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介詞用法看《太平經(jīng)》的句讀問題

王用源

(天津大學 文法學院,天津 3000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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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介詞用法看《太平經(jīng)》的句讀問題

王用源

(天津大學 文法學院,天津 300072)

摘要：《太平經(jīng)》是我國道教的第一部經(jīng)籍,其語料價值日益受到漢語學界的重視。有關(guān)《太平經(jīng)》的注本、譯本相繼面世,但對某些語句的句讀尚存在一些分歧。文章從介詞用法的角度,運用中古時期介詞的相關(guān)用法對三家《太平經(jīng)》注本中數(shù)例存在句讀分歧的語句進行辨析,認為研究并掌握中古漢語介詞的使用情況,對正確句讀大有裨益。

關(guān)鍵詞：《太平經(jīng)》；介詞；句讀

《太平經(jīng)》是我國道教的第一部經(jīng)籍,原書170卷,流傳至今僅存57卷,現(xiàn)存的只有明朝《道藏》的一個本子?！短浇?jīng)》采用對話體的形式成書,能較好地反映東漢時期語言的真實面貌,其語料價值逐漸受到學界關(guān)注,有關(guān)《太平經(jīng)》的注本、譯本相繼面世,并呈現(xiàn)出后出轉(zhuǎn)精之勢。在對《太平經(jīng)》進行相關(guān)研究時,離不開對其文本的正確解讀,因原書語言晦澀且無句讀,不同注本在句讀上存在很多分歧。不少學者對《太平經(jīng)》的句讀問題做過深入研究,如王珂著有系列論文專門辨析了《太平經(jīng)合?！返臉它c錯誤達幾百處。筆者在考察《太平經(jīng)》介詞使用情況時,注意到不同點校本在句讀上的分歧有些與介詞的用法有關(guān)。本文擬從介詞用法的角度略舉數(shù)例來辨析《太平經(jīng)》殘卷中某些語句的句讀問題。筆者主要參照王明的《太平經(jīng)合?！穂1](以下簡稱《合校》)、楊寄林的《太平經(jīng)今注今譯》[2](以下簡稱《今譯》)和俞理明的《〈太平經(jīng)〉正讀》[3](以下簡稱《正讀》),運用中古漢語介詞的使用特點來辨析相關(guān)語句句讀的正確性。文中例句后面括號中依次標出注本的簡稱和頁碼。

一、從介詞“於”看《太平經(jīng)》的句讀

據(jù)學界研究,甲骨文里只有“于”而沒有“於”,春秋金文中出現(xiàn)了假借字“於”,以后“於”逐漸替代了“于”,成為通行的介詞。在《太平經(jīng)》殘存的57卷中,“於”共出現(xiàn)976例,而“于”僅18例,符合“於/于”的發(fā)展趨勢?！短浇?jīng)》中介詞“於”共有四種功能,可引進處所、時間、對象和方法條件,也能與其他詞語連用而形成一些相對固定的句法結(jié)構(gòu),如“到於”“於是”等。對介詞“於”的功能的不同認識將導致句讀上的分歧。

1．見……於……

今吾乃見遣於天下,為大道德之君解其承負,天地開辟以來,流災委毒之謫。(《合?！?85)

今吾乃見遣於天,下為大道德之君解其承負,天地開辟以來,流災委毒之謫。(《今譯》,195)

今吾乃見遣於天,下為大道德之君解其承負、天地開辟以來流災委毒之謫。(《正讀》,82)

此“見……於……”句式應理解為表被動語義的句式,“於”為對象介詞,引進的介詞賓語應為“天”,指“上天”,而非“天下”。若“天下”兩字中間不點斷,“天下”則成了介詞“於”的處所賓語,與表被動的句式不符,也與文意不符,“天下”之間應點斷。

另外,對“解”的賓語理解不同,后半句的句讀也將不同?！俺胸摗币辉~在《太平經(jīng)》可用作動詞,例如：“天大怒不悅喜,故病災萬端,后在位者復承負之,是不究乎哉？”(《合校》,55)也可用作名詞,例如：“今帝王人民有承負,凡事亦皆自有承負耶？”(《合?！?57)表示“后人承受或背負先人的善惡果”[4]。若用作名詞,“承負”就與“天地開辟以來流災委毒之謫”為并列賓語,中間缺少連詞,頗費解。此例“承負”應為動詞,“承負天地開辟以來流災委毒之謫”之間不應點斷,“解”的賓語應為“謫”,“其

