心再次膨脹，直至她企圖爭奪百納被。自由意識使迪充分享受到被滿足的喜悅，她希望擁有更多，甚或一些根本無法得到的，雖然母親沒有把百納被讓給迪，但她總歸還是充滿希望的。

第三，迪特立獨行、性格鮮明。母親有時看不慣，但這不影響迪我行我素。她的朋友是“在洗衣日放學后到處閑蕩、穿粉紅襯衣、鬼鬼祟祟的男孩子;是從來不笑的神經(jīng)質(zhì)女孩?！薄八裁礀|西時總是不顧一切地拼命要，不達目的不罷休?！薄安坏绞鶜q時她的言談舉止開始形成自己的風格?！弊杂山o予迪的是無限的可能和自我滿足，她享受這種與一般黑人不一樣的生活。也許她認為這樣就可以改變自己祖輩給自己帶來的一切不幸，徹底掙脫命運的枷鎖，使自己像白人一樣自由地馳騁于生活之上。

在20世紀60年代的美國南方農(nóng)村，種族歧視依然很嚴重，黑人女性更是社會的弱勢群體。迪在如此殘酷的社會夾縫中掙扎著獲得接受高等教育的機會，擺脫窮困潦倒的家庭束縛，遠離了破敗不堪的生活環(huán)境。迪的成功是她不懈追求的印證。她的執(zhí)著努力改變了自己成為像母親和妹妹一樣一輩子守著貧苦家庭的可悲黑人婦女形象，迪改變了自己的命運。她改寫了約翰遜家庭的歷史，有機會成為上流社會的一員，她用自己的努力改寫著黑人女性的社會地位，執(zhí)著幫助她提高了黑人婦女的社會地位。迪的獨特性格造就了她，使她不會與一般黑人婦女一樣默默辛苦卻處于社會的最底層，過著受壓迫受剝削的生活。自由無拘束的選擇使她成為了家里的光榮。自由追求改變了迪的命運，一味的忍氣吞聲只會等來千篇一律的生活常態(tài)，所以迪的自由選擇獲得了的回報。

(二)迪的叛逆

首先，迪從小就與家庭環(huán)境格格不入，她討厭自己的家。當麥吉被大火燒傷，家里的老房子著火后，母親傷心難過，迪卻顯出輕松的神情，好似希望大火燒得越猛烈越好，看到熊熊烈火，“她臉上呈現(xiàn)出一副非常專注的神色?！龑δ撬课莺薜靡??！睔獾媚赣H暗自責備她“為什么不在那堆廢墟上跳個舞?”迪想脫離這個居所去尋找屬于自己的安樂窩。在自己家里無法尋求的驕傲和幸福，她需要一個全新的環(huán)境去實現(xiàn)。所以在母親想辦法籌措資金去上大學之前，她只能希望舊房子在她眼前快點消失。這種想法是母親和麥吉永遠無法理解和原諒的;作為老實的質(zhì)樸莊稼人，標準的黑人婦女也許只適合圍著家庭和孩子轉(zhuǎn)，家庭就是她們的一切。而迪就是和普通的鄉(xiāng)下黑人婦女不同，她要追求自己的獨立和風格，以此實現(xiàn)邁入白人社會的愿望。

其次，迪追求一切“美”的東西，即使行為不被親人支持，她也要貫徹自己的風格。迪就是要與眾不同，她要顛覆所有人的判斷。迪愛好打扮，“到十六歲時她的言談舉止開始形成自己的風格，她也知道什么叫時髦。”為了參加中學畢業(yè)典禮，她費盡心思修改出一套搭配漂亮的衣服，并竭力搭配一雙與之配套的皮鞋。迪的眼光獨到、敏銳，小小年紀就擁有粉絲:一些游手好閑的小男生和一些不茍言笑的神經(jīng)質(zhì)女孩。另外，大學假期回家時的衣著也讓母親和麥吉大跌眼鏡，“光鮮亮麗”。最讓人瞠目結(jié)舌的當屬迪的男朋友，那位名字巨長的穆斯林男孩時時處處讓人心生厭煩，光是披頭散發(fā)的模樣就叫人覺得邋遢難忍，再加上虛情假意的寒暄握手，迪的反叛和獨到眼光讓人捉摸不透。

再者，迪只依照自己的性情做事，自私也可以算作其中的一部分。迪的母親和妹妹都是普通黑人婦女，而迪卻要掙脫這幾輩人持續(xù)的生活模式。在母親和妹妹認為無法理解的白人文化中，迪卻自得其樂，每次挑選一些母親聽不懂的白人文化書籍讀給她聽。母親不想聽的時候她要讀，等想聽時她又停止閱讀，讓人抓狂。麥吉確是溫柔體貼，選擇母親喜歡的書籍閱讀，所以母親在思想上是支持麥吉的。而對于故事中的矛盾沖突焦點百納被，在迪上大學之前母親就希望迪帶著它們?nèi)ビ?，可迪拒絕了。上了大學之后返回家中，當母親已然答應把被子送給麥吉當嫁妝之后，迪又回來爭搶。迪時時處處讓人驚訝，她的行為似乎永遠標新立異。

迪的叛逆是偶然的社會現(xiàn)象還是必然的歷史結(jié)果?她用自己的不懈努力獲得了在白人社會中的成就和榮耀，但自己追求的自由真是所謂的成功嗎?她的成功在很多黑人同胞看來是無法理解的嗎?難道只有通過對自己生活的全盤否定才能得到重生?對于黑人女性來講，成功是更加富有挑戰(zhàn)性的。成功應該是對自己傳統(tǒng)文化的繼承和發(fā)揚，否定封建落伍的思想意識，重新選擇具有進步意義的思想，但同時，也應繼承發(fā)揚黑人文化傳統(tǒng)的精華。迪應該成為黑人文化與白人文化的溝通橋梁。

迪擁有自由的思想，不畏艱險，努力爭取自己光明的未來，她是有文化的黑人女性，在很大程度上改變了自己的命運。迪的自由精神啟示黑人特別是黑人女性去追求自由，不可畏懼艱險和冷眼。迪的自由又需要代價，她的執(zhí)著甚或任性使周圍的普通人，包括自己的母親和妹妹都無法理解。她要忍受孤獨的煎熬，放棄別人的支持和理解，孤軍奮戰(zhàn)。但迪也應該反思并認識到自己的特立獨行太過于自我，就像爭奪百納被一樣，她并未真正理解黑人文化特別是黑人婦女文化的內(nèi)涵，拿到被子之后只去展覽是不夠的，更應該應用于日常生活中，理解生活。

［1］ 詹志和.薩特存在主義哲學思想的文學化闡釋［J］.中南林業(yè)科技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7(4):1－4.

［2］ 薩 特.存在與虛無［M］.陳宣良，譯.北京:三聯(lián)書店，1987.

［3］ 高建為.偶然性、自由和責任:薩特文學創(chuàng)作中的存在主義思想［J］.北京師范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00(3):69－75.

［4］ 薩 特.存在主義是一種人道主義［M］.周煦良，湯永寬，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1988.

［5］ 朱 頌.苔絲形象的存在主義解讀［J］.長江師范學院學報，2008(4):67－69.

［6］ 李 鈞.存在主義文論［M］.濟南:山東教育出版社，1999.

［7］ 張鑫友.《高級英語》(修訂本)學習指南［M］.武漢:湖北人民出版社，2000:55－6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