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立偉(揚州大學 社會發(fā)展學院,江蘇 揚州 225002)
崔浩與北魏經(jīng)學
姚立偉
(揚州大學 社會發(fā)展學院,江蘇 揚州225002)
崔浩與北魏經(jīng)學關系緊密,其經(jīng)學思想在太武帝時一度成為官方統(tǒng)治思想。通過對崔浩的經(jīng)學著作、經(jīng)學傾向與特點、經(jīng)學地位、經(jīng)學影響四個方面的梳理,來明確崔浩在北魏經(jīng)學史上的地位。
崔浩;北魏;經(jīng)學
崔浩是北魏歷史上比較重要的一位人物,他擔任司徒達19年之久,北魏前三朝重大軍事、政治、文化決策他都多有參與。但關于能否認定崔浩“通儒碩學”,古今學者的觀點差異較大。顧炎武在《日知錄》卷一四“女巫”條借杜歧公的口表達了自己的觀點,認為“道(太)武帝南平姑臧,東下山東,足為雄武之主,其時用事大臣崔浩、李順、李孝伯等,多是謀猷之士,少有通儒碩學,所以郊祀上帝,六宮及女巫預焉”[1]。在顧炎武看來,崔浩算不上“通儒碩學”。宋代晁說之對崔浩的經(jīng)學成就評價也不高,其《儒言·傳勢》講“崔浩威福振宇內,其《五經(jīng)》之注,學者尚之,至于勒為石經(jīng),逮夫……浩誅之后,無一人稱道其說者,則前之所傳者,非經(jīng)也,勢也”[2]。而明代胡應麟在《華陽博議》中則說“六經(jīng)之學,廣大閎深,歷世名儒第專其一,有博于《易》者,有博于《書》者,有博于《詩》者,有博于《禮》者,有博于《春秋》者,有博于《爾雅》者。施、孟、梁、京諸人,博于《易》者也;伏、夏、周、劉諸人,博于《書》者也;齊、魯、毛、韓諸人,博于《詩》者也;戴、曹、賀、賈諸人,博于《禮》者也;公、轂、鄒、夾諸人,博于《春秋》者也;劉、郭、張、曹諸人,博于《爾雅》者也。若馬融、鄭玄、賈逵、王肅、劉炫、崔浩、穎達、德明數(shù)子,諸經(jīng)并釋,六籍兼該,義或未精,博斯稱極”[3]。胡應麟將崔浩與馬融、鄭玄并舉,認為他們都是能夠“諸經(jīng)并釋,六籍兼該”“博斯稱極”的“名儒”。顧氏僅從崔浩不能使太武帝郊祀全用漢禮而使“六宮及女巫預焉”來否定崔浩的經(jīng)學成就,顯然是欠公允的。而胡氏之說則比較恰當,崔浩治經(jīng)稱不上“第專”,其釋經(jīng)可能存在“義或未精”的不足,但可稱為“博斯稱極”的“通儒”。
崔浩的主要影響在明元帝、太武帝兩朝政治的變化,使拓跋鮮卑的漢化過程加速,但其一切政治動向、社會行為無疑肇始于思想文化。崔浩家族為清河崔氏,中古山東高門士族,有很深的儒家文化淵源,其本傳載崔浩本人“少好文學,博覽經(jīng)史。玄象陰陽,百家之言,無不關綜,研精義理,時人莫及”[4,p807],家族傳承、天資聰穎,造就了崔浩在北魏經(jīng)學上的不凡成就,在北魏前期三個經(jīng)學陣營①中,有魏晉經(jīng)學傾向的派系便以崔浩為代表。