承負天地開辟以來流災委毒”作“謫”的定語,此句可譯為“如今我是被上天派遣下來為道德廣大的君主解除他所承負天地開辟以來流災積毒的懲罰”。三家注均欠妥。

再如：

善物畏見,傷於地形而不生,至為下極貧；無珍寶物,萬物半傷,為大困貧也。(《合?！?30)

善物畏見傷於地形,而不生至,為下極貧；無珍寶物,萬物半傷,為大困貧也；(《今譯》,78)

善物畏見傷於地形,而不生,至為下極貧；無珍寶物,萬物半傷,為大困貧也。(《正讀》,42)

此例與上例同,應為“見……於……”表被動語義的句式。此句的句讀還與介詞賓語有關(guān)。王珂曾指出此例的句讀錯誤,并認為“地”后逗斷[5]。那“形”為何義,王珂文章沒有解釋。《今譯》和《正讀》均認為“形,通刑”,指刑殺之氣。就此例來說,不妥。該書多處出現(xiàn)“地形”一詞,如“上犯天文,下犯地形。此句“上犯天文”與“下犯地形”對舉。再根據(jù)《莊子·天地》“物成生理謂之形”,《禮記·樂記》“在天成象,在地成形”,可把“地形”可解為“地理結(jié)構(gòu)、地貌”。例句中引進善物被傷的“施事”應為“地形”,而不是“地”,因為“地”是養(yǎng)萬物的?！安簧痢辟M解,“至”應為連詞,為“以致”義,“至”應下讀,“無珍寶物”是“下極貧”的結(jié)果,分號應在“無珍寶物”后；“而不生”上讀,“而”為上句的連詞。因此,此例句讀宜為：“善物畏見傷於地形而不生,至為下極貧,無珍寶物；萬物半傷,為大困貧也?！?/p>

2．於……下

行,戒真人一事,為已校書文殊方也。卷投一善方,始善養(yǎng)性之術(shù),於書卷下,使眾賢誦讀,此當為洞極之經(jīng)竟者。(《合?！?337)

行戒真人一事：為已校書文殊方也,卷投一善方,始善養(yǎng)性之術(shù)於書卷,下使眾賢誦讀,此當為洞極之經(jīng)竟者。(《今譯》,785)

行,戒真人一事,為已校書文殊方也。卷投一善方、始善養(yǎng)性之術(shù)於書卷下,使眾賢誦讀,此當為洞極之經(jīng)竟者。(《正讀》,280)

此例的主要分歧在于“卷下”之間是否點斷,這涉及如何理解“書卷下”。劉祖國曾辨析過此例的句讀,他認為“始善養(yǎng)性之術(shù)”為“於書卷下”的主體,不能分開；“書卷下”不應讀斷,并認為“書卷下”之內(nèi)部聯(lián)系相對于“下使”更為密切[6]?！短浇?jīng)注譯》認為“下”,即書卷尾端,打開先見處?！墩x》認為“卷下”即“卷末”,若是,“書”字多余。倘若“下”與“於”組合構(gòu)成“於……下(方位詞)”結(jié)構(gòu),似乎也講得通?！办丁隆备袷皆凇蹲髠鳌分芯鸵殉霈F(xiàn),在文獻中用例頗多。上文第一例“下為大道德之君承負天地開辟以來流災委毒之謫”的“下”也與此例同。因此,筆者認為“於”前不能點斷,且“下”宜下讀,“下”為“授付下去”之意,與“於”“卷”無涉。

3．“於”字介賓短語的前置與后置

天雨雪造將為之時,呼吸但氣耳,陰陽交相得乃施,可睹於此之時,天氣下,地氣上,合其施。故雨雪有形而可見也。(《合校》,679)

天雨雪,造將為之時,呼吸但氣耳,陰陽交相得,乃施可睹。於此之時,天氣下,地氣上合其施,故雨雪有形而可見也。(《今譯》,1559)

天雨雪造將為之時,呼吸但氣耳,陰陽交相得乃施,可睹。於此之時,天氣下,地氣上合其施,故雨雪有形而可見也。(《正讀》,498)

