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曉龍,吳妙嬋
(河北大學 宋史研究中心,河北 保定 071002)
唐宋時期是中國古代史上發(fā)生了諸多變革的重要時代,隨著唐代士族門閥的消亡,庶族地主登上政治舞臺,采取了一系列新的政治制度和法令措施,從而使宋代法律制度在立法、司法、刑法、民法、經濟法等各個領域獲得更充分發(fā)展,出現了與唐代法律同樣發(fā)達且適用性更強的特點。宋代法律文明也因而堪稱中華法律文明發(fā)展史上最輝煌的時代之一。臺灣著名法史學家徐道鄰先生就曾指出:“中國的傳統(tǒng)法律到了宋朝,才達到最高峰”。[1]中國著名的法律史學家張晉藩先生也指出:“在中華法制文明史上,兩宋是繼唐之后成就最輝煌的時代?!保?]316兩宋時期官方對于法律治理國家的重視,以及創(chuàng)立數量眾多的新法,促成宋代立法、司法官員注意總結法律實踐中的經驗教訓,“在立法技術(包括司法技術)上也在明顯的提高,并積累了可資借鑒的歷史經驗”[2]323,從而進一步豐富和提升了宋代法律文明的內涵。本文試就宋代法律文明中這兩方面的發(fā)展和進步進行總結,不當之處敬請方家指正①前賢對此問題已有一定研究,如陳景良:《試論宋代士大夫司法活動中的德性原則與審判藝術》,《法學》1997年6期、王云海主編《宋代司法制度》,河南大學出版社2002年第2版、郭東旭:《宋代法制研究》,河北大學出版社2000年版、戴建國:《宋代刑法史研究》,上海人民出版社2008年版、黃道誠:《宋代偵查制度與技術研究》,河北大學博士論文2009年、馬泓波《〈宋會要輯稿·刑法〉整理與研究》,陜西師范大學博士論文2005年、張利:《宋代司法文化中的人文精神》,河北人民出版社2010年版等。但現有成果就宋代立法與司法技術整體特點的總結和分析尚不充分,值得進一步探索。。
宋代國家立法方面技術進步主要包括以下幾方面:
如宋真宗景德二年(1005年),朝廷就下詔:“諸州應新編敕后續(xù)降宣敕札子并依三廳所奏,但系條貫舊制置事件,仰當職官吏編錄”,并“委逐路轉運使點檢,其轉運司亦依此例編錄”[3]6463。至宋真宗朝后期,各地方政府普遍設立敕書庫保存敕書[4]卷66,《太平興國編敕》。中央政府各部門也同樣注意檢討編錄散敕,為國家立法機構編敕所(敕令所)能夠比較迅速完成法典編修做好資料上的準備。各級政府機構一般采取半年一修的制度,多在春秋兩季。如史載:“自修法之后,每有續(xù)降指揮,則刑部編錄成冊,春、秋二仲頒降,內外遵守,一面行用。若果可行,則將來修法日增文改創(chuàng)也?!保?]卷4,《續(xù)降》南宋紹興二十六年(1156年)將作監(jiān)丞楊倓上奏中針對一些政府部門不認真編輯保存散敕提出懲罰措施,“欲望申敕六曹寺監(jiān)諸司,將逐處見行條法累降沖改指揮,并一般放行體例,參以日月先后分明編類,稍有遺逸,重置典憲。限旬月成書,委官審實,復下元來官司,先使之奉行,仍錄送勅令所修定頒降,以為永制。每有訟理,令所司畫一備坐看詳裁決,則曲直曉然,胥吏無所容奸,實天下之幸”[6]3296。這些編修后的法條,成為備用參考法典,有利于案件審判檢用法條的適當與正確。宋朝政府認識到了編錄散敕對于立法和司法的重要作用,把它作為一項輔助性立法制度,一直貫徹執(zhí)行。