雖然崔浩“能為雜說,不長屬文”[4,p812],其著書數(shù)量還是相當多的,《魏書》卷三五《崔浩傳》載:“浩又上《五寅元歷》,表曰:‘太宗即位元年,敕臣解《急就章》《孝經(jīng)》《論語》《詩》《尚書》《春秋》《禮記》《周易》。三年成訖?!盵4,p825]可見崔浩對儒學經(jīng)典中的《周易》《尚書》《禮記》《春秋》《詩經(jīng)》《論語》《孝經(jīng)》都曾進行過注解,且三年完成,這也從一個側面反映了崔浩儒學修養(yǎng)的深厚以及對儒家經(jīng)典研究的深入。但是《隋書》卷三二《經(jīng)籍志》載其著作僅四部:《周易》十卷、《急就章》二卷、《歷術》一卷、《賦集》八十六卷。朱祖延所著《北魏佚書考》一書搜集崔浩著作有:《周易注》[5,p1-2]《漢紀音義》[5,p44-50]《女儀》[5,p72-73]《五行論》[5,p131]《食經(jīng)》[5,p131-138]五部。綜上,崔浩的經(jīng)學著作到隋代還傳世的不過《周易注》一部,隨后此書也散佚了,僅留部分序文在《魏書》卷五二《張湛傳》中:“浩注《易》,敘曰:‘國家西平河右,敦煌張湛、金城宗欽、武威段承根三人,皆儒者,并有俊才,見稱于西州。每與余論《易》,余以《左氏傳》卦解之,遂相勸為注。故因退朝之余暇,而為之解焉。’”[4,p1154]
崔浩的傳世著作雖然不多,但從史書所載的片斷大致可以了解到,崔浩的經(jīng)學有魏晉經(jīng)學傾向,但并未如兩晉經(jīng)學那樣特別玄化,從其本傳所載其“性不好《老》《莊》之書,每讀不過數(shù)十行,輒棄之,曰:‘此矯誣之說,不近人情,必非老子所作。老聃習禮,仲尼所師,豈設敗法文書,以亂先王之教。袁生所謂家人筐篋中物,不可揚于王庭也?!盵4,p812]可知。
基于其經(jīng)學傾向,崔浩的經(jīng)學有以下三個特點:
一是與鄭玄相異。這與北朝時期的經(jīng)學主流“尊鄭”是不同的,《魏書》卷八四《儒林傳》載:“(陳)奇所注《論語》,矯之傳掌,未能行于世,其義多異鄭玄,往往與司徒崔浩同?!盵4,p1847-1848]陳奇與崔浩同屬北魏初期有魏晉經(jīng)學傾向的派系,于此可知崔浩經(jīng)學特點之一為與鄭玄“多異”。
二是用《春秋左氏傳》立論。崔浩《周易注》序文中所說“每與余論《易》,余以《左氏傳》卦解之”可見這一特點。崔浩好用《春秋左氏傳》來論證其觀點的合理性還體現(xiàn)在朝堂政爭上?!段簳肪砣濉洞藓苽鳌份d:“初,姚興死之前歲也,太史奏:熒惑在匏瓜星中,一夜忽然亡失,不知所在?;蛑^下入危亡之國,將為童謠妖言,而后行其災禍。太宗聞之,大驚,乃召諸碩儒十數(shù)人,令與史官求其所詣。浩對曰:‘案《春秋左氏傳》說神降于莘,其至之日,各以其物祭也。請以日辰推之,庚午之夕,辛未之朝,天有陰云,熒惑之亡,當在此二日之內。庚之與未,皆主于秦,辛為西夷。今姚興據(jù)咸陽,是熒惑入秦矣?!盵4,p808-809]又載:“會聞劉裕死,太宗欲取洛陽、虎牢、滑臺。浩曰:‘陛下不以劉裕欻起,納其使貢,裕亦敬事陛下。不幸今死,乘喪伐之,雖得之不令。《春秋》:晉士丐帥師侵齊,聞齊侯卒,乃還。君子大其不伐喪,以為恩足以感孝子,義足以動諸侯。今國家亦未能一舉而定江南,宜遣人吊祭,存其孤弱,恤其兇災,布義風于天下,令德之事也。若此,則化被荊揚,南金象齒羽毛之珍,可不求而自至。裕新死,黨與未離,兵臨其境,必相率拒戰(zhàn),功不可必,不如緩之,待其惡稔。如其強臣爭權,變難必起,然后命將揚威,可不勞士卒,而收淮北之地?!盵4,p813-814]