首先,“天雨雪造將為之時”意為“天快要下雨或下雪的時候”,不應點斷；其次,“乃施”應上讀。此例的分歧主要在于“於”字介賓短語屬前還是屬后。據(jù)我們統(tǒng)計,《太平經(jīng)》中“於”用作時間介詞共53例,僅占所有介詞“於”的5.57%,其中時間介詞“於”位于謂語動詞之前10例,位于謂語動詞之后42例(暫不含此例)?！办洞酥畷r”共4例,其他3例均位于謂語動詞前,此例“於此之時”也應是謂語動詞前的時間狀語,“睹”后應點斷。另,“合其施”后應為逗號,與下句相連。

再如：

自詳記吾言於吾教,子上而息。(《合?！?654；《正讀》,481)

自詳記吾言。於吾教,子上而息。(《今譯》,1506)

此例“於”字費解,“上而息”也晦澀難懂。《正讀》：“於,當作與?！鼻鞍刖渖锌赏?但《正讀》注“上而息”為：“上而息,龍譯作尚能思,上,同尚；而通能；息,當作思?！备鼮榛逎！督褡g》“於”前點斷,“於”譯為“對于”,注“上而息”為：“上,崇尚,推尊。息,指得長生。陽進陰退曰息?！辈⒑缶渥g為“對于我的教導,你們能推尊就獲得長生了”。“於”前是否點斷,我們可從介詞“於”的使用情況來辨析?！短浇?jīng)》中“於”用作對象介詞共508例,占所有介詞“於”的53.42%,這是介詞“於”的主要功能。對象介詞“於”位于謂語動詞之后486例,位于謂語動詞之前22例。位于謂語動詞前的對象介詞“於”可譯為“對于、就……來說、在……方面”等。此例中的“於”用作對象介詞,《今譯》注本的句讀可通。

下面我們來看與固定結(jié)構(gòu)“於是”有關(guān)的句讀問題。

故天地常有劇病,而不悉除,復欲生圣人,會復如斯,天久悒悒。於是故遣吾下,具為其語,以告真人。(《合?！?350)

故天地常有劇病而不悉除。復欲生圣人,會復如斯,天久悒悒,於是故遣吾下,具為其語,以告真人。(《今譯》,822)

故天地常有劇病,而不悉除,復欲生圣人,會復如斯,天久悒悒於是。故遣吾下,具為其語,以告真人。(《正讀》,289)

此例句讀分歧在于“於是”屬上讀還是下讀?！短浇?jīng)》中“於是”共26例,其中25例為介賓結(jié)構(gòu),只有1例可用作連詞,即“教而不聽,忿其不以時用其言,故廢而置之,不復重教示之也。於是災變怪便止,不復示敕人也”(《合?！?100)。在歷代文獻中,鮮有“於是故+動詞”的用例。筆者認為,若“於是”與“故”連用,語義重復,“於是”應屬上讀,不作連詞用。另,“病而”之間不宜逗斷。

又如：

子知懼駭,於是可謂已得入真道矣。(《合?！?440)

子知懼駭於是,可謂已得入真道矣。(《今譯》,1031；《正讀》,360)

此句有“可”字,“於是”也應上讀?！办妒恰边@一固定格式在先秦時就已產(chǎn)生,它是由介詞“於”和代詞“是”組成的介賓短語,根據(jù)語義,“於是”有時位于謂詞性成分之前,有時位于謂詞性成分之后。位于謂詞性成分前的“於是”后來虛化為連詞,表示前后兩件事情的承接關(guān)系,先秦已有用例。判定東漢時期《太平經(jīng)》中的“於是”是介賓短語還是連詞,需要在具體的語境中具體分析。從以上幾例來看,《合?！啡幚頌橄伦x,《今譯》和《正讀》各有一例處理為下讀,我們認為這幾例“於是”都不是連詞,而是上句的介賓成分,應上讀。可見,考察“於是”在《太平經(jīng)》中的整體使用情況,有助于正確句讀。

二、從其他介詞看《太平經(jīng)》的句讀

上文主要從介詞“於”的用法對《太平經(jīng)》的句讀進行辨析,下面再從其他介詞的用法辨析數(shù)例。

1．從

今乃火氣最盛,上皇氣至,乃凡陪。古者火行,太平之氣後,天地開辟以來,未嘗有也。(《合?！?377)

今乃火氣最盛,上皇氣至,乃凡陪古者火行太平之氣後①,天地開辟以來未嘗有也。(《今譯》,881)

今乃火氣最盛,上皇氣至,乃凡陪。古者火行太平之氣後、天地開辟以來,未嘗有也。(《正讀》,308)