宋初,《刑統(tǒng)》的編纂,仍采用《唐律》十二篇為主干,每篇之下,根據律文調整對象的性質,依次序將律文分成若干門類,或一條一門,或數條一門,“律文之后,附以唐開元至宋建隆二年頒降的敕令格式”[7]66,保持法典主干和門類清晰。法典編修中同時注意斟酌文字,刪除重復,如慶歷編敕,“極慮研精,彌年論次,因事標目,準律制篇。摘除重復,揚摧輕重,增所宜立,周所未詳。一詔而該數罪者,從類析科,數勅而申一事者,并文示簡。”“其言某年月日敕者則盡如元降,言某年月日敕詳定者,則微加修潤。言臣等參詳新立者,乃是眾議建明,務合大中,庶全體要”[8]卷28,《進慶歷編敕表》。可見,當時的立法官員對法典中條目設定、文字表述等均態(tài)度嚴謹,從而保證編修出來的法典條目清晰,繁簡適當,便于檢用。
法典正文言簡意賅,便于檢用,同時也造成后人對法條理解會出現各種各樣的解釋,容易出現法條細節(jié)適用錯誤。為幫助法典行用,宋朝法官又增加和保留了解釋性、示例性文字,幫助理解法意?!翱丛敗奔词瞧渲幸环N,“看詳止系解釋法意”“明言去取之因,而例不以頒降”[9]卷88,《汪大酋行狀》。從中可以看出法條最初形態(tài),“雖不頒降,但對于編敕修纂,定奪疑義,保持法律連貫性和穩(wěn)定性有重要參考作用”[7]43①可以理解為敕令最初藍本,立法官員在此基礎上刪改成法條,但舊敕存錄,以備檢詳。。如《紹興重修敕令格式》108卷,卻有看詳604卷[3]6477。“申明”是宋代立法機構總結創(chuàng)新的又一種解釋說明文字,“可表述為司法解釋”[10]288②戴建國先生認為其是難以立為永法,但有參考價值的詔敕,經特殊處理,是一種“臨時法”。,如對《宋刑統(tǒng)》所做補充修改文字編成《申明刑統(tǒng)》,成為《宋刑統(tǒng)》的一個組成部分,是正式法典內容之一。其后眾多編敕也多有《申明》。如《熙寧編敕》26卷,其中附《申明敕》[4]卷66《紹興重修尚書吏部敕令格式》188冊,其中有《申明》17冊[3]6479??梢?,《申明》創(chuàng)立并在宋朝法典中作用日益增強,其它補充法典如編修《斷例》,為法無明文記載情況下審判案件,補充了法律基礎,“蓋以法有所不及,則例亦有不可得而廢者”[3]6489。
宋朝所修法典,注意適用性,既有通行全國法典即“海行法”,也有“一路一州一縣”地區(qū)法,如《天禧一州一縣新編敕》、《慶歷一州一縣編敕》等。也有為某些部門修定的部門法。如李迪等修《刪定一司一務編敕》,秦檜等《紹興重修國子監(jiān)編敕》。還有為某些行業(yè)及專門事務編修的法典,如丁謂等《景德農田編敕》、鄭居中《政和新修學法》等。
對于舊法的改動,包括“增、刪、改”三種方式[11],新修法條增入與舊條文字用不同顏色筆跡區(qū)分,“墨書舊敕,朱書新條”[9]卷88,《汪大酋行狀》。宋朝官方對于法條內增刪文字,相當慎重,如宋孝宗以“御筆圈記”方式訂正《乾道新書》,史載:“乾道新書之上,淳熙制書之呈,圣元究心律令,法為之條,事為之類,又親加筆削焉”“凡一事之傷于民,一法之累于物,莫不悉舉而去之”[12]卷五七。在孝宗帶動下,修典官吏對于新法修定極為認真,改動許多不明確、不合適的法條,從而保證法典編修的水平。
宋代立法多個程序環(huán)節(jié)都注重廣泛聽取官民意見,博采眾議。朝廷下詔立法階段,“自來先置局,然后許眾人建言,而刪定自須待眾人議論,然后可以加功”[3]6465。地方上官民是法律執(zhí)行的主體,為充分聽取他們的意見,熙寧三年(1070年)朝廷編敕詔令中還特別提出:“其諸色人若在外,即許經所屬州府軍監(jiān)等處投狀繳申中書?!保?]6465南宋時期仍然在立法中體現博采眾議的精神,紹興四年(1134年)重修敕令所官吏奏請:“修敕舊例,關報刑部遍下諸軍等處,出榜曉示諸色人等陳言編敕利害,于所在州縣投陳,入急腳遞,發(fā)赴都進奏院,本院赴,部所投下,如看詳得委實有可采,即得明申朝廷,乞與推恩?!