三是好用陰陽災異讖緯之說。這一點在北魏初年的儒士中并不鮮見,《魏書》卷二四《燕鳳傳》載燕鳳“博綜經(jīng)史,明習陰陽讖緯”[4,p609],《魏書》卷二四《許謙傳》載許謙“少有文才,善天文圖讖之學”[4,p610]。崔浩也是如此,其本傳載:“三年,彗星出天津,入太微,經(jīng)北斗,絡紫微,犯天棓,八十余日,至漢而滅。太宗復召諸儒術士問之曰:‘今天下未一,四方岳峙,災咎之應,將在何國?朕甚畏之,盡情以言,勿有所隱。’咸共推浩令對。浩曰:‘古人有言,夫災異之生,由人而起。人無釁焉,妖不自作。故人失于下,則變見于上,天事恒象,百代不易。《漢書》載王莽篡位之前,彗星出入,正與今同。國家主尊臣卑,上下有序,民無異望。唯僭晉卑削,主弱臣強,累世陵遲,故桓玄逼奪,劉裕秉權。彗孛者,惡氣之所生,是為僭晉將滅,劉裕篡之之應也。’諸人莫能易浩言,太宗深然之。五年,裕果廢其主司馬德文而自立。南鎮(zhèn)上裕改元赦書。時太宗幸東南潟鹵池射鳥,聞之,驛召浩,謂之曰:‘往年卿言彗星之占驗矣,朕于今日始信天道?!盵4,p811-812]崔浩在此充分運用了陰陽災異、天人感應學說。崔浩說服太武帝北伐蠕蠕時也用陰陽之說[4,p816]。
因為好用陰陽災異學說,也造成了崔浩好觀“星變”,其本傳載:“浩明識天文,好觀星變。常置金銀銅鋌于酢器中,令青,夜有所見即以鋌畫紙作字以記其異?!盵4,p818]崔浩還通過觀測天文來制定律令,即《五寅元歷》,其本傳載:“浩又上《五寅元歷》,表曰:‘……復詔臣學天文、星歷、《易》式、九宮,無不盡看。至今三十九年,晝夜無廢。臣稟性弱劣,力不及健婦人,更無余能,是以專心思書,忘寢與食,至乃夢共鬼爭義。遂得周公、孔子之要術,始知古人有虛有實,妄語者多,真正者少。自秦始皇燒書之后,經(jīng)典絕滅。漢高祖以來,世人妄造歷術者有十余家,皆不得天道之正,大誤四千,小誤甚多,不可言盡。臣愍其如此。今遭陛下太平之世,除偽從真,宜改誤歷,以從天道。是以臣前奏造歷,今始成訖。謹以奏呈。唯恩省察,以臣歷術宣示中書博士,然后施用。非但時人,天地鬼神知臣得正,可以益國家萬世之名,過于三皇、五帝矣。’”[4,p825-826]可見崔浩制定律令的過程是一個“除偽從真”的過程,在崔浩心目中的真為“周公、孔子之要術”,并且在崔浩看來陰陽、災異、星變、讖緯與儒家經(jīng)典是相互影響的。
崔浩在北魏前期的經(jīng)學地位是極為尊寵的,尤其是明元、太武兩朝,“可以說在太武帝時期,儒學相對于北魏初期有了比較大的發(fā)展。在這個過程中,崔浩個人對經(jīng)典的解釋成了官方的意識形態(tài)”[6]。之所以能成為官方意識形態(tài),大體有以下四個原因:
一是北魏明元帝深受崔浩的影響。崔浩本傳載:“太宗初,拜博士祭酒,賜爵武城子,常授太宗經(jīng)書?!诤藐庩栃g數(shù),聞浩說《易》及《洪范》五行,善之,因命浩筮吉兇,參觀天文,考定疑惑。”[4,p807]其對明元帝的影響還表現(xiàn)在明元帝也好引《春秋》,崔浩本傳載:“太宗恒有微疾,怪異屢見,乃使中貴人密問于浩曰:‘《春秋》:星孛北斗,七國之君皆將有咎。今茲日蝕于胃昂,盡光趙代之分野,朕疾彌年,療治無損,恐一旦奄忽,諸子并少,將如之何?其為我設圖后之計?!盵4,p812]
二是崔浩所注《五經(jīng)》被刻成石經(jīng),一度成為官方定本,且規(guī)模宏大。崔浩本傳載:“著作令史太原閔湛、趙郡郄標素諂事浩,乃請立石銘,刊載《國書》,并勒所注《五經(jīng)》。浩贊成之。恭宗善焉,遂營于天郊東三里,方百三十步,用功三百萬乃訖?!盵4,p825]《魏書》卷四八《高允傳》亦載其事[4,p1069-1070]。
