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文召(天津外國語大學 300204)
從賴斯的翻譯批評理論看《莊子》的英譯
張文召
(天津外國語大學300204)
《莊子》是中國道教哲學的重要文本,為讀者敞開了更大的理解空間,呈現(xiàn)出更多的解釋可能性,也由此展現(xiàn)出獨特的思想容量。作為譯者,要解決的問題就是如何接近莊子的哲學思想,理解莊子的思維方式,并將這些展現(xiàn)給讀者。自1881年《莊子》第一個英譯本的出現(xiàn)至今,已有一百多年的流傳史。十九世紀末屬于先驅(qū)期,其中以James Legge于1891年的譯本The Writings of Kwang Zou為代表。這是《莊子》的首個全譯本。譯文語言平實流暢,忠于原文,體例獨特,極具開拓性。該譯本除了文本內(nèi)容的翻譯之外,還有詳細的前沿,注釋和索引。譯者本人在漢學界的崇高威望和他素來追求的“忠實,準確”的譯筆,使這部譯作成為權威譯本,是其后譯者和研究者不可繞過的重要文獻。賴斯是德國著名的學者和翻譯理論家,她在《翻譯批評:潛力與制約》一書中集中討論如何制定可靠地標準對譯文進行系統(tǒng)的評估這一翻譯學中的核心問題。根據(jù)賴斯,建立對譯文進行全面而客觀的翻譯體系是可能的。對譯文進行客觀的評估要在四個不同的范疇下全面分析影響譯文的各種要素:文學范疇(即文本類型),語言范疇(即語言要素),語用范疇(非語言要素),和功能范疇。賴斯根據(jù)布勒的語言功能理論把文本類型分為三種類型:信息型(Informative),即重內(nèi)容的文本(content-focused);表達型(Expressive),即重形式的文本 (form-focused);操作型 (Operative),即重感染的文本(appeal-focused)。除了這三種以語言功能分類的文本類型外,她還增加了第四種“視聽文本類型”,即audio-medial type。賴斯指出不同的文本類型有不同的特點與功能,當然也就應該有不同的翻譯方法和翻譯評估的標準。她認為在進行翻譯質(zhì)量評估時首先要考慮文本的功能及特點,文本的類型不同,評估的標準自然也不一樣。
《莊子》的散文在先秦諸子散文中具有獨特風格,它吸收神話創(chuàng)作的精神,大量采用并虛構寓言故事,作為論證的根據(jù);因此想象奇幻,最富于浪漫主義色彩。《莊子》散文的一個特點是善于用譬喻,它不但譬喻多,而且運用靈活。它的另一個特點就是語言行云流水,節(jié)奏鮮明,音調(diào)和諧,具有詩歌語言的特點。既有賦的鋪陳,又有詩的節(jié)奏。但《莊子》畢竟是哲理散文,和其他諸子說理文一樣,屬于議論文。只是它的說理不以邏輯推理為主,而是表現(xiàn)出形象詼詭的辯論風格。《莊子》的散文側(cè)重內(nèi)容和感染作用,應該歸于信息型文本,兼顧操作型文本。《莊子》的句式整齊,文字簡潔流暢,富有節(jié)奏感,情感表達到位。在James Legge的譯文中,也盡量做到保持一致。下面舉出《天道》中一些句子的翻譯為例:
1)世雖貴之,我猶不足貴也,為其貴非其貴也。
That for which it so values them may not deserve to be valued,because that which it values is not what is really valuable.
2)故視而可見者,形與色也;聽而可聞者,名與聲也。
Thus it is that what we look at and can see is(only)the outward form and color,and what we listen to and can hear is(only)names and sounds.
3)則知者不言,言者不知。
The wise do not speak and those who do speak are not wise.
通過上述例子,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中國古代文人好用并列句式,而英語中不僅少有同一句式的多次反復,而且崇尚句式的靈活多變。這些句子的句式不變,而詞義相反或相對,中國讀者深以為妙,但是與頂真,排比相似,譯成英語后,由于句式?jīng)]有變化且表達冗長,審美效果可能并不理想。漢語(尤其是古代漢語)中字詞的結合靈活緊湊,漢語句子的組合方式重意合而輕形合,少有英語中不可缺的關系詞,有效縮短了句群的長度,顯示出精巧簡潔的優(yōu)勢。但這些優(yōu)勢在翻譯英語時卻成了某種障礙,英譯往往需要經(jīng)過譯者的變通。《莊子》中有很多基本的哲學術語,如:道,天,仁,義等等,由于中西傳統(tǒng)文化的巨大差異,這些術語在英文中并無現(xiàn)成的對應詞,譯者在翻譯時必將遇到前所未有的挑戰(zhàn)。譯者在翻譯時必將遇到前所未有的挑戰(zhàn)。譯者從理解到闡釋的轉(zhuǎn)換過程中作出一系列決定,直接影響到譯詞的選擇和讀者的接受。
James Legge早年翻譯了大量儒家作品,翻譯《莊子》前已為漢學界知名學者。譯者具有神學背景,并以基督教詞匯翻譯《莊子》。James Legge本身便為倫敦使會派往中國的傳教士。因此,他的譯本中出現(xiàn)了以西方基督教詞匯翻譯《莊子》之處,顯現(xiàn)出以神學思想格義莊書思想的傾向。如《逍遙游》第一段的英譯中,譯者將“南冥者,天池也”譯為:The Southern ocean is the Pool of Heaven。大寫的“Heaven”在《圣經(jīng)》中則專指神(God)或天堂。譯者選用的詞匯帶有濃郁的基督教色彩以及神學思想帶來的意義層面的“超越性”。安樂哲一針見血的指出:“當我們把‘天’譯為帶大寫的‘H’的‘Heaven’,無論你愿不愿意,在西方讀者頭腦里出現(xiàn)的是超越現(xiàn)世的造物主形象,以及靈魂(soul),罪孽(sin),來世(after life)等概念?!敝袊幕臀鞣轿幕鳛閮煞N不同人群的社會秩序,在各自的成長和發(fā)育過程中,都有各自的預存觀念,影響和決定著人們對概念的接受和理解。在上段一例中,“Heaven”雖然在字面上等同于“天”,但兩個詞在各自語言中的聯(lián)想意義卻完全不同。在西方,“Heaven”具有明顯的宗教含義,讀者看到“Heaven”一詞,下意識的就會產(chǎn)生豐富的宗教想象,并借此理解“天”這個莊子思想中十分重要的概念。然而他們的宗教聯(lián)想與莊子“天”的自然而然,無為等含義幾乎沒有任何重合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