保?]6478通過獎勵,鼓勵民眾提出對法條修改的真知灼見。同時,中央、地方各級官府官員也是宋代法令指陳修改的重要參與力量。在新法草稿出臺后,宋朝政府發(fā)動中書、樞密院、刑部等相關機構官員,“各具所見,申中書,送提舉詳定官看詳,如當改正,即改正刊印頒行”[13]6006。在新法出臺后,宋朝政府多先采用抄錄的形式,下發(fā)各地轉運司、提舉常平司、提刑司、安撫司等機構,“依公看詳,子細簽貼,如有未盡未便事件,限半月指陳利害,保明申尚書省”[3]6473。新法行用后仍許官民指陳缺失[3]6471,最大限度發(fā)揮官員隊伍參法議法的作用。
與此同時,宋朝法律制定及行用中,還采取了試用期和試點推行的做法,接受反饋意見進行修改,為全國普遍推行做好準備。如仁宗天圣七年(1029年)九月,編敕所言:“準詔,‘新定編敕’且未雕印,令寫錄降下諸轉運、發(fā)運司看詳行用,如內有未便事件,限一年內逐旋具實封聞奏”[3]6463。就是給新法推行設置了一年的試用期,先不雕版,而是抄錄推行,讓轉運司等地方政府試行法令,這種立法技巧頗為先進和文明,值得后人借鑒。
此外,宋朝新法試點制也為新法令全國推行打下良好的基礎,避免了大規(guī)模擾民、害民問題的發(fā)生,盡可能減少新法的弊病。如熙豐變法時期,青苗法、保甲法、保馬法、市易法等推行都是采用了試點制。如熙寧二年(1069年)推行青苗法,“仍先自河北、京東、淮南三路施行”“俟有緒,推之諸路”[14]4280。熙寧五年(1072 年),王韶建議行保甲法,“先于安石意,請先行于畿縣”,朝廷詔從之,遂行用于永興、秦鳳、河北、京東、京西五路,“遂推之五路,以達于天下”[14]4768。這種試點推行新法的做法,在此前仁宗朝河北路推行“折鹽法”,南宋王朝推行朱熹“社倉法”,理宗朝賈似道推行“公田法”都是采用了試點制的辦法。通過“試點制”,一些法律推向全國,一些法令被修改和廢止,充分體現了宋代立法中謹慎理性,“以民為本”,反映民眾意愿的文明精神。
宋代統(tǒng)治者在長期的立法實踐中,還非常注意因時立法,適時變法,注意法律與社會發(fā)展相適應。宋朝許多著名士大夫都提出了因時立法的思想,如真宗咸平年間,王禹偁在給真宗上書中就提出:“陛下纘服二圣,恢隆長世,必有非常之制,改轍更張,因時立法,固無所執(zhí)?!保?3]1037這一思想在立法實踐中也得到體現。如在刑法領域,仁宗朝針對部分地區(qū)農民暴動,兵匪作亂嚴重,立“盜賊重法”,后又創(chuàng)立“重法人法”,對某些罪行加重處罰[13]8255。神宗朝加重了貪贓官吏的處罰,在給予胥吏俸祿的同時,也推行“諸倉乞取法”[14]4977,打擊貪贓胥吏。此外,在民法、經濟法、訴訟法等領域,也都因時立法,增設專門法典、法條,創(chuàng)新法典內容和體例。與此同時,統(tǒng)治者注意適時變法,適應社會發(fā)展新形勢。元祐時期,著名士大夫蘇頌在進《元祐編敕》奏表中就說:“敕著罪名,令存禁止。應干典則,盡載式文,世重世輕,蓋亦隨時之義。”[15]卷44,《表進元祐編敕》同時,宋初“法令至約,而行之可久,其后大較不過十年一變法”[13]9025。法典修定制度也保證了宋朝能夠“十年一更造”,保證法律條文與社會發(fā)展適應性。宋代法典各個領域,尤其是與國家統(tǒng)治密切相關的經濟法、刑法、民法領域,法條修改相當頻繁,出臺了許多文明進步的新法,廢止了不合時宜的舊法,體現了宋代立法文明進步[16]。