按三家注本的句讀,“未嘗有”前有兩個時間狀語,主語何在？在《太平經(jīng)》中“天地開辟以來”共出現(xiàn)35例,其中有1例為“自天地開辟以來”、4例為“從天地開辟以來”,因此,“天地開辟以來”應是省略介詞“從”或“自”而來的。《太平經(jīng)》中“自……以來”只有1例,而“從……以來”則有10例。根據(jù)《太平經(jīng)》中“從”和“以來”的用法,我們認為“後(后)”乃“從(從)”之形誤,并應下讀,“太平之氣”后逗斷。據(jù)本句文意,似應這樣標點：“今乃火氣最盛,上皇氣至,乃凡陪古者火行太平之氣,從(從)天地開辟以來未嘗有也?！边@種推斷是否可行,請看下例《太平經(jīng)》類似的語句。

故天地後開辟以來,未嘗有上皇之氣來助帝王治也。(《合?！?355;《今譯》,825;《正讀》,293)

此例在句讀上并無分歧,“後”費解?！墩x》注“後,疑衍”,我們認為,“後”并非衍文,也是“從(從)”之形誤。就此例來說,其后文是“今天欲都開出之,故拘校文書也……天地病之,故使人亦病之,人無病,即天無病也；人半病之,即天半病之,人悉大小有病,即天悉病之矣”。據(jù)此推知,“天地”是全句主語。

今天師言,乃都合古今河洛神書善文之屬,及賢明口中訣事,以為洞極之經(jīng),乃後天地開辟以來,災悉可除也,帝王長游樂,垂拱無憂也。(《合校》,332；《今譯》,779)

今天師言,乃都合古今河洛神書善文之屬,及賢明口中訣事,以為洞極之經(jīng),乃後天地開辟以來災悉可除也,帝王長游樂、垂拱無憂也。(《正讀》,276)

三家注本均認作“後(后)”,語義不通。此例“後”也為“從(從)”之形誤。

1.4 統(tǒng)計學分析 采用SPSS 22.0統(tǒng)計軟件進行數(shù)據(jù)分析，正態(tài)分布的計量資料用均數(shù)±標準差表示，比較用t檢驗。計數(shù)資料用百分率(%)表示，組間比較采用χ2檢驗，P<0.05為差異有統(tǒng)計學意義。

2．自

諸神使白,各且相謂曰,此有功效德,人自於中和中,念當報天大恩；積行為善日久,欲因諸神,自道功德,各懷狐疑,不敢進白天君……(《合?！?611)

諸神使白,各且相謂曰,此有功效德人,自於中和中,念當報天大恩,積行為善日久,欲因諸神,自道功德,各懷狐疑,不敢進白。(《今譯》,1396)

諸神使白,各且相謂曰：“此有功效德人,自於中和中,念當報天大恩,積行為善日久,欲因諸神,自道功德。各懷狐疑,不敢進白?！?《正讀》,451)

此例句讀分歧主要在于“自”的詞性判定?！白浴笨勺鞔~,也可作介詞,用作介詞時,還可與“於”組成固定格式“自於”。我們通過北京大學中國語言學研究中心古代漢語語料庫檢索了“自於……中”的用例,鮮有固定格式“自於”用作介詞并與“中”搭配使用的,基本屬于跨層結(jié)構(gòu)。“此有功效德”充當什么句法成分,甚是費解。“念當報天大恩……”的主語應為“此有功效德人”,“人”字應上讀,“自”應視為代詞。

子德吾書誦讀之,而心有疑者,常以此書一卷,自近旦夕常案視之,以為明戒證效,乃且得天心意也。(《合?！?110；《今譯》,245)

此例句讀分歧主要在于如何理解“自近”。《正讀》和《今譯》均注“德,通得”,甚是?！白越敝白浴笔鞘裁丛~性？判定其詞性需要結(jié)合上下文來考察。首先,“常以此書一卷”之“以”為何義？《今譯》譯為“依據(jù)”,不妥。按《今譯》的句讀,介詞短語“常以此書一卷”后無謂詞性成分,下句又接介詞短語“自近旦夕”,《今譯》將“自近旦夕常案視之”譯為“由近處從早到晚經(jīng)常查照審視”,其中“由近處”費解,于文意不通?！墩x》“自近”上讀,并注“旦夕”為“早晚,隨時”,甚是?！俺Ｒ源藭痪碜越?旦夕常案視之”可譯為“經(jīng)常把這卷書帶在自己身邊,早晚經(jīng)常查閱它”。因此,此例的“自”并非時間介詞或處所介詞,而是代詞。據(jù)我們考察,在《太平經(jīng)》中,“自”字共1 487例,絕大多數(shù)用作代詞和副詞,介詞用法僅35例,只占所有“自”字用例的2.35%,其主要功能為介引時間,有34例,且常與其他詞語組成固定格式。

