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證指南醫(yī)案》胃脘痛辨治特色探析

唐林 孟靜巖

·學術(shù)論壇·

《臨證指南醫(yī)案》胃脘痛辨治特色探析

唐林 孟靜巖

通過分析《臨證指南醫(yī)案》中關于治療胃脘痛的病案,總結(jié)葉天士治療胃脘痛的特色。發(fā)現(xiàn)葉氏辨證治療胃脘痛時,重視肝與胃之間的關系;根據(jù)“久必入血”靈活用藥;脾胃分治,通補陽明。葉氏在治療胃脘痛上不僅繼承了前人的經(jīng)驗,而且創(chuàng)立了自己的特色理論,其治療思想對現(xiàn)代醫(yī)家治療胃脘痛具有一定的指導作用和參考價值。

臨證指南醫(yī)案; 葉天士; 胃脘痛; 辨證治療

葉天士,名桂,字天士,號香巖,晚年又號上津老人,清代著名醫(yī)家,溫病學派的代表人物之一。同時,葉氏在內(nèi)、外、婦、兒科的治療方面也頗有建樹。葉氏勤求古訓,博采眾方,醫(yī)理源于仲景之說,旁參劉完素、孫思邈、李東垣等諸多名家。葉天士師古但不泥古,在結(jié)合臨床經(jīng)驗的基礎上提出新的學術(shù)觀點?！杜R證指南醫(yī)案》為葉天士門人收集整理而成,該書體現(xiàn)了葉氏治病辨證細致、善抓主證、處方輕靈的特點。筆者通過研究《臨證指南醫(yī)案》中治療胃脘痛醫(yī)案,發(fā)現(xiàn)葉天士在治療胃脘痛時的三個辨治特色,現(xiàn)通過典型病案對其辨治特色稍作粗淺探析,以供現(xiàn)代臨床參考。

1 重視肝與胃之間的關系

醫(yī)案[1]139:顧,脈弦,胃脘痹痛,子后清水泛溢,由少腹涌起,顯是肝厥胃痛之癥。吳萸五分、川楝子一錢、延胡一錢、茯苓三錢、桂枝木五分、高良姜一錢。

探析:葉天士認為“肝為起病之源,胃為傳病之所”,肝病乘土犯胃,多惡心干嘔,脘痞不食,吐酸水涎沫,脈弦。按照子午流注學說,子丑系氣血流經(jīng)膽、肝經(jīng)時間,此時肝膽功能最旺,古代醫(yī)家常把子丑發(fā)作病證責之肝膽[2]。因此,葉天士結(jié)合脈證、時間,認為此患者是“肝病犯胃之證”。

在治療上葉天士主張“凡醒胃必先制肝”。根據(jù)“肝病及胃,當苦辛泄降,少佐酸味”的理論。本方共選用6味藥物,川楝子苦寒,直瀉肝陽;延胡專理氣滯血澀之痛;再加吳茱萸、高良姜辛熱散寒以止痛;桂枝辛溫通陽瀉濁;茯苓淡滲利濕健脾扶正。本方藥味以苦辛為主,苦辛以泄肝,辛熱以溫胃散寒,用以治療胃陽虛,肝濁犯胃之“肝厥胃痛之癥”。本案處方是在金鈴子散的基礎上進行化裁?，F(xiàn)代研究證實[3],金鈴子散是治療氣郁血滯所致諸痛的基礎方,尤宜治療肝膽疾病和胃腸疾病。

醫(yī)案小結(jié):葉天士在治療胃脘痛時注重肝與胃的關系,通過其在胃脘痛門記錄的44例胃脘痛病案中,有12例與肝胃的關系有關,可看出其重視肝與胃的關系,緊抓肝胃同病的機制,進行辨證論治?！杜R證指南醫(yī)案》中涉及肝胃同病的胃脘痛醫(yī)案,以肝病及胃居多,治療上常用疏肝和胃、平肝降逆之法。名老中醫(yī)黃文東先生對葉天士“肝為起病之源,胃為傳病之所”等理論頗為贊賞,并根據(jù)癥狀和病情的不同,對肝病及胃還深入辨別為肝郁、肝氣橫逆、肝陽上亢、肝火偏旺幾個階段[4]?！案文舅翙M,胃土必傷”,在治療方法上,對于肝病犯胃的胃脘痛,采用“治胃佐以泄肝,泄肝兼以安胃”之法。方中藥物的藥味多以苦辛為主,常用藥物有川楝子、延胡索、半夏。

