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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章鉅與宣南詩社
歐陽少鳴(福州職業(yè)技術學院,福建福州350108)
[摘要]清代中晚期的經(jīng)世名臣、著名學者梁章鉅,其政績與學術成就在近代以來比較引人矚目。這些卓著成就與其在中年時期參加京城著名的宣南詩社及活動有著直接的關系。宣南詩社之聚會活動為文人雅集修禊,但其活動內(nèi)涵并不單一,關注國計民生,研討和助力經(jīng)世致用之思潮,倡導改革更法亦為活動之要素,對詩社成員的影響更是綿長深遠。
[關鍵詞]梁章鉅;宣南詩社;經(jīng)世致用
梁章鉅(1775-1849年),字閎中,又字茝林,號茝鄰,晚號退庵,祖籍福建長樂,清嘉慶七年(1802年)進士,歷任禮部主事、軍機章京、員外郎,知府、兵備道、按察使、布政使。道光十六年(1836年)擢廣西巡撫,道光二十一年(1841年)調(diào)江蘇巡撫,兩度兼署兩江總督。梁章鉅是清代著名的政治家、經(jīng)世名臣和學者、文學家,在其50多年仕途中,以“政惟求于民便,事皆可與人言”自勉,倡海運、廢鹽引、興水利、救災惠民、力主抗英禁煙,政績顯著,案牘之余博涉文史,勤于著述,在多個文藝學術領域均有出色的建樹和創(chuàng)舉,著述達70多種。梁章鉅的這些政文成就,與其中年時期參加京城的“宣南詩社”有著密切的關系。
農(nóng)歷三月上旬的巳日到水邊嬉戲、洗濯以拔除不祥的“修禊”,經(jīng)歷千百年的演變,逐漸發(fā)展成為了文人士子雅集的一種形式,春禊之外還有秋禊、餞春、消夏、祭祀先賢等不同的雅集形式與內(nèi)容。到清代,修禊的內(nèi)容與形式因著時局的變化,還融進了品評時政、討論學術、交流傳播經(jīng)世意識等要素。宣南詩社就是清代嘉道時期影響最大的一個以文人雅集為主要形式的文藝團體。
宣南詩社發(fā)起人是嘉道時期大名鼎鼎的陶澍。嘉慶九年(1804年)冬,時為翰林院庶吉士的陶澍與朱珔、吳椿、顧莼、夏修恕、洪介亭等7人組建了“消寒詩社”,其成員是嘉慶七年(1802年)的同年進士,當時都在翰林院供職。次年因陶澍回鄉(xiāng)丁憂守制等原因,詩社的活動幾乎停止。嘉慶十四年(1809年)陶澍回京,詩社活動又趨活躍。嘉慶十九年(1814年)陶澍與翰林院編修董國華重振詩社,隨著來自東南各省的京官和知識分子的加入,詩社的規(guī)模與活動內(nèi)容也更加繁榮,又因詩社成員多聚居于京師宣武門之宣武坊南,遂有“宣南詩社”之稱。嘉慶十九年至道光四年(1824年)是宣南詩社活動最為活躍的時期。
宣南詩社的活動,主要是繼承了修禊、賦詩唱酬、享受自然風光、紀念祭祀先賢等這些傳統(tǒng)的形式。這從梁章鉅在這一時期所寫詩歌的標題也可以窺得一二。但在宣南詩社所有的活動內(nèi)容中,還蘊含著一些應當引起人們矚目的要素。一是清初以來逐漸積淀的“宣南文化”浸染在詩社成員內(nèi)心而形成的思想與學術自覺,以及修禊這種傳統(tǒng)士人聚會形式所蘊含著極強的文化功能;二是參與詩社的成員都是當時朝廷的中下層官員和知識分子。這批中青年才俊匯聚于詩社,他們思想并未固化和迂腐,由于職務、知識、年齡等原因,他們在聚會活動時,很自然地會參雜著對時政、國計民生的關注,進而探尋古今治道之理,研討和講求經(jīng)世致用之學。這在詩社成員當時所寫的詩文和序跋中已有印證。