宋代各級司法官員在長期司法實踐中總結出大量有價值、可供后世借鑒的司法技術和經驗。宋代司法官員注意總結案件審判中的經驗和教訓,編纂成《疑獄集》《折獄龜鑒》《棠陰比事》《洗冤集錄》《名公書判清明集》等著作,突出反映了宋代司法技術創(chuàng)新和進步,其中尤其在司法偵查、司法檢驗、司法審判中技術進步最明顯。
“宋代是中國古代偵查高度發(fā)展和繁榮的歷時時期,其顯著的標志就是出現了中國聞名的三部偵查書籍《疑獄集》《折獄龜鑒》《棠陰比事》[17]392”。宋代偵查中有公開偵查,也有秘密偵查;有對人的偵查,也有對物的偵查。既有取證的偵查方法,也有查情的偵查方法。偵查活動的目的之一是獲取和發(fā)現證據,從而揭示犯罪和證實犯罪。二是緝捕罪犯。宋代地方負責偵查的官員主要是巡檢和縣尉,同時路級提刑司官員也由此職責。在偵查中,宋朝司法官員采取的主要技術之一是“耳目布控”。宋代法學家鄭克就說:“鉤致其隠伏,使不得遁;距閉其形跡,使不可窺也。世言(孫)沔所用為耳目者,雖左右親信之人,亦莫能曉,殆亦挾此術歟?!保?8]368就是注意耳目的隱蔽性,防止被犯罪分子發(fā)覺。這方面例子也很多,如“曾明仲(公亮)治郡,善用耳目,于跡盜尤有法。潞公(文彥博)過鄭,失金唾壺。明仲見公于驛中,公言其事,明仲呼孔目官附耳付之。既去,不食頃,已擒偷唾壺人來矣”[19]卷5,《曾明仲跡盜有法》??梢?,曾公亮注意平時安插耳目布控,偵查犯罪做好準備工作。技術其二是懸賞告捕。這是自古至今通用的常規(guī)偵查方法。為打擊犯罪,宋朝政府不斷出臺告賞法,以錢物、官職獎勵那些為司法機構提供犯罪分子線索的人員。如元豐元年(1078年),朝廷下詔:“河北轉運司立賞錢五百千”,募人告捕放火賊[13]7173。又如元豐五年(1082年)七月,“淮南群賊驅虜良民,經歷數州,彭鐸追捕未得。欲下本路募人告捕,獲首領賞錢六百千,與班行;次首領三百千;徒伴能自殺捕,準此”[13]7897。朝廷從之,從而增加了捕獲可能性。“募人告捕可能是中國最早的懸賞通緝令”[20]203。其三是走訪調查,通過調查被害人及其家屬,尋訪知情人、見證人,了解犯罪線索。宋朝司法機構已經充分利用走訪調查法,并且將公開調查和秘密調查、化妝調查、現場調查等技術相結合,充分反映宋朝偵查技術的進步?;瘖y調查法如仁宗明道年間,“京西旱蝗,有惡賊二十三人”,永安縣巡檢桑懌為捕盜,趁夜“與數卒服盜服,跡盜所嘗行處,入民家,老小皆走,獨一媼留,為具飲食,如事群盜?!薄皨嬕詾檎姹I,乃稍就,與語及群盜”。桑懌因此查明群盜居所,“盡擒諸盜”。[13]2731此外,宋朝偵查技術中還采用搜索偵查、跟蹤盯梢、證人(被害人)辨認等偵查手段,充分反映了宋代司法偵查技術手段的豐富。
宋代是中國古代司法檢驗技術發(fā)展高峰,以《洗冤集錄》為代表,標志著中國古代司法檢驗學科獨立知識體系開始創(chuàng)立。北宋初年,尸體檢驗沿用后周“四縫尸首驗狀”[21]223,但這一制度對尸檢程序、時間限定等沒有明確規(guī)定,執(zhí)行中存在弊病。徽宗宣和六年(1124年),經淮南提刑司上奏,朝廷嚴格了尸檢時間,“驗尸官吏候驗,限當日具驗狀申所屬,仍于狀內分明書填驗單;申發(fā)日時”[3]6695。南宋孝宗乾道中,武臣提刑鄭興裔創(chuàng)設尸檢《檢驗格目》,“清楚地標明了尸檢時間、地點、告發(fā)人和檢驗人姓名及死亡原因、身體傷痕情況,并一式三份”[22]251“憲司憑此詳覆”[23]17,卷1《檢驗總說》下,完善司法檢驗制度。