2 根據(jù)“久必入血”靈活用藥

醫(yī)案[1]436:秦,久有胃痛,更加勞力,致絡中血瘀,經(jīng)氣逆,其患總在絡脈中痹窒耳。醫(yī)藥或攻里,或攻表,置病不理,宜乎無效。形瘦清減,用緩逐其瘀法。蜣螂蟲炙一兩、蟲炙一兩、五靈脂炒一兩、桃仁二兩、川桂枝尖生五錢、蜀漆炒黑三錢,用老韭根白搗汁乏丸,每服二錢,滾水下。

探析:葉天士指出“蓋久痛必入于絡,絡中氣血,虛實寒熱,稍有留邪,皆能致痛”,無論何種病因,邪入絡脈,皆可導致痛證?；颊呔糜形竿?又加勞力過度,致使瘀血阻絡,辨為“絡脈痹窒之證”。

《臨證指南醫(yī)案》中提到“凡氣既久阻,血亦應病,循行之脈絡自痹。而辛香理氣、辛柔和血之法,實為對待必然之理”。若病情留伏較深,已屬頑證痼疾,一般植物通絡之品恒難獲效,需依仗蠕動之物,松透病根。本方用蜣螂蟲、蟲兩個蟲類藥物以化瘀通絡,配以五靈脂、桃仁活血化瘀,桂枝尖、蜀漆氣味辛以通絡,乃遵“絡以辛為泄 ”之義?！熬貌∪虢j”之絡病多為沉疴宿疾,病邪已深伏而難以速愈,宜圖緩,且蟲蟻之類,力道峻猛,當用丸劑或膏劑以圖緩攻,使攻而不傷正[5]。此患者形瘦清減,體質(zhì)較虛,宜緩逐其瘀,故此方制成丸藥以供患者服用。

醫(yī)案小結(jié):“痛為脈絡中氣血不和,醫(yī)當分經(jīng)別絡”“其初在經(jīng)在氣,其久入絡入血”這提示了胃脘痛久延不愈,由淺入深,由氣及血,由經(jīng)及絡的發(fā)展過程。對于胃痛日久的病人,采用辛香理氣、辛柔和血之法,葉天士多選桃仁、當歸、柏子仁、蒲黃、五靈脂、郁金、蘇木等陰柔之品,以達辛潤、辛溫、辛香通絡之效[6],但對于病情較頑固的病人,酌情加入蟲類藥物來搜剔絡道。蟲藥的運用早見于張仲景的《傷寒雜病論》,書中記載了抵當湯、下瘀血湯、大黃蟲丸和鱉甲煎丸等多首運用蟲類藥的方劑。國醫(yī)大師朱良春先生也潛心從事蟲類藥的研究,從前人著作中汲取大量用藥經(jīng)驗,使之不僅運用于內(nèi)外各科的常見病和多發(fā)病,而且還用于諸多疑難雜癥,其自擬方益腎蠲痹丸,在治療類風濕性關節(jié)炎方面取得了卓著療效[7-8]。證分虛實,葉天士對于雖有宿邪但是體質(zhì)虛弱的患者,采用湯劑改成丸藥的方法,以緩攻宿邪。

3 脾胃分治,通補陽明

醫(yī)案[1]431:某,脅痛入脘,嘔吐黃濁水液。因驚動肝,肝風震起犯胃。平昔液衰,難用剛燥。議養(yǎng)胃汁以熄風方。人參、茯苓、半夏、廣皮白、麥冬、白粳米。

探析:“太陰濕土,得陽始運,陽明陽土,得陰自安,以脾喜剛燥,胃喜柔潤也?！被颊咂轿粢核?加之肝風犯胃,更致胃陰受劫。故出現(xiàn)脅痛入脘,嘔吐黃濁水液之癥。此患者診斷為“肝風犯胃,胃液虧虛之證”。

葉天士指出“陽土喜柔,偏惡剛燥,若四君、異功等竟是治脾之藥。腑宜通即是補,甘濡潤,胃氣下行亦有效驗”。葉天士繼承了張仲景“急下存津”的胃病治療思想。本方以人參益氣生津;半夏、茯苓降逆和胃;麥門冬養(yǎng)陰生津,清降虛火;粳米益胃生津;陳皮味辛苦,有理氣健脾之功,使本方滋而不膩。本方是以張仲景麥門冬湯為基礎方靈活加減運用。麥門冬湯具有益胃生津,降逆下氣的功效。經(jīng)藥效學和臨床研究發(fā)現(xiàn),麥門冬湯具有改善慢性萎縮性胃炎病理狀態(tài),明顯加速胃排空,改善胃腸功能紊亂的作用[9]。