王志剛先生考證,認為“可初步判定崔浩石經(jīng)石史數(shù)事:第一,石經(jīng)石史的位置在天郊東三里,另據(jù)《南齊書》卷57《魏虜傳》所載之‘城西三里,刻石寫《五經(jīng)》及其《國記》’,則其東距北魏國都平城亦為三里。第二,石經(jīng)石史的規(guī)?!桨偃健?,步是古時的長度單位,其制歷代不一,秦至隋時1步為6尺。北魏時1尺約合今0.28米。一百三十步,合780尺,等于今天的218. 4米??梢?,崔浩石經(jīng)石史占地每邊長218.4米,面積達到 47698.56平方米。第三,石經(jīng)石史的創(chuàng)制,前后歷時近兩年半多,用功達三百萬。這些都充分表明崔浩石經(jīng)石史的顯赫與獨特:所處地理位置恰好位于北魏祭天之天郊和國都平城一線的中心點;占地面積空前絕后;所用人功之大前所未有”[7]。所刻石經(jīng)字數(shù)為180萬字左右,碑刻當在330枚左右。由此可見,崔浩石經(jīng)的影響在當時是相當大的。
三是崔浩將經(jīng)學研究與政治理想結合,成為儒家理想的忠誠踐行者。崔浩篤信“周公、孔子之要術”,積極要求恢復五等爵制。其本傳載:“天師寇謙之每與浩言,聞其論古治亂之跡,常自夜達旦,竦意斂容,無有懈倦。既而嘆美之曰:‘斯言也惠,皆可底行,亦當今之皋繇也。但世人貴遠賤近,不能深察之耳。’因謂浩曰:‘吾行道隱居,不營世務,忽受神中之訣,當兼修儒教,輔助泰平真君,繼千載之絕統(tǒng)。而學不稽古,臨事暗昧。卿為吾撰列王者治典,并論其大要?!颇酥鴷嗥贤铺?,下盡秦漢變弊之跡,大旨先以復五等為本?!盵4,p814-815]崔浩對儒家理想之誠,甚至使北魏道教領袖寇謙之要求“兼修儒教”,可見其感召力之強。
四是崔浩在推動儒家正統(tǒng)地位在北魏確立的過程中,積極打壓佛教。崔浩本人“不信佛、道”②,其本傳載:“浩非毀佛法,而妻郭氏敬好釋典,時時讀誦。浩怒,取而焚之,捐灰于廁中。……浩既不信佛、道,(崔)模深所歸向,每雖糞土之中,禮拜形像。浩大笑之,云:‘持此頭顱不凈處跪是胡神也。’”[4,p826-827]基于此崔浩積極推動了太武帝滅佛事件的發(fā)生。
崔浩經(jīng)學的承前啟后作用明顯。崔浩注《五經(jīng)》本身就是對漢末以來“馬、鄭、王、賈”諸注的辯證總結,這是其承前之作用。崔浩的身份地位與個人好尚也影響了北魏中后期的經(jīng)學發(fā)展,北魏中后期很多經(jīng)學家都與之存在或親或疏的關系。
一是與河西經(jīng)學關系密切。正因為崔浩的重視、禮遇與幫助,自涼州東遷平城的河西經(jīng)學家才得以立身安命、研究經(jīng)典。《魏書》卷五二《張湛傳》載:“司徒崔浩識而禮之?!恐辆?,家貧不粒,操尚無虧,浩常給其衣食。每歲贈浩詩頌,浩常報答。及浩被誅,湛懼,悉燒之。”[4,p1154]《魏書》卷五二《陰仲達傳》載:“陰仲達,武威姑臧人。祖訓,字處道,仕李暠為武威太守。父華,字季文,姑臧令。仲達少以文學知名。世祖平?jīng)鲋荩瑑柔愦?。司徒崔浩啟仲達與段承根云,二人俱涼土才華,同修國史?!盵4,p1163]及崔浩被誅,河西經(jīng)學家也多被牽連,受到嚴重打擊,如河西著名經(jīng)學家段承根與宗欽?!段簳肪砦宥抖纬懈鶄鳌份d:“浩誅,承根與宗欽等俱死?!盵4,p1159]但河西經(jīng)學家并未被一網(wǎng)打盡,到獻文帝時還有影響,《魏書》卷六〇《程駿傳》載:“太延五年,世祖平?jīng)?,遷于京師,為司徒崔浩所知。高宗踐阼,拜著作佐郎;未幾,遷著作郎。為任城王云郎中令,進箴于王,王納而嘉之。……顯祖屢引駿與論《易》《老》之義,顧謂群臣曰:‘朕與此人言,意甚開暢?!盵4,p1345]