后來這批中青年才俊中的許多人都成為了國家的棟梁之才,如成為總督的有陶澍、林則徐、賀長齡、朱為弼、潘錫恩等;成為巡撫的有梁章鉅(曾兩次代理兩江總督)、周之琦等;擔任過尚書、侍郎的有卓秉恬、吳椿、張祥河、朱士彥、李宗昉、陳用光、程恩澤等;還有一批成員在朝廷中任御史、郎中、給事中、主事等職,在地方任布政史、按察使、道員、知府、學政等職。成員中成為近代思想家的有魏源、龔自珍、林則徐、包世臣等,成為經(jīng)世名臣、卓然有成的學問家有陶澍、林則徐、洪介亭、龔自珍、魏源、包世臣、梁章鉅、謝階樹、錢儀吉、湯鵬、吳嵩梁、翁元圻、周藹聯(lián)、陳奐、徐松、張際亮、杜煦等。一些詩社的成員,不僅限于坐言具有時代特征的經(jīng)濟之學,此后一些獲得外任的詩社成員,如陶澍、梁章鉅、賀長齡、林則徐、李彥章等都成為經(jīng)世思想與學風的倡導者與踐行者。胡承珙曾回憶說:“嘉慶十有九年之冬,董琴南編修始約同人為消寒詩社,間旬日一集,集必有詩。嗣是歲率舉行,或春秋佳日,或長夏無事,亦相與命儔嘨侶,陶詠終夕,不獨消寒也。尊酒流連,談噱間作,時復商榷古今上下,其議論足以祛疑蔽而泯異同,不獨詩也。然而必曰消寒詩社者,不忘所自始也。”[1]23所謂“商榷古今上下”“祛疑蔽”即涉及學術與時政。陳用光在送梁章鉅出守荊州時所寫的《送茝林出守荊州》一文中也曾說:“茝林與吾黨八九人,文字相切劘者有年,……夫聚散不能無感情也,以文字相切劘,藝也,由藝而窺夫道,則體用之學備?!^吾輩之交游,非徒曰藝而已也。”[2]6可見,當年他們雅集時并非是“徒曰藝而已”,而的確是對體用之學進行研究,對“道”進行關注,這些也是宣南詩社活動內(nèi)容題中的應有之義。
嘉慶七年(1802年)28歲的梁章鉅參加會試成進士,但自29歲至39歲的時間里,大部分時間是執(zhí)掌福建浦城的南浦書院。嘉慶十九年(1814年),40歲的梁章鉅進京銷假,仍在儀制司行走。嘉慶二十一年(1816年)秋,梁章鉅考選軍機章京,同年冬加入宣南詩社。
梁章鉅加入宣南詩社是很自然的事。因為這個詩社的首批主要成員都是嘉慶七年(1802年)的進士,梁章鉅與詩社的成員們有著很深的情誼,更重要的是他與詩社的成員們有著相同或相近的興趣愛好以及政治抱負、思想理念。梁章鉅自42歲加入宣南詩社,至道光二年(1822年)48歲授湖北荊州府知府,這頭尾7年的時間,正是宣南詩社活動最為活躍的時期??v觀梁章鉅一生,他所參加宣南詩社活動的這些年,是他一生中最為愉快和愜意的時期,也是他思想成熟與定型的時期,對他后來的政績和文學創(chuàng)作、學術研究有著重大的影響。
梁章鉅與宣南詩社的成員志趣相投,感情深摯,他們不僅相互贈答唱和詩詞歌賦,而且在政治上、思想上、情感上相互切磋和慰勉,特別是與陶澍、賀長齡、朱珔、顧莼、朱士彥、卓秉恬、孫世昌、林則徐、李宗昉、謝學崇、劉嗣琯、董國華、屠倬、謝階樹、胡承珙、陳用光、李彥章、程恩澤、潘曾沂、魏源、龔自珍、黃爵滋等人來往較多,感情較深,受益良多。陶澍詩歌集中相與唱和最多者為梁章鉅,梁章鉅的才識及其在仕途上的發(fā)展,與陶澍的賞識、提攜引薦分不開,梁章鉅任職江蘇時,與陶澍共事5年之久,他們共同策劃疏浚江河、治理湖泊,此后他們還共同主張禁煙抗英,抵御英軍入侵。黃爵滋作為禁煙派的中堅,一樣得到了陶澍、林則徐、梁章鉅等的鼎力響應和支持。清代著名的思想家魏源與梁章鉅也有著不同尋常的情誼,他們不僅有著相似的政治見解與經(jīng)世致用的思想,直到道光二十六年(1846年)年逾七旬的梁章鉅在揚州還特地約見魏源,共商國是,兩年后梁章鉅所編撰的、別具一格的《雁蕩詩話》就是受魏源的啟發(fā)和鼓勵而寫成的。