醫(yī)案小結(jié):華岫云在評述中講到“今觀葉氏之書,始知脾胃當分析而論。蓋胃屬戊土,脾屬己土,戊陽己陰,陰陽之性有別也”。這些論述不僅指出了脾與胃的不同特性,也奠定了葉天士脾胃分治的理論基礎。在治療脾陽不足,胃有寒濕的病證時,恪守李東垣的益氣升陽之法;若患者的病證為脾陽不虧,胃有燥火,則遵循葉天士養(yǎng)胃陰之法?！拔戈帉W說”為葉天士首創(chuàng),在治療胃陰虛時,常選用麥冬、生地黃、枸杞子、石斛、阿膠、粳米等甘平或甘涼濡潤的藥物,使津液來復,配以辛、苦味藥物,寓通于補。名老中醫(yī)曹鳴高先生深諳葉天士之學,對陰虛胃脘痛一般不用香竄燥烈之品,即使有氣滯存在,也多選用綠萼梅、木蝴蝶、玫瑰花、川楝子、佛手片等調(diào)氣而不傷陰液之品,與養(yǎng)胃陰藥物組方,頗多效驗[10]。葉天士主張通補而不宜守補,謂“陽明胃腑,通補為宜”“守補則謬”。葉天士所謂的“通補陽明”,不僅指胃陰虧虛證,還包括胃氣虛證、胃虛絡阻證、胃陰陽兩虛證,乃“通字須究氣血陰陽”爾。

4 小結(jié)

從以上典型醫(yī)案探析可以看出,葉天士辨治胃脘痛時,非常重視肝與胃的關系,發(fā)病機制以肝病及胃居多,治療上多采用疏肝和胃、平肝降逆之法。另一方面,根據(jù)胃脘痛病情的新久,首辨在氣在血,對于“久病入血”的患者,治療上采用活血化瘀藥,病甚者可采用蟲類藥這類血肉有情之品以搜剔經(jīng)絡瘀血。葉天士創(chuàng)立的“胃陰學說”,補充了李東垣脾胃論的不足,完善了脾胃學說?！巴ㄑa陽明”的理論,須從氣、血、陰、陽不同的角度進行辨證用藥。

葉天士審證卓識絕倫,處方簡潔,擇藥精確,方中氣味,于理吻合,藥物剛?cè)嵯酀?佐使合宜。后世諸多名醫(yī)在治療胃脘痛方面也參考葉天士辨證治療方法,效果頗佳。筆者通過研讀《臨證指南醫(yī)案》,分析發(fā)現(xiàn)其治療胃脘痛的三個辨治特色,雖然可能不夠全面,但希望對現(xiàn)代醫(yī)家理解葉天士的理法方藥有所幫助,也希望能夠?qū)ΜF(xiàn)代臨床治療胃脘痛有一定的指導作用和參考價值。

[1] 清·葉天士.臨證指南醫(yī)案[M].北京:中國中醫(yī)藥出版社,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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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張曉哲.葉天士《臨證指南醫(yī)案》絡病治法探析[J].河南中醫(yī),2014,34(10):1890-1891.

[6] 李永亮,秦祖杰,唐振宇.葉天士治療胃痛用藥規(guī)律探討[J].南京中醫(yī)藥大學學報,2013,29(5):405-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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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陳家英.當代名老中醫(yī)辨證治療胃脘痛的經(jīng)驗[J].河南中醫(yī),1988,(6):35-37.

R256.33

A

10.3969/j.issn.1674-1749.2015.11.032

2015-04-08)

(本文編輯:蒲曉田)

國家重點基礎研究發(fā)展計劃 (973計劃 )( 2013CB531701)

300193 天津中醫(yī)藥大學中醫(yī)學院[唐林(碩士研究生)、孟靜巖]

唐林(1988-),女,2013級在讀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醫(yī)藥治療消化系統(tǒng)疾病的臨床以及實驗研究。E-mail: lintanggood@163.com

孟靜巖(1963-),女,博士,教授,博士生導師。研究方向:中醫(yī)藥治療消化系統(tǒng)疾病的臨床以及實驗研究。E-mail: mengjy@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