二是專習鄭玄、何休、服虔等人之注的漢代經(jīng)學派系也與崔浩關系密切,如高允。雖然二人學術觀點不同,但共事、問學多年。
三是與南來經(jīng)學家也多有交往,如《魏書》卷三八《袁式傳》載:“袁式,字季祖,陳郡陽夏人,漢司徒滂之后。父淵,司馬昌明侍中。式在南,歷武陵王遵諮議參軍。與司馬文思等歸姚興。泰常二年歸國,為上客,賜爵陽夏子。與司徒崔浩一面,便盡國士之交。是時,朝儀典章,悉出于浩。浩以式博于古事,每所草創(chuàng),恒顧訪之。性長者,雖羈旅飄泊,而清貧守度,不失士節(jié),時人甚敬重之,皆呼曰袁諮議?!盵4,p880]《魏書》卷五五《劉芳傳》載北魏后期著名的經(jīng)學家劉芳“祖母,浩之姑也”[4,p1219],可能也受崔浩經(jīng)學影響。
崔浩主要的影響對象還是秉持魏晉經(jīng)學傳統(tǒng)的經(jīng)學家,如陳奇等,“其義多異鄭玄,往往與司徒崔浩同”。但崔浩、陳奇這一魏晉經(jīng)學的陣營由于不適應北朝經(jīng)學潮流而消亡了。標志性事件就是“贊扶馬鄭”、執(zhí)漢代經(jīng)說的游雅與陳奇間的激烈沖突?!段簳肪戆怂摹度辶謧鳌份d游雅“因告京師后生不聽(陳奇)傳授”[4,p1847],最后將陳奇置于死地。陳奇死后,以崔浩為代表的魏晉經(jīng)學陣營便趨于崩潰瓦解,在北魏經(jīng)學史中所發(fā)揮的作用越來越小,北魏經(jīng)學從第一階段的兼收并蓄進入到了第二階段以鄭學為主③,也就是《隋書》卷七五《儒林傳》所載的“河、洛《左傳》則服子慎,《尚書》《周易》則鄭康成”[8]的北朝經(jīng)學“深蕪”的典型階段。
崔浩積極推動儒學成為北魏官方意識形態(tài),好說陰陽、災異、天人感應、讖緯,我們似乎從崔浩身上看到了西漢大儒董仲舒的影子。崔浩篤信儒教,在日常生活中秉持儒教并與佛、道進行斗爭,推動太武帝滅佛等行為,我們似乎又從崔浩身上看到了唐代中后期韓愈的影子,雖然其沒有如韓愈提出“道統(tǒng)”學說這樣的理論論爭工具,但在維護儒教正統(tǒng)、努力排斥佛教在政治、文化生活中的滲透方面無疑是一致的。因此,可以說崔浩是經(jīng)學史上一位承前啟后的人物,崔浩的經(jīng)學北魏經(jīng)學乃至中國經(jīng)學史發(fā)展上重要、不可忽略的一環(huán)。
[注釋]
① 焦桂美的《南北朝經(jīng)學史》(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 346)中認為“從經(jīng)學習尚上看,北魏前期經(jīng)學至少存在三個陣營:一個是以梁祚,高允等為代表的,專習鄭玄,何休,服虔等人之注的漢代經(jīng)學派系;一個是以崔浩,陳奇,張吾貴等為代表的,以非難馬(融)鄭(玄),追求新異為特點的帶有魏晉經(jīng)學傾向的派系,還有一個是以遷徙者王肅等為代表的較為典型的南學派系?!?/p>
② 崔浩對道教的態(tài)度比較復雜,既稱“不信佛,道”,又屢有道教的行為在其身上出現(xiàn),如其本傳載“初,浩父疾篤,浩乃剪爪截發(fā),夜在庭中仰禱斗極,為父請命,求以身代,叩頭流血,歲余不息,家人罕有知者”,如果這也還可視為儒家孝的體現(xiàn)的話,其后期與寇謙之交往,“既得歸第,因欲修服食養(yǎng)性之術,而寇謙之有《神中錄圖新經(jīng)》,浩因師之”卻可佐證其有信道教的傾向。另外,崔浩善書以及清河崔氏與篤信天師道的范陽盧氏有密切的姻親關系,這些側面都佐證了崔浩信道教的可能性。因此陳寅恪先生在《天師道與濱海地域之關系》(《金明館叢稿初編》,三聯(lián)書店,2009: 16-17)一文中就認為以崔浩為代表的清河崔氏與范陽盧氏一樣,為天師道世家。