梁章鉅任職于京師期間和參加宣南詩社活動期間,即與龔自珍相識、相交,他們都對國家有著一種責任感,都極欣賞對方的才華,且對時事政局認知看法相似,隨著交往深入,相知也漸深。道光十五年(1835年)梁章鉅赴任廣西任巡撫,龔自珍提筆撰寫了專文《送廣西巡撫梁公序》三篇以送梁章鉅,對他報以極大的期許和厚望。梁章鉅與林則徐不僅是福州同鄉(xiāng)、鰲峰書院的同窗,而且在數(shù)十年的政治生涯中,相互內(nèi)心牽掛,相互呼應。梁章鉅與林則徐、李彥章還被時人稱譽為“福州三杰”,梁章鉅一部開創(chuàng)性的著作《樞垣紀略》成書后,還專門將書稿寄與李彥章,請其指正,待書稿修訂寄還后才放心付梓。梁章鉅離開京城赴任荊州守時,宣南詩社的詩友們都前往前行,賦詩贈別,時任禮部侍郎的陳用光以祭酒身份代表宣南詩社的朋友,寫了一篇題為《送茝林出守荊州》的贈別序文,表達了極為殷切的希望。朱珔、朱士彥、賀長齡等還分別為梁章鉅的《文選旁證》《制藝叢話》《樞垣紀略》《退庵隨筆》等著作寫過序,等等。這些活動與交往,已經(jīng)不是詩酒唱和活動所能涵蓋其內(nèi)涵的了。梁章鉅在其晚年所著的《師友集》中對這些詩社的朋友及自己的感受多有記載。
梁章鉅參加宣南詩社活動的時間達7年,對其影響最大的莫過于促使他經(jīng)世致用的思想成熟以及此后在仕途中把這種思想抱負付諸實踐,而梁章鉅此后的文學藝術創(chuàng)作與研究的成果與特色也與這段經(jīng)歷有著十分密切的關聯(lián)。
梁章鉅對民生、社會、時政等問題始終予以高度的關注,并有著自己清醒、獨到的見解。他敢于直面社會與民間存在的嚴重不均現(xiàn)象:“圣人言均無貧。今天下之不均甚矣,焉得而不貧?!盵3]249梁章鉅認為這種不均與民間賦稅深重有著直接的關系。明清時的漕運關乎國家與朝廷的安穩(wěn),清廷還專設漕運總督,并有一整套獨立的運行機構(gòu)。但因漕運事務繁雜,官吏腐敗,致貪污舞弊、耗費驚人,梁章鉅直指其弊端和危害:“河工,天事也,患之偶也;幫費,人事也,患之常也。無事無往不復,人事有加靡已。就使河流順軌,漕艘暢行,而幫費日增,漕弊日出。”[3]258他更指出這些負擔最后都轉(zhuǎn)嫁到農(nóng)民身上,成為清朝一大苛政。梁章鉅提出以海運來代替漕運,而這一思路的提出也是總結(jié)了當時江蘇巡撫陶澍、布政史賀長齡于道光六年曾組織成功的案例而提出的。梁章鉅經(jīng)過縝密分析,認為海運不僅利國利民利官利商,而且能夠解決歷來存在的漕運“盜賊、潮濕、侵蝕”等三難。同是宣南詩社成員的包世臣也提出過類似的見解。鹽課亦為清政府主要財政收入,為保收入,清政府推行了官商壟斷的“綱鹽”制度,但在實施過程中,官商勾結(jié),官鹽滯銷,私鹽充斥,財政收入銳減。為破解這個問題,梁章鉅提出可以仿行明代李雯所主張的就場納稅的辦法,在確保稅課收入的前提下破除綱商壟斷,減少中間環(huán)節(jié),加速流通,降低鹽價,從而變私鹽為納官課之鹽,“將使民之貧者、富者、遠者、近者無人不可以為商,即無人不可以自食其力。上不損于國用,下有濟于民生,是示變通之一策也?!盵3]260這一思想的顯著特點就是運用經(jīng)濟手段,引入競爭機制,而不是用行政手段來化私為官,扭轉(zhuǎn)因官不敵私而引起的官滯私暢的局面。梁章鉅對這個問題認識和思考的深度和思維的開闊,在當時可說是少有人能匹敵的。