之后,至寧宗朝,司法官員又創(chuàng)置尸檢“正背人形圖”“令于損傷去處依樣朱紅書畫橫斜曲直。仍仰檢驗之時唱喝傷痕,令眾人同共觀看所畫圖本,眾無異詞,然后著押[3]6697”。此后,理宗朝淳祐七年(1247年),四任諸路提刑官的宋慈完成了著名的法醫(yī)學著作《洗冤集錄》,總結和創(chuàng)新了歷代司法檢驗制度和技術,如檢驗官要做好準備,“多備糟醋,襯尸紙唯有藤連紙、白抄紙可用。若竹紙見鹽醋多爛,恐侵損尸體”[23]36“尸首變動,臭不可近,當燒蒼術、皂角辟之。用麻油涂鼻,或作紙攄子揾油塞兩鼻孔,仍以生姜小塊置口內。遇檢,切用猛閉口,恐穢氣沖入”[23]40。收集和論述了如何根據尸體不同外部特征來鑒定死因。如“活人被刃處皮肉緊縮,有血蔭四畔”,而死后被截割尸首,“皮肉如舊,血不灌蔭,被割處皮不緊縮,刃盡處無血流”[23]67。又如生前被火燒死者,“尸口鼻內有煙灰,兩手腳皆拳縮”,若死后被火燒“雖手足拳縮,口內即無煙灰”[23]69。再就是收集了許多實際尸檢的經驗驗方以及應急搶救的驗方。如對于難以檢驗的尸骨損傷不見痕跡者,他記載用“糟醋潑罨尸首,于露天以新油絹或明油傘覆欲見處,迎日隔傘看,痕即見。若陰雨以熟碳隔照”[23]29。這利用了陽光下不透明物體顯示顏色具有選擇反射的原理,與現代醫(yī)學用紫外線檢驗骨傷原理如出一轍,顯示宋朝司法檢驗技術的進步。因此,《洗冤集錄》一經刊刻,立即被頒行全國,后世“官司檢驗,奉為金科玉律”。后來被翻譯成英、法、德等多國文字,對世界現代法醫(yī)學形成產生重要影響。宋朝司法檢驗制度與技術水平領先于當時世界,“表現了中國民族對世界法文化的貢獻”[2]316。
宋代司法機關,“司法審判中收集證據,運用證據更加廣泛”,“反映了宋代司法文明的新發(fā)展”[24]12。對證據的重視,不僅體現在刑事案件中,亦體現在民事案件中。宋代的證據主要有言詞證據和實物證據兩類。前者包括原告、被告言詞、證人證言,實物證據包括書證(文契、薄歷、稅丁籍等)、物證、勘驗筆錄等。宋代在重視言詞證據同時,更加注重物證。物證在一些案件審理中成為必不可少的條件。如宋徽宗時規(guī)定,盜竊案件中必須查出贓物及窩贓地點,否則法官要承擔刑事責任[25]卷167,《刑考六》。
對于證據的收集,宋朝司法官員也總結出許多經驗。如言詞證據收集主要有調查、詢問、訊問等手段,體會到“乘酒方怒,皆不宜書斷,并決拷罪人”[26]卷1,《正己》。認為“凡獄事始至,須入獄親鞫,冀得真情。若經久,吏受賕變亂其實,害及無辜必矣”[27]卷3,《入獄親鞫》“獄事須分處隔問,無令相通。眾說皆侔,始得其真。如有矛盾,必反復窮詰?!保?7]卷2,《事須隔問》又如對于刑訊逼供,“卻且權候,更且仔細詢問,待其欲說不說,遲疑之際,乘勢拷問”[26]卷3,《處事》。這些收集證據的經驗充分顯示了宋代司法官員的審判智慧,甚至當時對于聾啞人的訊問,也有新辦法,用竹、木、牙、骨等材質作成一種發(fā)音工具,稱為“嗓叫子”,模仿人的聲音,聾啞人將其放入喉嚨,“作聲如傀儡子,粗能辨其一二,(冤)乃獲伸”[18]131,反映宋代司法技術的進步。在民事審判中,由于不能拷掠,宋朝司法官員充分運用心理戰(zhàn),用“譎詐之術”來查明案件。如北宋陳襄為浦城縣令,有失盜案,捕得數人,不知何人為真犯,陳襄詐稱某廟中一鐘至靈,能辨盜,為盜者摸它會發(fā)出聲音,反之則無。陳暗中派人以墨涂鐘用帷布遮攔,幾人以手入帷布中,“少焉呼出,獨一人手無所污,扣之,乃為盜者”[14]10420。充分利用犯罪分子心虛,反而容易暴露的特點。不僅如此,宋人還對譎術進行理論總結,鄭克認為:“鞠情之術,有正有譎。正以核之,陳樞是也。譎以擿之,王璥是也。術茍精焉,情必得矣,恃考掠者乃無術也?!保?8]182宋代實物證據的收集主要有當事人、持有人提交,尸體檢驗、現場勘驗、搜查等方式,并體現出全面、客觀、迅速及時、保密等特點。