③ 焦桂美在《南北朝經(jīng)學史》(345-353)中的《北朝經(jīng)學風尚之變遷》一節(jié)中將北朝經(jīng)學劃分為三個階段:兼容并蓄——北朝前期的經(jīng)學風尚;鄭學為主——北朝中期的經(jīng)學風尚;南學北漸——北朝后期的經(jīng)學風尚。
[1] 顧炎武.日知錄集釋(全校本)[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 2006:864.
[2] 晁說之.儒言[M].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698冊:508.
[3] 胡應麟.少室山房筆叢[M].上海:上海書店出版社,2001:382-383.
[4] 魏收.魏書[M].北京:中華書局,1974.
[5] 朱祖延.北魏佚書考[M].鄭州:中州古籍出版社,1985.
[6] 張軼.北魏鄭玄易學研究[J].河南社會科學,2008(4):31.
[7] 王志剛.北魏崔浩石經(jīng)石史考[J].史學史研究,2010(3):21.
[8] 魏征,令狐德棻.隋書[M].北京:中華書局,1974:1705.
(責任編輯、校對:郭靜)
Cui Hao and the Northern Wei Dynasty’s Classics
YAO Li-wei
(College of Social Development, Yangzhou University, Yangzhou 225002, China)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Cui Hao and the Northern Wei Dynasty Classics is close. Cui Hao’s classics ideology became the ruling ideology during Emperor Taiwu’s reign. The study is carried out in four aspects: Cui Hao’s classics books, the tendencies and characteristics of the works, the position of the classics, and the influence of them. It is hoped to clarify the status of Cui Hao’s classics in Northern Wei.
Cui Hao; the Northern Wei Dynasty ; classics
K239.21
A
1009-9115(2015)01-0077-04
10.3969/j.issn.1009-9115.2015.01.020
2014-09-16
姚立偉(1986-),男,河北唐山人,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魏晉南北朝史。