當時的一批經(jīng)世名臣都對水利、漕運、鹽課、吏治等國計民生的問題進行深入研究和探討,而且都親身投入其中,這些官員多為當時宣南詩社的成員。水利始終是梁章鉅關注和研究的一個問題,他提出許多讓人折服的見解。他認為水利建設要因循自然規(guī)律,因勢利導,從根本上整治河患。“余官河上三年細加體察,如果??诔跤俸由?,水墊則當專治海口,今受病之河實不在尾閭,而在中膈,則當兼治河身?!痹诰唧w的治理方法上,他十分欣賞康熙時的治河名臣靳輔的分流法,提出建立分洪區(qū)[3]263。梁章鉅在道光五年秋黃河盛漲時,就曾力主用此法。
梁章鉅更致力于在實踐中去實現(xiàn)他的經(jīng)世致用思想,在救災、治水上政績顯著,最典型的是在湖北與江蘇的任職上。道光二年(1822年)的監(jiān)利水災、道光四年(1824年)清江浦高家堰水災和道光十一年(1831年)的江淮大水災等3次水患發(fā)生時,梁章鉅均任地方主要行政首長,他努力救災,成效顯著,為其贏得巨大的民望和聲譽,其中又以道光十一年的江淮大水災為最。道光十一年,江南連降暴雨,河湖泛濫,毀田無數(shù),百姓損失慘重,尤以蘇、皖兩省為最甚。此次災患,受災面積之廣,延續(xù)時間之長,受災人口之眾,前所未有。此時的清王朝已到晚期,吏治腐敗,各類社會問題堆積如山,面對災荒,清廷按照慣例進行救濟。當時,兩江總督的陶澍、江蘇巡撫的程祖洛、安徽巡撫的鄧廷楨、江寧布政使的林則徐等,皆為一時之干才,都參與了本轄區(qū)的賑災。時任江蘇布政使的梁章鉅更是責無旁貸,積極應對,貢獻尤大。當時災民蔽江而來,每日有萬余的災民沿江聚集蘇南。如按常規(guī)辦法,已無法應對。梁章鉅當即提出4個措施,一是率先捐款,并率僚屬捐廉,出示募捐;二是給船資送;三是設廠留養(yǎng);四是動員巨賈富商不必因循故套,可量力而行,形式不拘參與救災。在長達7個月救災過程中,梁章鉅表現(xiàn)出不同于一般封建官員的作為,“資送出境者六十余萬人,自初冬至次年春季在廠留養(yǎng)者四萬余人,”在如此之長的時間里,面對如此眾多的災民,“一冬數(shù)萬人無啼饑號寒疾病死喪之事”“以為吾屬歸不少一人,且增新產(chǎn)兒數(shù)十百輩?!盵3]266這一結(jié)果,為梁章鉅贏得了巨大的社會聲望。災民感念他的恩德,元和縣令何士祁代表地方親作一幅《目送歸鴻》畫卷相贈,以示感激,林則徐揮筆題寫了一詩《題梁芷林方伯〈目送歸鴻圖〉》,高度稱頌梁章鉅的行為。
治水是明清時期一個重要的朝政與民生問題,也是宣南詩社成員經(jīng)常思考討論的問題。梁章鉅在任地方官期間,親自主持多項水利治理工程,以求能夠造福于民,他深知勸捐放賑只能救災于一時,只有興修水利,才是利國利民的長治久安之道。道光七年(1827年)甫任江蘇布政使,即主持修治了泖湖和吳淞江。他督同太守修治泖湖,僅一個月而事竣,其于水利重視與辦事效率可見一斑。接著他又奏請籌款挑浚吳淞江,于該年冬興工,次年夏竣事。吳淞江治理為太湖水利之關鍵,梁章鉅“親詣督率籌辦”此項工程,他會同按察使潘恭常、蘇松太道陳鑾等,將吳松水道逐細勘估,提出浚治吳淞江水利工程,并對工程規(guī)模、土石方、資金、勞力等,都作出了具體方案。此項工程,陶澍與梁章鉅通過實地考察,創(chuàng)新撤閘通海的治理方法,被稱為水利史上的創(chuàng)舉。