在此方面,宋朝司法官員也總結出許多真知灼見。如對于言詞證據和實物證據的效力高低,鄭克就提出“物證優(yōu)于人證”的觀點,“察其情狀,猶渉疑似。驗其物色,遂見端的”[18]267“旁求證左,或有偽也,直取證驗,斯為實也”[18]330。具體案
例如南宋度宗朝文天祥為江西提刑,復核一起殺人案,發(fā)現證據不足,“今日看楊小三身死一款,看頗不入,不能無疑。一則當來無大緊要,驟有謀殺,似不近人情。二則殺人無證,只憑三人自說取,安知不是捏合”[28]卷12,《委簽幕審問楊小三死事批牌判》。從而下令簽判對此案從新審理。在證據的甄別與運用中,宋人認識到了傳統(tǒng)的“五聽”(辭、色、氣、耳、目)之缺陷,意識到法官“不可先入為主”,“若辭與情頗有冤枉,而跡其狀稍渉疑似,豈可遽以為實哉?”[18]58。今人總結宋代審查、運用證據之法有甄別法、對比法、印證法、對質法、實驗法等[20]176—178,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宋朝司法官員在民事案件審理中對田主契約的辨析,由于一些不法之徒以一己之私利,偽造、變造契約,“或濃淡其墨跡,或異同其筆畫,或隱匿其產數,或變易其土名,或漏落差桀步畝四至”[29]152。宋代司法官員通過分析書契內容,辯別其簽定背景,觀察其外表紙張顏色、墨跡等,對于那些極難辨認的契約,宋代司法機構還委托專門的公證機構——書鋪[30]①其具有起草訴狀、證明當事人供狀、驗證田產買賣契約等各種書證、證明婚約等多方面功能,是宋代法律文明發(fā)展的需求和體現。來辨認,從而保證案件審理的公正、順利。
宋代立法與司法技術的創(chuàng)新與進步,有其特定的時代背景,這離不開歷代立法與司法技術的延續(xù)和積累,也離不開宋代經濟、科學技術的巨大發(fā)展,但更重要的是,與宋朝統(tǒng)治階層對法律作用的認識和重用是分不開的[31]。
宋朝皇帝自太祖、太宗以下,都極為重視法律對于治理國家的重要作用,重視通過法律來規(guī)范人們行為,打擊違法犯罪,建設國家穩(wěn)定的社會秩序。如宋太祖就在詔令中提出:“王者禁人為非,莫先于法令。”[32]739宋太宗也曾說:“庶務之中,獄訟為切,欽恤之意,何嘗暫忘”“茍有冤抑,即傷至和”[32]741。又說:“夫刑法者,理國之準繩,御世之銜勒。重輕無失,則四時之風雨弗迷;出入有差,則兆人之手足何措?”[3]4473。宋仁宗也強調:“敕令者,治世之經”“法制定,然后萬事有經,而治道可必”[13]3455。宋神宗積極主張變法強國,富國強兵,對法律作用認識更加深刻,認為“法出于道,人能體道,則立法足以盡事。立法而不足以盡事,非事不可以立法也,蓋立法者未善耳。又曰:著法者欲簡于立文,詳于該事”[13]8055。南宋時期孝宗、理宗等也在不同場合發(fā)表了重視法律、以法治國的言論。同時,宋朝君主對于各級官員難以處理決斷的疑難案件,也擁有最終司法解釋和裁定權。他們加強了對司法活動直接參與和控制。如《宋史》就記載:“太祖歲時躬自折獄慮囚?!保?4]4961“帝每親錄囚徒,專事欽恤”[14]4968“太宗在御,常躬聽斷。在京獄有疑者,多臨決之。每能燭見隱微”[14]4968“仁宗聽斷,尤以忠厚為主”[14]4988“高宗性仁柔,其于用法,每從寬厚,罪有過貸,而未嘗過殺”[14]4991“孝宗究心庶獄,每歲臨軒慮囚,率先數日令有司進款案批閱,然后決遣。