3．在

輕賤諸谷,用食犬豬,田夫便去。在有德之國,其處種者少收,樹木枯落,民無余糧。更相殘賊,爭勝而已。(《合?！?575)

輕賤諸谷,用食犬豬,田夫便去在有德之國。其處種者少收,樹木枯落,民無余糧,更相殘賊,爭勝而已。(《今譯》,1300)

輕賤諸谷,用食犬豬,田夫便去在有德之國。其處種者少收,樹木枯落,民無余糧,更相殘賊,爭勝而已。(《正讀》,425)

據(jù)統(tǒng)計,在《太平經(jīng)》中“在”共366例,絕大多數(shù)用作動詞,介詞用法29例,僅占全部“在”的7.92%?！短浇?jīng)》一書的方所介詞“在”可介引動作行為的所在處和終到處,但表示所在處的“在”字介詞短語不用于句首,表示終到處的“在”字短語也全部位于句末。因此,我們認為此例中的“在有德之國”應屬上讀,“在”介引終到處,“去”為“逃”義?！督褡g》和《正讀》標點正確。若將“在有德之國”下讀,不僅不符合“在”的介詞用法,而且語義不通?！坝械轮畤辈豢赡苁恰胺N者少收,樹木枯落,民無余糧,更相殘賊,爭勝而已”這樣的狀況?！捌涮帯笔侵浮疤锓颉彪x開的地方。因誤判“在”的詞性,《合校》出現(xiàn)多處標點失誤,例如：

天上之事,音聲遙相聞,安得有隱也。此在自然之中相檢,何有脫時乎？(《合?！?544)

此例的“在”不是介詞,而是動詞,應標點為：“天上之事,音聲遙相聞,安得有隱也。此在自然之中,相檢何有脫時乎？”

三、余論

以往一般從?？睂W、訓詁學視角對古代文獻的句讀進行校對、辨誤,筆者此文嘗試從介詞用法的角度,運用中古時期介詞的相關(guān)用法對三家《太平經(jīng)》注本中數(shù)例存在句讀分歧的語句進行了辨析,為古代文獻的句讀分析提供了一個新的視角。就介詞來說,功能單一的介詞,一般不會導致句讀的分歧；功能越多的介詞,在理解上就越容易產(chǎn)生分歧,從而導致句讀的分歧,“於”就是其中之一。就動詞的虛化來說,對處于動介虛化過程中的詞性判定不同,也會導致句讀分歧,如“在”就屬于這類詞。當我們對《太平經(jīng)》進行句讀時,正確把握東漢時期介詞的發(fā)展演變情況,可提高句讀的正確率,從而更好地理解文意。

注釋：

①《太平經(jīng)今注今譯》為簡體字,“後”已簡化為“后”,為了便于比較,統(tǒng)一為“後”。

參考文獻：

[1]王明.太平經(jīng)合校[M].北京：中華書局,1960.

[2]楊寄林.太平經(jīng)今注今譯[M].石家莊：河北人民出版社,2002.

[3]俞理明.《太平經(jīng)》正讀[M].成都：巴蜀書社,2001.

[4]劉祖國.《太平經(jīng)》與漢代社會文化[J].蘭州學刊,2010,(6)：201-204.

[5]王珂.《太平經(jīng)合校》標點拾誤(一)[J].古籍整理研究學刊,2005,(3)：71-76.

[6]劉祖國.《太平經(jīng)》校注箋疑[J].漢字文化,2010,(3)：64-67.

(責任編輯：韓大強)

·語言學研究·

作者簡介：王用源(1980-),男,四川資陽人,文學博士,副教授,研究方向：漢語史、道書語言。

基金項目：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青年 (13YJC740104)；天津大學自主創(chuàng)新 (60306035)

收稿日期：2015-03-20

中圖分類號：B951；H141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3-0964(2015)04-0107-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