道光十一年(1831年),梁章鉅護理江蘇巡撫,即組織救助災民,并著手修復練湖牌壩。練湖自元明以后因淤積和圍墾,逐漸堙塞,須每年挑浚。道光帝親命陶澍、梁章鉅主持此工程。陶、梁二人精心籌劃督查,工程順利竣工,達到了工堅費省、濟運能漕的目的。孟瀆三河,即武進孟瀆、得勝、澡港三河,此三河皆南通運河,北達大江,能夠直到溝通南北的作用。若遇旱年,則可以引江潮以濟運和灌田;如遇水澇,即可宣導洪水入江,不至壅溢為患。因此,這3條河道,實為重要的水利要道。但明清以來,由于失修致水道淤塞不通,農(nóng)田受困。時梁章鉅奉命護理江蘇巡撫,向朝廷力爭批準疏浚整治孟瀆三河的工程。梁章鉅即陪同兩江總督陶澍前往現(xiàn)場查勘,而后籌款準備進行疏浚。道光十一年(1831年)工程終于動工,工程雖艱難,但成效明顯,飽受水患的民眾對梁章鉅更加感激。
梁章鉅在宣南詩社的經(jīng)歷,對其文藝創(chuàng)作、學術研究的影響也十分明顯,僅從筆記創(chuàng)作即可見一斑。梁章鉅的筆記創(chuàng)作以其博識龐雜、講求致用、著述宏富而著稱,在筆記集大成的清代占有重要的位置。宣南詩社的經(jīng)歷對其影響主要體現(xiàn)在內(nèi)容與選材、注重原創(chuàng)精神和創(chuàng)作風格等3個方面,其核心則是實用和“致用”。
梁章鉅筆記以其題材廣、內(nèi)容雜、數(shù)量豐而著稱。其所著主要有《浪跡叢談》《歸田瑣記》《樞垣紀略》《退庵隨筆》《稱謂錄》《楹聯(lián)叢話》《師友集》等。這些筆記的內(nèi)容從國計民生、軍政要事、典章制度,至經(jīng)史議論、遺聞軼事、時事人物、園林佳勝、里巷習俗、民間驗方等等,無所不包。其內(nèi)容之所以如此龐雜,也與梁章鉅在筆記創(chuàng)作方面的目的有著直接關系。他認為“大抵古人著述,各有所本,雖小說家亦然,要足資考據(jù),備勸懲,砭俗情,助談劇,故雖歷千百年而莫之或廢也?!盵4]1正是在這種思想的指導下,他的筆記創(chuàng)作有著很強的實用與“致用”的目的,梁章鉅還在這些筆記中寄寓自己對人生、時局的感慨,并有“濟時警俗”的意味,又反映了當時社會政治與經(jīng)濟文化的真實情況。
梁章鉅的筆記頗多創(chuàng)制,有些題材以往多所未見。這類筆記研究性質(zhì)頗濃,尤以《楹聯(lián)叢話》《稱謂錄》《樞垣紀略》等最為典型。楹聯(lián)作為一種雅俗共賞、應用面極廣的文藝形式,自唐至清延續(xù)上千年而至頂峰,卻少有人對其收集整理,無人深入研究,更談不上以類似于詩話、詞話、文話形式對其進行研究評述了。梁章鉅編撰于清道光二十年(1840年)的《楹聯(lián)叢話》是中國楹聯(lián)史上第一部聯(lián)話著作,它打破了楹聯(lián)史上有作品而無研究的狀況,具有里程碑的意義。此書不僅匯集了自宋代以來的各種名聯(lián),更重要的是梁章鉅對各類楹聯(lián)分別敘述緣起、考訂真?zhèn)?、品評特色,使聯(lián)話成為繼我國詩話、詞話、文話之后的又一種新的文學評論形式。故清嘉慶二十五年(1820年)的狀元、江蘇巡撫陳繼昌在《楹聯(lián)叢話》序言中贊嘆道“一為創(chuàng)局,頓成巨觀”即為此意[5]3?!斗Q謂錄》一書對千百年來的各類稱謂進行搜集、整理、歸類和闡釋,從而構(gòu)建了超越前人所提出的最為完善、最為細致的稱謂體系,堪稱是稱謂學的劃時代著作。這部著作所列資料和例證極為豐富,為后人學習研究我國古代稱謂的常用工具書,有著很強的實用性。林則徐親為此書作序,盛贊此書是一部“稽古徵今之作”[6]1?!稑性o略》一書的原創(chuàng)體現(xiàn)在對論述領域空白的填補。清朝之軍機處在當時整個政治生活中的重要性自不待言,但對其緣起、源流、規(guī)章制度等,在官修的著述中卻極少涉及。故梁章鉅《樞垣記略》一書正是彌補此不足、補史載之缺憾。此書較詳盡地記述了軍機處的地、前后變化、人員