法司更定律令,必親為訂正之”[14]4993。理宗“起自民間,具知刑獄之弊”,“每歲大暑,必臨軒慮囚……大寒慮囚,及祈晴乞雪及災祥,亦如之”“帝之用刑可謂極厚矣”[14]4996①注:《宋史》中對北宋末徽宗、南宋寧宗、度宗法令與皇帝司法多貶損之辭,可見對宋朝法律并非無條件褒揚。。通過史書記載可以看出,宋朝皇帝懂法,重視法律對國家治理作用并親自參與案件審理及獄囚疏放,對法律作用的認識可謂深刻,這其中雖不乏史家的溢美和夸大之辭,但基本反映了宋朝法律文明發(fā)展的大趨勢。正如近世著名法制史專家徐道鄰先生說的:“宋朝的皇帝,懂法和尊重法律的,比中國任何其它朝代都多,……所以中國法治,在過去許多朝代中,要推宋朝首屈一指?!保?]89-90
與此同時,宋代士大夫階層的形成和崛起,為宋代“以法治國”“以法為公”“以人為本”法律理念的確立,奠定了重要基礎。宋初統(tǒng)治者“崇文抑武”“用天下之士人,以易武臣之任事者”[14]12940,“欲武臣盡令讀書”[13]62。這一治國基本策略和出臺的一系列具體措施,尤其是伴隨著階級結構變動和商品經濟的發(fā)展,門閥士族地主衰落,庶族地主登上政治舞臺,科舉取士規(guī)模空前擴展,極大地促進了宋代士大夫階層形成,據專家學者統(tǒng)計,北宋時期歷朝科舉取士規(guī)模有6萬余人,南宋盡管國土面積只有北宋的三分之二,取士亦有5萬余人[33]。兩宋合計11萬余人,兩宋士大夫階層形成和崛起,使得宋朝成為中國封建社會官僚政治最為典型的一個朝代。并產生了“皇帝與士大夫共治天下”的理念。宋朝士大夫與士人中杰出代表以天下為己任,擔負起振興宋朝國勢,維持儒學思想在學術和道統(tǒng)上主流地位的重任,發(fā)揚儒家“入世”傳統(tǒng)精神,在宋代政治、文化、學術等諸多領域作出杰出的貢獻。他們作為立法活動的主要參與者,司法活動的主體,士大夫務實、創(chuàng)新、關注民眾私有財產權益,將學術思想及價值觀念融入立法、司法活動中,因此,在宋代法律品格上,“必然有士大夫人文精神因素的烙印”[34]。宋代士大夫作為司法主體,“也一改漢唐以來,輕忽司法的時弊,把目光集中于與吏事密切相關的獄訟之上,所謂‘遇此事’——即司法審判而不敢忽焉”[35]。
宋代法律文明中“以法治國”理念的形成,與皇帝自身法律素養(yǎng)有關,更與宋朝士大夫階層的推動和廣泛參與密不可分。中國古代自先秦就形成了“以法治國”“法為權衡”的傳統(tǒng)。韓非子就說:“治民無常,唯以法治”,成書于戰(zhàn)國中期的《管子》也明確提出:“威不兩錯,政不二門,以法治國,則舉錯而已。”[36]卷15,《明法第四十六》,“以法治國”的理念自秦漢以后為歷代統(tǒng)治者所繼承和認可,形成“外儒內法”治國理念[2]2-3,與今天“依法治國”理念不同,古人“以法治國”是把法律作為統(tǒng)治百姓的工具,“有生法,有守法,有法于法”[36]卷15,《任法第四十五》?;实凼巧ㄕ?,大臣是守法者,民眾是“法于法者”,法律主要是用來約束大臣和百姓的,與近代資產階級革命所產生的民主和法治,在性質上是不同的,但中國古代的士大夫階層也在專制主義國體下對“以法治國”進行了積極的探索。兩宋時期許多著名的士大夫對堅持“以法治國”做出過精彩的論述,如宋仁宗朝著名士大夫富弼就曾說:“自古帝王理天下,未有不以法制為首務。法制立,然后萬事有經,而治道可必?!保?3]3455包拯也說:“法令既行,紀律自正,則無不治之國,無不化之民。”[37]卷1,《上殿札子》他 主 張 “以 法 律 提 衡 天下”[1]卷1,《上殿札子》。著名變法改革的士大夫宰相王安石也曾說:“蓋君子之為政,立善法于天下,則天下治;立善法于一國,則一國治;如其不能立法,而欲人人悅之,則曰亦不足矣。”[38]卷64,《周公》著名反變法派代表人物司馬光也認為:“王者所以治天下,惟在法令”[39]卷18,《乞不貸故斗殺札子》。南宋時期著名士大夫楊萬里也提出“法存則國安,法亡則國危。”[40]卷62,《上壽皇乞留張栻黜韓玉書》的觀念??梢?,“以法治國”觀念在宋朝士大夫階層中是得到廣泛認同和有深遠影響的。同時,歷代統(tǒng)治階層又總結出“禮法結合”“德主刑輔”“任法與任人并行”等主張,來輔助“以法治國”理念的實現。
再者,宋代士大夫“憂國憂民”情懷促進了宋朝法律關注生命,“以人為本”的時代文明精神[34-35,41]。他們重視法律,關注吏民生命,追求人文關懷。宋人胡太初在《晝簾緒論》中就寫道:“刑獄民命所系,茍有過誤,厥咎匪輕。殺傷多委同官驗視,安知其無或疎鹵乎?罪囚淹禁,動經歲月,安保其無或疾病乎?結解公事,惟憑供款,又安信其果無翻異乎?[42]《事上篇第三》”從中體現出宋代士大夫對司法審理程序中各種問題的熟悉和對人的生命的關注,體現出以人為本的理念。又如宋代著名法醫(yī)學家、司法官員宋慈在《洗冤集錄》序言中寫下的:“獄事莫重于大辟,大辟莫重于初情,初情莫重于檢驗。蓋死生出入之權與,幽枉屈伸之機括,于是乎決。”[23]1,序言在此情形下,法官的職業(yè)素養(yǎng)決定了案件審理的結果,決定了民眾的生命財產權益。正如宋朝法學家桂萬榮在《棠陰比事》序言中說的:“凡典獄之官,實生民司命,人心向背,國祚休戚系焉?!保?3]序言對生命的關懷,以人為本的法律品格促使眾多宋代士大夫在司法審判中專心留意,兢兢業(yè)業(yè)。正如朱熹所做的比喻中說的:“看文字如須法官深刻,方窮究的盡”“獄訟,面前分曉事易看,其情偽難通,或旁無佐證、各執(zhí)兩說、系人性命處,須吃緊思量,猶恐有誤也[44]卷110,《論刑》”。劉克莊在擔任江南東路提刑官時,“于聽訟折獄之際,必字字對閱,乃敢下筆,未嘗以私喜怒參其間”[45]卷193,《樂平縣汪茂元等互訴立繼事》。士大夫人文精神在宋代法律文明建設中得以充分體現。宋代許多文明進步的法律制度如司法中的鞫讞分司制度、翻異別勘制度、限期結案、限制刑訊制度等文明進步的制度設計都與宋朝歷代懂法和重視法律的君主和士大夫群體的努力密不可分。“宋代法律文化之登峰造極,離不開中國歷史上最具使命感、文化法律修養(yǎng)最為淵博的宋代文人大夫”[34]。
由以上幾方面可以看出,宋代統(tǒng)治者對“以法治國”的重視,朝廷上下對“司民性命”的法官角色和相關知識、技術的重視,促使各級官吏非常注意法律技術的提升,從而使得各級相關機構認真總結立法、司法技巧,層層相因,日益成熟完善,推動宋代立法、司法技術文明進步。宋代立法、司法官員,在長期司法實踐中,注重法律適應性,注重對案件真相調查審理,所總結創(chuàng)新的立法、司法技術,符合科學、理性的人類文明進步趨勢,有利于保證宋代法律的完善以及司法審判的公正嚴明,有利于維護廣大人民生命財產的安全,反映了宋代法律文明所達到的新高度,同時也在當時周邊遼金西夏諸王朝乃至后世明清王朝司法實踐中產生了巨大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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