升遷調(diào)補以及獎懲等制度。因此,這一著作一出,幾成清代軍機處之專史,可見其權威性與開拓性之作。
梁章鉅筆記的風格特點呈現(xiàn)出內(nèi)容具體翔實,題材無所不包,文風簡淡,敘述從容冷靜而簡約,文筆質(zhì)樸而雅潔,謀篇布局與結(jié)構(gòu)則以簡約平實的面目示人,無一定章法,質(zhì)樸而自然。歸根到底,這種風格的形成,是在其求真、實用與致用審美思想指導下而形成的。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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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梁章鉅.稱謂錄[M].北京:中華書局,1996.
(責任編輯:高堅)
Liang Zhangju and Xuannan Poetry Club
Ouyang Shaoming
(Fuzhou Polytechnic, Fuzhou 350108, China)
Abstract:Liang Zhangju was a well-known official and famous scholar in the middle-late period of the Qing Dynasty. His administration performance and academic achievements still draws much attention in the modern society. What he remarkably did is closely related to his participation in the famous Xuannan Poetry Club and its activities in the capital city when he was in his middle age. The club’s activities are not merely a gathering-together of literati. In addition, the activities would focus on national economy, people’s livelihood, trend of thought applicable to the current society, political reforms and so on, which would have a far-reaching influence on the members of the club.
Key words:Liang Zhangju;Xuannan Poetry Club;Applicable
[作者簡介]歐陽少鳴(1959-),男,福建福州人,福州職業(yè)技術學院教授,主要研究方向:中國文學與文化的教學與研究。
收稿日期:2015- 01- 20
[文章編號]1673-8535(2015)02-0075-05
[文獻標識碼]A
[中圖分類號]K24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